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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魔易除,师弟难防 第9节

作者:朔鸦 字数:20117 更新:2021-12-31 10:35:20

    萧陵虽然衣服还是穿在身上,但衣带已解,衣衫不整,他抬眸看林臻,那模样竟让林臻又硬了几分。

    萧陵松开那儿,抱住林臻,亲了亲林臻的嘴角,道“我真想在这里要了师兄。”

    林臻的脸早红得来不能再红,他道“别”

    萧陵的话说得毫不隐晦,林臻明白萧陵想要和自己干啥,但是他别说和男人了,这辈子他连女人都没碰过,心里对那事还是怀着敬畏之情的。

    萧陵善解人意道“不要也可以,但我实在难受,不然师兄用手帮我解决解决”

    林臻自知这是萧陵的陷阱,但还是心甘情愿地踩了进去,他回吻了萧陵,半天才闷声道“好。”

    第三十章 风平浪静

    “渡离,渡离快醒醒”

    林臻慢慢地在客栈的床上睁开眼来,只觉得有人在叫他,但在醒来的那一瞬间,呼唤着他的声音便消失不见。

    又是在做梦么

    林臻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头发披散凌乱,一副没有睡饱的模样。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将明未明,估计还是卯时,但理应还睡在床上的萧陵却已经不见踪影。

    林臻想起萧陵,不由有些脸红,昨晚未投宿客栈之前,他与萧陵在马车上用手互相安慰彼此,花了相当长的时间,为此萧陵还让马车夫绕了远路。

    两人都得到了释放,虽意犹未尽,但这已经算是林臻目前最大的底线了,萧陵也不强迫他,在客栈要了一间房,然后和他相拥入睡,期间没有一点不安分。而林臻最近本来便嗜睡,加上方才那么一折腾,更是疲倦了,很快便沉沉睡去。

    林臻坐在床上,正在想是要多睡一会儿还是起身去找萧陵的时候,房门传来“吱嘎”一声轻响,一个人推门而去。

    隔着屏风,看不到来人是谁,林臻以为是萧陵,便唤道“萧陵,那么早你跑哪里去了”

    “林公子,侯爷他去驿站了。”然而来者并不是萧陵,那人走出屏风,生得短小,长得健壮,皮肤被晒得黝黑,五官无奇,穿着粗布短衣,踩着麻鞋,年龄约莫三十来岁。

    林臻认得他,这人便是马车夫鲁二。

    他有些难为情,昨日他和萧陵在马车里,虽然尽力忍住,却还是搞出一番不小的动静,也不知道鲁二有没有注意到。林臻一想到这位老实忠厚的马车夫可能不仅注意到了,还知道了他们在干什么,脸就微微发烫,不敢直视鲁二。

    林臻清咳一声,问道“他去驿站干什么”

    “小的也不知。”鲁二也纳闷地摸了摸脑袋。

    林臻隐隐觉得有些奇怪,萧陵如若没有要紧的事情是绝对不会一声不吭地就走了的,而鲁二也奇怪,那么一个老实憨厚的人,怎么会突然推门而入,说起话来也颠三倒四的

    他再次打量了一遍鲁二,眼神锐利起来,他冷声道“你究竟是谁”

    鲁二还是一脸迷迷糊糊的样子,憨厚地笑着“林公子睡糊涂了吗,小的是鲁二。”

    林臻这时已经摸索到了放在床边靠墙的剑,林武自幼教导,就算是睡觉也剑不离身,因此他和萧陵都有睡觉时将剑放在床边的习惯。

    他盯着鲁二,揭穿道“昨夜下马车前刚下过雨,泥土湿润,鲁二下车后必然鞋上沾泥,然而你的鞋子干净如新。”

    鲁二的神色一改,原本憨厚的笑容像是一点点剥落了一般,通过五官细微的变化,凑成了若有所思的微笑,再无一点老实愚钝,反而显得高深狡猾。他朝着林臻,双手伸直,十指相交,弯腰行了一个格外奇特的礼,道“林公子好眼力,小的的确不是鲁二。”

    林臻将剑拿了出来,拔出鞘,下一秒泛着银光的剑刃便已落在“鲁二”脖颈旁,“那你到底是谁”

    “鲁二”并不正面回答,而是笑嘻嘻道“不知那只小苍狐怎么样了”

    小苍狐

    林臻疑惑,但很快便想起了白穹。只是,眼前这个人,和白穹有什么关系

    “鲁二”看出林臻的疑惑,继续提示道“林公子的辟邪珠真是厉害,扎得我现在都有点疼。”

    闻此,林臻登时睁大了眼,千想万想,都未曾想到眼前这个人竟然是这个身份

    这个假扮成鲁二的,竟然就是当日在树林里对他和白穹穷追不舍的千年蛇妖

    林臻的剑紧贴“鲁二”的颈部,稍一用力,便可让他人头落地。他瞪道“既然你是蛇妖,那萧陵肯定不是去驿站了。说你把萧陵弄哪里去了”

    “鲁二”轻笑,丝毫不忌惮架在脖子上的刀刃,语气悠闲“萧陵本领高,对付起来颇为棘手,我也不过就是使了一计调虎离山。”

    林臻道“调虎离山这么看来,你是专门要来找我的”

    是要来报树林里的一剑之仇吗林臻觉得不像,若是真的要杀他,何必等他醒来

    “鲁二”道“我的这一计,也只能暂时骗过萧陵,不过一两个时辰,他就会意识到中计了,时间不多,我也不多废话了。我的确是那只把你们赶到空城去的蛇妖,名为邪斗,曾是夜雨大人旗下的一妖。”

    林臻听到对方是夜雨的妖,一愣,隐隐约约知道邪斗这次来是所为何事了。

    邪斗仍是笑嘻嘻的,还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就像是在吐信子一样“我和夜雨大人手下的那些善妖不一样,杀人放火吃小孩,无恶不作,夜雨大人不想继续帮我收拾烂摊子了,就让我待着那山林里,我也知道自己给他惹了不少麻烦,就乖乖呆着,只有在你满月的时候出去过一次,回来后一觉醒来,已被告知夜雨大人被天灭了。”

    说着,他的笑容慢慢淡去,脸上出现怀念与悲伤,似是想起当日一觉醒来,晴空霹雳,昔日最敬爱的王竟已丧身于天火之中的悲恸。

    “我出生”林臻喃喃。

    邪斗盯着林臻“我记得很清楚,那年是南陵十五年,梓幽大人为你取名为渡离。”

    林臻皱眉,“现在不会是在梦境里吧”

    “当然不是,一会儿你就会看见萧陵急急忙忙地赶回来。”

    林臻看着邪斗,深吸一口气“好吧,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这几天他也想明白了些,什么夜雨什么梓幽什么渡离,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而他是他,过去的那些与他无干。

    邪斗道“也不尽然。殿下可知自己身上有夜雨大人的封印”

    “知道。”

    “随着年龄的增长,殿jj内的封印力量越来越弱,迟早有一天会接触,到那时候”

    林臻见邪斗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问道“到那时候会怎样”

    “开天辟地以来,犯禁忌与人或魔相结合的神并非只有梓幽大人一人,然而千百年来,都不曾有神魔结合之子诞生于世,而殿下你是第一个,本以为神魔相抵,然而你却没有胎死腹中,而是又神又魔,非神非魔。”邪斗叹了一口气,“天界的事情我不太懂,只听梓幽大人说过,南斗司生,北斗司死,北斗的天枢在天界勾心斗角,谋权篡位,眼里不容三界内还有你的存在,于是天降业火,说是要烧夜雨大人,实则是要烧殿下你。”

    林臻似懂非懂,“北斗一派”这词在梦里也听梓幽和夜雨说过。

    邪斗自嘲一笑“殿下肯定听糊涂了,不说天界那些混账事了,此次来,我就是想要告诫殿下一事不要吃经萧陵过手的一切东西,包括喝水。”

    林臻没想到会扯上萧陵,一愣“又关萧陵什么事”

    邪斗的笑容有些古怪“殿下不知萧陵是何人”

    “国灵侯”

    邪斗笑了,然而神情发狠“小殿下还真是单纯,萧陵那身手,会是区区凡夫俗子他前世乃天界四灵之首苍龙,北斗的走狗”

    `

    邪斗离去后还没半个时辰,萧陵就回来了,而林臻此刻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桌前喝茶。

    萧陵匆匆忙忙地闯进房间,看到林臻如此气定神闲,微微一怔。

    林臻抬头,笑道“清早起来就不见你人了,跑哪儿去了”

    萧陵皱眉道“师兄,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内,没什么东西进来吧”

    “东西什么东西没有啊。”

    萧陵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确定地再问一次“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你到底怎么了真的什么事都没有,我起床后见不到你人,就运了会儿功,然后就泡茶等你了。”

    萧陵虽然心底疑惑,但看林臻这么说,也不好再怀疑,敷衍道“我就是出去看看有什么早点卖。”

    林臻见萧陵撒谎,心里冷了几分,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邪斗说,萧陵如今已有前世记忆,有野鬼曾看到四灵之一朱雀下凡,到萧府与萧陵见面,没有几天,萧陵就决定回启城参加太师父林慈的百年寿宴。

    据说,当年凌西放下林臻后,没走多远,就被朱雀带兵抓住,当场诛杀。

    如此说来,朱雀多半知道渡离的藏身处,天界那边之所以没动静,可能是因为寿阳一事动静太大,不便再有什么大动作。而朱雀找上萧陵,四年未归的萧陵之后又忽然决定回启城,思来想去,其中必有蹊跷。

    别的不说,林臻长得和夜雨如此相像,萧陵怎么会对此没有怀疑

    萧陵早就知道他是渡离了。

    却没有告诉他。

    邪斗的到来给林臻太大的冲击,虽然他自己安慰自己,心说这是老蛇妖在挑拨离间,但是还是禁不住多想,想多了,也就起疑了。

    萧陵真的有前世的记忆吗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炎译,那只红狐狸曾经多次把萧陵唤作“苍龙”,与萧陵交谈起来,就像是认识几十年一般熟络。

    炎译说,他与萧陵是在戚国碰见的,萧陵想要收了他,结果不打不相识。

    “萧陵,”他终是忍不住开口道,“你这四年都在南国吗”

    萧陵一顿,看向林臻,道“是啊,怎么了吗”

    林臻心一凉“那呃,我只是记起你账簿上有出海贸易的那些数目,我以为你要亲自走商”

    “东京的事情那么多,哪里走得开。”萧陵见林臻脸色变了变,还以为师兄失落了,笑道,“以后有机会出海,一定忘不了师兄。”

    林臻勉强地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真是太不好了。

    炎译说的这事,明显是在骗他。难道是炎译记错了吗凭他和炎译相处的经验,他觉得不会。炎译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不正经,心里却精明得很,事情记得一样不差。

    既然如此,那萧陵是怎么认识炎译的十六岁之前未出庄,又与林臻形影不离,不可能是那会儿遇见的,萧陵出师后四年,如果炎译是在这期间认识的萧陵,又何须说谎来瞒他

    那么萧陵有前世忆这个说法,十有jj也是真的。

    林臻的心情分外沉重,他不得不承认邪斗说的都对了。

    但他还是不肯放弃,最后,他鼓起勇气,问萧陵道“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萧陵看着林臻,发觉有些不对,“师兄,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没有我是怕玉娴公主那边有什么动静,你一个人担了,不告诉我。”

    萧陵抿嘴一笑,左手覆上林臻的手背,柔声道“师兄想太多了。”

    “真的什么事都没有瞒着我吗”

    “当然没有,我怎么可能有事瞒着师兄呢。”

    林臻第一次发觉萧陵手掌的冰凉是如此刺骨,他眼底的温柔此时看来像快要漫出来的毒药。

    第三十一章 波涛汹涌

    回到东京时,已经是九月下旬了,夏天的炎热依然肆无忌惮在城市角落流窜,街道依旧一个多月并没有让这个繁华的港口城市有何变化,兴许某条街某个巷子又建起了什么花楼茶坊,但这些细微的改变都不会影响到百锦城的整体模样。

    死物依旧,人却不尽然。

    记得林臻八月初离开时,满心都是对萧陵撇下他自个儿去龙都的愤怒与不解,而如今他回来,内心复杂极了,对身世的震惊,对未来的迷茫,对萧陵的探究与猜忌

    一路上,有好多次他想着这些烦心事,真想直接跟萧陵坦白,问他究竟有何居心。

    但做不到。

    他怕这些话一出口,他与萧陵从此覆水难收,形同陌路。

    林臻脑海里想起梦里萧陵冷峻的脸,心里就不舒服,本来想要睡个午觉,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总觉得身上有股力量在不安地流动,这种感觉以前也出现过,但没有这次严重。

    他下了床,拿着剑就往院子里去,心口充斥着急躁之感,好像他此刻不做点什么,就会发狂一样。

    剑拔出鞘,然而舞剑的节奏却明显不同于之前,以前林臻的剑法虽然粗犷有力,但不至于暴躁,这次他的一招一式,都出得异样急躁。

    俗话说,剑要稳,不能急,因为一急,就会慌乱,也难以将力度集中在剑身上。然而林臻的节奏虽是乱,但剑都注满了力,甚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充满力度。

    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狠戾,仿佛剑所划之处不是空气或草石,而是恨之入骨多年的仇人一般。

    这吃人的架势,活生生是要把人赶尽杀绝,不杀不为快。

    林臻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状况,他只觉得烦,浑身慢慢地烫起来,却不是被太阳晒的,而是从骨子里发出来的热,烫得他每个关节都像要撕扯开来那般的痛。

    萧陵在屋子里看离渊的来信,忽然就感应到萧府里的不对劲,空气里出了夏天的炎热外还混杂了其他奇怪的热量,有一股力量正一波一波地荡开,由最开始微弱得不可察觉,一点一点的到萧陵可以明显感应到。

    师兄

    萧陵第一反应就是林臻,心里顿时充满了惊慌,他也顾不得收好信了,抓着信就往外跑,凭着自己的感觉赶到了庭院,看到林臻时,不仅是惊慌,还有些恐惧。

    林臻乌发披散,眼呈暗红,右颊上爬满了黑色的纹路,从脸部表皮之下凸起,看起来有些狰狞。他关节处衣服已被烫烂,露出麦色的肌肤,上面也同时布满如血管般纵横交错的黑色条纹。

    那把剑已经无法承受住林臻注入的内力,剑尖已震碎,但林臻像是察觉不到一样,挥舞着断刃,就像发了狂的困兽一般,又疯狂,又痛苦。

    萧陵赶忙冲上去,但一时情急,竟然忘了随身要带的剑,他只有徒手与林臻过了两招,大喊道“师兄师兄是我啊”

    然而林臻根本已经失去了理智,根本听不进萧陵的话,他嫌萧陵碍着他了,目标锁定了萧陵,一个劲地把剑挥过来,虽然急躁,但章法还是有的。

    萧陵一个闪躲不及,手臂被划了一剑,原本断刃已经不如全刃锋利,然而在剑身贴近萧陵手臂的那一瞬间,覆盖在剑身上的戾气就已将萧陵的衣料烫烂,顿时鲜血就溅了出来。

    林臻见到了血,这才稍微停下了发狂,怔住了。

    萧陵忍着痛,伸手想要趁机抢过林臻的剑,却被发现了,林臻手腕一翻,萧陵的手干脆直接握住了断刃,立马见了红,血肉模糊。

    林臻这才真正地清醒过来,他看到萧陵触目惊心的手,吓得来赶快放下剑柄。

    “萧陵你”林臻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萧陵手臂和手掌的伤口,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师兄,没事。”萧陵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手臂,安慰道。

    然而就在这时,方才情急,随手赛进袖子里的信,不小心掉了下来,落在了林臻的脚前。

    林臻弯腰捡起,萧陵慌了神色,赶忙上前制止“师兄不能看”

    但是已经晚了,林臻展开信,信纸上的字娟秀整齐,内容也简洁明了,只有一句话渡离封印终解,你若执意封他,只怕会伤他魂魄。

    短短一句,一扫而明,但林臻不信,固执地反复看了好几遍。

    心里有什么正在分崩离析。

    他抬起头,看到萧陵一脸苍白,难过如洪水猛兽,朝林臻侵袭而来,他难受得大口大口地呼吸,眼睛酸涩,液体就快夺眶而出。

    萧陵也慌了神,“师兄,不是你想的那样”

    “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林臻原本黑下去的双目又泛起了暗红,他捏着信纸,信纸竟就在他的掌心化成了一团灰烬。

    “师兄,你冷静一点,你听我说”

    萧陵想要将林臻揽进怀里,但林臻此刻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解释了,他身上的封印已经自行解开了一半,喷薄而来的力量让他比以往更容易愤怒与被蒙蔽。

    他一把推开萧陵,怒吼道“你骗我萧陵”

    萧陵知道事情已经发展到无法阻止的地步,只有躲闪林臻的赤手空拳,他引着林臻追了好一会儿,手掌低垂,甚至不时地自己捏着伤口挤血。

    很快,林臻就发觉了不对萧陵的血竟画出了一份阵法

    然而这时要走出这个阵已经太迟,正当林臻怔住时,萧陵已经念起咒来,一时间,好几根粗壮的树根从地底破砖而出,像是有生命一般,绑住了林臻的颈部、肩膀、手腕、腰间与膝盖,由于林臻身上逼人的灼热,树根在贴近之时冒出一阵白烟,但并未被烧断,而是更加牢牢地捆住了林臻。

    林臻被压得快要窒息,难受得吼叫起来,惊动得萧府上上下下的人都跑了过来,一见这场面,当场就愣住了。

    只见平日里温和宽厚的林师父面容狰狞,被紧紧地束缚在了状似树根的物体上,以他为圆心,罩起一个青色的屏障,像是牢笼一样,将他与树根困在了里面。

    而一向冷面平静的萧陵,手掌和手臂全是血,面色苍白,嘴角紧抿,眼底满是心疼。

    初碧拨开人群,看到这番景象惊呆了,以为林臻出了什么事,赶快冲了上去,却被萧陵拦住。

    “这里的人,没我的命令,不许靠近他。”

    萧陵声音清冷如夜,却透着浓浓的疲倦。

    林臻此刻冷静了一些,听到萧陵这话,只觉得心里像是插了刀子一样疼,他咬牙切齿道“萧陵你骗我萧陵你竟然骗我”

    他这一吼,把初碧都吓了一跳,此刻的林臻哪里还有副人样就像一只猛兽一般,再也找不到平日的亲切温和。

    萧陵动了动唇,想要解释,但是又气恼地发现一切不知从何说起。此时他虽然故作镇定,但整个人都已经慌了,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突然到连他都只好暂时困住林臻,以后再想对策。

    他只有转身,对围观者冷声道“看什么看该干什么干什么,没我的允许,不许靠近庭院一步。”

    下人们心里虽是好奇,但一听萧陵的话,都纷纷散去,就连初碧,也不得不离开。

    这下,庭院又只剩下萧陵和林臻两个人。

    林臻挣扎累了,靠在树根上一口一口喘着气,他看着萧陵淡淡的神色,满心都是被欺骗的痛楚,他近乎绝望道“你早就准备好了。”

    这个阵法,他从未见过,而历来血阵,都是由施阵者独自设计。

    萧陵布的这个阵,虽然仓促,但却样样针对他体内汹涌的力量,将他压制得不能动弹。

    萧陵望着他,也不去为自己的伤口止血,但也不说话。

    林臻见萧陵沉默,知道是默认了,愤怒再次波涛汹涌,他的声音都吼哑了“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萧陵你这个混账你竟然骗我”

    萧陵终于开口了,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虚弱“师兄,你也没有告诉过我,你想起来了。”

    林臻没想到萧陵一开口,便是往自己心口再插一刀,他自嘲地大笑起来“告诉你哈哈哈哈哈你反倒质问我为什么没有告诉你你以为是为什么你以为是为了什么我害怕你担心我我真是个蠢货我竟然害怕你担心我哈哈哈哈哈”

    “师兄”

    林臻又奋力挣扎起来,黑色纹路的颜色越来越深,他已经陷入了疯狂,他用力吼道“你滚滚老子一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滚萧陵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遇见了你我恨你”

    什么一往情深什么独有情深,都是扯淡

    那些美好的回忆也不过就是萧陵苦心经营的一场谎言,一场骗局

    他还傻不拉几地安慰自己,觉得邪斗是错的,真是笑话萧陵不仅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还和外人书信来往,要封印他要损他魂魄

    林臻的悲伤与心痛,此刻都化为了愤怒,注入他的每一句唾骂中。

    他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老虎,在牢笼里不甘地呐喊。

    萧陵听着林臻的谩骂,脸色更白了,他看着林臻狼狈伤心的样子,看着林臻憎恨他而发狠的模样,难受无比。

    他摇晃着身子,第一次那么的虚弱,走出了庭院。

    但林臻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就算在房间,都能若有若无地听到他的咆哮,他的怒吼,他的嘶吼揪得萧陵心痛,几次提起笔来,手抖在止不住地颤抖,还未写字,墨水就毁了一张纸。

    这还是萧陵,生平第一次如此恐慌。

    第三十二章 四方营救

    是夜,天空一片漆黑,乌云遮住了月亮,漫天甚至无一点星光。萧府上下一片静谧,人们都忍住好奇与不安,不去过问庭院中的古怪,相继熄灯睡去。

    林臻被束缚在粗壮的树根之上,四肢不能动弹,他挣扎了一下午,也累了,靠着树根,侧着头,没有闭眼,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模样憔悴,墨水般的眼眸里了无生气,如同将死之人一般。

    右颊的黑色图纹交织成花,虽然不再像血管一样突起,但依然爬在林臻的皮肤上,犹如不可磨灭的烙印。

    “师兄,饿不饿”萧陵站在屏障外看着林臻,他的手臂和手掌已经经过简单的包扎,但他的脸色仍然不好看,他关切地看着林臻,胸膛内的疼痛从未止息。

    林臻依然是那副样子,对萧陵的话置若罔闻。

    “师兄,多少吃一点吧,你晚饭还没吃呢。”萧陵打开放在地上的食盒,飘来饭菜的香味,他端出一碗饭,夹了林臻喜欢吃的菜覆在饭面,端着进了屏障,夹了一筷子递到了林臻嘴边,“这饭菜都热了好几回了,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去给你重做。”

    林臻根本不看萧陵一眼,就连一个冷漠的眼神都不屑于给。

    萧陵的声音有些发颤“师兄,别这样,你和我置气,也不能饿着自己啊。”

    “放了我,我自己吃。”终于,林臻缓缓开口,声音因为下午的嘶吼而沙哑低沉。

    萧陵眼色一沉,道“师兄,我不能放了你。”

    林臻面无表情“那你就滚。”

    “师兄,吃饭吧,到时候封印合了,我怕你受不了。”

    “滚”

    这个字就像是从林臻的胸腔里迸发出来的一样,带着林臻的怒气与狠戾,冲击得整个屏障都震了震,屏障外的食盒直接四分五裂,饭菜倒了一地,很快就燃为灰烬。

    然而下一秒,树根就做出了反应,加紧了力度,勒得林臻难受地哼了一声,直咳嗽。

    “师兄”萧陵握住林臻的肩头,林臻的体温灼热伤人,“不要再挣扎了,越挣扎,这个就会越紧”

    看着林臻难受,他的心更难受。

    如果可以,他也想解开这些该死的东西,将林臻牢牢地抱在怀里,不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但他不行。

    林臻缓过劲来,冷笑道“多谢苍龙大人提醒。”

    萧陵一愣,愣了好一会儿,再开口时,强打出来的精神也没有“你知道了。”

    林臻笑睨着他,但眼底却是寒冷的深渊,“放火放得很痛快吧看到我们这些妖魔鬼怪被烧得呼天抢地,心里很痛快吧”

    萧陵放开了林臻,看着他“我只是奉公行事。”

    “奉公行事”林臻若有所思地轻喃着,随即笑着望向萧陵,“那不知你与朱雀见面,是不是也是奉公行事”

    萧陵没想到林臻会连这些都知道了,这下事情就更复杂了,他不知道林臻还有哪些知道,哪些不知道,想要编谎瞒过去,都怕被揭穿。他最后只有抿嘴道“师兄,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等帮你把封印合上后,我再慢慢跟你解释。”

    林臻觉得很累,累得他根本不想再挣扎和怒吼,他感觉得到缠绕在自己身上的树根,正在一点点地吞噬着他散发出来的力量。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精疲力尽,他道“萧陵,你走吧,看不见你,我会好受点。”

    这句话说得很轻,但在萧陵听起来,却和那日出师时林臻对他的冷言冷语一般沉重伤人。他忽然觉得有些茫然,就像四年前看着林臻转身而去一样无力。

    他说不出一句话,因为喉咙间堵满了难过。他只有颓丧地拿着碗筷,一步步地离开屏障,离开这个关着林臻的牢笼。

    `

    林臻昏昏沉沉的,睡着过,但很快又被体内蠢蠢欲动的力量催醒,如此反反复复,一直熬到了第二天傍晚,除了早上看到萧陵来送饭外,就没有再看见过萧陵了。而整个庭院在萧府已成禁地,下人们根本不敢踏足。

    但有一个人是例外。

    初碧走在游廊上左顾右盼,确认自己来这里没被看到后,朝林臻走了过来,轻轻唤道“林师父。”

    林臻睁开眼,看到初碧,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萧陵不是说,不准你们过来吗”

    初碧看着林臻被缚在树根上,衣服破烂,面色憔悴,眉眼之间不复昔日的神采,他的眼眶立马就红了,“萧大人去夜城了,现在不在,林师父到底怎么样了”

    说着,他想冲进屏障,但下一秒便被狠狠地撞了回来,跌在了地上,一口血直接就喷了出来。

    林臻见了,急得来往前一伸,无奈全身都被绑得紧紧的,他忍着痛,道“初碧,你进不来的,这是萧陵布的阵。你快走吧,被人发现可就不好了。”

    初碧用袖子擦了擦嘴,满脸坚定“我不走。林师父对我,就像亲大哥一样,我怎么能眼看林师父受罪”

    林臻一怔,平日他对初碧,就像对其他人一样,没有想到初碧竟是个如此有情有义的孩子。

    但他仍然道“你走吧,你拿这个没办法的。”

    初碧咬了咬下唇,最后还是心一横,道“那我就留在这里陪着你。若是林师父嫌我闹,我就闭嘴。若是林师父不想看见我,我就坐到林师父看不见的地方陪你。”

    林臻心生感动,只好叹了一口气“好吧,那你就坐在这里陪我说说话吧。”

    其实林臻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和初碧的共同话题,也就只有萧陵了。然而现在,萧陵就是他心口的一个伤,还在淌着血。

    初碧心里对事情并不了解,只知道事态严重,但他也并没有开口去问林臻。

    犹豫了半天,初碧道“听说萧大人去夜城,是为了林师父的事情求助离渊大人。林师父,其实萧大人他他本意肯定不是要伤害你的。”

    这句话着实是发自真心,但林臻却不想再听了,他疲倦地别过头,闭上了眼,初碧见此,识趣地不再多说。

    初碧就这样坐着陪了林臻一宿,什么也没再说,却给了林臻莫大的安慰。天一亮,初碧就走了,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初碧又会抱着小薄被,跑到庭院里来陪林臻。

    一直到第三天晚上,初碧悄悄地过来,道“林师父,今天有两个人来找你。”

    林臻抬头,这才看到初碧身后走来两个人,一男一女,当看到看清他们的模样时,林臻一惊,整个人都傻了。

    秦云看到林臻的这幅模样,鼻头一酸,可能已经从初碧那里听说了屏障的事情,刚要冲上前去,就止住了脚步,只能哽咽道“师兄,你怎么成这样了你你还好吗”

    “你这不是问废话吗,被这样五花大绑的,换你的话你能好”另一个人便是陆曦寻,相对于秦云,她要冷静许多。

    秦云瞪道“你你懂什么jj的萧陵那个王八蛋,简直就是混哎哟你捏我干什么”

    陆曦寻轻声喝道“你来就是为了骂人小声点,你想要全府的人都知道我们溜进来帮林臻逃跑吗”

    秦云被陆曦寻唬住了,立马噤了声。

    林臻不知道这两人是怎样碰见的,听着他们的争吵,只觉得有意思,心里的阴霾稍微散去,心情舒坦了一些。但他注意到了陆曦寻的话,道“你们来帮助我逃跑”

    “不然这夜黑风高的,我们潜进来是来偷盗的”陆曦寻见林臻这样,心里也难受,但还是一如既往的嘴上不饶人。

    四人轻声交谈了一阵,了解了情况。原来秦云是因为想念林臻,所以半个月前就动身,前往东京,顺便带上了林武的回信。而陆曦寻则是凭着自己半鬼的直觉,感觉到了萧府里气息的变动,所以想找林臻一问究竟。没有想到,就这样,两个人在今天早上碰在了一起,也一起被齐管家拒之门外。

    初碧知道了这件事,看到了事情转机的一线生机,背着齐叔拦下了莫名其妙吃了闭门羹的秦云和陆曦寻,知道对方身份后,觉得是可信之人,便把林臻的情况简单地告知了,秦云听了后当场气得暴跳,一副要硬闯萧府的气势,好歹有陆曦寻,出手阻止了他。

    林臻也只好把事情的前因经过简明扼要地讲给这三人听,听完后,三人都惊呆了,想过事情严重,但没有想到严重到这种地步,要不是林臻此时伤痕累累地被困在这里,一脸严肃,他们还以为林臻是在说笑。

    陆曦寻恍然大悟,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和炎译都觉得看你分外亲切”

    秦云听陆曦寻这一说,哼道“我师兄英俊潇洒,宽厚有力,是个人见了,都觉得亲切。”

    陆曦寻轻笑“可我不是人。”

    “那你是啥”

    “我是半鬼。”

    秦云和初碧都面露惊诧,没有想到陆曦寻都是个半死人。

    冰雪聪明如陆曦寻,自然知道这俩人在想什么,但当下最重要的,还是林臻。她寻思道“现在我们人是到了,但是该怎么救呢”

    她伸出手,触碰到了那层薄薄的屏障,并没有像初碧那样被弹回去,只是觉得有点烧手。她屏息运气,集中在掌心,想要弄烂屏障,却发现只是徒劳。她收回手,摇了摇头“萧陵这阵法太厉害了,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秦云也去试了试,立马便被弹了出去,好歹有初碧接住。他吐了口血,骂道“杀千刀的萧陵”

    三人对着这屏障发愁,现在连屏障都破不了,更别说里面的大树根了。

    初碧着急道“我们得快点了,不然天亮了,就出不去了。”

    秦云也着急,但是就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仰头思考,低下头时,手臂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两个绿眼睛,吓得他忽然跳了起来,“啊啊啊啊啊啊蛇”

    这声响太大了,陆曦寻想要捂住秦云的嘴也已经晚了。

    不远处传来下人的脚步声“谁啊”

    林臻随机应变,吼道“啊啊啊啊痛死我了萧陵你去死吧”

    来人一听是林臻在发狂了,赶快收了声,匆匆离去,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轻,直到微不可闻。

    四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被秦云甩落在地的紫蛇“嘶嘶”地吐着信子,转身一变,竟成了个紫袍男子,从模样看将近三十,眼角细挑,生得邪魅。他双手伸直,十指交错,向林臻行了个礼,笑盈盈道“殿下真是机智过人,小的佩服得五体投地”

    第三十三章 王者天成

    林臻自是认得这奇怪的行礼姿势和轻佻的腔调,心里一动,一个名字脱口而出“邪斗”

    邪斗挑眉,嘴角噙着笑,音调拉长,颇像是在唱戏“小的救驾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其余三人第一次见邪斗,惊了一下,秦云见这蛇妖不仅吓自己一跳,还在这个紧要时刻阴阳怪气,说话没个正经,于是语气不善道“你是何人”

    邪斗笑眯眯道“乖乖,刚刚是不是都要被爷爷我吓尿裤子了”

    秦云本就是个直肠子的人,见邪斗出言不逊,当机就恼了,幸好有初碧和陆曦寻拦住。

    林臻看着邪斗,皱眉道“你来帮我”

    邪斗有上千年的修行,能破萧陵的阵法,也并不奇怪。

    然而邪斗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道“这种阵,我们管它叫神仙阵,天界的人布血阵,都基本是这个构造,恶心得很,这个阵一被破坏,施阵者就有感应,这阵最关键的就是里面那一环,也就是现在困着殿下的树根锁,这个主要指望殿下从内破坏了。”

    秦云撇嘴,嘲讽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什么忙都帮不上”

    邪斗笑道“谁说我帮不上忙,这外面不还有一层么”

    说着,他的手贴上了那层薄壁,一束红光在他的掌心炸开,如血一般在整个罩子般的屏障表面迅速蔓延,映得众人的脸都是红色。

    就在血色封顶的那一刻,邪斗迅速地运气于另一只手,一掌击在了染成红色的屏障上,这一掌灌注的力量之大,连被束缚着的林臻都感受到了巨大的震动。

    随后,屏障上的红色如干掉的血痂,一块块剥落下来,还未落地,便又碎成粉末,随着一阵凭空生气的风,卷向了西南方向。

    邪斗看着风吹的方向,道“夜城在东京的西南方,看来过不了两个时辰,萧陵就知道有人把这结界给打破了。”

    秦云咋舌“你你就这么破解了萧陵的阵”

    虽然目测眼前的这个蛇妖道行不浅,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能就用这么一招半式就打破了萧陵布的结界。

    那可是萧陵啊,林家庄的传奇,他从小虽反感却又难免心生佩服的萧陵

    邪斗道“我虽然是这么简简单单地破了,但可是下了至少五天的功夫。上次我对萧陵用了调虎离山计后,他便警惕起来,一回东京,就在府外布下了与这个差不多的结界,啧啧,不然的话,殿下出事那天,我就来把殿下带走了。”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秦云,似笑非笑“要不是我破了府外的结界,你小子还进不来呢。”

    秦云一愣,说是陆曦寻进不来他还能理解,毕竟是个半鬼之身,但关他什么事

    邪斗见秦云的反应,心里明白了一二,敢情这小子被附了身还毫不知情呢。

    现在没了碍事的屏障,陆曦寻和初碧早就到了林臻跟前。方才有屏障相隔,现在离得近些了,陆曦寻将林臻脸上的图纹看得更加清楚,反而没了最开始的狰狞之感,一股敬畏从心中油然而生。

    她的手挨上那比两根臂膀加起来还粗的树根,发现想要扒动它是不可能的。她的手开始发青,指甲在眨眼间长得如针一般长,她用指尖划过树根,却发现根本无法像划普通树木一样,一划即断,她用尽了所有力气,都只能在树根表面留下浅浅的痕迹。

    而很快,就连那浅浅的痕迹都消失不见,

    秦云拔出长刀,也向树根发起攻击,然而这更是无力,几刀下来,树根仍然完好如初,而刀身却已经开裂。

    初碧急道“这可怎么办”

    邪斗一点都不急,悠然道“我都说过了,要靠殿下自己。”

    林臻苦笑“要是我能自己挣开,早就不在这里了。”

    邪斗却道“谁让你挣开”

    林臻愣道“不是你说要靠我自己从内破坏吗”

    邪斗逼近林臻,一双细长的眼眸就深幽神秘,他凑到林臻耳畔,一字一句道“你是渡离,身上流着魔王和天女的血,你何须挣脱你要做的,是让这个像树根一样的固执的蠢物,敬畏你,臣服于你脚下。”

    林臻不明白邪斗是什么意思,然而听着邪斗的这番话,他体内的血液好像沸腾起来一般,慢慢冷下来的身体又开始发烫,他的眼眸暗红,脸颊上的图纹浅了又深。

    邪斗退了回来,微笑道“如果你是发狂的野兽,那只能歇斯底里地怒吼。但是若你是觉醒的王,那就命令它,让它滚蛋。”

    林臻想起了梦境里的夜雨,那个豪气万丈的男子,傲看天下,指挥万魔千妖百鬼,一个字一句话都足以让人心生尊敬与敬畏。

    而他抬头,看到在邪斗眼中映出的他的样子,却是如此狼狈不堪,像是一头发疯后遍体鳞伤的怪物,在做最后的挣扎。

    要是让夜雨见了自己这副模样,想必会是十分失望吧。

    他与梓幽,皆卓然超群,却生了他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还为此丧了性命。

    林臻咬了咬牙,闭上了眼睛,脑袋里开始回忆过去的种种,回想夜雨,回想梓幽,回想那个身负重伤却还要带着他跑了整整七十二年的凌西。

    等林臻再睁开眼的时候,秦云等三人都觉得他与之前不一样了。

    不用细看,而是直觉告诉他们,林臻不一样了,他浑身上下散发的,不再是先前的颓废与悲愤,而是一种狂傲之气。

    他的眼睛红得像那日被烧红的天空,右颊的黑色纹路慢慢地褪去,只留下眼角的一条如柳枝一般的印记。

    他的眼神凛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虽是被困于此,却反倒像是他凌然于万物之上一般,居高临下,他的语气不复温和与谦逊,整个人都非常倨傲。

    “滚。”

    这一个字,他这三天说过太多次,尤其是对萧陵,然而没有一次,是说得如此冷静,就像是对开口本身的必要,都觉得可有可无。

    天地之间,唯我独尊,这话你忘记了,我也就费一次口舌,提醒你一遍。

    `

    秦云盯着坐在车上闭目养神的林臻,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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