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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魔易除,师弟难防 第10节

作者:朔鸦 字数:20841 更新:2021-12-31 10:35:21

    一个时辰前的林臻着实把他吓到了,他见过林臻在生活里的各种样子,温柔的、稳重的、孩子气的、口是心非的、悲伤的、懊恼的,却独独没有见过林臻傲慢的样子。

    那般孤高冷傲,睥睨天下,连带着眉眼,都让秦云觉得陌生起来。

    他只听到林臻的一声“滚”,然后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气,漆黑的鸦羽如纷飞的蝶虫,密密麻麻地覆在了每条树根上。他被热气喷得来只好捂住眼,等睁开眼的时候,林臻已经站在了眼前,先前还粗壮结实的树根,如枯死的野草般细瘦萎靡,倒在地上,就像在朝林臻匍匐朝拜一般。

    他还震惊得说不出话,就被邪斗催着走了,因为阵法全破,在府上动静不小,再不跑,就难免碰上萧府的人。邪斗带着一行人翻墙而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了一驾马车,让他们都坐了上来,自己拉着初碧在外面驾车。

    这期间,林臻没有说过一句话,他面色冷静,眼底的血色沉淀,又恢复了黑色。马车行了没多久,他就双手抱胸,闭目养神,也不知道睡着没有。

    熟悉的鼻子眼睛,熟悉的神色,却怎么都拼凑不出一个他熟悉的大师兄。

    林臻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睁开了眼睛,朝着他轻声道“怎么了”

    秦云这才意识到自己盯得太久了,有些局促道“我我就是觉得师兄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呃”秦云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忽然想到一个比喻,拍腿道“以前的师兄就像软柿子一样,怎么捏怎么好,现在的师兄就像枝头的柿子一样,树下还有一只恶犬看着,越想捏,越不敢捏,越捏不到”

    “”林臻的表情有些微妙,他满以为自己在秦云眼里肯定是个靠谱的师兄,敢情他其实自始至终都是个柿子

    坐在一旁的陆曦寻本来也和秦云一样觉得林臻变了,但听了秦云的解释后,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秦云,你上辈子是吃多了柿子撑死的吧”

    秦云瞪道“你懂什么,我的生花妙语只有师兄最懂得欣赏。”

    “”林臻忽然想起一年前秦云对他的相亲对象宋姑娘的赞美,说宋姑娘皮肤白皙,性格温顺,又会纺织针线活,真像一只趴在桑叶上的温顺的白蚕一样,赏心悦目。当场就让宋姑娘脸色变了,还以为秦云不待见她,眼泪花都要出来了。

    这么一想,林臻释然了,被比作柿子也没什么不好。

    林臻起身,去撩开车帘,问邪斗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邪斗笑道“殿下怎么这回儿才问,不怕小的把殿下拐去深渊地狱,然后把你的师弟知己煮来吃了吗”

    “不会的。”

    邪斗眼前一亮“殿下就这么信任小的”

    林臻道“像你这种老妖怪,喜欢生吃,不喜欢煮着吃。”

    邪斗一顿,意识到林臻是在开玩笑时,开怀地笑了起来“有意思,你比你老爹会说笑我们去西雪找小苍狐玩。”

    “白穹”林臻明白过来邪斗什么意思后,沉声道,“你要带我去颜镜那里”

    邪斗解释道“现在能抗住萧陵的人,不多。龙都那个当皇帝有权但没灵力,离渊现在和萧陵在一起,剩下的只有颜镜了。颜镜前世是南斗的益算星君,和你爹有拜把子的交情,我清楚他的为人,不会加害于你。”

    林臻这才知道颜镜原来和夜雨有交情,看来当初在空城,颜镜对自己出手相助,不单单是萧陵的原因。

    林臻想起那张漂亮得无人能比的脸,那淡漠脱俗的目光,此时莫名的令人心安。

    邪斗继续道“你身上的封印已经解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是梓幽大人传给你的力量,神的这些东西,我们这些妖魔鬼怪哪里懂,还是让知道行情的人来帮你吧。”

    秦云听不懂两人的对话,径自对着初碧道“初碧弟弟,你进来坐一会儿吧,我出去替你。”

    初碧忙道“没、没事我本来就是萧府的下人”

    “哎哟,我想当个下人,还怕萧陵他jj的看不起呢。”说着,秦云就想去拉初碧,却被邪斗阻止了。

    邪斗道“你进去陪殿下,初碧是人,不适合进去。”

    秦云眼一瞪“你怎么说话呢我难道就不是人”

    林臻明白了邪斗的话中意,有些惊诧地看着秦云,现在他已经恢复了一半的魔身,仔细一看,发现秦云身上的确有点不对劲。

    他的身上,还附着另一个魂魄

    第三十四章 人鬼重逢

    林臻把帘子放了下来,扳过秦云的肩膀,一脸严肃地端详着他,看得秦云心里也有点毛毛的,纳闷地问道“师兄你干什么啊”

    “别动,你身上有东西。”

    秦云一听,还以为是自己衣服或者头发上沾了什么灰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今年新裁的,没什么不干净的地方,于是又抖了抖脑袋,道“师兄你瞧瞧还有没有还有的话帮我弄下来哈。”

    “好。”林臻点了点头,正合他意。

    秦云低着头,等着林臻给他弄脏东西,没想到脸忽然被林臻用手指抬了起来,紧接着,只见林臻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直摁他的眉心

    秦云哪里会料到会吃痛,当下被林臻戳得来哇哇乱吼,疼痛从皮肤渗透到魂魄,他只觉得浑身一阵撕裂的疼痛,然后身体一阵轻松,疼痛全无。

    他咧着嘴抽着冷气“师兄你在干什么啊”

    抬眸看向林臻,才发现林臻的视线早就不在他身上了,他心里奇怪,于是顺着林臻的目光看去,口头“咦”了一下,只见两边车座之间的空地上不知什么时候起跪着了一个人,穿着春芽绿的布衣,看身板也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

    秦云惊道“这人是哪里来的”

    一旁的陆曦寻道“这是你家师兄刚刚从你身上清出来的,你自个儿被附身了还不知道。”

    秦云睁大了眼睛“不会吧,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陆曦寻戏谑道“秦少莫不是欠了笔风流债,惹得来野鬼上身了吧。”

    秦云一脸疑惑“你别调侃我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林臻坐在正中,看着地上跪着着的人不,准确来说是鬼,不同于陆曦寻的半鬼半人,眼前这个是完完全全的孤魂野鬼,长发披散,遮住了面容,让人看不真切。

    林臻沉声道“你是谁”

    地上的鬼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却不作答。

    林臻继续道“你是什么时候附在我师弟身上的”

    车板上传来“滴”的水声,轻微却清晰可闻,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跪着的那个鬼的泪水落在了车板上。

    林臻奇怪“你哭什么”

    说着,他伸手去撩那鬼披散在前的长发,那鬼似是认命一般,一动不动,任由林臻动手。

    乌黑的长发被林臻撩开,一张苍白却清秀乖巧的面庞慢慢地呈现在三人眼前,泪痕未干,一双眼睛充满太多感情喜悦,忧虑,期望,胆怯,担忧

    看到那鬼的脸,林臻足足愣了有半分钟,直到秦云大声地抽了口气,惊叫道“师弟”

    那鬼看着林臻的脸,整个肩膀都激动得抖动起来,他颤着声音轻轻地唤了一声“林师兄。”

    林臻怔怔地看着他,呆住了。

    那鬼泪如雨下,伸出苍白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林臻的手,哽咽道“师兄,我是子熙。我是林子熙啊”

    林臻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午后,林子熙的声音柔柔的,就像个小姑娘似的。

    陆曦寻估计他们是要叙旧了,也不好在这里面多待,跟林臻打了声招呼后就弯着腰走出马车,与邪斗他们并排坐到外面驾车去了。

    林臻回过神来,他伸出另一只摸了摸林子熙的脸。时光荏苒,四年就这么过去了,自己从少年成长为了男人,然而时间却在林子熙身上停滞,他还停留在死时的年龄与模样。

    四年前,他因为林子熙而把萧陵逼走。四年后,他被萧陵逼走时,与林子熙重逢。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是无巧不成书。

    他半天只道“子熙,好久不见了。”

    林子熙的鼻子吸了吸,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子熙还以为永远都见不到师兄了。”

    秦云一惊一乍道“子熙师弟你你不是都入土为安了吗,怎么会变成孤魂野鬼呢”

    林子熙道“四年前,我虽是自缢,心有不甘,入棺后久久不得安生,因此阴魂不散。每次林师兄和秦师兄来给我扫墓送花,我都偷偷躲在坟冢后偷听偷看。”

    林臻道“那你怎么不来找我们”

    林子熙咬了咬下唇,摇头道“子熙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师兄,况且子熙修行不够,单凭我一人,是出不了墓碑附近的。我也只有一年一年地等,盼着师兄记着我,来看我。”

    年复一年,他就盼着那一两日林臻来看他的日子,其余时光,都一直是与野草风雨作伴,孤苦伶仃,又怕被成形了的鬼怪吃掉,就这样心里又害怕又担心,靠着对林臻的思念和期盼熬过一天又一天。

    当然,这些林子熙是不会告诉林臻的,因为他知道师兄心软,会心疼,会自责。

    他现在能看到师兄,就是他莫大的幸福了。

    林臻为他把头发理好,道“那你怎么附到秦云身上了”

    “今年三月十五早上,萧陵竟然跑来看我,吓得我钻进了棺材了,这才没被发现。”林子熙想起来心有余悸,“他跟我说,他要带师兄走,因为师兄处境危险。我当时没听明白,只知道他要把师兄带走,心里很着急,但没全信,等到四月秦师兄来看我时,才告诉我你已经被萧陵带去东京了。我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看不到师兄了,就觉得很绝望,我”

    说着,他的眼圈又红了,他深吸一口气,忍住眼泪道“所以秦师兄临行前来看我,说要去东京看你时,我就毫不犹豫地附在了他身上了,我现在能力太弱,不附在别人身上根本不可能出远门,我知道这会给秦师兄造成身体上的负担,但是我实在忍不住了。”

    秦云叹了一口气,摸了摸林子熙的头道“没事没事,你爱附多久附多久,我带着你走南闯北,到处游历都没问题。”

    林子熙却哽咽道“我只想和林师兄在一起。”

    “”秦云一僵,讪讪地收回手。他白白燃烧了一腔“我是师兄我护你”的热情。

    林臻握住林子熙的手,一股魔力源源不断地输给林子熙。

    林子熙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暖,他惊道“师兄,你这是”

    林臻笑道“你躲在秦云身体里,应该也知道我的事了。我发现吧,我不是人的这件事也有个好处,就是能时不时地给你点魔力,这样你就不用一直附在秦云身上了。”

    林子熙也觉得林臻有了改变,轻描淡写时,举手投足间都多了一份稳重与从容,多了一份气势。

    这种改变,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林子熙想起令林臻这么痛苦地蜕变的人,那个喜欢林臻喜欢得眼底一颗沙子都容不下的男人,怎么竟会有如此大的转变,舍得让师兄吃那么多苦

    他原以为自己也会和秦云一样气愤的,他是有理由憎恨萧陵的,苦心积虑地把他逼死,现在对这样对待林臻,他能不气能不恨吗但他却觉得自己是非常了解萧陵的,他深知,萧陵对林臻抱有的情感,甚至比自己对林臻抱有的还要深。

    于是他也没料到,自己开口竟然是在为萧陵说话“师兄,萧陵他我觉得萧陵肯定是有他的苦衷的。”

    秦云气道“子熙,你是不是糊涂了,竟然为那个扫帚星说话”

    林臻愣了愣,眼底闪过伤心,他叹了一口气,语气分外疲惫“不管他是不是有苦衷,他都是欺骗了我。”

    他放弃了伦理道德,放弃了原则廉耻,义无反顾地去爱萧陵。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场欺瞒。

    `

    夜城,南国的地下城市,终日成夜,不见曙光。

    萧陵与离渊相对而坐,正谈着,窗外飞来一群血蝴蝶,飞舞回旋在萧陵身边,萧陵见此,脸色一白,立马站了起来,转身就要走。

    离渊伸手拉住他,道“怎么了”

    萧陵眼神里充满慌乱,他语气沉重“离渊,我得马上走了,我的阵法被打破了。”

    离渊一点就透,也猜到了那群血蝴蝶究竟是什么,道“你别急着走,从这里赶回去,少说也要十来天,而且你回去的时候,他们肯定也不在百锦城了。”

    “他们”

    离渊实在是看不下去慌得来漏洞百出的萧陵了,强制把他按了下来坐着,道“怎么一涉及渡离的事情,你就乱了手脚呢林臻要是能一个人破你的阵法,哪用等现在,肯定是有人帮他。”

    萧陵皱眉“夜雨以前的妖”

    “很有可能。”离渊为他倒了一杯茶,“别慌,你这样下去,迟早会被朱雀看出来。”

    萧陵强忍下心里的担忧与不安,喝下那盏茶,入口清凉,扫去他不少惊慌。他道“师兄现在封印半解,逃出去,没过多久就会被北斗的人注意到。”

    “别担心,能解你阵法的,必不是泛泛之辈,他会懂得如何掩人耳目的。”离渊顿了顿,“如果那人真的是以前夜雨的人,那多半他会带渡离去解开剩下半个封印。”

    萧陵面色阴沉“解开剩下半个封印”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师兄的封印一辈子都不要解开。

    这样师兄就可以一辈子作为一个平凡的人,幸幸福福,没有任何身家性命之忧。

    而他虽是转世为人,不比前世为神,但还是能保护这样的师兄一生一世。

    然而,一旦师兄封印全解,一切都不一样了,他是天下独一无二的魔神,天枢的眼中钉肉中刺,肉体凡胎的萧陵就算拼尽全力,也难以保护他。

    离渊道“抑或也不会,总而言之,你不要那么急,关心则乱,待明日一早,我和你一起走。”

    萧陵知道离渊是自己能求助的人之中最可靠的一个人,听他的话,总不会错,然而他实在寝食难安,他看着离渊,道“离渊,你不知道师兄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真的一刻都不想多待,我现在就要走。”

    离渊似是没想到萧陵竟然会驳他的意,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吧,那我也和你一起走,你等我收拾一下。”

    谁没个情深的时候呢,想他离渊当年,不也是因为情这一字沦落到这种地步么

    又岂敢要求别人,风轻云淡

    第三十五章 红梅傲雪

    邪斗带着林臻等人连夜赶路,西雪距东京近三千公里,路途遥远,就算快马加鞭,也少说要二十余天,先不说会不会被萧陵追上,光是林臻的身体能不能撑那么久,就让众人忧虑不已。

    林臻体内的另一半封印在蠢蠢欲动,虽是他嘴上不说,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但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就足以说明一切。秦云和林子熙从小就只有被林臻照顾的份,哪里会照顾人所幸还有陆曦寻和初碧,一路上把林臻照顾得细心妥帖。

    大概过了有七天,这七天里,林臻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一直发着低烧,也不愿靠在谁身上让自己舒坦点。邪斗将马车停下后进来看他的情况,看着林臻固执地倚着车板,闭着眼皱着眉,眼下的如藤蔓般抽开的黑色纹路衬得他的脸多了几分妖邪。

    邪斗看着林臻的脸,竟有些失神。

    他不得不承认,林臻长得和夜雨真是一个模样印出来的,然而性格却是截然不同的,林臻的性格更像梓幽,温温吞吞,有时让他在暗处看得来心生不耐。

    夜雨是霸气的,狂妄的,孤傲的,豪气万丈的,因此他才能统领妖魔鬼怪,被称作魔王,也正是因此,邪斗才会心甘情愿地臣服于他麾下,为他效忠卖命。

    所以他一开始是并不看好林臻的,这样单纯温和的人,说好听点是善良老实,说难听点就是难有作为,空有一身让老天都嫉妒的力量,一想到这就是夜雨的儿子,他不禁失望。他会明处里接近林臻,心态复杂,更多的是为了试探,想看看林臻解开封印会是什么样子,但估计也挺孬的,所以他本打算就此撒手不管。

    然而林臻着实让他震惊了,解开一半封印后的他,愈发有当年夜雨的风采。邪斗不由地心生敬畏,照这样发展,他倒是不介意一路帮到底。

    但邪斗知道,林臻永远成不了夜雨。在记忆里留下深刻烙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黑衣男子,已经永远地消失了,别说并肩而战,就连想再看一眼,都对邪斗而言成了痴人说梦。

    林臻睁开眼睛,眼底遍布血丝,样子虚弱,他眯着眼看清眼前人,道“邪斗”

    邪斗又重新换上那副笑嘻嘻的表情,道“殿下,你的情况可不太妙啊。”

    林臻也心里明白了,他问“还有多远”

    “这一半都还没到。”

    “”

    邪斗道“照这样下去,我们只有三个结果一是被萧陵追上;二是被天兵发现;三是被心怀不轨的鬼怪袭击。”

    “你就不能报喜不报忧吗”

    “行,殿下,我有喜了。”

    “你还是继续报忧吧。”

    林臻本是看车子里的人都神色凝重,才开了句玩笑,现在看着邪斗的痞笑,这下是真的被逗乐了。

    邪斗道“这样走太慢了,我已经给颜镜传了信,让他派小狐狸来接应我们。”

    林臻道“就算白穹来了,只不过多一个同伴在马车上,我们到西雪,还不是得那么多天以后别折腾白穹了,白费功夫。”

    邪斗悠然道“谁说我们还要坐马车”

    林臻疑惑地盯着邪斗。

    “出东京时选择马车,是掩人耳目。”邪斗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笑容诡异,“现在已经到了荒郊野外,我也可以出来舒展舒展,想必殿下肯定想念当初被我用尾巴卷着的感觉吧”

    其余人都听不懂邪斗在说什么,只有林臻一愣,头皮发麻“难道你”

    邪斗笑盈盈地看着他,不置可否。

    `

    西雪,顾名思义,位于南国最西端,地势高,常年冰天雪地。西雪地域广阔,由东向西慢慢爬升,终成绵延的山脉,覆盖着皑皑白雪。东部高原,偶有村落,简单朴实,人口稀少。

    白穹化为人形,穿着银紫色的小棉袄,坐在东边的西雪界碑上,手里拿着颜镜坐的梅花糕,百无聊赖地荡着腿,一口一口地咬着糕点。

    他在西雪都要无聊得开始计划第二次逃家了,但就在昨天,颜镜竟然让他下山,来东边接林臻。他一听是自己单独下山,就乐了,再一听是林臻要来,更乐得来合不拢嘴,连连答应,顺了一两块吃的,就跑来了,但没想到等待的时间更是无聊,还不如他在山上能和轻絮斗嘴取乐。

    正掏出包里最后一块时,白穹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有人有鬼有妖还有一种复杂的,强大的,他从未见识过的气息。

    他站在界碑上,翘首望去,远远地只看到一团黑色的阴影,阴影的移动速度极快,没过多久,白穹就看清了这团朝自己逼近的阴影的真面目。

    他手一抖,手上最后一块梅花糕碎在了地上,自己差点摔下界碑。

    正在朝这边来的,是一条黑紫色的巨蛇和他之前和林臻在树林里遇见的那蛇不分上下,长得极像,就连带给他的那种恶心的感觉都一样。

    他心想,自己一只小狐狸,修为浅浅,何德何能三番五次地招惹上这种老妖怪立马决定变回原形,转身就跑。

    然而就在他刚刚变成小白狐时,一条蛇尾巴从天而降,卷着他的身体,将他拎在了半空中。

    “娘呀啊啊啊啊啊啊啊”白穹忽然被悬在空中,被吓得奋力挣扎,“你这个死老妖我我我我跟你说打狗也是要看主人的更何况你要打狐我主人可是颜镜大人你要是敢动我,保你吃不了兜着走”

    尾巴将他往下一收,白穹一睁眼,就发现眼前是硕大的绿色的蛇眼,自己离蛇头非常近,近到这蛇妖吐个信子都能舔到他的脸。

    这蛇妖张开嘴,露出森白的毒牙,看起来似乎在笑“我不打狐,我吃狐,上次树林一别,小狐狸你可让爷爷我找惨了。”

    “你你你就是那只”白穹都要吓傻了,难道他魅力超群,竟引得一只老蛇妖对他念念不忘,千里迢迢跑来吃他

    这时,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好了邪斗,别逗他了。”

    白穹顺着声音看去,才发现蛇头之上站着一个人,那人浑身散发着一种傲霸之气,但脸色苍白,这模样咦,这人怎么那么像林臻

    林臻看着白穹,露齿一笑“白穹,怎么,不认得我了”

    白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蛇,面露惊恐“林臻,难道说一切都是你布的局其实你和这老妖怪早就串通好了,一起上演了树林里的那一幕天啊,这是好大的一个阴谋”

    “”这孩子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啊。

    白穹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难道说你们也和颜镜一伙的唉,我明白了,你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让我回来林臻,我懂的,我都懂的”

    “”你到底懂了些什么

    和白穹打完招呼以后,邪斗就将白穹放了下来,自己也变回了紫袍男子,风度翩翩,虽然西雪人少,但能避免被人看见还是尽量避免。

    从东京过来,他们选择的都是荒凉无人的山路,五人坐在邪斗的蛇身上,穿山越岭,虽然翻肠倒肚不甚舒服,却比坐马车快了好几倍。

    白穹为林臻等人带路,林臻一边走着,一边跟白穹解释邪斗的事情,讲了起码半个时辰,白穹才弄清楚这事情的经过,解除了误解,而后他停了下来,点了点头“既然弄明白了,那我们就去主人那里吧。”

    林臻愣道“你没带我们去颜镜那里那这半个时辰我们在干什么”

    “弄清事情真相啊。”白穹理所当然道,还翻了个白眼,“西雪之巅离这里还远着呢,还要爬山,多麻烦,我给你们念个主人给的回山咒,我们就可以直接到了。”

    林臻无语,敢情走了那么久,其实都是徒劳的

    白穹念完回山咒,林臻等一行人身边就开始被一层光圈围绕,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眼前的风景已经变了,入眼处,一片雪白。

    林臻体质特殊,在冰雪天里也保持着温热的身体。邪斗是蛇妖里的老妖怪,本来就体寒,根本不畏冷。林子熙和陆曦寻一个是鬼一个是半鬼,察觉不到冷热。而秦云和初碧两个大活人就不行了,本来一路向西,气温越来越低,两人靠着秦云包袱里的衣服加在身上勉强对付,现在一下子到了山上雪地里,冷得来直打颤。

    “秦云,初碧,你们俩还好吧”林臻一手握一个,用自己的体温为二人驱寒,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白穹道“再往前走过一片红梅林,就到了,两位小兄弟还是忍一忍吧。”

    邪斗拍了拍秦云的肩,笑道“要不要爷爷我温暖一下你”

    秦云哆嗦着,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呼出一口白起,道“死开点。”

    一群人在白穹的带领下,就在觉得看雪看得来都要雪盲时,眼前出现了点点艳红,点缀在白色的天地间,尤为惊艳。几树红梅枝条斜疏,花朵傲然枝头,清高冷寂,全无悲凉之感。

    走进梅树林,众人都边走边赏花,暗叹在这冰天雪地里竟然还有红梅绽放,一股清幽的香气融在寒冷的空气里,吸进胸腔,一阵凉寒却又清爽之感。

    没走多久,眼前就出现一座屋子,不似北方的雪房,也不似西雪的当地建筑,仔细一看,反倒是南方的屋子,青瓦斜檐之上已有积雪,门户敞开,也不怕进了寒气。

    白穹把他们带了进来,屋内异常暖和,丝毫不受门窗打开的影响。

    进门处有一屏风,描着高台楼宇,街道桥廊,竟是画着一座城,看不出是哪里。

    屏风后是一个坐台,台后的墙壁开了两扇窗,此时窗户大开,现出窗外庭院中冷艳的雪中梅景。

    而与这美景相衬的,便是坐在台子上的那人。

    颜镜衣袍精致,层层相加,袍长落地,他托腮侧身看着窗外景色,如同画中人一般。

    白穹一个扑腾就变成了狐狸模样,奔跑几步,跳上台钻进了颜镜怀里,颜镜这才回过头,看着林臻等人,颔首致意。

    “你真是越来越像你父亲了。”

    第三十六章 坦诚相对

    窗外白雪红梅,天地清静,屋内一缕青烟迷离,从镂花的青铜香炉里袅袅升起。

    这房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若是懂得建筑的老工匠来看,一定不难发现屋内悬梁阁角的一些设局布置,都是百年前才兴的机巧。房屋古老,入门时还以为就是间小屋,却不料其实是个院落,然而房间却不多,大堂主卧书房厨房柴房,竟然没有客房。

    看来屋主建这座房子时就没想过邀请谁或是欢迎客人来访,凉薄寡淡,与世隔绝至此,倒是与屋主性情相符。

    颜镜抿了口杯盏中的水,姿态高雅,他的每个小动作都细致从容,却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不耐。

    邪斗坐在坐台旁的桌子上,右膝屈起,踩着桌子,模样随意放肆,他微眯着眼,笑道“这味道闻着像是寒潭香啊,啧,这酒后劲挺足的。你还是老样子,嗜酒如命。”

    林臻看着颜镜把酒当水一样喝,有点惊诧,然而颜镜却习以为常,没有搭理邪斗,而是对林臻道“所以你们就这样离开了萧府”

    秦云和初碧被轻絮带着下山到城镇里买厚衣服了,陆曦寻和林子熙在门外看花,而林臻方才在屋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出,颜镜时而看着他,若有所思,时而低头抿一口酒,时而又看看窗外风景,总之是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林臻点头,道“是。”

    “你我只有一面之交,我又与萧陵有交情,你怎么知道我会帮你,而不是转手把你送回给萧陵”

    林臻道“有交情和有八拜之交,是不一样的。”

    闻此,颜镜斜了眼邪斗。

    邪斗笑道“夜雨大人可是帮你酒窖添了不少好酒,你可不能翻脸不认人。”

    “天地辽阔,而我的知己唯有夜雨一人。”颜镜忽而感慨,满眼寥落,他看着林臻,似是在看他,又好似是在看夜雨,“你既是夜雨的骨肉,我自然会全力相助。只是”

    “只是什么”

    原本在外面玩耍的小苍狐惊慌失措地从门外跑了进来,跳到颜镜怀里,道“萧陵和离渊来了”

    颜镜深深地看了林臻一眼,“只是这事你必须跟萧陵讲清楚,他才是最能心甘情愿,帮你最多的人。”

    `

    林子熙知道自己能力不够,帮不上林臻什么忙,所以没有像邪斗一样留在屋里听他们讲话,而是默默地关上门,坐在台阶上,望着枝条上的梅花出神。

    忽然,眼前出现一枝红梅,他猛然回神,抬头一看,才知道原来是陆曦寻折了一枝梅花,递在了他面前。

    “别这么没精打采的,林臻要是见你这副样子,肯定又要瞎担心了。”不同于林子熙的担忧,陆曦寻心底倒是很豁达,再糟糕不过的事情她都已经经历过了,于她而言,只要能好好活着,就没有什么可忧惧的。

    林子熙接过花,莞尔一笑“陆姐姐,你擅自折花,主人家要是知道了,恐怕会不开心。”

    陆曦寻摆了摆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说我不说,有谁看见我摘花了吗”

    一旁自娱自乐的白穹忽然静了下来,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盯着两人。

    林子熙“”

    陆曦寻“”

    白穹咧嘴一笑,笑得十分狡黠“这几树红梅,都是主人悉心照料的,主人心疼得紧呢。”

    陆曦寻颔首“子熙你在这里等着,我先去毁尸灭迹。”

    说着,她就挽着袖子朝白穹走去,白穹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赶快撒开腿跑起来。

    林子熙看着你追我赶了好一会儿的一人一狐,也被逗乐了,心情愉悦了不少。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往远方一瞥,看到远方有两个人影,正朝这里走来。他以为是秦云和初碧回来了,便站了起来,走到了梅花林边,准备迎接二人。

    然而,看着越来越近的两人,林子熙脸上的笑意全然消失,他的表情有点发冷,神色中有警惕、不安、厌恶甚至还有恐惧。

    他的脚步无法再往前挪动一步,他右手紧握着旁边细瘦的梅花树干,树皮表面的凹凸不平磨得他的手心有些发疼。

    鼓起勇气,他最终还是冷声开口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陵在看到林子熙的脸时,也不由地一愣,眼底难掩惊诧“林子熙”

    由于一路实在太过心急与仓促,萧陵未来得及准备御寒的衣服,仍然是一袭翩然的苍袍,袍边已被雪水浸湿,他风尘仆仆而来,脸上已显憔悴与疲惫,然而一双桃花眼仍清亮冷透。

    他身后的男子穿着过分宽大的黑色斗篷,帽子几乎盖住了他半张脸,只露出细削而苍白的下巴。他听着两人的对话,只是停下脚步,并未插嘴半句。

    林子熙嘲讽地笑道“怎么没有想到我会再出现吗萧陵,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在我墓碑前说几句好话,我就能原谅你,这笔旧账永远不会销毁,我也永远不会放过你”

    萧陵眼色一沉,表情冷峻“我现在没空和你啰嗦。”

    说着,他看都不看林子熙一眼,径自绕过他,林子熙见萧陵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脸色白了白,又拦在了萧陵身前,恶狠狠道“这里不欢迎你,你快滚。”

    萧陵一手捏住林子熙的肩膀,这一捏,让已成鬼的林子熙痛得来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就凭你,也敢叫我滚”萧陵语气里满是狠劲。

    许是听到了声响,陆曦寻和白穹也走出来看情况,看到眼前这一幕,都颇为惊讶,白穹一个机灵,赶快转身跑进屋里通风报信,陆曦寻见林子熙在萧陵手里动弹不得,忙出来劝道“萧陵,林子熙好歹也是你师弟,你就这么对他”

    萧陵看到陆曦寻,脸色更加森然,他冷笑“原来这件事你也有份,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留你,多一个祸害”

    林子熙本来就身子虚,多亏林臻渡给他的魔力才能维持实体,单独行动,萧陵掌下又施了灵术,没过多久,他就感到呼吸困难,身体难受。

    萧陵将林子熙往前一丢,像是对待一块破布,陆曦寻见此,想要扑上去接住林子熙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林臻从门内走了出来,正好接住了林子熙。

    “师兄”萧陵看到林臻,心里一喜,一边唤着一边走上前去。

    而林臻却不理睬萧陵,而是抱着林子熙蹲了下来,为林子熙再渡了不少气力。

    “师兄”林子熙看着林臻,眼眶一热。

    林臻柔声安抚道“没事了,你等下跟陆姑娘进屋里去,我单独跟萧陵说话。”

    萧陵见林臻丝毫不理睬自己,反而是抱着林子熙,温声细语,目光关切,顿时心里一痛,一阵酸楚在心头蔓延开来,他嫉妒林子熙能得到师兄的体贴照顾,他也因师兄对林子熙的好而惊慌不安。

    林子熙虽然死了,但没有转世,反而做了鬼,还跟在林臻身旁。

    在自己不在师兄身边时,在师兄痛苦时,林子熙在师兄身边。

    那是师兄一直都倍加疼爱的林子熙啊

    那是导致他和师兄四年疏远的林子熙

    一股恐惧淹没了萧陵,他愣愣地看着林臻小心翼翼地将林子熙交给陆曦寻,而后林臻看着陆曦寻将林子熙扶进屋后,才肯转头,与萧陵四目相对。

    身后的离渊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估计也是进屋找颜镜了,雪上梅间,只有他与林臻。

    萧陵目不转睛地看着林臻,千言万语无从说起,他被刚才那一幕打击了,只觉得胸腔的疼痛久久不散。他看见林臻眉眼如昔,英气俊朗,眼角下的印记已不显突兀,整个人完全不见在萧府时的疯狂暴躁的模样,他嘴角紧抿,神色从容不迫,气场已有了微妙的改变,浑身上下散发而出一骨子傲气,甚至有点压迫感。

    在他不在的时候,师兄竟然已经发生了改变。

    萧陵盯着林臻的模样,万分眷恋而又感伤。

    林臻也在看萧陵,心头的恨意早已隐去,看到萧陵眼下的淡青色与有失血色的嘴唇,心里涌起愧疚与心疼,但他仍然无法释怀,他现在对萧陵,是失望。

    相别数日,却恍若相隔数年,人事皆变,无从感慨。

    “萧陵,你真让我失望。”最终还是林臻最先开口,“草木也不至于无情,没想到你却无半点同门手足情谊”

    萧陵知道林臻是在说刚才林子熙的事情,也无法为自己辩解,只有沙哑着声音,问道“师兄,你又要因为林子熙而和我决裂吗”

    林臻见萧陵毫无悔意,心下一冷,道“你为人阴险毒辣,心胸狭窄,就算不为了子熙,我也难以和你这样的人继续朝夕相处。”

    听着林臻对自己的评价,萧陵凄然一笑,喃喃“阴险毒辣心胸狭窄”他仰头大笑,心如刀绞,“师兄,原来我萧陵在你眼中就是这样的人吗”

    “你逼死林子熙,对付秦云,还处处刁难陆姑娘。难道这些还冤枉了你不成以前我对这些既往不咎是因为我”林臻顿了顿,“是因为我喜欢你,我知道你是因为喜欢我才做这些事情的,所以这些事情最大的责任还是在我。”

    萧陵万没想到林臻会如此冷静地告白,整个人一怔。

    闻言,心里最开始有点激动,然而很快又被泼了冷水林臻喜欢他,所以既往不咎,现在又开始追究了,是不是说明,师兄已经不喜欢他了

    是因为恨自己欺骗了他吗

    萧陵伸手拉住林臻的手,忙道“师兄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你听我慢慢给你说,好不好”

    林臻也不挣开手,只是盯着萧陵道“那我现在问你的问题,你都好好地回答我,不得有半点虚假”

    “好”萧陵眼底重燃希望,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他也顾不得其他了。

    “南陵十五年,在龙都放天火烧死夜雨的是不是你”

    “是。”萧陵顿了顿,“我原为天界四灵之首苍龙,奉天帝之命准确而言是奉天枢的命令,降业火烧全城,目的就是要让夜雨和你死,斩草除根。”

    林臻虽然知道当年萧陵根本不认得自己,但一听萧陵原本是打算烧死自己的,心里还是一寒,他继续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渡离的邪斗说朱雀下凡来府上找你,那时正好是太师父百寿宴之前不久。”

    “一次去夜城,离渊给了我前世忆,我才发现师兄和夜雨长得很像,后来看了画像后更确定了,但也只以为是巧合。后来朱雀来找我,朱雀和我从前交情不错,他一直希望我能重返天界,于是暗中调查了师兄的所在后把情况告诉了我,要我戴罪立功,我佯装答应,其实只是想一探虚实,从而掩护师兄如果我不答应,朱雀就会告诉天枢,让天界的人来对付师兄。”

    林臻没想到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他皱眉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萧陵道“我以为毋须告诉师兄,因为等我把师兄的封印再完全封上,师兄就和常人无异,到时天界也不会对身为凡人的师兄怎么样。”

    林臻脸色发白,他咬牙问“所以说,你打算一直把我蒙在鼓里,一生一世都不知道自己是夜雨的儿子”

    萧陵眼眸幽深“是。”

    林臻猛地挣开萧陵的手,“为什么”

    “天界里北斗独大,妖界里妖魔早易帜,师兄一旦恢复真身,凶多吉少,就算有我保护,明枪暗箭,也防不胜防,危险重重。”

    林臻却怒道“保护我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想法真好笑,我的事情我自己都不知道,却要你来为我做主”

    “师兄”

    “萧陵,我真的怀疑你,究竟是喜欢我,还是想控制我。”林臻深吸了一口凉气,“这是我的人生,一切决定都由我自己来做,我要接触谁也由我自己来决定。我不是你的儿子,更不是你的私有品任你擅自帮我做决定我又不是没有脑子的废物”

    萧陵慌了,“师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这样想”

    “萧陵,你走吧,我要留下来解开另外一半封印。”

    萧陵眼睛睁大,心早已疼得麻木,他近乎哀求道“师兄,跟我回家吧。”

    林臻第一次听到萧陵用这种语气说话,心里一紧,差点就要原谅萧陵了,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你走吧。”

    他转身,进屋,而萧陵仍呆呆地站在原地,冷漠的表情已如面具一般掉落在地,他的脸上露出迷茫之色,眼底是碎掉的伤心难过。

    两个时辰后,离渊打开门,看到萧陵站在雪地里,茕茕独立,眼眶发红,他从未见过萧陵露出如此脆弱的表情,他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萧陵的肩道“渡离让我转告你赶快走吧,等他解完封印后会来找你的,如果你执意不走,那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见你了。”

    萧陵被冻得快要僵了的身体颤了颤,离渊这才看到萧陵脸上竟然有浅浅的泪痕。

    第三十七章 无名之谷

    林臻缓缓地睁开眼,眼中有一团赤色,如流水般泼洒在瞳仁中,慢慢地加深,最后化为鸦羽般的黑色。

    他此时盘腿而坐,上衣被脱了下来,后背的皮肤上出现了以前便出现过的回路,节点处即穴位处被扎上了银针,正散着热腾腾的白气。离渊和颜镜坐他身旁左右,各执一手,方注完力。

    离渊也是盘腿而坐,他沉吟道“这一个月来,你的情况稳定了很多。”

    此时他已经脱下了神秘的斗篷,露出一张异常苍白的脸,长得不难看,但也顶多算是秀气,与颜镜萧陵等人一比,就显得有些一般了。他穿着灰色的旧袍,手指也是皮包骨头,白得来没有血色,颇有些病态。

    林臻初见他时,心里惊异。离渊的传说他从小就听过,离渊住在那个终年不见天日的夜城,深居简出,法力高强,相当于一个半仙,可谓是神氏子四人之首。

    神氏子其余三人,颜镜倾城,萧陵冷傲,上官鸿霖坐拥江山,都是独步天下,气质超群之人。

    然而,离渊看起来普通到平庸,没有一丝引人注目的气场可言,朴素低调,就像是有不足之症的药罐子一样。

    “离渊是自己跳下的轮回道,仙骨未剔,并未进入轮回,不过身体受到了很大的伤害,以致于成了现在的样子。”

    这是颜镜之前告诉他的,说话间,对离渊并无怜悯的口气,而是深深的敬意。

    就是这么一个病怏怏的人,凭一己之力,指点上官鸿霖,帮助萧陵,拯救颜镜于水深火热之中当然,颜镜并未将他自己那所谓“水深火热”的事也悉数告知,那不堪的过往,他宁愿永远将它埋葬在他的心底。

    林臻看着离渊,看着他,总是不禁地想离渊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奋不顾身慌不择路地跳下轮回道。

    离渊见林臻盯着自己,笑道“我虽然和夜雨没有交情,却认得梓幽公主,你这欲言又止的样子,倒有点像她。”

    “总是有人说我和夜我父亲很像,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和母亲也像的。”林臻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这不是挺好的吗,说明我是亲生的,这没有搞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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