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驾崩,两日后,太子李麟登基称帝。
我虽未与李玉林走到最后,但只要想起我俩一起共度的时光,就是遏制不住的心潮澎湃。
当今皇上给本座喂过饭,当今皇上给本座搓过背,当今皇上给本座撸过管,我只要一想起这些,就觉得自己祖坟上冒青烟了
一月后,我们终于抵达贵阳,再有一日的路程,就能达到正义教了,这也意味着我与萧远离别的时刻到了。
长亭外,古道边。
萧远道“大哥就送你到这里了。”
我含泪道“大哥你真的不跟我回正义教么”
他道“我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再耽搁下去恐怕误了义父吩咐的事,你如今有人照顾,我也就放心了。”
我依依不舍地抱住他道“大哥,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
他回抱住我,道“你放心,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重逢了。”
我俩正兄弟情深,难舍难分,林郁文忽然过来一把拉开我,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君善自珍重。”说罢,扯着我就走。
我让林郁文拖着走,回过头哎哎哎地叫,“大哥,你保重兄弟一定会想你的”
萧远淡淡一笑,道“我也会想你”
林郁文拉着我上马,一抽马鞭就扬尘而去,萧远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我不满道“你似乎很不喜欢我大哥。”
林郁文道“怎么会”
我蹙眉道“怎么不会,你就是一点都不喜欢他。你真是很不懂事就算萧大哥不是我亲哥哥,那也是救命恩人,我俩既然结拜了,那就是亲兄弟,你理应叫他一声哥哥”
林郁文沉默着不说话。
我道“倘若我对着你爹颐指气使,你能高兴么”
他叹道“好了,那下回我再见到他,叫他一声大哥好么”
我道“这还差不多。”
52、
我们在日落之前赶回正义教,教内的弟子得信纷纷等在山下相迎,我环顾四周,诧异地问道“为何不见季清之”
本座似乎许久不曾见过他了。
裴逍道“江陵分坛的账目出了些问题,季左使前去查账了,过不了几日就该回来了。”
“原来如此。”之后,我随便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就拉着林郁文上山了。
到了山上,我对林郁文道“我先送你回去。”
他道“还是我送你回去。”
我道“你身子不好,还是我送你回去。”
他笑了笑,道“你这样舍不得我,不如我住到你一块去”
我想也不想,道“好啊。”这一月来我俩形影不离,他要真的回了自己院子,我还真有些不习惯。
我俩手拉着手回到院子,宋玉正站在院中等候,他见我回来,面上浮现出几丝喜色,道“教主万安,小的给教主请安。”
这一月不见,我见到宋玉这张脸非但不觉得丑,反而有些亲切,我道“本座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可有偷懒”
宋玉道“小的每日给教主打扫院子卧房,不敢有丝毫懈怠。”
我道“好,要真如你所言,本座就让账房给你加月响。”
宋玉道“谢教主。”
我拉着林郁文进屋,他道“阿定,宋玉粗手粗脚的,不如我换个心细的伺候你”
我道“这是为何当初不是你把宋玉调到我身边的么”
林郁文道“你那时受了伤,怜梦又是个喳喳呼呼的性子,我怕他打扰你静养,这才将他调走。如今你伤势痊愈,宋玉一个粗役伺候你,倒是委屈你了。”
我思忖了一会,道“宋玉虽然长得丑了一些,但我瞧得久了也习惯了,他也没犯甚么事,还是依旧留在我身边罢。”
林郁文默了一会,道“也好。”
我搂着林郁文睡了一觉,整个人又精神焕发了。我琢磨着正义教毕竟是以强者为尊,我作为正义教教主却手无缚鸡之力这实在不像话,于是跟着裴逍从头练起。
这日,我正在校场扎马步,裴逍忽然道“教主,季左使回教了。”
我道“他回教了回教就好,本座也有些想他了,他几时有空过来拜见本座”
裴逍默了一会,道“季左使将自己关在房中谁也不见。”
我奇道“这是为何”
裴逍道“江陵分坛的坛主谎报收入,季左使想要把他押回正义教让教主定夺,谁知让他泼了毒水,毁了容。”
我一惊“岂有此理简直是要反了季左使现在人在何处”
裴逍道“他把自己关在屋中谁都不见。”
我道“本座亲自去看看”季清之因公受伤,我作为正义教教主,必定要前去慰问。
裴逍领着我一路到了季清之的院子,我上前拍了拍房门,喊道“清之你在里边么给本座开个门,本座有话要对你说。”
屋内一片寂静。
我锲而不舍道“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你开开门,本座让人煮碗面给你吃好不好”
屋内还是毫无反应。
我急了,唯恐季清之发生意外,指使裴逍道“把门撞开。”
“属下遵命。”
裴逍动作迅速地把门撞开,我登时瞧见了一副令我震惊不已的画面。
房梁上悬挂着三尺白绫,一人站在椅子上,脖子挂在那条白绫上,就在裴逍撞开门的瞬间,他一脚踢掉了脚下垫着的凳子。
“清之”我大喊一声,冲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腿,将他整个人往上提,一边喊道“快救人”
裴逍立即拔剑砍断了那条白绫,季清之登时整个人往地下摔去,我一把抱住他道“你这又是何苦有甚么大不了的居然要自寻短见”
季清之面上蒙着一块青布,想来是不想让他人见到他此刻的模样。他睁开眼,双目一片死灰,道“教主,您为何要救属下。”
我道“堂堂七尺男儿,应当保家卫国,建功立业,不过就是毁个容,有甚么大不了的”
季清之哭道“属下不想活了,求教主赐属下一死。”
我道“你这次是为正义教而牺牲,本座铭感五内,不论你变成甚么模样,你都是正义教的护教左使,容貌又有甚么大不了的。”
季清之哭道“容貌又有甚么大不了的她不爱我了,就因为我毁容了,她就不要我了说甚么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生一对,金玉良缘我不过是她无聊时打发时辰的玩意,一旦没了这张脸,她就对我不屑一顾”
我道“甚么他,你指的是谁”男的女的你甚么时候跟本座不晓得的男人女人生死契阔去了
季清之抽泣道“她就是云净山庄的大小姐,天下男人个个仰慕的方玉珊呐。玉珊呐玉珊,你怎能待我如此绝情”
方玉珊这个名字我可听过不少次,就是方天生的姐姐,天下第一大美人。光瞧这方天生的模样,就晓得她姐姐生得如何倾国倾城了,难怪季清之为了她神魂颠倒。
我道“她不要你自然有人要你,倘若只贪图你的一张皮相,那她就不是真的喜欢你。”
季清之道“属下不是介意这个,她不但嫌弃属下,还辱骂教主,侮辱神教,亏属下还一直以为她是个见识过人,与众不同的女子,原来她跟世俗女子没甚么两样。”
我一听,十分不高兴,道“他怎么辱骂本座了”
季清之道“属下不敢说。”
我道“但说无妨,本座恕你无罪。”
季清之抽泣道“她骂教主卑鄙无耻、虚有其表、笑里藏刀,禽兽不如还说我们魔教中人恶贯满盈,正道中人人得而诛之。”
我气得脸红脖子粗,“岂有此理,简直是无中生有”
季清之道“属下怎能由她如此侮辱教主,不禁跟她争辩了几句,由此更是吵得一发不可收拾,谁知那方天生还死命在边上添乱。”
我震惊道“方天生也在”
季清之道“是,他们姐弟俩个在一起,方天生一直哭个不停,说教主如何如何欺负他了,方玉珊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把属下骂了一顿,还发誓要跟属下一刀两断。”
方天生这个忘八端,三番两次戏弄本座不说,还跑到他姐姐那去挑拨离间,实在是两面三刀的高手如此说来,季清之非但为了神教而毁了容貌,还因为本座而遭人所弃本座实在是愧对于他啊
我道“正道中人迂腐不堪,你又何必当真,回到正义教,你仍然是万人敬仰的季左使。清之,挺过去,本座需要你,正义教也需要你”
季清之停止了哭泣,道“属下如今容貌尽毁,恐怕会吓到教众。”
我道“不过是毁个容,有何大不了的,若是吓坏了就说明他们胆小如鼠,正义教不需要这种鼠辈你把面巾揭下来让本座瞧瞧,到底有何大不了的,竟要寻死觅活。”
季清之捂住面巾,道“属下惶恐,不敢侮辱教主尊眼。”
我道“你放心,本座不会嫌弃你的。”
季清之怀疑道“教主您确定”
我道“确定,再确定不过”
季清之道“那好,属下就冒犯一回了。”说着,就揭下了脸上的面纱。
我屏息凝神,佯装镇定,不希望自己的异样伤了季清之的心,可当他真正把脸上的面巾接下来时我大叫一声“鬼啊”拔腿就往门外跑。
“嘭”地一声,撞在一面人墙上,我抬头一瞧,裴逍面无表情地望着我。
我这才想起身后的季清之,适才本座的行为一定伤了他,连忙转头向他望去,只见他双目通红,一脸控诉地望着我。我死命忍住不让自己转头,深吸一口气道“清之,你别误会,本座适才本座适才在你身后看到一个黑影,这才这才”
话未说完,季清之就一把将面巾带回脸上,伸手用力地将我往门外推,道“你走,我不想看到你我如今容貌尽毁,在教主眼前只会污了教主的眼教主还请尽快离去”
我死命地抵住门道“清之,你听本座解释,你一定要听本座解释”
季清之道“属下不听属下不听属下再也不要听任何人说话了就让属下一个人去死罢”说着,蛮力一使,将本座与裴逍彻底关在门外。
我死命地拍着门道“清之,本座承认适才有些失态,你给本座一个赎罪的机会,千万不要想不开呐”
季清之吼道“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原来你们都一样”
我急得不得了,唯恐他再次自寻短见,正想让裴逍再次把门撞开,林郁文忽然来了,他道“听说季清之出了事,现在怎样了”
我道“他将自己关在门内谁都不见,我适才千辛万苦地进去了,见到他的脸吓了一跳,就让他给赶了出来,我真怕再刺激道他,又不能不管不顾。”
林郁文道“他真有那样丑么”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道“不止丑,还很吓人”
53、
林郁文对我道“你先别出声,我进去看看。”
我颔首。
他上前敲了敲门,道“季左使,毁容不过是小事,你让我看看,十有八九还有挽回的余地。”
季清之喊道“我不要再听你们的满口谎言了,你们都是骗子”
我无奈地望了林郁文一眼,他向裴逍使了个眼神,裴逍“嘭”地一声,又撞开了门。
季清之抱着被子缩在床上,一根头发丝都未露出来。林郁文行至床前道“季左使,我有一瓶花容玉露,对毒伤的肌肤有奇效,你让我瞧瞧是否能医治。”
季清之的脑袋动了动,似乎有些心动,却还是不肯抬头。
林郁文道“你要是自轻自贱,我就是有琼瑶仙露也不管用,既然你不愿意治,那就算了。”说罢,拉住我的走就要走。
我心中默默吐槽道,你就是这样劝人的你敢不敢再有点耐性啊
林郁文抓着我往外走,我一步三回头,心中万分不舍,就在我们快要跨出门口时候,季清之忽然抱着被子窜到我们面前,道“林堂主,你别走,你救救我。”
林郁文道“好,你取下被子让我看看你的脸。”
季清之整个头都藏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他悲愤地望了我一眼,别扭地背对着我,这才放下了手中的被子。
林郁文乍见他的模样,双目微微睁大,显然也有些吃惊,好在并未失态,他道“你中的是五毒门的来伊份。”
季清之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中的是甚么毒,林堂主,你说我这张脸还有救么”
林郁文道“此毒剧具无比,一旦触碰到肌肤,就会腐蚀肌肤,使之溃烂,普通药石根本无法医治。“
季清之急道“你不是说你有瓶花容玉露快点给我抹啊”
林郁文道“花容玉露只能对付普通伤口,这来伊份十分恶毒,就算用了它亦无法见效。”
季清之哭道“那这样说我的脸不就是真的毁了你适才还说我的脸有挽救的机会是骗我的不成原来你也是个骗子你快走,我不想看到你”说着,同被子裹住头又想扑回床上。
林郁文淡声道“虽然花容玉露无法医治,但不代表你的脸就是无药可医了。”
季清之立马又扑回来,咆哮道“林堂主,一句话说完成不不带这样卖关子的。”
林郁文道“距白莲教八百里处有个断袖谷,谷内有一种奇花叫老来娇,用这种花制成的回春露,常人用了可以青春永驻,面有疤痕之人可以貌美如初,用来医治你的来一份也不再话下。”
季清之惊愕道“断袖谷就是那个谷内全是断袖的断袖谷”
林郁文道“正是。不过听说谷主独秀公子性格怪诞,是否愿意赐药就不得而知了。”
我道“本座马上命人去求药,不管他提甚么要求,本座都会应允。清之,你放心,本座一定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季清之留下了感动的泪水,一脸深情地望着我喊道“教主”
“呕”我一瞧见他这张脸,就遏制不住的打干呕。
“教主你太过分了”季清之抱着被子滚到床上埋头痛哭。
我安抚过季清之,立即吩咐教众前去断袖谷求药。两日后,前去求药的教众来禀说是断袖谷主非但拒绝了我们的请求,还让人将我们的人赶了出来。
我道“这是为何,他们可有说为何不肯赐药”
教众道“他们说回春露是谷内圣物,只能给谷内的人用,除非季左使入他们断袖谷,否则一切免谈。”
我惊道“他们这不是逼着季左使断袖嘛”
季清之拉着我的袖口期期艾艾道“教主,属下只喜欢女人。”
我道“本座知道。”
这可麻烦了,断袖谷的药物之给断袖用,季清之又不愿断袖,这该如何是好。
我经过深思熟虑一番后,劝道“清之要不,你就先从了他们咱们把脸治好,然后再跑路,你这样的好身手,他们一定拦不住你”
季清之扑到桌上哭道“士可杀不可辱,属下宁可死,也不愿断袖,嘤嘤嘤教主,您就赐属下一死罢”
我拉住他道“这可万万使不得你别冲动,咱们再想想其他法子。”
一直跪在地上的教众弱弱地道“教主,他们还说还说”
我急道“他们还说甚么”
教众道“他们说教主断袖名满天下,若是有空,可以去断袖谷坐坐,大家一起交流一下心得他们十分盼望您能够前往。”
我额上忽然冒出一排冷汗,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林郁文,他似笑非笑的盯着我瞧。我心道本座风流满天下的名声还不是你们给散播的,如今怎么又全是本座的错了。
季清之瞬间又扑了回来,道“教主,您一定要救属下。”
我故意道“你不愿断袖,本座又能如何”
季清之道“断袖谷全是断袖之人,教主您也是断袖,他们自然对您是有好感的,您过去跟他们套套近乎,说不定他们一个高兴,就愿意将回春露给我们了。”
我一惊,道“胡闹你是嫌本座在外招惹的桃花还不够多么万一那独秀谷主看上了本座,要抢本座做压寨夫人,那本座该如何是好。”
季清之默了一会,道“教主,您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