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叔叔,”云少康又是一揖,目光却有些深沉,“我这一路从江南行来,颇有些见闻,讲给夏叔叔听可好”
夏怀山心领神会,道“好,小凌安排文小兄弟先去客房歇息,少康跟我来吧。”
文谨皱了皱眉,夏怀山对待夏早与云少康的态度举止,亲疏分明,高下立见。
他跟着小凌回了客房,客房的陈设虽不见得奢华,却也很是精美妥帖,陈设布置都显舒适大方。文谨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裳,却怎么也不能入睡。
夏家人很多,光是吃个晚饭就要分好几桌。文谨小心环视了一下,人人举止都自有一番涵养,说话更是妥帖得体,由夏早与云少康介绍后,都一一上前来与文谨问好。文谨更是不敢怠慢,礼数不敢打丝毫折扣。席间夏怀山问什么答什么,都是规规矩矩,生怕说错一字。他自打下了山还没这么拘谨过,一顿饭吃下来,额角都已经见汗了。
吃完饭天已黑透,云少康向夏怀山抱了抱拳,道“夏叔叔,我离开宜川已有半年,既已来看过夏叔叔,便想回家看看。”
“你晚上不睡在府上吗”夏早险些要跳脚。
“我许久没有回家,想去拜一拜父亲的灵位。”云少康垂下眼眸,神色却很坚定。
“好,你去吧。”夏怀山一扬手,神色间透着悲悯。
云少康又向夏怀山行了一礼,这才走出了灯火通明的夏家。
云少康的脊背挺得很直,文谨走在他身后,再也感觉不出丝毫少年得意,世家光耀他想,云少康在夏家做养子的这些年,是不是也如自己方才一样如履薄冰
文谨的眼神不禁软了软,他犹豫片刻,快步向前几步探到了云少康的手,用力握了握。
“我陪你回去。”云少康转过头,文谨眼中不带同情怜悯,温和真挚地令人心口一热。
云少康的喉咙有些发紧,他反握了文谨的手,低声道“好。”
饶是回首往昔少有喜乐,前路更是邈邈不可预见但有这样一人与你并肩,哪怕漆黑夜路也是春江泛月,草绿莺啼,恨不得这路再也走不到头。
待走到城郊一座漆黑冷僻的屋院旁时,云少康停住了脚步。
他摸出一把已经上了些铁锈的钥匙,打开了院落的大门。
院子里黑洞洞一片,只看得到寥寥几间屋子的轮廓,整间院子还及不上夏家一个前厅大。
云少康辨清方向后,拉着文谨向正对门口的堂屋走去。
云少康摸索着点亮案上的烛台,晃动的烛火后,是一座已有些年岁的灵牌,上书“吾父云见幸之灵”六字。云少康打水抹净案上的灰尘,又将灵牌来回擦了若干遍。他的动作很慢,整个人像是一块沉入湖底的卵石,外面的一切响动都不能打扰分毫。
待着一切做完后,他郑重地跪在案前的蒲团上,深深地伏去,甚至连前额都微微蹭到地板上的积灰如此磕了三个头,又起身点燃三支香,了香炉里面。
跳动的烛火下,云少康的脸时明时暗,眉峰鼻骨的轮廓英越而深刻,面目凝肃不可撼动。然而,那双眼看似冷定,实际上却满是疮痍
仿佛是惊鸿过眼,繁华落尽,留下的只有水止云停后的那一块断壁残墟。而此刻他就站在那块废墟上,孤零零地,只能去回望那些已经消散殆尽的峥嵘岁月。
那些绝世风华,翩然胜景,早已都成为了刀剑下的残影,触碰不到,难以拼凑。
云少康做完这一切后,有人攀住了他的肩膀。
“让我也拜一拜云前辈吧。”
文谨很郑重地也磕了头进了香,没有回头去望云少康的神情。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去问云少康与夏家的始末,没有疑惑好奇是假的他想,自己所能做的,不应是去揭下云少康的旧伤疤,而是应该向独自伫立在废墟风雨中的人,伸出一双带着暖意的手。
待这边事了,云少康吹灭案前的蜡烛,原封不动地退出去锁上了门。
他带着文谨走到西面的屋前,开门进去。
屋内的陈设简单至极,只一桌一凳一床,墙边立了个储物的木箱,此外别无他物。哪怕有他物,在这间屋子仅有的空间里也再容不下。
洗漱妥当后,两个人挤在一张并不大的床上。文谨睡得靠里,侧躺着面朝墙壁,思维意识如同沁过一遍冷水,毫无睡意。他理应有很多问题想问,有很多话想说,却终究张了张口,不知从何说起。
忽然,脖颈处喷上了温热的呼吸,有人抱住了他。
、第三十三章
已近立夏,两人挤一张床本就嫌热,可是此刻,尽管不知道云少康是清醒着还是在梦中,文谨却没有挣开这个拥抱。
他只是静静地躺着,呼吸平稳,仿佛已经入眠。
他仅仅将自己当做一块浮木,只要能让溺水的人依靠着就足够。
“你信命吗”云少康的声音响在耳边。
“什么”
云少康的低低地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
“不信。”文谨的回答斩钉截铁。
“若要你即刻就去附近的寺庙削发为僧,你肯吗”这一问虽突兀,文谨的表情语气却是少有的严肃认真。
云少康的答案脱口而出“不肯。”前路还不知有多少大好山河,美女佳人等着他,他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去只有秃驴老树的寺庙度过余生
“既有自己的选择,那还问命做什么”文谨淡淡瞥了他一眼,老气横秋道,“命数天意那是我们这些方外之人的事,同尔等酒肉之徒无干。”
云少康听得十分想笑,心中的郁结之意不知不觉也缓了些许“那你愿不愿意不当道士了,还了俗喝酒吃肉娶媳妇儿”
文谨下意识地答道“不愿。”
“哈哈,你犹豫了是不是”云少康揪住文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停顿,三言两语就描摹出一幅胜景来
“以你现在这个年纪,要是还了俗,可以去大户人家做护院,可以到酒楼里做厨子,可以去铁匠那里当学徒学铸剑可以做的事太多了。等到两三年后有了点小钱,再娶一房媳妇,生两个娃,这不就齐活了怎么样都比待在深山学念经好多了不是”
早在遇到小刘的时候,文谨就体悟到自己这十九年的单调与乏味。他本以为自己道心已定,不会为俗世之物所牵绊,今日又听了云少康这一番描摹,竟然有些心旌摇曳他不等自己继续沉迷下去,连忙转开了话题
“你说了这许多出路,为何却不涉及江湖”
云少康声音低回“一入江湖岁月催栖灵山游离于江湖之外已久,哪怕是还俗,也还是不要入这江湖为好。”
“常道是,少年弟子仗剑江湖,建功立业怎的你却偏偏与人不同”此类的言论,文谨还听了不老少。据说曾经不少从栖灵山还俗的弟子,大抵都是因为有这么一副不甘耽于无为的壮志傲骨。后来入了江湖,也的确有打下了功业甚至开山立派的惊才绝艳之人。
“生如蜉蝣,朝生暮死,相比杀人被杀还不如老婆孩子热炕头。”
云少康前半句还像那么回事,后半句却听得文谨差点呕出血来。他缓了缓,道“说这些已是无用,你如今早就入了江湖了。”
说完,文谨从侧卧改为仰躺,顺带将云少康挂在自己腰上的手抹了下来。
“既然你这么问”云少康摸到文谨的手,又搂了回去,“若是你还俗,肯不肯跟我跳进江湖这一摊浑水里”
是你,而非恩公。不关施恩,只问意愿。
月下文谨淡然的神情骤然破裂,几经变幻后,最终还是归于风平浪静
“我不还俗。”
饶是山下花红柳绿,繁华热闹他都不能放下师门的深恩重负。
云少康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他又挪近了几分,搂着文谨的手也更紧了紧,笑问道“栖灵山还俗都怎么还的”
文谨显然还未从刚才的自我拷问中缓过劲儿来,他并未觉察云少康的动作,只回答问题“弟子若是执意要还俗,须得众位长老同意,并且立誓不可为害一方。若有违誓,栖灵山门人皆可将之斩于剑下”
“还有呢”
“还有若是弟子违背门规,不守戒律者,逐出门墙便是不得不还俗了。”
“早就听说栖灵山门规戒律森严大概跟佛门不差”
文谨想了想,道“佛门止杀,我派之剑可以行正义,诛邪佞。”
“那就是除了杀戒,酒肉淫欲,皆要逐出门墙,是不是”云少康问得意味深长。
文谨垂眸答道“是。”
文谨只觉得腰间的手一紧,一团黑影挪了过来,嘴唇就被结结实实堵住了。
那人的吻是带着侵略性质的,粗暴焦灼中又带着那么点藏不住的温情。趁着文谨还未反应过来,更是探进文谨口中,勾着他的舌头纠缠不住。
云少康毕竟也算得上在此项上身经百战,这回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文谨在回过神知道反抗之前,就已经纯洁而又彻底地晕在了这个吻里。
他心里明明觉得这是不对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却不忍心拒绝。恍恍惚惚里,他甚至还懵懂地吮了吮云少康的唇,生涩地回应着。
这种胶着的状态似乎维持了很久,直到有只手抚上文谨的胸口。他的衣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的,长期握刀磨出来的薄茧划过他光裸的皮肤,触发一阵战栗。
电光火石间,他想起刚才两人的对话,一把推开了压在他身上的云少康。
“你是想叫我还俗,对不对”文谨顾不上脸红,疾言厉色道。
“虽然我是入了这江湖,可是以后如果你还了俗”云少康低哑着声音,缓慢的调子里浓情如海,“你去酒楼当厨子我就把酒楼买下来当掌柜,你去学打铁铸剑我就给你拉风箱”
“可我不还俗。”答案直接,语声却低回。
“那我就等着你重振栖灵山的那天,送一份贺礼给你。”云少康盯着文谨的眼睛讲完,整理衣衫跳下了床,“你先睡吧,我出去走走。”
随即,他打开门,逃也似地冲了出去。
他从院中打了井水上来,兜头淋了三四桶,终于才浇熄了身体里的冲动,一颗狂跳的心也慢慢地平静下来。
他转头回望老宅的堂屋,目光似乎能够穿过房门抵达那座灵牌在灵位后面的帘子里,还藏着另一块灵牌,那是他祖父的。
家族沉重的往事一度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可终究不能逃避一如文谨不能逃避师门的重任一样。在坐上阁主的位子之前,他不能有任何差池。他得管住自己的性子,得束住自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的心
原来这匹马四处乱跑,如今却只往一人那里。而且越往回拉,越要跑。
云少康在台阶上坐了很久,久到贴着身子的湿衣服都有点要干的迹象了。这时,身后的门轻响一声,有人站在了他身后。
“回去睡吧。”完全听不出任何情绪。
云少康想了这许久,一直都不敢进去。他不仅仅怕面对自己的内心,更怕文谨清醒过来后的横眉冷对。刚才也许是晕眩,可是若是醒了,正常男人都会感到反感甚至,还可能会赶他离开。
他张张嘴,好容易才发出声音来“我”
“回去睡吧,明天还要赶路。”身后的人轻轻叹了口气。
赶路那就是不赶他走了
可他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笑容“我去旁边的屋子拿床被褥来打地铺。”
“不用,”文谨走在前面,低沉的语声里似乎还带了点威胁的味道
“栖灵山有的是让人变太监的药。”
云少康缩了缩要伸出去拉着文谨的手,心情忽然好了那么一点,忍不住嘴贱道“莫不是文谨道长还随身带着”
“没有药,一样能废了你。”
文谨话出口才觉得不太对,咳了两声迅速上床闷进了被子里。
云少康得意洋洋地笑起来。
看来他赌对了,赌文谨的心软。
蜀地桐川城近郊。
小山坡上,成荫的绿树掩映一座小小的竹亭。粗看去大概会嫌其简陋,再看却觉得与四周的景致倒是相映成趣。
亭子里,站着个穿黑衣的人。
“楼主,护法大人的传信。”一个灰衣男子如同一道影子一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竹亭前的空地上。
黑衣男人从跪着的人那里取来信封,信封上只字未写。他一脸平静地看完信,就揉碎了信纸和信封,转眼那两张薄纸就化为齑粉飘散在了空中。
他负手眺望着亭外的远山明水,峭拔得像一棵竹子。他已经不年轻了,眼角也已生出了淡淡的细纹,然而那双深邃如幽壑的眼睛从来都没有变过好似囊括着眼底能及和不能及的万里山河。
灰衣人一直静静地跪在亭前,一动不动,恭谨而又认真地在等待什么。
黑衣男子淡淡瞥了他一眼。这一眼却似有形质一般,灰衣人顿时感到了千钧压力
“告诉他,继续想办法。”
灰衣人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应了声“是”,便如同他来时一样,悄悄退去了。
“驼千,”等灰衣人退走了好久,黑衣男子仿佛对着空气唤道。
“属下在。”
如果说刚才灰衣人是一道影子,那么,这个叫驼千的男人,就是一只鬼。
他从斜刺里不知什么地方窜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在亭子里面。他站在离黑衣男子很近的地方,安静地垂首等待着主人的命令。
“去跟着柳护法。”黑衣男子的眉眼沉了下来,让人有种黑云压城的紧迫感,“有何异动,随时向我禀报。”
、第三十四章
没错,这黑衣男子,就是当今武林第一邪派谢花楼的楼主,韩销墨。
驼千的五官平淡无奇,组合起来就是一张随处可见的路人脸,唯一能让人留下点印象的,恐怕只有他眼下的那颗泪痣。他在韩销墨身边已久,闻言先是一惊,随即一双眼睛转了转,思索片刻才道“柳护法与他的心腹张溪正,最近书信往来十分频繁。”
“我知道,我会派昭陵盯紧张溪正。”韩销墨冷硬的语气低回了些,叹道“阿问这孩子,近些年已远不如以前,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恕属下直言,近几年柳护法常驻江南,羽翼渐丰”驼千见韩销墨并无表示,便接着道“已有要脱离本派的势头。”
韩销墨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这个除了追踪暗杀之外,还以眼光见解独到着称的下属说下属并不准确,因为驼千与自己入门的年岁并不差几年。然而,在楼中,他却是自己少有的比较信任的得力助手之一。驼千所掌管的天枢璇玑阁直属于谢花楼主,天枢璇玑阁的成员虽只有十七人,却掌握着整个江湖的情报。必要的时候,也会执行诛杀叛徒的清扫工作。
“张溪正最近有什么动作”
驼千想了想,道“张堂主的生辰将近,派人从南蛮之地运进了一批野味,还有就是,他所掌管的森凝堂又招收了一批弟子。”
“叫昭陵除了盯着张溪正,也顺便查一查他经手的所有事情包括那些野味和新来的弟子。”
“是,”驼千皱了皱眉,眼下的泪痣一动,道“还有件事”
“说。”
“荡尘阁要在下个月初十进行新阁主的继任大会,近些日子在各门派广发英雄帖。其中有不少负责分发英雄帖的荡尘阁弟子受到伏击根据伏击者的武器和武功路数,被确认为是本派所为”
韩销墨伸出手打断他,负手问道“此事我也早有耳闻,你觉得是谁做的”
驼千自知此时不宜多说,他犹豫片刻,还是咬咬牙,道
“本堂弟子最近活动并不频繁,森凝堂只有一小部分弟子外出。要扰乱荡尘阁的行动只有借助别派的力量。”
此言一出,不啻于一声惊雷。
驼千深知此事的严重性若是罪名坐实,几乎等同于叛教。
谢花楼对于叛徒的处罚,毫不留情。
韩销墨的脸色很阴沉,半晌,他才开口道“你去吧,盯紧阿问,有事火速禀报。”
“是。”
“这位小二哥,还有多远到崇安啊”路边茶摊,一位身材颇为魁梧的汉子坐了下来,腰上挂着的黑鱼皮鞘在腿上打出闷闷的声响。
“还有”瘦瘦小小的小二手搭凉棚,往远处看了一会,道“不远了,如今天儿热,大中午的赶路实在受苦。小的建议客官您还是在咱这多坐一会,等日头不太烈了再走,敢保晚上城门合上之前您能赶到。”
汉子听了,大手一挥道“好,那就来几个馒头,两斤牛肉,再来几个小菜俺吃饱了再走”
“好嘞”
没一会,菜饭都上齐了,汉子抄起筷子就是一通风卷残云。
不远处,云少康瞧着那汉子一桌子的好菜好肉,又看了看自己面前仅剩的一个馒头半碗和凉茶,悄悄咽了口吐沫。如果现在对着那桌菜的是自己,该多好
文谨默默吃完了自己的那份,面无表情地把剩下的半个馒头塞进云少康的嘴里
“快吃。”
云少康叹了口气,有点想念起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跟宜川田小姐拜了高堂入了洞房的柳焉由原因无他,不过是怀念起他口袋里大锭的银子耳。
后来茶摊上又陆陆续续来了些人,谈论的内容无他,基本都是三日后在崇安城举行的荡尘阁主继任大会。江湖中甚至有人已经开了赌局赌谁谁家的大公子能坐上阁主的位置,就等结果出来好捞一笔。离继任大会的日子越近,崇安城里往来的人就越多,据说大小客栈都已人满为患,连一些平时生意寥寥门可罗雀的城郊小店都未能幸免。
云少康午间在茶摊上时还嫌那些人说的有些过于夸大,等真正开始张罗住店时,才发觉现实的残酷性。他跟文谨走了五家客栈了,大小且不论,掌柜的答案却很一致
“不好意思,小店住满了。”
在坚持不懈走到第八家的时候,云少康终于忍不住了“房间没有,柴房总有吧都住满了那老板你住哪啊”
老板被眼角发红狮子吼的云少康吓得倒退了好几步,掏出手巾擦了擦汗“有,有小二,带他们去柴房”
云少康一听立即就要打蛇随棍上“柴房不如我们跟老板”换一换
文谨一把捂住云少康的嘴往后拖,温声道“多谢老板,我们就住柴房便好,劳烦小二哥了。”
柴房很小,所幸还算干净,打个地铺也能凑合着。
草草吃完晚饭,却又实在不想蹲在柴房干瞪眼。文谨只好随云少康在外面乘了会凉,又在街上慢悠悠地逛着。
晚上的崇安城非常热闹,摆摊做夜市生意的小贩多得是,走在街上随处可以听见响亮的吆喝声。好吃好玩的让人目不暇接,可惜对于他二人来说,只有空看着流口水的份儿盘缠尚且不够,哪能再有额外花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