“那这边可以绕回先前那条路上”王师毅边问边试著抬抬手臂,似乎并无大碍,大约只是在先前坠落时遭了点震荡,不是伤筋动骨的问题。
“想绕回去是可以,得我在。否则你爬上爬下又掉下去,我就没命替你扛著了。”
总觉得这种语气跟先前的乐六有些不同,尽管脸上还是一派冷静,但说起话来像是气急败坏一般,下一刻就打算恼羞成怒的怪样。王师毅不禁看向他,撑起上半身来。
“你好了”乐六抬了抬眼睛,“你刚才是摔断了哪条腿,还是伤到腰了先告诉我,我有个准备。”
这是怎麽难道说他现在可以起身是因为原先摔伤了移到乐六身上应该不会,即便伤跑了,痛感不会骗人,这次是他王师毅太过幸运。“我没事。”
“你没事就好。”乐六说罢,又迅速补上一句,“省了麻烦。”
跟了王师毅这一路,乐六真是极苦。平常那些伤势,至少是他看著王师毅受的,估摸得出来;这上了甫戎山,岔道东西一分,乐六走著走著就来一道口子,挂在半空手脚也能渗出血水,最後更是猛地一击,让他掉落在此,找不到力气前进一步。
要是按常人的想法,既然都跟别人挂在一处了,怎麽能不顾别人的死活,次次以身涉险但乐六想想也对,他本就不是常人,他的玩意儿若和常人一样,那还真是不知把驱尸鬼手的脸面往哪儿搁呢。
王师毅看来是好得差不多了,挣扎一番就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轻拍著地面,好像在确定这块平地是否稳定。此处不过一丈见方,还长了小半杂草,先前乐六坐著王师毅躺著,勉强没有接触,如今王师毅站起来,居高临下,乐六竟觉得空余的地方变少了,挤了点。
“这些都是凌风草”王师毅在探索间发现了乐六身旁的草丛,细看之下惊叹道,“莫非他说的地方在这里”
“什麽凌风草”难道王师毅是为了这东西到甫戎山上来乐六见到清延的时候可没听他提过。
听到乐六的问题,王师毅停下手里动作,看著他沉默片刻。
“若要去极寒之地找冰晶,这草是必需品,抵御寒气。”王师毅扭头过去,顺手采了几株凌风草,想著或许前面陆其善带走的会不够用,手下麻利。待他采足数量,一抬眼,便是乐六带著血痕的脸──以他的能力,这伤口不会保留时间如此之长。
看来只有一个解释了。
“怎麽还没好”王师毅心知肚明,但不会点破,驱尸人的白荧血没了,乐六可不是过去那个能操纵起安德一城人马的驱尸鬼手了。
只是这个问题,乐六可没有心思回答。
王师毅再也耐不住了,想起便问“你到雪山来做什麽”
乐六依然闷著,耷拉著眼睑也不知道是在听还是不在听。
“你也有要找的东西”王师毅想到他在甫戎山上徘徊,没准跟他们有相似的目的。
还不做声,乐六只能是装听不见了。
“难道赤目血魔搬到这边来了”
“怎麽,你还不死心”一提血魔,乐六果然来了劲头,“别追著他跑。你有白荧血,当心败了被庸医捉去炼药。”
这回轮到王师毅说不出话来了。血魔的事情,过去还是王师毅的执念,年轻气盛拼了命都要达成的志向,可现在是许久不想,即便想起来,也像是武林中其他人的事情了。如今也只有乐六还记得在安德的状况,以为他还是一心妄想要杀血魔的毛头小辈。
但如果不再想著除去血魔,又远离河沙门远离亲人那些是是非非,那武林对於王师毅来说,还剩下些什麽
玩意儿78
发文时间 321 2013
细想惊心,王师毅不愿放任自己如此,只好找乐六的话头“一直这样坐著你动不了”
乐六又装听不见了。
“那不如”王师毅直起身体,把凌风草装好,一步来到石壁边,“我先走一步。”
做出想要攀援而上的动作,他发现乐六这个人越来越容易理解了──苍白的男人转过脸来,盯著他看了许久,突然道“你这玩意儿,嘴巴怎麽变坏了”
他看准了王师毅不会先走,而王师毅看准了他会留人。这样僵持下去尽显傻气,王师毅先坐了下来,沉默一刻,问道“要等你好了是吗”
卡在甫戎山的绝壁上,只有这一条路可走。王师毅觉得这也不算是妥协,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乐六说过一次的话不打算说第二次,没给他回应。静默弥漫在两人之间,冷冽的风刮来刮去,两个人都没意识到冷一般,王师毅只听得到自己出气的声音,乐六即使身体无法动弹,也找不到明显的气息。
上次在河沙门他还没有这样强烈的感觉──那些钩子那些丝线断了以後,他们俩就好像变成另两个人了。
大概是在北边冷风吹多了,王师毅需要费点心思才能想起乐六过去做的好些事情,明明历历在目,可都像是隔纱看灯,像是另一个人的故事。
疼痛不再,仇恨就会随之而去吗伤痕渐消,记忆便能模糊难辨吗
王师毅自觉不是这般麻木淡然之人。
他只是不晓得如何甩开身边这个妖怪,如何切开血肉取出将彼此相连的奇物。
“疼。”空耗半晌,乐六忽地吐出个字来。
王师毅以为自己听错了“什麽”
“你摔的地方疼。”细看乐六身上,前面王师毅为救陆其善擦碰出来的血口落到他这边没有几道痊愈的,眼下可能是摔伤也过去了,累积在一起,压得乐六忍不住开口叫唤。
就这情况,王师毅只能不知所措地坐在旁边。伤是他惹出来的,但又是乐六要移走的;疼是先在他身上的,可乐六弄过去伤也顺便再疼一回,好像这血骨一脉是故意给人添麻烦的东西,这上雪山,本来就没有乐老六的事情。
王师毅可以嘲骂他两句,然後抛下他不再管顾,反正联系一断本该是结束的时候,後面的事端都是他自找的。
王师毅也可以顺著他喊痛的话,抚慰关怀,再来个烦闷的歉意,只不过王师毅如何行事都不会欠他,这不该做。
思来想去,以两人相熟的程度,好像只要他王师毅一开口,都有种老友聊天的随和默契,决计不当是他跟乐六间应有的样子。
还是索性不理会吧。靠著岩壁,王师毅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
“不信”像是为了转移苦痛而另做他事一般,乐六静不下来,非要拉上身边唯一的活物说起话来,“你以为驱尸人也跟尸体一样,不知道疼是吧”
乐六尽力抬起手从脸颊的伤口上狠狠抹了一道,看著自己血红的手指,又道“是比你们黏稠了点。但也只是反应得慢点,疼起来闷些还有的时候运气好,就”
他的话被旁人打断了──王师毅一声不吭地握住他眼前染血的手指,扯到两人目所不及之处,用力摁在地上,不让他再抬起来。
他的玩意儿受不了了,不许他再说这些。乐六怎麽会被自己的玩意儿控制浑身上下像散了架似的,没有哪处是不知道疼的;这种时候,他可没有什麽好脾气,容得下别人的命令。
“怎麽摔的刚才你昏过去都没感觉的吧你觉得我不疼我离了村子,还没这麽痛过”乐六缓缓地说著,一如过去在安德掌著一座城市那时候一般,平淡得很。不想话没说完,脑袋就被跟那手一样摁住,歪著酸痛的脖子撞到旁边一个筋肉坚硬的肩膀上。
这是打算堵我嘴但是摸错地方了乐六疼得有点迟钝,除了脖子痛头痛暂且想不起别的状况,被王师毅压在肩上,没有力气挣脱出来。
而做出这惊人之举的王师毅,他在听见乐六说到过去的时候,哪怕只是提到了星星点点,便不愿听了,心里来回晃动的都是他自己小时候的故事──他还记得,练功磨破手脚,受风寒病倒在床,上房揭瓦被摔得分筋错骨一遇到这些,就会有人坐在他床边,搂著他的脑袋,揉捏著他的小手,不停地说话,帮他缓解一时之痛。
他一定是摔坏了三魂七魄五脏六腑,才会对驱尸乐六也这麽做。
“还是捂嘴好点,”乐六停了一会儿,又出声了,“你这样,疼得更厉害”
“别说话”喝断了乐六的抱怨,他早该知道对没按常人方式长大的妖怪用这种办法根本是对牛弹琴,王师毅现在左右不是,只能不理乐六的抗议,手上力气更重了。
这下牵动乐六整个身体,痛得他闷哼一声。
“你倒得著报复的机会了”乐六能动的只剩下嘴巴,“玩意儿,以後你不会故意,伤你害我好,我不说这个”
边说边觉得王师毅手劲儿越发大了,乐六也是识时务的人。
“那我我说说,草溪村的事情吧”
“不准说”忍得极苦,乐六好不容易想起一件与王师毅无关的事能说,可又被他打断了。
也不给人个痛快。乐六觉得那火辣辣的痛感都要烧到脑袋里了,赶忙绞尽脑汁找到个新的故事“那就说我跟庸医,刚认识那会儿”
“闭嘴”
乐六本就粗糙难听的嗓音如今带著痛意,落到王师毅耳朵里显得更加难耐,刮得耳畔一阵阵麻痹,反倒惹起他嗓子眼里乾疼乾疼的,再也听不下去了。这家夥怎麽不像自己小时候那样,尽快睡过去睡一觉什麽都好了。
也能清静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小时候,我师傅的你不想听”
“不想。”
“还有你们说的,血魔的功夫”
“不听。”
“让我说点什麽。”乐六受不了一次次被王师毅堵了一半的话,脑袋里像煮开了一锅粥,轰轰隆隆的,要是再不自己动一动,那真要糊涂了。
眼下的驱尸鬼手,大概就是他所能有的最软弱的时刻了吧。
“那换我问你。”王师毅拗不过他孩童撒娇放赖般的口气,“如今的你,什麽时候能好全”
这说实话,这次摔得太狠,乐六自己也不清楚。看来玩意儿等急了不愿跟他再待在此处,要走。乐六想都不想,便随口说道“再有一两个时辰”
“把你那只手拿来。”王师毅看出来了,便不听他信口胡说,扯过他另一边的胳膊,突然捋起袖子。
果然,冰晶的伤还在。王师毅就看那惨白的胳膊上,一片青紫的颜色扩散开来,沿著上臂,似乎都爬到肩膀和胸口去了
之前看到马菡中伤处情况,王师毅心里就不断猜测起自己受的那一刀究竟会变成什麽模样,如今算是直面了──尽管乐六伤口长得好,可上古冰晶带来的诡异淤痕却是消退不掉的。
没有听清延提过,也不知还会有什麽後果。如果会像他说的那样要废掉手足,甚至无法想象,一个失了本领的驱尸人会有何种结果。
“等会儿你好了,下山去落文口,我带你找一个叫清延的朔人,把这冰晶的伤治好。”不多问了,王师毅做了决定。
“然後我随舅舅去找东西,你就自个儿回去,我们俩我跟你驱尸鬼手,再不相欠。”
他没想到,从河沙门一直在心中酝酿至今,最後说出的,原来是这样一句话。
作家的话
这周实在是太忙乱了泪
不过还好有撒娇的老六治愈我快点,对我撒娇吧老六多对我撒撒娇就有肉吃哟老六已经几次了,每次两人见面不是老六动不了就是玩意儿没知觉的肉不起来啊再等等,两个人都健全了,就可以诶嘿嘿嘿
玩意儿79
发文时间 323 2013
王师毅说完,就觉得自己肩膀上的脑袋彻底没了动静,连一点呼吸响动都没了。
是他发狠扔了话,虽然语调平淡,可还是一派决绝,不给人回旋余地。
不过,他觉得对著乐六,他也不需要留下余地──当断之人,越早越好。
只是,为何乐六不给他任何反应王师毅忍不住动了动上身,那乐六的脑袋沉在他肩上,像是有千斤重一般。
“谁让你这麽说的”乐六忽地问道。
谁王师毅即便身体被人掌控,说话也句句发自肺腑,不会受人支使。
“你那舅舅”乐六见他不答,猜起来,“他年轻时是什麽货色江湖上早有风闻,他有脸面来教训你”
“你这话什麽意思”王师毅不愿听人说起马菡中那些莫须有的不堪传言,他在河沙门就有人提起,但都被母亲一一驳了,再没有人敢议论,不想如今落到乐六嘴里。
“我王师毅不听别人摆布,别牵扯旁人进来”
“难不成是你自己的意思要不是现在一笑就疼得厉害,我能被你笑死。”乐六依旧没有挪走他的脑袋,仍靠著他,一动不动地说著嘲弄的话,“玩意儿,玩意儿,说来说去,除了我,你早跟别人没甚关系了。”
“这下你要跟我决断──那你还能跟了谁去”
“你倒可笑,我就是我,王师毅为何非要依附他人生存”王师毅觉得乐六才是不知所云之人,“你给我白荧血之时,便是给我自由。不管其他东西,正邪两立,你我势必分道而行,难不成我还要去助血魔称霸,残杀我的亲友吗”
“关宫寒飞什麽事你就是我的东西,谁跟你提过放你自由白荧血在你那儿,血骨一脉也在你那儿──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毫无联系了”乐六觉得这玩意儿是真摔傻了,异想天开至此,事到如今还能想得出这种笑话。
说到底,还是白荧血和血骨一脉的问题。
“那好,你告诉我,白荧血在哪儿我弄出来还你就是,反正本来断了联系我就该跟那些武林人士一起死了,你硬拉我回来现在我还你”想起在金岭派被亲人友人满怀疑虑的目光注视的时光,王师毅无法忍受了,他本就该死,死在安德或者死在金岭派,总之从他打定主意要杀血魔的时候就该死了,都是这个驱尸鬼手一次又一次地将他拉回来,不给他个痛快。
“你想死”乐六冷声问道。
“不过人人都要轮上的事情,我早点又何妨”
乐六听了半天不说话,终於开口,又是没头没脑的一句“玩意儿,有人要你置我死地”
“我可不听别人命令我不过要结果自己,与置你死地有何关系”王师毅说著,脑中想起乐六这麽说的意义,“你的意思是,要我杀你才能走得了”
若是这样,再没有比眼下更好的机会了。驱尸鬼手失了白荧血又受重伤,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现在不杀他,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事。
虽然从前没仔细思考过要如何才能杀死自愈神速的驱尸人,但如今乐六的脑袋就靠在他这边,身上的长刀短匕虽已遗失,但至少还能折断乐六那看起来苍白细瘦的脖子如此这般,就算他的恢复能力再强,也难以活命吧
只要现在伸手过去
王师毅猛然想起,似乎不久之前就有这样一个时机,乐六就是这样毫无防备地在他面前,他完全可以在那时就除了这妖魔,但是,他没有下手。
那时他是怎麽想的呢
眼下是最好的机会了。
王师毅靠著岩壁端坐,任由乐六的脑袋落在他肩上,双眼紧盯著那仿佛一折就断的脖子,半天都没有动作。
“你现在要杀我”乐六大概是觉察到他的眼神,轻松地问道。
对不过
“也对,你既然想死了,杀我也是个办法。”乐六倒不怕,还帮王师毅分析起来。
可这话的意思
“什麽意思杀你就是杀我”王师毅觉得不对,终於甩开倚靠他的乐六,令後者撞上坚硬的岩壁,疼上加疼。
不是让他沉浸在疼痛中的时候。王师毅逼视缓缓调整坐姿将自己挪正的乐六的脸,追问“为什麽说杀了你就是我死”
“我没说过”乐六停下回忆片刻,也觉得奇怪,“血骨一脉同生共死,跟伤口是一回事儿──不管你我谁先死了,另一个必死无疑。
“你可要当心著点了,玩意儿。你的命可不是你一人的。”
原来是这样血骨一脉除了移伤,还有这样的功效。这是马菡中所不知道的,那王颀也一定不知道,否则绝不会有清延猜测的那种打算,让王师毅受的重伤把驱尸的邪魔耗到毙命。
难怪乐六会在拿出白荧血之後想起血骨一脉,这算是在完成他第二次给王师毅挂上钩子时的话,至少他乐六不会甩下他。
血骨一脉,生死与共,他们俩是真的到死都在一起了。
既然如此,王师毅发现,杀不杀乐六已经是没有意义的事了。若是杀他,不过是早点结束王师毅这“玩意儿”般的余生,谈何自由;若是不杀他,两人互相牵扯著,即便是不见面,也坏不过曾经经历过的那些岁月,没准儿还自由点自从确知自己与乐六的关系,王师毅便没有办法想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心中一片纷乱,眼前就只有这个又一次擅自决定了他们之间关系的驱尸乐六了。
看著看著,这心里的乱麻又多一层。
不如离去。王师毅不再与他多说,站起来,观望绝壁上的可攀之处,搓著手跃跃欲试。
“又要走”冷不防的,乐六发现他的打算。
“我有事在身,不跟你在此地浪费时间。”也不回头看乐六一眼,王师毅估摸著向左边攀爬有些胜算,准备试试。
“要去为你那舅舅送死就怕他们早当你是死在崖上,正传书回去与你那武林正派的爹庆贺一番呢。”
玩意儿80
发文时间 324 2013
这不冷不热的一句,激怒了王师毅。
“乐六你辱骂我王师毅可以,别妄断我爹的不是”尽管前面因清延的话怀疑过自家人的用意,可毕竟是身为河沙门掌门的亲爹,无论是地位与立场,王师毅都明白,即使父亲真的做出牺牲亲子为武林除害的事王师毅也不怪他,“你在河沙门闹出的事端任你放在谁的身上,也不是能忍气吞声过得去的他就算是斩杀了我这可能与邪门歪道勾结的不孝之子,江湖上也不会有人说了他的不是,为王家为河沙门为武林正道,他保了名节”
没错,父亲就该如此真不知舅舅去跟他说了什麽,才让他放弃了已经出口的讨伐之令──既是举足轻重的正道前辈,河沙门王颀应该借此契机,竖起征讨赤目血魔的大旗,然後在众英雄们前杀了王师毅这个早成邪魔玩具的孽子祭旗
王师毅一激一愤,胸中热血沸腾,那些从在安德沦为乐六身下玩物开始被逐渐消磨殆尽的气概须臾之间便全数回来了,方才心里辗转犹豫的事情顿时失了意义,恨不得手上有刀,刃了乐六或是自刎,同归於尽才好。
但乐六不为所动,看著义愤填膺的他,只觉得莫名其妙。
“名节哼哼”苍白的男人坐著抽笑起来,“为了这麽个没价值的东西,你爹就能杀了你我当你们正派中人还有点办法,原来个个草包,真不如你们眼中的妖邪一点半点。”
“口出狂言,你”
“狂言那就是吧,反正在你看来,宫寒飞杀你就是杀人,该咒骂该讨伐,你爹杀你不是杀人,该赞美该仿效,你们就这麽做吧,横竖你是个死,那我也是个死,没分别。”乐六歪嘴笑笑,真是个天大的笑话,“你现在安分点,别摔死了,让我死前还疼成这样。”
没事儿,他的玩意儿是个武林正道,他早知道的,他自找的──也不指望能乖得跟尸体一样了,至少别给他再找点疼痛,乐六是真不喜欢痛,那感觉缠在身上,甩都甩不掉。
乐六阖上眼,後脑抵著石壁,山风蹭著岩石,冷峻得很。他生在南方草溪,过去最北只待过安德,再後来追著个玩意儿去了金岭派,又去了河沙门,如今都追到没多少人来过的大雪山了,算是长够见识,不虚此行。自从进了雪山,他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是冷是热,是疼是痛,总之被王师毅搅得连自己是谁都快不记得了,好了,是时候好好地停下想想,以防万一等会儿真死了,到了下界连自己叫什麽名字都说不出来。
跟尸体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有时会觉得自己其实也是死的,反正尸体也能动,只当自己是被另一个不知名的驱尸高手控制著,才玩得起那些真的死了的人们。
而那些尸体,应该也跟他一样在想著差不多的事情吧。
乐六来到雪山还没找准过这边人的坟地尸场,好久不见自己熟悉的事物,果然连自己都是陌生的。要是这回玩意儿想通了,不死了,那就带著他一起进去,探探朔人的坟地,肯定别有趣味。
说起玩意儿他这到底是要走还是不走乐六许久也没听到动静,懒得睁眼看看,直等到王师毅回到原地,又在他身边坐下,才搭理了一句“又不走了”
“你何时能好”王师毅前面那些豪言壮语的气魄顿时消散,闷声道,“我要同舅舅他们进去,帮得上忙。”
又是舅舅。“他要是还需你帮忙,前面即使不便下来找你,也能喊你名字确定你死活,这里离上面又没多远,总不至於听不见的。”乐六依旧不冷不热,想起这群武林中人就提不起劲儿来。
“倒是真有可能听不见他们呼唤,我下来前就试过,叫的人半点也没听到。”王师毅认真道,不想让舅舅他们忧心,“还是尽早回去,报个平安。”
先前明明理直气壮地要乐六死要自己死,等缓下来,又是那个事事关心的老好人了。乐六懒得理他,连回答他的心情都没有。
“到底何时能好”王师毅非要追问道。
“就按上次那样,少说也要我睡一觉的功夫。”倒也不是真要睡著,像他这样的驱尸人,多半不怎麽睡觉,更何况眼下痛得厉害。
王师毅听了,看著眼前天色渐暗,便说“那就赶紧睡下,明天回去,我帮你找清延,希望那时舅舅不会性急了提早去找冰晶。”
伤势真需要清延了,乐六自己也能去找,毕竟他们在王师毅不知道的地方照过面;而手臂上的伤也只是看著吓人,乐六清楚分寸。让他不大高兴的是,王师毅为了他早点痊愈把他从坐著搬弄成平躺,其间撞著不少痛处。
放我靠著有什麽不好乐六愤愤地想著,脑袋落在一个温热的地方,不禁睁开眼睛,却对上了正看著他的王师毅。
“快睡好得早点,我也早点回去”王师毅坐在他原先的位置上,将他的头放在自己腿上枕著,一看他睁开眼,马上厉声道。
早点回去,他们就能早点分开了,不用像现在这样,天地之间只剩下另一个人──他们两个,无论向前看还是向後看,都不是什麽好事。
“疼得很,睡不著的。”乐六诚实地说。
王师毅不知是急得还是火气上来,涨红了面孔用手捂在他眼睛上说“不管如何,快睡觉快点好了我们上去,我可不想总跟你待在这种地方”
好吧,好吧。乐六懒得挣扎,闭了眼;睫毛扫过王师毅掌心,他才撤了手,自己去睡了。
“要是你这伤太厉害,我明天还没好怎麽办”乐六突然问他。
王师毅不答。乐六睁眼看他,对方用力合著眼睛,装作睡著的模样,不愿搭理。
他这玩意儿还不知道睡醒了能出甫戎山了之後又会如何,乐六不多想,他是好久没碰著王师毅身上这暖暖的感觉了,谈不上怀念,只是这次一碰上,就昏昏然想要沉沉睡去了。
大概是这绝壁上没有外面那些吵闹的声响,更像是乐六从小习惯了的环境吧
一时间他听不见擦过岩壁的冷风,枕在活人的身上,难得的睡著了。
玩意儿81
发文时间 326 2013
待再过落文口到达清延居住的地方,马菡中早带著两个在清延那儿养了一日的徒弟趁夜走了,就留下个在绝壁上伤得深重的陆其善,说是等翻过雪山冰晶得手再回来接他,一同回去。
王师毅只看见陆其善沉沉入睡,并未叙话,也不知道前一日他落下山去马菡中是如何找他的。心中左思右想,觉得还是要尽早追赶上去。
“原来你从暗处到明面上来了。”清延在房间另一角,看著乐六说道,这口气,王师毅听著,两人似乎认识。
在甫戎山那断崖上,一觉醒来,竟已第二日过午了,腿上乐六两眼睁著,只说自己好得差不多了,便带他回去。乐六那些丝线的本领王师毅领教过,刀枪不入,远远扯著街上来往人流毫无难处,即便是失了白荧血的乐六,多几根丝线撑著,离开那绝境也不是难事。对王师毅来说,这些线上有的是他不好的记忆,但这回也是别无他法,仰赖著乐六的本事回到山上,自原先向东的路绕回去,发现只要穿过那片看似难行的密地,沿路常有凌风草,虽然需要与别的草木分辨一番,但绝不是像清延说的那般少见。
想起一路险境,他对清延又生出反感,总担心逐渐深入,会遭人暗害。
可是清延为何要害他们,他又寻不到理由,只能静静观察。
现在看来先前乐六尚未现身时就与清延有过接触。王师毅看他们说话的模样,心中烦闷。这麽说来乐六那臂上的伤,说不定都是清延处治过的思及此,他就觉得自己多事,竟自作多情邀乐六来这里治疗,反增了他与乐六同路的时日。
终究是气不过,王师毅自怀中掏出带回来的凌风草,排在清延的桌上,径直过去,挡在乐六前面问道“舅舅他们走的什麽路途”
“东北出村不到十里有小径上山,一路沿东线行,直到再无去处;有黑色巨石常年无雪覆盖其上,可在石下寻得暗道,进入藏有冰晶的洞穴。”清延想也不想的答道,令王师毅皱起眉来。
“我不信你。”他断言道,“不说这到底是不是正确的路,你跟我说的与跟他们说的是否一样,我就不能轻信。”
他也不知道马菡中为何要信清延,只是他忍耐至今,不想再遭一次罪,凡事不问个明白透彻,王师毅不能妄动。
清延看著他,想了想,道“是为甫戎山的事情我为你们指的路是平日村民走的,我只是耳闻,并未亲自去过。”
“而这往冰晶去的路途,我自小便常走,不会诓骗你们。”
他这麽说确实有理,但王师毅过不去。“我可不管你到底走没走过,我们在这雪山中确实不熟,处处要仰赖你。可你若这样两次三番将我们逼上绝地”说著,他顿了顿,想起这朔人清延,一不是江湖中人,二与大家未有什麽恩怨,真是没有可以拿出来一说的。
可恨。王师毅一时抓不住对方的弱点,只能吞了自己剩下的未成形的话。
“你要是不信此路是正道,那我真是没有办法再给你另一条路来;若只是担心与昨日我告诉马菡中的不符──唤醒那边躺著的,他昨日听得一清二楚,在心里记下了,打算身体好些就追过去。”清延见他不再理论,指指房中的陆其善。
看得出来,这人有十足的信心,不怕他人驳斥。
若是不管清延所说,自行前去寻找,王师毅没有把握能在愈见深入的雪山中找到先走一步的三人;可要是按清延说的去了却上了当有一有二,若是这第三次还遭他暗算,可绝无死里逃生的可能了。
几乎是心下一横,王师毅甩身出去,要去马厩里找到多余的马匹,快步追去,就按清延说的路线去看看。
“等等”清延叫住他,“你忘了东西。”
忘了还能忘了什麽王师毅把据说是抵御严寒的凌风草带回来,却没有自清延那里拿到任何药物之类的东西,後面要如何去那冰晶的洞穴里
“若你这就走,那我把昨日剩下的药给你──原本替床上那姓陆的做了一份,想等他好了给他的。”清延自墙上高处的格子里拿出药瓶,扔给王师毅,“吃了。”
王师毅没有动,翻看一下瓶子,就要把它塞进衣服里。
“现在吃了。否则还没到洞穴你就能冻死在半路上。”清延看见他慎重的动作,说道。
要是这药里,有什麽手脚王师毅死盯著小瓶,还是不想相信清延,瞪了一眼,将药瓶揣到怀中了“若是路上冷了,我自会服用。”说完,他也不管清延不屑的眼神,只在心里回忆方才听到的路线,觉得事已至此,除了追著马菡中一路走下去,没有别的办法。
希望这一路能顺点王师毅刚想著,牵了自己的马匹,正要上背,就看有人追出来。
是乐六。
“他们三人同去你都不放心,眼下你一人追过去,境遇还能比他们更好”乐六手里拿著一柄刀,步步靠近。王师毅不理他这话,翻身上马,要走,可眼前忽地飞来一物,抬手一接,原来是乐六不知从哪儿带出来的刀。
这刀出鞘一看,材质神妙,与先前看见的那些带著冰晶的,有点相似。
清延是清延给的王师毅不知其意,正满心思虑,胯下之马却先惊得腾起──转眼间,乐六不借外物,便稳坐马背上来了。
以他对驱尸鬼手的了解,轻功了得,这样上马应该不是稀奇事;可关键是王师毅已经坐在马上,再加个乐六对方不觉得奇怪,王师毅先耐不住“下去。”
“这里再没别的东西了。”乐六扫了一眼空荡荡的马厩,安然道。
王师毅想起,昨日甫戎山陆其善是连人带马摔下去的,那时马已不见踪迹,如今确实比先前少了一匹。
但他也不能与乐六同骑。“你驱尸乐六有的是办法,犯不著挤在马上。”
“怎麽走我定。”
明明缰绳握在王师毅手里,可那马头自行偏了偏,没得著他的命令,便自己走出去。又是乐六搞的鬼。操纵一匹马的事情,乐六不过是给马换了副缰绳罢了。
“那我下去”王师毅无法与他平静相处,更何况是以共骑的体势,横著刀背就要挣脱;但乐六先一步伸手揽过缰绳,将他整个圈在臂间,进退不得。
没有那些线和钩子,王师毅也领教过乐六的功夫,不是那麽简单就抗得过的。“我去助他们,你跟著去干嘛”王师毅动弹一番,差点想要拔出刀来,可还是没有下手,“没人乐意得了你的救助。”
乐六看著轻松,但臂上紧著劲头,让男人一时挣不开去“我看著你,免得我白白受罪。”
把王师毅说得像不懂事的三岁小儿似的。两人前面在甫戎山拌嘴拌熟了,现在也不偷懒,这一路在奔马上缠斗,斗著出了村子,斗著一眨眼就是十里路,斗著上山的小径就快逼近眼前了,乐六才突然停下,示意王师毅不要出声。
“那边雪里有人。”这麽一说,王师毅就跳下马去,总觉得会是马菡中一群人遇险,沦落在此,恐误了性命;乐六仍在马上来不及制止,无奈只能跃过去,陪心里只有舅舅的玩意儿挖掘起来。
雪下有人,埋得不深,身上有青紫痕迹,似是冻伤。
待拉出来一看──是淮印
他应是与马菡中、马与之一道儿,怎麽只剩他一人落在这里
作家的话
感谢ta830606gir和xay032的礼物继续加油早日发展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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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文时间 328 2013
看淮印情况,大约在此时间不长;等从雪堆里出来,才看他身上又有刀剑新伤,似是遇袭。
唤他名字,不多会儿便转醒过来──旁边乐六倒是仔细,先一步退後,站到马匹後面去了。
王师毅知道他想法,可惜没空多管,只忙淮印去。
“王兄真是王兄”等他反应过来眼前是谁,淮印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劲头,虽然声音还虚,但激动得很,“师傅就说你肯定不会有事反正你的伤总有那邪魔扛著,大不了,害死他去,你总有办法回来”
他们都知道了血骨一脉原本还只是马菡中和马与之他们是怎麽知道的王师毅先想起马与之那口无遮拦的少年心性,大概明白;也不能怪他,只是眼下
乐六就在身边,听得见淮印的话。
不禁扭头看了看,乐六脸上毫无动静,就像被寒风冻成冰柱似的,一贯如此。
“王兄”
“淮印你先说说,这是怎麽回事”见淮印见到他一时惊喜还想细问,王师毅赶紧拦住,毕竟眼下这般,马菡中他们凶多吉少。
一提前事,淮印的心思终於转过来了,目露惊恐“朔人是朔人抓的人”
被抓住了“淮印你先别急,慢慢说,到底在哪里出的事”
按道理说,清延给的路线是能避开雪山里朔人族民的,可现在出事了莫非又是清延王师毅咬了咬牙,待淮印定神,才知晓前情。
“就是按那路走,咱们上了山路,一路靠右,以为过不了多久应该到了那时有个岔口,想著一贯向右,可还没过去就有一小队朔人过来,像是有异能一般,还带著那种用冰晶打造的刀剑”
“斗了不久,显然是败下阵来,後来,後来师傅推了我一把,他跟师弟阻挡著,我连滚带爬地逃回来逃到这边实在撑不住,就没了知觉”
“那你怎麽知道他们二人已经被朔人抓了”按淮印说法,还不知那边结果便逃了出来,说不定说不定舅舅他们已经王师毅不敢细想。
“朔人的话虽然跟我们有点不同,但大概意思还是懂的,他们说要活捉外来之人,还要把我们带去见什麽人”
如果是这样,他们应该不会被就地处置。“你还记得那岔道在什麽位置”
淮印摇头“这肯定记不住不过,我帮师傅背的剑匣落在离岔口不远的一排松树下,你找到它,或许能摸清楚路。”
好王师毅记在心上。这是刻不容缓的事情,天知道朔人要外人做什麽,他必须早点追上去。
可是,还有受伤的淮印。刚想过去上马,但又不能带著伤者,还是要尽快将他送回清延那里去。
“前面的山路方便马走吗”远看似乎有些可能,但毕竟难测了点。
“能行,可不大方便,昨夜走了一夜才过去”
“那你先上马,回清延家”王师毅一听费时,立即扶了淮印,要把行动不便的他往马上抬,“还记得回去的路吗我得早点追上舅舅,不能送你”
“我引路。”马边闷声不吭的乐六突然说道。
乐六听他说出这样的话,王师毅愣住,不知他的用意。
抬了抬手指,乐六耷拉著眼,也不看他,两步离远了马匹──那马毫无征兆地走了几步,靠近王师毅与淮印。
“牵著它回去就是。”
是王师毅不好,竟忘记了乐六的看家本事。
“这驱尸鬼手”淮印才发现乐六一直在他们身边,惊呼起来,满脸防备的模样,
“你不会死的吗怎麽会在”
王师毅捂住他的嘴巴,把他扛到马背上“别管这麽多,先去疗伤”不顾他惊恐得瞪大的眼睛,王师毅向乐六点点头,还是让他赶紧走了好些。
“还都是盼著我死的──你也不成全他们。”指尖动作,乐六操控著马儿远去,忽地说道。
这是在讽刺他贪生怕死了。王师毅不理,转身就要往山路去,急著赶去救人。
“你就这样沿路追过去”乐六在他背後问,“不怕到了半路也被朔人擒走”
那还有什麽办法
“先按他说的找到岔口的地方,然後”乐六边说边跟了上来,“然後跟我走。”
跟著乐六难道他进来过
不说别的,乐六常年在所到之处附近寻找坟场之类的地点,一向都能找准位置
这下是诚心诚意的吧想从乐六脸上看出端倪是不大可能了,王师毅只是没想过,居然能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与乐六成了同路之人,一起去救马菡中。
当然这也不是乐六自己乐意去的,他不过是跟王师毅心中五味杂陈,转转脑筋,又忽地卡住──这是撞了什麽邪,驱尸乐六居然能放下架子,追著他所谓的“玩意儿”四处乱跑,居然还主动要帮忙
不过,他不是从河沙门一直追到此地了吗
王师毅心上隐约有些热乎乎的感觉,并不真切;他脚下大步流星,甩开乐六,是要尽早找到马菡中他们。
“你不听我的”乐六觉得他的举动不可思议,“不管你救人还是寻宝,直接往朔人那边去就是自投罗网,我带你找条路,绝不会被朔人找到。”
这话说的生怕王师毅不理他似的。过去在安德,王师毅并不觉得他是如此耐不住寂寞的人,现在竟然这般紧张,紧张一个玩意儿的安危
“先找到淮印说的那个岔口,”王师毅没有为乐六不易察觉的情绪停下,不能耽误一点时间,“然後怎麽走,都听你的。”
跟那清延或者其他朔人相比,至少有一件事是明确的──
如今乐六不会害他。
要是再跟马菡中再跟其他武林正道中人相比王师毅想起方才一救醒淮印听到的话,便不比了,他担心答案还是一样的。
“等等,朔人给你的那什麽防寒的药,快吃掉。”乐六步步紧跟,突然命令道。
“现在还好,等等再说。”王师毅撇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那语气,过後想想,就跟小时候被父母逼著练功读经时敷衍的语气一样。
血骨一脉相连,仿佛血脉相连,在他还不知觉的时候,他便能将对方当作至亲之人。
或许只是被救人的事冲昏了头脑,一时半会儿还不乐意承认罢了。
作家的话
嘿嘿嘿今天是我的生日哟各位谢谢今天你点进来看文,等於是陪我过生日咯
感谢ta830606gir和xay032的礼物肉快了快了我似乎能看见肉在锅里了等这两人去了朔人的地盘儿,嘿嘿嘿,就跑不掉了赶紧努力写啊
玩意儿83
发文时间 330 2013
山越往高处越寒,大雪山尤甚,即便服下凌风草,王师毅也有点顶不住。
乐六倒一副自在的模样,从发现剑匣起,终於行到王师毅前面探路。他的感觉本就比常人敏锐,再有那看不见的丝线帮忙,像是布下天罗地网,且行且探,一旦有些细微动静,便知前方有人。
走上清延话里没有提及的路,乐六渐渐察觉人多了起来──他们慢慢靠近了朔人的地盘。
朔人到底有什麽能耐,说实话,王师毅只认识一个清延,也只知道冰晶,外界传说纷繁复杂,不知哪个能信,还是不要与朔人打照面比较好。这难不倒乐六,山路上偶有动静,两人远避开来,不觉间山路急转直下,却不像是在山上,而仿佛落入谷中。
“下面是山谷,有不少活人。”乐六说,“就是没有死人的迹象。”
对驱尸人来说,新到一地,尚未摸清生人脾性,就该先待在住死人的地方,再探查出去;但朔人诡异,连乐六一时间都找不到坟场之类的处所,莫非是在地下极深的孔洞中或者是远离朔人聚居地,放在别处无论是哪一种,对乐六都很不利,毕竟他们是要救人,不离朔人近点,怎麽找得到马菡中的线索
“如果没有坟地,你我如何藏身”王师毅不禁担心道。
乐六眼睛都不抬,自然而然的说“找块薄弱的地方,变成坟地。”
这话里的含义,王师毅一想就心惊“不可尚不知朔人意图,怎能滥杀若只是误会毕竟我们擅闯在先”
“命人伏击外人上供,能有什麽误会”乐六嗤之以鼻,“大约就是祭祀先祖的时日近了,缺了供品。”
供品这都什麽时代了,怎能用活人做供品王师毅知道上古生祭是寻常之事,可早就废止,江湖上大大小小的邪教近年也鲜有此事,这里的朔人居然会野蛮至此
不过朔人世代居於此地,从不出世,自然也不必理会外界的世事常情想起此事王师毅不免更加焦急,生怕晚了一步就
“你这玩意儿畏事,到时记得别阻著我,我不想也跟著做了供品。”乐六看他神情,自然明白他为何抗拒,但乐六不会抛开自己熟悉的老路。
一正一邪,同路而行,这生杀大事仅凭一念之差,真较起劲来,两人都由不得对方独断。乐六不管王师毅的犹豫,边走边探,朔人既然在谷中居住,必定有几家弱势,他们二人拿下,做了据点,行事方便。
若得空屋就更好了乐六瞥著王师毅紧咬嘴唇的侧脸,忽然想道。
“朔人若没有坟场,或许能寻到空置的房屋,总不会引人注意──胡乱杀人,怕在这里会惹来麻烦”王师毅想了半天,才找到一句话,驱尸鬼手不在乎人命,可还是怕麻烦的,更何况对手是不知深浅的朔人。
乐六听了不悦,随口说“还不都是你惹来的。”说完手下不停,不再理他,直到二人渐渐深入,再找不到路绕过来往的朔人,只得屏息躲藏。
这种时候,乐六还好,王师毅身形健硕又带著兵器,长久躲著不是办法。看他那副模样,乐六总想这人要是能再灵活点,也不至於这麽多麻烦,怀念起当初用钩子拴著他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