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早已关闭,被攻城的杨军重军把手,他们蜷缩在城门脚下,瑟缩而木然的仰望着他们身陷宫祸君主……
未被火苗吞噬的大殿中,玟王早已脱下黄锦龙袍换上素兰深衣,腰挂一柄长剑,不像君王倒像侠客,却依旧坐在威严和权位象征的狰狞龙椅上,扶额闭目。
"陛下!"
宦官跌跌撞撞跑进,尖利的嗓子尤为刺耳"报陛下!武王在城门外拒不领旨,现已和杨军刀枪相见,说……"
玟王英眉隆起,睁开眼睛"说什么"
"说陛下若是放杨贼入宫不是保全城民和将士的性命而是辱没祖先有愧先王啊!"
玟王抬眸看向大殿百层玉阶外无数房鹭交叠出露出的猩红火光,噪杂的喊杀声逼近耳廊……
大势已去,武王终于按捺不住……
玟王紧按腰间宝剑走下龙椅,雕龙画凤金玉满堂的大殿早已空了,满朝文武,武的跟随容王与杨明疏战与宫中,文的打包细软携妻儿百方出逃,这座王城,这天下,乱了……
层层门廊下走出一位凤冠佳人,只有她一身锦绣华服珠钗凤冠才与这富丽堂皇的宫殿相配。
萱蓉皇后一手轻按后腰,一手护住微微隆起的腹部,走近玟王身边轻轻一拜"陛下"
玟王看向她,看了许久,缓缓抬手抚摸她头上的珠翠玉石,"皇后,风采依旧"
萱蓉皇后抬眸看他一眼,而后垂眸道"陛下,家父抗旨不尊实为我朝百年基业着想,陛下乃天子之尊怎能将千秋大业拱手相让与杨贼,陛下,欠虑了"
玟王轻轻的笑了"皇后所言甚是啊,可是只要这天下安定四海升平,这一把龙椅,谁坐不是坐呢,杨明疏既然想要复辟旧朝一统天下,那我就帮他一把又有何妨,不过是少让百姓颠于战争之苦,少流些血罢了"
萱蓉皇后如娴花照水的眉目间一片清冷,再次浅浅一拜"陛下乃九五至尊天子……"
玟王合眼轻喝"够了!"
萱蓉皇后按着后腰挺直脊背,看着玟王道"我朝,不会亡"
香衣袂影逐渐走远,玟王双目游离的看着殿外,忽然轻轻道"蓉儿,你嫁的不是我,是王"
萱蓉静静止步,背影玉立,头上的凤冠轻轻摇曳,她说"陛下,臣妾昨日捉拿一名刺客,臣妾累了,这名刺客就交由陛下亲自处置"
话毕,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回层层纱幔门廊。
"刺客在臣妾宫中"
这是萱蓉的绝音,与玟王而言。
玟王静立片刻,眼中虚虚幻幻,沉沉浮浮……忽然迈步跑向大殿深处,空荡浩大的宫殿中回旋的只有他匆忙的脚步声。
卫兵层层把手的景仁宫也是寂静冷清,玟王拨开层层红纱垂幔在守卫讶异的目光下疾步向内殿跑去。
一身素白身衣的少年正在寝殿来回踱步,听到逐渐逼近的脚步声立即隐身到玉柱之后,袖中匕首落至手心。
玟王气息未定的扫视殿内,额头细汗密布,恍然之中一道白色的身影旋然而至,紧接着脖子被兵刃抵住……
"你果真是刺客?"
刺客果然是他,他,果真是刺客。
秋天眼脸颤了颤,薄唇抿动想说话……
玟王冷笑一声,上前逼近他,锋利的匕首渗进皮肉,血丝鲜红。
"怎么不动手,我死在你手里也算死得其所"
秋天猛然松开手腕,匕首掉在玉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进而跪倒"陛下,明疏有意带兵逼宫,王宫后方函关尽数被明疏占据,请陛下不战求和已得太平!"
玟王徐徐在他面前蹲下身,目如温泉"这么说来,你是来劝我投降的?"
秋天抬头看着他:"请陛□□谅苍生,陛下若战,此战无期"
玟王将他胸前散乱的发丝撩至背后"你说的对,我应该休战,但是现在的局势已经不是我能控制,现在在殿外和杨明疏交战的不是我,是武王"
秋天顿时脱力,惊道"逼宫已起?"
"嗯"
玟王看着他闻言笑道"我早料到有这一天,玉玺我已经放在金銮殿龙头口中,你去取来交与杨明疏……但愿他是仁君"
玟王召集侍卫护送秋天取玉玺。
秋天却迟迟不动身,终于肯迈动步子时走出几步又停下了,霍然转身看向玟王"你呢?你怎么办"
玟王坐在地面上朝他笑,依旧按着挂在腰带上的宝剑"我是九五至尊,自有神明保佑,大不了就是一死"
秋天返回去蹲到他面前,急急的抓住他的胳膊:"你跟我走,明疏不是滥杀的人,跟我走"
玟王一直笑,眼角湿热"秋天,满朝即灭,我怎能独活"
秋天紧紧揪住他的衣袖,指间青白。
"当日偷闲出宫云游,怎么就遇见你了呢,怎么能以现在的身份遇见你呢?真是不该……秋天,若我不是我,你还愿意带我走?"
秋天慢慢红了眼眶,眼眸上一层迷离的水雾却使他看眼前人看的分外清晰,依旧是一身蓝衣,依旧俊朗清逸。
"……愿意"
玟王笑了,眼角细小的纹路也是柔和,朗声道"如果有那么一天,就是你不愿意,我也会把你带走"
秋天目露恳切"有,有那么一天,王城外三百里外有一座凤屏山,那里山清水秀耕民渔樵于世隔绝,我一直想去那里定居,你……可愿与我为伴"
……
杨明疏带军攻入金銮殿时,殿内空无一人,杨明疏一身冷铁玄衣立于龙椅下,扬手麾下"搜!"
铁甲士兵立即四面冲向殿内。
"你们干什么!连我都不认得了吗!"
秋天推开周围一身血衣的士兵,回身又把玟王出鞘的剑按回去。
玟王直视一双双怒视他的血目,收剑对其中一人道"带我去见杨明疏"
杨明疏,见到秋天和玟王双双走来,以为是秋天被挟持便怒喝士兵拿下玟王。
秋天护在他身前大声斥骂杨明疏。
杨明疏从秋天的怒声中听得原委,玟王休战,自愿送上王位,并且不在揭竿重起,只要杨明疏可做一代明君,可还苍生无争天下。
并且秋天说"放我们走"
杨明疏皱眉紧视他们"你们?秋天,你在干什么"
玟王先秋天一步开口"杨将军,你已经得到了你所有想要的,可否放我一条生路"
杨明疏语气冷硬"若我说不呢"
"杨明疏你疯了!你杀了他有什么好处?除了让百姓恨你不得民心你能得到什么!你已经杀了那么多人能难道还不够吗!他是最仁慈的君主,你已经把他的所有都夺取了你还想要什么!你若要杀他就连并把我也斩了!来啊!"
杨明疏杀的麻木的脸上出现裂痕,呆呆的望着秋天。
玟王抬手按住秋天微微颤抖的肩膀,朗声道"你若执意不放我,那我也只能倒在这御前"
杨明疏脑中霍然燃火,抽剑搭弓:"那你就去死!"
玟王拉住秋天侧身避开利箭,箭头深深嵌入雕龙画屏。
玟王眼中溢出杀气,将秋天往旁边推过去,对杨明疏说"杨将军,你不想要玉玺了吗"
杨明疏放下弓箭:"玉玺在哪里"
玟王迈步走上玉阶之上的龙椅宝座,龙雕一如既往的威严怒目。
秋天看着他走向龙椅,眸光闪动,竟是恍惚隔日经年……
当他余光看到杨明疏再次竖起劲弓时,已是为时已晚……
利器遁入肉体的声音使他止步,玟王回身去看,就看到秋天倒在玉阶上,向下滚落……
"秋天!"
杨明疏失声大喊,丢下弓箭跌跌撞撞的向他跑过去,临近时一柄寒剑直指自己飞过来,然后□□脚下玉石,阻拦去路,只有血目猩红的看着玟王从玉阶上走下来,然后蹲下身将秋天抱进怀中。
秋天手按刺入胸口的利箭,白衣被鲜血染湿一片,秀眉紧皱,唇色苍白。
玟王抱他的手臂在颤抖,面色是血色尽失的苍白,看着秋天的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秋天抬起瞳孔涣散的眼眸看向他,而后吃力的扬起一丝笑,转头看着杨明疏"明疏,求你……放了他"
玟王失神的看着静静的躺在臂弯里的人,秋天转眸看了他最后一眼,轻轻合上眼,唇角笑意未散。
当玟王抱起秋天起身走向大殿门口时,浑身血色的士兵不约而同的为他让他一条路。
杨明疏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走远,哑声问"你要把他带到哪去"
玟王气定神闲,只有步履异常沉重,疲惫的声音隐隐含笑"凤屏山"
灰暗的一天的云霭终于流下雨滴,打湿了各处飞檐殿顶的明光红火,也消散了浓郁的杀戮硝烟。
深蓝深衣被雨水淋湿,玟王脸上滑下珠帘一样的雨水,眼眶也被酸涩的雨水浸的通红,背影疲惫且坚韧挺拔,手臂牢牢抱着怀中熟睡的人,浑浊而清明的目光似乎穿透宫墙,看到了青山绿水,碧云长天……
镜头定格在蓝衣男子摇摇欲坠的背影,逐渐拉远,此时画外音响起清澈悦耳的男声……
王城外三百里外有一座凤屏山,那里山清水秀耕民渔樵于世隔绝,我一直想去那里定居,你……可愿与我为伴?
《盛世王朝》
终……
画幕忽然一黑,进而响起凄婉彷徨的进军鼓乐,职员表缓缓移上幕布,就是那一个个小楷姓名讲述了这一场战争与历史的思考,权位与欲望的深意。
时好雨坐在刘子嵩旁边,悄悄回头看身后参加首映媒体的反应,只见他们呆坐在座位上不声不响,女士不断用纸巾拭泪,男士也是眼眶发红,一脸怅然所失。
时好雨知道,这是成功了,果不其然,柯胤轻轻拍拍他的手背,朝他眨眨眼笑了笑。
全场灯光亮起,各路媒体人起立鼓掌,刘子嵩上台致谢,然后主创移步隔壁接受采访。
柯胤揽着时好雨肩膀站在盛世王朝的画报前耐心回答记者的问题,旁边容雨遥和卫城以及特别出演的楚婉柔也在接受访问。
当被记者问到怎样看待玟王和秋天的感情时,柯胤和时好雨对视一眼,时好雨笑的有些腼腆,说"他们之间的感情绝对不是各位看到的那么浅显,其中有很深的深意,可以说他们是彼此很欣赏,也可以说他们是彼此的理想和救赎,我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很微妙,超越了友情,也不是非你不可,刘导拍这部电影是向历史发问以及是对人性和欲望的反思和深究,秋天是杨明疏在欲望下的牺牲品,也不单单只是牺牲品……他是一个新王朝诞生的祭奠"
柯胤看他一眼,对媒体说"我赞同他的说法"
首映礼结束后时好雨终于摆动媒体的纠缠得空去卫生间,洗完手掏出手机一看,中午三点多,那边应该正是夜晚十点多,时好雨先给千少陌发条短信你表哥怎么还没回来。
千少陌很快回复哦,他临时决定在那度个假,他没告诉你吗?
我都换手机换号了他怎么告诉我……打不通旧号他肯定会打给千少陌,现在千少陌毫不知情说明江留这一个多星期再没联系过自己。
时好雨依着洗手台想了想,回复:我以为他度两三天,行了不说了。
时好雨转头看了眼镜中的自己,深呼吸一口气,拨了江留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