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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独揽江山 第4节

作者:长乐思央 字数:25133 更新:2021-12-31 11:10:05

    当然,这都是上辈子的事了。这辈子什么都还没发生,既然他都能够重来一次,慕言这个皇帝能不能做的和他记忆里一般稳当还是个未知数。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再过两个月,这凤印就会交由到敏贵妃手上,权力也开始一点点的移交。

    随着皇后的病重,朝堂上张氏在皇帝的默许下压了厉家一头,殊不知被抬得太高,反而摔得越惨。

    看来他有必要和那位张贵妃好好谈谈了。

    上辈子她就是太过于纵容自己的族人,导致一个旁支子弟也能在京都横行霸道,欺男霸女,导致张家和不少官员交恶,最后倒下来的时候也算是墙倒众人推,人人拍手称快的那种。

    说实话,张家还是有不少人才的,可惜就是掌家的有个不得了的毛病护短。

    就说说慕言上辈子整治张家的那些理吧,有些确实是胡编乱造出来的,但很大一部分都是事实,有些可大可小的事往大了闹,就算那个时候敏贵妃已经成了太后,也没法子保住自己的这些族人。

    好好的一个世家大族,就是因为几颗无关紧要的老鼠屎给毁了。张瑾是个聪明的女人,还不至于为了连感情都没有的族系旁支毁了自己家族的大好前程。

    慕白低下头,掏出自己随身带着的匕首把之前坐在床边和慕言碰在一块的袍子下摆给绞了。又取了帕子和刚刚讨要的药酒,把自己的手擦了干净。

    等匕首回了鞘,他才掀开马车的帘子对着马夫开口“你待会从那条路走,去蓬莱殿。出宫这么久了,我也该探望下贵妃娘娘了。”

    、二十一

    从立政殿到蓬莱殿其实很远,不同于立政殿的恢弘大气,敏贵妃住的蓬莱殿出人意料的清雅朴素。

    敏贵妃的美是那种明艳的美,华丽张扬,夺人眼球。她喜欢的衣服也多为亮色,按常理住的地方也该是格外华丽,偏偏蓬莱殿最多的就是竹子和兰花。

    蓬莱殿里还长年飘着淡淡的墨香,因为张瑾的当年的嫁妆里头有一块千年墨,当然没有传说中那样遇水不化,永不褪色,但也极其珍贵,墨香久久不散。

    据御医说,这香气闻多了对身体也有一定好处,就冲着这千年墨,启文帝来蓬莱殿也多了些。

    张家本是书香世家,虽然出仕和经商的兼有,但对读书的重视从来就没有减弱过,敏贵妃的见识广和这脱不了干系。

    慕白进去的时候对方弯着腰在剪一株月季,玉指纤纤,衬着红艳艳的花朵格外好看。

    慕白出声唤了一句“敏贵妃”,后者的手一抖,花上的刺就扎进了手指,沁出殷红的鲜血,一旁的宫女“呀”了一声,连忙找了干净的帕子,小心地把刺拔了出来,又寻了宫里备着的不留疤的药膏涂抹,生怕那只完美的手会留下一星半点儿伤痕。

    显然张瑾是没想到慕白会过来的,只留了几个绝对信得过的侍女堵人口舌,把剪刀搁在一旁就问慕白来意“你不去在皇后跟前尽孝来这边干什么,最近宫里人心惶惶,本宫可不想在这节骨眼闹出些事情来。”

    “本王刚刚已经去过立政殿了,就是因为不想出什么篓子才要到这蓬莱殿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五天前,凤印就到了贵妃手上吧。”

    “那又怎么样,难不成安王还想帮皇后姐姐把东西要回去,本宫虽然能力不如姐姐,处理这个还是绰绰有余的。”对待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敏贵妃总是格外的敏感,尽管明知道对方并无这种想法,她的语气还是止不住有点尖锐。

    “本王今日来这自然不是为了要回凤印,本王可没那个权力也不想来干涉这宫里头的事。”慕白顿了顿,改了自称,“我来这里只是为了给你提个醒,不要只顾着你手里那颗凤印,而忘了娘娘你的根本。”

    张瑾的根本自然是指张家,她脸色又沉了下来,想了想,招来常和自己娘家那边联系的人询问“最近国舅那边又出了什么事,别支支吾吾的藏着不说,等出了大事我可保不住他”

    那宫女看了眼慕白,又看了看她,这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把事情都交代出来“这回不是国舅做的,是他带过来的族人,轻薄了庞家小姐,前些日子庞小姐在家里头上吊了,国舅说是那庞家小姐自己太脆弱,娘娘这么忙,要奴婢不要告诉娘娘,他会把这事情给解决的。”

    “真是一群蠢货,为什么不早点把这事告诉我”当着慕白的面,张瑾把那宫女一脚给踢开,用的力不是很重,但那宫女顺着势一滚,脑袋就直接磕在柱子上,弄了个头破血流。

    凤印虽然到了手,但是宫里忠于皇后的势力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她想要全盘接手,并没有先前以为的那么容易。这宫里的事情本来就够她烦心的,自家人又来添乱。简直叫她头痛欲裂。

    “夏荷”

    “奴婢在”

    “找两个人把她给我拖下去。”

    “春华,把我笔墨取来,我要写封家信给父亲。”

    敏贵妃往殿里走,没忘了回头给慕白一个交代“安王暂且放心,本宫自会保证张家不出什么乱子。陛下我会替你稳住,至于太子和皇后那边,还得靠你自己,切莫自乱阵脚,本宫没三头六臂,也没那么多时间精力。”

    慕白站在那里半晌,转身进了拐角处等的马车,“回去罢,明日辰时去立政殿。”

    太子请来的大夫也没能瞧出厉后病重的原因,只是抓了几副药,勉强是维持住了对方的病情。

    身体的病稳住了,厉后的精神头却一日日地差了下去。太医的诊断都只有一个结果,忧思过重。

    启文帝每日下了朝都要花上至少两个时辰来陪发妻,可还是见着对方日渐消瘦下去,已到形销骨立的程度。

    慕白每日都会去宫里,没有刻意和太子错开,三天两头的就能和后者碰见一次。因为厉后病情的缘故,对方并未放多少心思在他身上,见了面也会打招呼,在厉后面前维持着虚伪的友好,两兄弟的那种隔阂在这样情况下仿佛被冰冻起来,好像这两人只是对关系稍微冷淡的兄弟,没有敌对,也没有算计。

    不过是表象而已,慕白看着呈上来的消息,揉了揉额头又继续盘算。厉后不会活太长了,大部分人都意识到了这个事实,不管愿不愿意承认,太子手里的势力已经开始运作起来了。

    厉后在,这宫里就是太子的天下,朝堂的厉家人底气也分外足。启文帝年纪也大了,地位和权势注定了他就算再怎样爱自己的儿子,也会因为皇位的继承而和对方产生隔阂。

    他已经开始渐渐老去,年轻的儿子随时都可能夺走自己手里的权力,他不愿意瞧见太子的羽翼太过丰满。而没了皇后的温情,对待厉家皇帝自然可能会比平常更加狠心。

    谁都害怕被作为弃子被太子给丢弃,比起可能会崛起的张家,厉家这一派的动静要大得多。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慕白以往运作的关系网开始在这个时候起了作用。在厉后昏厥的那一天,启文帝因为泸河赈灾银两贪污事件一下子罢黜了十余位朝廷大员,一些新鲜的面孔被提拔上来,官员里注入了新的活力,不同势力的人都涌了进来。

    原本盘根错杂的朝廷关系又重新洗了一次牌,张家这次是彻底压了厉家一头,而新晋的官员里头,有五个都与慕白私交甚好,剩余的有几个是中立党,还有三个是绝对的保皇派。

    随着厉后病情的加重,皇城的气氛也越来越压抑。

    “嬷嬷知道王爷重孝,但思虑过重,王爷的身体也是会垮掉的。”在安王府的时候,苏嬷嬷总是以一个长辈的态度来劝阻和安慰慕白的。只要她不太过分,慕白自然是十分敬重和依仗她。

    慕白不说话,只是拨弄着盘子里的佛珠,“还差得很远呢。”他在心里头开口。

    厉后的身体还能撑上两三个月的时间,而他的父皇将会在三年后突发心疾,龙体与厉后合葬于帝陵。

    虽然没有太大的意外,再一次经历厉后的死亡的时候慕白还是失手将自己手割伤了,锋利的刀刃从虎口处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一旁的侍女失声叫了句“王爷小心”

    苏嬷嬷早已眼疾手快地把他手里的匕首夺了过来,也亏得慕白对她的气息毕竟敏感,不然恍惚中还可能给苏嬷嬷捅上一刀。

    “王爷要是真担心,就快些赶过去吧,外头备了马,要是现在赶过去,说不定还能赶上娘娘最后一面。”

    慕白迟疑了一会,夺门而出,苏嬷嬷在后头望着自家主子的背影摇了摇头“小主子的心还是不够狠。”

    想到什么她脸上的神色冷了下来,又小声地叹了口气“也亏得这厉后就这么死了,要是还活着,这阻碍可就大了。”

    慕白最后还是没能和厉后见上一面,当他赶到的时候,厉后刚咽了气,立政殿里哭声一片。太子半跪在床边,启文帝则握着厉后的手,敏贵妃没多久也赶了过来。

    “吵什么吵,都给我滚出去”红着眼的启文帝往周边的桌子上一拍,上面的花瓶、水晶缸等物什都掉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周围的宫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宫女们用帕子捂了嘴小心而快速地挪着步子倒退着走了出去,几个小太监也连忙跟在她们后头一路小跑出了立政殿。

    敏贵妃本来还想嚎上那么一两嗓子,被满心悲痛的启文帝那么一瞪,哭声就堵在喉咙里,她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和后者对着干,慢慢地走了出去。

    慕白几乎是和敏贵妃一同出去的,只有太子慕言被启文帝一句话留了下来“你母后最喜欢的就是你,就在这里多陪陪她,和朕一起。”

    、二十二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亡者已逝,哭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启文帝尽管悲痛,他还有江山要眷顾。

    在厉后仙逝后,他的性子较之从前要阴狠许多。

    因为厉后的缘故,启文帝对着张氏族人的时候总是颇有人情味,等厉后不在了,这群人便成了太子过于丰厚的羽翼,总得修剪修剪才能够看起来顺眼。

    原本北国就没有多少长寿的帝皇,启文帝毕竟上了年纪,对权力的渴慕要比以前要更深些,以前有发妻压着,吹一吹枕边风,有些小矛盾也就这么被掠过去了。

    如今厉后不在了,这父子间的尖锐的矛盾也就出来了。坐在高位的人往往是爱江山胜过美人,在皇宫里,同室操戈的绝不算少数。

    面对着年轻有为的继承人,启文帝的心里头难免有些不舒服,对方越强,对他的威胁也就越大。

    谁不想在这皇位上多坐会呢,北国历史上为了能够早些得到皇位给自己的父亲下毒的太子也并不是没有。

    上位者本就比常人疑心重,加上人老了总爱胡思乱想,敏贵妃有意无意的引导,启文帝对太子的忌惮自然越来越深。

    这一点从近期张丞相的爱子门生在朝堂上被压制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个时间段是慕白最好积蓄力量的时期。

    上一世他从来没想过去和慕言争什么,只求在大义上过得去,保住自己一条命即可,自然也没什么动作。

    而敏贵妃,在那种情况下也不会蠢到和太子敌对,反而充当了皇帝和太子间一段时间的缓和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启文帝在的时候,时不时说上两句太子在民间威望的高,哪个朝臣的私宴又邀请了太子和其他重臣。

    “太子从小就擅长交际,哪像安王那个孩子,除了偶尔来看看臣妾,跟那些文人墨客谈谈书画,简直就不见他怎么和这些大臣来往,要是又被不长眼的看轻了,臣妾都觉得为他憋屈。”

    欣赏着慕白前几日送来的给自个画的美人图,敏贵妃无心地抱怨了这么两句。

    启文帝听了前些话,脸色有点发青,等听了敏贵妃后头的抱怨,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小儿子“他毕竟是个王爷,有谁会那么不长眼和他撞上。”

    以往慕白要是捅出什么篓子,都有厉后曾经布置的人把事情解决好,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是从来不会传到他们耳朵里。只要事情解决了,慕白中途受过的委屈他们是一概不管的。

    男子汉大丈夫,这种事情也不需要安慰,厉后这么想的时候,往往忘记慕白的年纪,还有要是换成慕言她绝不会是这个态度,不过慕言的身份地位摆在那,也没人敢欺负他便是。

    在启文帝心里皇后只有一个,这一点敏贵妃看得很清楚,她也没想过要和争眼前人心里的这个位置,这么多年下来,比起爱情,她更喜欢的还是权势。

    就算是变着法的给自己的盟友在启文帝面前增存在感,她也绝对不会去在启文帝面前说一星半点死去的厉后的坏话。活人她都争不过,何况是一个死了的被完美化了的女人。

    敏贵妃把手里的画搁下来,语气里带了些对安王的同情“前些日子锦亲王王妃到东宫看望太子妃,臣妾刚好碰上了,就拉她聊了聊。”

    她洗净了手,把早些时辰送过来的荔枝剥了一颗送进启文帝嘴里,接着道“结果就听她讲上次郑家的小公子抢人,安王身边不是有些自诩正义的酸儒么就拉了他一同过去,说是要给安王讨个公道,安王身边的小厮就说自家主子是安王,你猜猜那郑家小公子说了什么混账话”

    “什么”穿着龙袍的男人就着她的手指把晶莹剔透的荔枝肉咬了下来,嘴里立刻充斥着甜滋滋的味道。

    “他说啊,他可从不知道,这天底下还有个二皇子,这圣上的儿子可就太子一个,这天下自然将来也是太子的,安王怕是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冒牌货”

    “混账东西”敏贵妃的话还没说完,她面前放着荔枝的盘子就随着桌子的碎成两半一同跌了个粉碎,一颗颗摆放整齐的荔枝全都从盘子里滚来出来,朝着四个方向散了一地。

    “什么事啊,这么大火气。”敏贵妃受了惊吓,拍了拍胸口,声音带着几分娇嗔。启文帝也没看她,铁青着脸色就大步离开了蓬莱殿。

    一旁的宫女连忙走了过来,脸带忧虑地开口“娘娘,陛下他”

    “没事,他气得不是我。”面容秀美的女子弯下腰来抚了抚那可怜的桌子,面色格外温柔,她降下调来吩咐到“把这东西给收拾了,顺便把安王给本宫的画给锁起来,下次别让陛下和太子给瞧见了。”

    “是,娘娘。”

    次日,刑部尚书郑横因为教子无方被启文帝给连降三级,余家长子余杭因为绩效出色被连提三级成了弘德年间最年轻的刑部尚书,年仅二十六岁。

    郑横是太子底下的一得力干将,而这位新任的刑部尚书,虽然不大近人情,和安王的私交也说不上甚笃,可相比之下,明显是更偏向安王这一边的。

    郑横的降职听说是因为他的爱子和这位安王对上了,而余杭显然算半个安王的人。

    这个并不受宠爱的皇子在这种节骨眼上冒出来,难免叫这些官员不多想。至于站在张家这一派的,虽然明面上表示的是中立党,保皇派,私底下肯定还是倾向安王这一派的。

    谁也琢磨不透启文帝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都说君心难测,他们也只能尽到自己本分,战战兢兢地先把那些可能惹怒皇帝的东西都收起来,短期也不敢和太子走得太近,以免被盖上拉帮结派,广结党羽的大帽子。

    且不提在灵堂之上,启文帝是如何悲痛,慕言和慕白又是如何披麻戴孝,对着棺木流下两行宝贵的男儿泪。也不去关注那些没了主子的宫人们又重新更了谁做主子,还是老老实实地守着冷冰冰的立政殿,日复一日地擦去皇后旧物上的灰尘。

    如今厉后的灵柩已经入了帝陵好几日,到了头七的日子,宫里头按照北国的风俗准备了一些厉后生前爱的食物,又请了得道高僧来为厉后念往生咒和大慈大悲咒等等旁人弄不清楚名字的咒。

    为了能让亡者安心投胎往生,生前和死者极其亲近的人本都该躲在家主,最好的法子是睡觉,哪怕不睡也要到床榻上,躲进被窝藏起来。

    这是寻常百姓的法子,他们也并不都是一一遵守,宫里头哪一位皇后的去世,也不会见她们的丈夫或者子女会在这个日子整日窝在房内闭门不出。

    太子的东宫里所有色彩鲜艳的东西都换成了素白色,安王府门口的红灯笼也换成了白的,两人重孝在身,三年不得娶妻纳妾。

    虽然觉得厉后并不会到自己府上来,慕白还是吩咐苏嬷嬷准备了些厉后喜爱的东西摆在大堂。

    “嬷嬷,母后她喜欢的东西你都摆上一份吧,之前安排的邀约都推了没。”

    “名帖都退回去了,附在里头的信奴婢我也一同让人送出去了。”从厉后死了之后苏嬷嬷就在慕白面前改了自称,慕白提了几句,拗不过对方也就由她去了。

    看了看大堂摆着的东西,苏嬷嬷有些迟疑地开口“王爷今日真的哪里都不去吗,出去透透气也是好的,不然让吉祥给您磨墨作画”

    “不用了,今儿个是母后头七,本王什么都不想做。”守了几天的灵,慕白一直都没怎么睡好,声音里带了浓浓的倦意,“都交给嬷嬷安排,本王先去歇息会。”

    差不多睡了两个时辰,慕白就被闹哄哄的声音吵醒了,一向无甚交往的太子东宫来了人,说是太子想和这唯一的弟弟谈谈,用的是厉后名头,说死去的皇后还有些事情没来得及交代给安王。

    “叫太子等着吧,等王爷用过餐再去。”苏嬷嬷发了话,脸色一沉,眼一瞪,那个来传话的奴才也只能乖乖在那等着。

    等着慕白用了些食物,苏嬷嬷又塞了个信号弹在慕白手里头,当然也没忘了叮嘱王爷把师父留的一些暗器给带上。

    “嬷嬷多虑了,只是去谈谈事情而已,本王的父皇还在呢。”三言两语安抚了极度焦虑的苏嬷嬷。

    慕白坚持坐自家的马车去了太子府“本王府上的奴才虽然不怎么顶用,这点路还是认得的。你的马车跟在后头便是。”

    坐在马车里头,慕白转着他常使得那把柳叶刀,一边琢磨着太子这个时候请他过去做什么,上一世他可没这个待遇,碰上这么个超出自己记忆的意外,他心里头隐隐有些不安。

    慕言是在他自个卧房的床上候着他的,对方身上盖着一条薄毯,薄薄的披风下头是白色的亵衣。

    那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上摊着本杂记,乌黑的头发也没人梳理,没有束发的金冠,连根玉簪都没有,就这么散落在肩头。面色有些苍白,看起来毫无攻击力。

    如果不是深谙慕言的本事,他几乎要以为这只是个柔弱的病公子了。

    既然对方这般“坦诚相见”,他也就不说些客套话。搬了个椅子,做到对方床前,冷声道“我已经在这里了,你想要说些什么。”

    “你难道不好奇,父皇和母后为什么那么针对你你难道不想知道,明明你什么都没做,本宫还是那么讨厌你”对方侧过身子微微仰头看着慕白的脸,满意地看到他僵了身子,还僵了一张脸。

    “为什么”慕白的手指紧紧抓住椅子的边沿,声音极度的压抑。

    对方乌黑的眸子瞧着他,眼神泛着魔魅,换上了他从未对慕白用过的自称“今天,我就把这些都告诉你。一个只有我,父皇还有母后,知道的秘密。”

    、二十三

    “你这条命,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我才存在的。”要不是看着慕言的嘴唇一张一合,慕白几乎以为这句话只是他自己的错觉。

    见他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坐在床上的太子又一个字一个字地给他重复了一遍。

    “你出生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废物了。”慕言接着说了这么一句话。

    慕白猛地一下起了身,椅子也被被带翻在地。

    因为对方眼里头的极度轻蔑和侮辱性的话语,也或许是房间里除了他们并无别人,心情不大稳定的男人就直接一只手撑在床上,上身和慕言相差不到半米,仿佛要是慕言不能给出个好解释,他下一秒就能当场把人给掐死。

    慕言也不是吓大的,对慕白表现出的愤怒完全无动于衷,他的眼神比起平日来显得有些空洞,脸色也较之平常更为苍白,像个刚刚大病一场的人。

    不等慕白说些什么,他自顾自地开始讲了起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二十四年以前,有对极其般配的少年夫妻在长辈的撮合下成了婚,他们婚后十分恩爱,成亲两年,做妻子的为夫君诞下麟儿,虽然遭到下属的反对,当家的还是立了那孩子当了继承人。”

    这讲的自然是慕言和厉后夫妻两了,慕白撑在他的上头,一面注意着对方的神情,耐着性子听他讲。

    “那个孩子如他们希望的那样,非常出色,直到他五岁的时候,在和师父习武的时候倒在了地上。”

    慕言一向都是冷淡的模样,所以慕白从不知道,自己这兄长的嗓音,用来讲故事也是极好,他想问句为什么,但不知为何,看着对方的神色是还是没脱口问出声。

    “昏倒并不是因为那个师父的要求太严苛,那孩子躺在床上大病了一场,昏迷了几天几夜都没醒过来。”说到这里慕言问了声重新把椅子扶好坐回去的慕白,“你猜猜看,在那孩子身上发生了什么”

    对方摆出你不回应就不再讲下去的态度,为了能够听到真相,慕白还是顺着后者的意愿开口“发生了什么”

    “那些没用的大夫看不出这孩子得了什么病,几乎要被爱子心切的两夫妻给宰了。就在这个时候来了个云游的道人,把那孩子救活了。夫妻二人甚是感激,但是那个道人却开口,说就算是救活了这个孩子也命不长,因为他得的是十分罕见的病。他告诉那对夫妻,并不是没有法子根治,但是除了那些珍贵的药材之外,还需要一个非常特别的药引。”

    提到药引的时候,慕言的眼里闪动着诡异的色彩,那张俊美的脸看起来轻微扭曲,直叫慕白一颗心悬了起来,心也凉了半截。

    外头有人敲了敲门,是个女声“太子殿下,奴婢是玉嬷嬷吩咐来,给您送暖炉和厚些的棉被来的。”

    看了看坐在床上不发一言的慕言,慕白起身去开了门,进来的是个模样清秀的侍女,对方稍带胆怯地瞧了他一眼,动作迅速地把暖炉和棉被放好,又走到窗边把打开的窗子关眼了一半。

    没敢抬头瞧慕言一眼,手脚麻利地做好了一切,那侍女便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慕白便是在这个时候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天算不得冷了,有些比较怕热的晚上睡觉的时候连毯子都不盖。现在是一天中最热的时辰,屋子里燃着熏香,要不是因为窗子开着,他觉得自个都能给闷死。

    而床上的慕言身上除了盖着条薄毯,身边又添了个暖炉,如今还往身上加了床秋被,慕白就是看着都嫌热,而对方那张俊美如玉的面孔还是白得不见多少血色,额上一滴汗也没有,单是那粉白干裂的唇色,和阴沉沉的面孔,就足以让人误以为这是个卧病多年的病人。

    可在慕白和其他人眼中,慕言一直健康的很,虽然不爱习武,但也绝不是那种风吹就倒的病弱公子。也没听说太子生了什么大病,估计是这几日为了厉后的死操劳和伤心过度,才搞成如今这副鬼样子。

    毕竟母子情深,比起他这个对厉后感情不深的儿子,慕言就算再冷血,伤心的程度也绝对比他要深得多。慕白又想起那个令他心凉了半截的故事来“那特别的药引是什么”

    “那孩子的亲近之人的心头血。”慕言低低地笑出声来,肩膀一抖一抖的,乌黑的发散乱地滑落下来,那张好看得不似凡人的脸如今不像个仙人,倒好似魔魅。

    慕白的直觉告诉自己不能够再听下去了,可是多年被冷落无视的怨忿还是让他留了下来,听着慕言讲完了那个荒谬可笑的故事。

    “孩子的父母自是感恩戴德,表示药材并不是问题,为了孩子,他们愿意付出那样的牺牲。十指连心,那高人从父母的手指取了血,摇了摇头说并不合适,族人中和这孩子够亲近的人也全都不行,那对夫妻爱子心切,便决定按照高人的指点再生下第二个孩子,让那第二个孩子的心头血来救病孩子的命。”

    慕白觉得自个的嗓音都要开始冒烟了“那后来呢,那病孩子的病治好了吗”

    “当然不”慕言乌沉沉的瞳孔染上了几分赤红,“那妻子的身体并不够好,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她差不多去了半条命。然而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她好不容易生出来的东西却是个废物那高人说,这孩子的心头血和他们一样都不合适,根本是毫无用处,而那做母亲的因为伤了身子,根本没办法生下第三个孩子他们最心爱的孩子还是得死,你说如果你是个可怜的病孩子,他会不会恨这个废物”

    慕言舔了舔干裂的唇,盯着面色变得和他一样苍白的慕白带着些许恶意地开口,一字一句听上去就像是诅咒“你难道就不好奇,国师为什么只有在我生病的时候才会到这宫里来为什么这东宫里那么久都没孩子出生母后却不急着往我的府里塞女人”

    因为情绪起伏过大,慕言苍白的脸色也有了红晕“如果不是因为你连这点用都没有,我也不会到现在隔三差五还得受折磨”

    慕白的手脚已经冰凉了,任谁听到这样一个所谓的真相,一时间都难以接受的,他有些无力地坐在椅子上,低声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选择在一出生的时候就把那孩子掐死,又为什么要让他活着”

    慕言很快就从失态的病孩子变回了那个翩翩的佳公子,他没有正面的回答慕白的问题,而是冷不丁的说了句与刚才的话题毫不搭边的话“你小时候的那个宫女是我派人毒死了扔井里头的,你一定不知道吧,她当天晚上想给你下药来着,可惜还没来得及,就被她自己的药给毒死了。”

    慕白惊愕地抬头看着他。对方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一声,接着说那些陈年旧事“你不是一直难过苏之冉当年临走都不愿意见你一面吗,其实他当时派人来找过你了,那个通知你的人被好好的绑在你的景仁殿,是你自己蠢,怪不得别人。”

    慕白已经不晓得自己还能说出些什么话了,就像他完全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心血来潮告诉他真相。

    明明这一幕上一世从未发生过,就算重来一世,他也一直以为对方会永远烂在肚子里头,或者是他花了心思去找到真相,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由这个人面对面地告诉他。

    他觉得自己有些疲倦,但总算有原因能够解释一直以来慕言对他的嫉妒。病痛中的人本来就脾气古怪,况且是这种多年被折磨,早就把温情磨得差不多的上位者。

    但是他治不好慕言的病,难不成就是个错误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坐在床上的太子情绪很快平复下来,他瞧着自己可怜的弟弟,一字一句道,“这辈子,我没有的东西,你也别想有。”

    慕白这回直接就扑对方身上去了,他的手里头的柳叶刀都在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慕言是没那个力气挣开他的,屋子里头也没有影卫出来阻止他,只要慕白再一用力,那刀子就直接能割破后者的喉咙,解了他的心头之恨。

    慕言只是看着他,眼里头除了疯狂之外毫无畏惧,直到慕白默默地把刀子收了起来。他才坐起身来难受地咳嗽了两句。

    等到慕白略带踉跄地出了太子府,何药眠才推开头顶上青砖从地底下冒了出来。

    “要不要草民我派个人上去跟着”之前的对话他可是听到了大半,这回命估计更短了。

    后者把那本摊着书合上了,接过对方给的药丸才开口“不用了,出去给我找件高领子的袍子过来,顺便把今天见过安王的人都处置一下吧,本宫不想听到什么不该有的闲话传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太子的病有很多奇怪的后遗症请无视这种奇怪病的合理性,但是只要太不犯病他还是很健康的,不是那种病弱公子的,不会动不动吐,就是治不好会命短血。不影响某种激烈运动咳咳

    夫妻的心理请参考那些为了心爱的孩子然后弄试管婴儿之后对其不管不顾的,然后心爱的孩子和

    、二十四

    “我的言儿是这世上最好的孩子,只要母后还在一天,这天下就都会是你的。”从出生开始,慕言的耳朵边上总是回响这句话。

    他有意识开始,听到的和感受的最多的不是父母的爱护,而是为太子之道,为王之道。

    他的父母实在是太尊贵了,并且他们是那样的相爱,导致他的身边最多的不是母亲的怀抱,而是无尽的书本,太傅们悉心的教诲,还有宫人战战兢兢的面孔和惊慌失措尖叫。

    尽管厉后是真的很爱他,眼神也永远是那样的温柔,可是比起权力、爱情还有百姓,他总是需要被放在边上的。

    所幸他对亲情的要求并不那么高,比起整日依偎在母亲膝下他更喜欢那些没有硝烟的争斗。

    他原以为日子会这样的过去,直到他昏倒在校场,然后一病就是好些日子。

    那是他头一次病得那么厉害,也是他头一次看对自己总是温柔以待的女人这般失态,疯狂得简直不像那个雍容华贵的皇后。

    一开始他还是有点高兴的,虽然谁都称赞太子天资聪颖,极其早慧,可学习太久了也是会觉得累的。

    然而他实在是病得太久了,久到让人心生厌烦的地步,尤其是疼痛发作的时候,简直想要对着柱子一头撞死,从此一了百了,死得干净痛快。

    可惜他贪生,最后还是舍不得一条命就这么搭进去,那段时间里他的脾气尤其糟糕,无意间听到有宫女偷偷抱怨他性子古怪,难以伺候。次日他就能把人的舌头给拔了,大冬天的脱`光了扔在宫外头,叫人一棍棍地慢慢打死。

    这些家伙除了会说风凉话还能说些什么呢,父皇和母后也是一样,虽然他们心疼,纵容他的坏脾气,可是病的人只有他一个,那种痛苦至极的疼就只有他一个人能体会到。他毕竟还是个五六岁的孩子,那些自以为是的大人又怎么能够感受到他的疼痛。

    后来那个从不踏出摘星殿的国师到了他的跟前,用药稳住了他的病情,然后教了个法子,让他的父皇和母后再生一个孩子,那药引要的是至亲之人的心头血,除了生身父母便是同宗同源的兄弟姊妹会可能合适。

    然后他的弟弟就出生了,甚至连本不该有孕的敏贵妃都有了一个孩子。但是他的弟弟是个没有用处的废物,而敏贵妃的孩子最后还是没能到这个世界上。

    国师能够保证的,也只是让他在多活个三十来年,该受的痛成了一年两次,每次痛起来犹如万蚁噬心,而且平日诸多禁忌。

    他的身子是不能习武了,有可能导致经脉逆行;女子的阴气太重,未满二十之前最好少近女色,就算是二十岁之后,那些女人生下的孩子也可能患上和太子一样的病国师在外头和他的母后讲的时候,他把这些全都记在心里。

    皇次子慕白并不合适,就算是放光了这孩子的血,对慕言的病也是无济于事。想要找个药引,就得让这三十年里头他的父亲启文帝再和别的女人生一个。

    太医是这么诊断的,这宫里头最尊贵的两个女人都不能生了,可是这皇宫其它的女人哪个不能为皇上延绵子嗣呢,虽说对不起皇后,可是为了他们心爱的孩子,这北国的江山,启文帝也只能做那么几回负心人了。

    让侍寝的宫女和妃嫔吃了那种保证一次就能让女子受孕的药物,这宫里头还是没有皇子能够降生。这问题自然是出在了启文帝身上,太医诊断不出毛病来,过了个两三年,皇帝的心思也就淡了。

    只能听天由命,等着太子的身体好些,找个好人家的女子,生出这北国江山的继承人。

    很显然厉后是瞒了一些东西的,而那位国师也不知为何,没有将全部的事实告知给启文帝。

    慕言倒不管自己的父皇母后之间是演戏还是真恩爱,从知道慕白的无用性之后,他一开始等着的是和他同父并不同母的皇子皇女。

    可是足足让他等了五年,他才无意间听到,从张贵妃得知自己不能受孕后不久,启文帝的身上也被下了慢性的绝育药。时至今日,就算那些个让宫女嫔妃怀上龙子龙女的药物再厉害,这启文帝是个没用的,宫里就注定不会有新的生命的降临。

    “那女人虽然疯是疯了点,可在这事情上本宫也算得同谋,把痕迹给我清干净了,不然你该想到你的下场。”那个时候他刚过了十岁的周岁,在厉后的授意下他这几年懂得的远远比平常百姓家行过冠礼的青年还多得多。

    男女情`事这方面也是略有涉及,虽然没经历过,但知道那是种十分磨人的情感。没有什么比那番话更打击那个时候的慕言了。

    你瞧瞧,虽然他的母后嘴里说着爱他,给他的也是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可是就为了一个背叛了她的男人,一份所谓的爱情,这个女人无视她儿子痛苦,如此残忍地帮着她的情敌断了她丈夫子孙满堂的路。

    你瞧她明明嘴上说的那么爱我,可是为了成全自己的私`欲,却宁愿让自己的孩子生活在病痛的折磨和对短暂生命的恐惧中,多么可笑的爱。

    真是狠心而美好的例子,当天夜里病发作差点没挺过去的慕言这么想,他也开始收敛自己的坏脾气,当初知道太子有疾的太医和宫人一个个悄无声息地被处置掉。

    除了厉后、启文帝还有那个总是神出鬼没的国师,没人知道太子患了这么奇怪的病。敏贵妃从一开始就不知道至亲之人心头血这回事,启文帝和厉后瞒得太好,她以为太子得的只是风寒,卧病的时间虽然久了,可终究还是好了。她很多东西都不知道,就像她以为自己给启文帝下药的事情就只有自己一个人知晓。

    他不需要他们的怜悯,渐渐长大的慕言这样想到。但他需要权力,财力和物力来保证他的这条命活下去。在外人眼里,太子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太子,只有“享受”过慕言手段的才知道这副仙人皮囊下是怎样的心肠。

    慕言喜欢享受别人的痛苦,尽管他并不能够从中得到多少欢愉。直到他无意间碰见了跟在苏嬷嬷身后跑来跑去逮蝴蝶的孩子。

    “这个废物居然还活着。”这是慕言的第一反应,知道慕白毫无用处的时候他本想把对方给掐死,可看了看,最后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后来慕白就被丢在景仁殿里养着,慕言从来不去那,慕白年纪又太小,加上东宫和景仁殿有意的规避。他对后者的印象竟是只停留在六七年年前那个小婴儿上头。

    “仙人哥哥,嬷嬷你快看,他和我画册上的那个仙人童子可像了。”小孩子不知什么时候撞到了他的腿上,也不喊疼,瞧了瞧他的模样便兴奋地往后头挥动着有些胖乎乎的小胳膊。

    那穿着素色衣衫的宫女连忙跑过来把慕白的手拉开,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又软言软语对着粉团似的小孩开口“殿下,这是你太子哥哥,来向太子哥哥请安。”

    “太子哥哥好。”小孩看起来非常听那宫女的话,傻乎乎地开口,他瞧着这张算不得多么好看的小孩面孔,试图从那上面找出些和自己的父皇和母后相像的地方,最后也只觉得眉眼和鼻子勉强能说的上相像。

    那次见面最终以小孩玩得雷了被忠心的宫女抱回去睡觉告终,慕言在后头看了很久,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回东宫的时候脸上并无与幼弟见面和被幼弟喜爱的喜悦之情。

    不过在此之后他往被他忽视的景仁殿里插了几个探子,之后和对方的见面也莫名地变得多了起来。

    比起让慕白开心,他更喜欢的是看到这个孩子哭,在那段时间里头,他和慕白相处的时间仅次于那个宫女苏嬷嬷。把小孩精心收集的宝贝弄坏,偶尔给一点甜头,看着对方傻乎乎地咧嘴笑,又嫌恶地拉开距离,就能看着对方想哭不敢哭眼泪在眼眶打转的可怜的模样。

    一个因为他而生的孩子,没起到工具的用处,就成了太子殿下逗乐的玩具,是他的所有物。比起惩戒不听话的宫人,愚弄这个小孩带给他的乐趣显然多得多。

    不过这样的乐趣并不能减少病发作的痛苦,每次在床上翻来覆去疼得要命之时他就开始憎恨那个孩子了,为什么明明是一样的血脉,对方样样都不及他,却能拥有他梦寐以求的健康。

    怨恨像水草一样在心里扎了根又疯狂地生长起来,等到了后来他已经不能忍受那个孩子拥有自己没有的东西。要给慕白下毒把他弄成个傻子也不是不可以,他要看的,是拥有着健康的慕白除了这个一无所有。

    亲情、友情或者是爱情。所有他没有的,慕白也不能有。那些不该出现在慕白身边的杂碎,一个一个的除去就好,作为一个优秀的太子,一个最受皇帝皇后宠爱的孩子,他有这个权力也有本事把那些碍眼的东西踢开。

    至于后来,他终于坐上了那个位置,安王喜好男色的消息传出来时,他只是笑。从头至尾,他所在意的并不是对方能不能争夺他的皇位,而是对方有没有拥有他没有的东西。

    是男是女都一样,只要有人敢陪着慕白,他就能把那人给弄死。至于苏家,他们的存在本就是帝王心中的一根刺,与公与私苏家都是该除去的对象。

    北国出色的将领绝不止苏之冉一个,启文帝还在的时候便想过要对苏家动手,只是还没有合适的取代对象,事情也就搁置下来。后来李闵一战成名,他从这个人的身上看到了苏家的灭亡。

    苏之冉是必须要死的,谁叫他生在苏家,锋芒太露。不过因为他和慕白走得太近,让这死亡提前了几年时间而已。

    在得知慕白和他既不同父又不同母的时候,他的执念已经很深了,有没有血缘的羁绊已经不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在那个时候,他才承认他继承了厉后骨子里的疯狂,为了自己执着的东西,完全可以弃江山社稷与不顾。

    他没把这件事告诉慕白,也不想把它告诉慕白,因为他也快要死了。药引还是没寻到,国师能够尽的力也有限的很。

    多活了二十多年,他也该知足了。不过黄泉路实在是太过寂寞,他总得拉着那个人一起走。

    安王已畏罪自尽的消息传到他手上的时候,他已经卧床不起了。皇帝没有子嗣,安王爷没有,为了争权,这天下自然会大乱。

    不过这些并不是他关心的东西了,江山将要归谁都与他无关。原本的太子妃成了他的皇后,在几年前就死在了他的前头。那个女人的尸身教他让人烧成了骨灰,洒在了太子东宫的那颗树底下。

    帝陵里给皇后准备的棺木还是空荡荡的,但是现在它能够有自己的主人了。闭眼的一瞬间,这位在历史上颇受争议的君主想的却是,这样多好,就算是到了地狱里头我也能盯着你,陪在你身边的,是男是女是人是鬼都不行。

    昭宁三年十月初五,安王畏罪自尽与府,年仅二十八当日火光冲天,安王府众仆连带安王尸骨均化为灰烬。

    昭宁三月十月十五,景和帝崩,享年三十有三。

    作者有话要说  先解释一下这里的心头血,参考的设定是那种取指血,而不是从心脏取,一滴可以先看合适与否如果合适会多些,短期肯定虚弱但是调养几年肯定是没问题的。就是参考那种试管婴儿他们脐带血,或者是更大点抽骨髓干细胞的小孩做手术肯定会影响身体,但养得好是不会有什么身体问题的。

    就是因为不是太影响身体,所以没治好的孩子会感到愤怒

    换c的可能性比较小,除非哥哥被干掉了,但我不大想干掉他。

    准备写的是在那种情况下一个人的转变,主角不是多厉害的人,又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一步步地走向那个位置,他的过去现在还有未来,不一定要多深的爱情,就是这样一个人的故事。攻受之间的感情很复杂很复杂,所以说死心塌地完全释怀是不可能的

    当然还有太子,不给他洗白,只是想说他执念太深了,偏执过了头是容易酿成悲剧的,可是我往往比较萌电视里头悲剧了的反派,当然很大程度是因为他们颜好这是个看脸的世界

    不会很欢乐,也不是那种爽文,但是我想写这个坑已经蛮久了,所以会慢慢填完

    我写文不会写详细大纲,只简单想了主线走向,

    至于多码字的问题,我不是那种很有灵感的人,就算是坐在电脑前也一天也不一定能憋出一个字,况且我也不可能每天都坐在毕竟二次元不是我的全部

    身世的问题是准备隔几章给主角一个缓冲的时间段,我还是会努力把文写完,快开学了时间不多,但是会尽力保证日更

    希望按照自己当初想法写完,就这样不说别的了,还是感谢大家陪我这么久,要是你们真的扛不住就悄悄地走,别跳出来和我说再见︿

    、二十五

    “王爷,您起来吃点东西吧。”负责给慕白送食物进去的侍女端着盘子半跪在屏风前头软言恳求。

    安王从外头回来之后连一粒米也没动过,熬好的浓汤被搁在桌上从清澈见底到上头厚厚的一层白油。燕窝也由温热变成了冰凉,王爷最喜欢的茶水也一滴未少。

    做主子的拿自己身体过不去,遭殃的自然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苏嬷嬷已经发了话,要是谁能让王爷吃些东西,重重有赏。要是王爷饿着了,他们这群人都得跟着一起饿肚子。

    屏风后头的人还是不说话,侍女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的小腿,祈祷着主子能够用些东西,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

    “要厨房去换碗新的过来,吩咐下去,这府里头的可以进食了。”倒不是苏嬷嬷心软,只是要是下人都饿昏了头,她主子想吃些东西可就没人做了,慕白身边服侍的人得每时每刻都精神抖擞才是。

    那侍女连忙行礼称谢,把冷了的吃食都收拾了出去,欢天喜地的去了外头宣布好消息。

    “这是怎么了”苏嬷嬷走到屏风后面,耐着性子开口问。慕白用背对着她,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只是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森冷的感觉里,让人觉着,他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你答应过嬷嬷,生谁的气也不能拿自个的身子来出气,要是真伤了心肝脾肺,难过的还不是嬷嬷和你。起来吃些点心吧,好歹垫垫肚子。”

    在苏嬷嬷的记忆里头,慕白上一次这样闹脾气还是七八岁的年纪,下意识的她就用了哄小孩的语气。等到说完了才觉得不妥,一张脸上满是尴尬,干脆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等着慕白转身,再开解一番,要是真有什么大问题,她说不定还能尽到一份力。

    等了半晌,腿都站得有些发麻,苏嬷嬷没等来转身,却等来一句逐客令“嬷嬷你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可是”苏嬷嬷话没说完便被打断。

    “本王的身体本王自己知道,嬷嬷还是管好自己,不要管得太过。”

    女子又站了一会,等着下人把新鲜的食物又换了上来,这才走了出去,关紧了房门。

    等到屋子里头安神的熏香都燃成了灰,慕白才从床榻上起来。从茶壶里倒了些茶水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唇。

    他并不是在虐待自己,只是觉得心绪有些乱。任谁得知自己被冷落的真相竟是这样也不会镇定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虽然心里头有个声音一直在叫嚣要冷静,冷静,可无论如何,他想给自己一段时间来整理有些纷乱的思绪。

    回想了启文帝和厉后对自己的态度,再耐着性子一句句的把慕言口中的真相都推敲了一遍。他不得不承认,对方口中的事实至少百分之九十都是实话。

    多么可笑的事实,他曾经盼着的濡慕之情如今看来就是个笑话慕白有些疯狂地大笑出声,徒手震碎了房里的木桌,又把启文帝赏赐的一些珍奇古玩砸了粉碎。那把玄铁做的匕首则插在墙上挂着的未能送出去的画,刀尖入墙三分,正中画上女子的眉心。

    不消片刻,屋子里头一片狼藉。不过慕白身上并没有伤口,像是苏嬷嬷说的“自伤只能够伤到那些关心你的人,你憎恶的人只会拍手称快。这样的法子除了让你身上多几个窟窿,毫无用处。”他不傻,还没有到那种用自虐来表现愤怒的癫狂境界。

    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发泄够了自然也就冷静下来。

    爱子心切的父母想尽一切法子来救自己的孩子,对作为工具出生而没起到作用的孩子冷淡以对,他可以理解,但绝不原谅。

    不过既然启文帝和厉后并不在意他的想法,自然也不会稀罕他的原谅,他也不再需要在花心思在讨好对方身上,这父子恩情在他心里头到此为止。

    至于慕言,不管是前一世还是在重生到未得到真相的之前,前者在他心里头都是个非常难跨越的存在,拥有那么多他所没有的,懂得那么多他不会的,文韬武略无所不精,天赐宠儿,是常人花几辈子的工夫也不一定能够超越的存在。

    无论是在什么时候,慕白看他总是要仰着头的,慕言拥有那个能耐和魄力让旁人觉得低他一头。

    可是这样可以称得上高大的形象一下子就破灭了,轰然倒塌,湮灭成粉。不过是个可怜人,把匕首从墙里拔出来的慕白有些轻蔑地想。

    就算再聪明再好看又怎样,也不过只是个可怜而可嫌的疯子,要是在自己的下属面前,慕白完全可以用怜悯的口吻来提起那个男人了。

    当真相被赤`裸裸地展现他的面前,不能够接受的人会崩溃甚至疯掉,只有足够坚强的人才能够面对现实,迅速地理智冷静下来面对一切。

    慕白自然不是前者,但也算不上后者。

    从重生开始,他就觉得自己某些思维已经完全脱离正常人的范畴了,甚至可以说,在某些方面他偏离的程度一点也不比慕言的低。只是一直被所谓的伦常压着,旁人看不出来,他也就觉得自己的想法格外的正常。

    不过这样的不正常没什么不好,慕白从架子上扯了雪白的毛巾,一遍遍地擦拭着自己的匕首。明明应该崩溃的思维此刻却以异于常人的速度运作。

    人的感情之所以能够伤人,是因为被伤的人在乎。厉后已经死了,启文帝的命也不会多长,就算他们再冷淡,再无情,至少在感情方面对他并不能造成伤害,因为他已经不在乎了。

    厉后已经葬入帝陵,是个彻彻底底的死人了,开馆戮尸自然不可能,他也没那个闲工夫和心情去那样做。毕竟生养一场,他还没丧心病狂到那种地步。

    至于启文帝,还有好几年呢。原本他对那把黄灿灿的椅子是没多大兴趣的,可现在想来很有一争的必要。要是被当做无用工具存在的孩子夺走了他准备好的给最心爱的孩子的东西,那张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很好看。

    想到那样的画面,男子的嘴角都微微地向上翘。

    至于慕言,不就是耗吗他有那个时间耗得起,而慕言没有。他比对方小了五个年头,身体也比对方强健许多。只要提防毒药这方面,给自己的压力不要太大,这一世笑到最后的人他绝不会让慕言来做。

    他现在要的,就是静下心来想想,慕言今日的这番作为究竟是为了什么,接下来又该以什么法子来得到自己要的东西。

    在屋子里头枯坐了两个时辰,彻底放空了自己的脑子,慕白这才起了身,把房门打开来。

    “叫几个人把屋子里打扫一下,顺便把我扔在地上的画给烧了。”男子的声音很是清雅,听起来和往日没多大差别,但有感觉有什么微妙的不同。

    一直守在门口的侍女连忙行了礼进去打扫一地的狼藉,见到那张被遗弃了的画心里也是一颤,用烛火点燃了一角,那美丽端庄的女子画像很快被火舌席卷,成了金盆里的一小撮灰尘。

    画中人眉间黑洞洞的一点是刀子戳上去留下的痕迹,而画上的美人正是死去不久的皇后无疑。

    慕白用了些点心饱腹,穿过长长的画廊,心血来潮地在假山上头提笔写了个字,闻讯赶过来的苏嬷嬷站在他的身后看着自己的小主子发愣。

    良久她才听见对方轻飘飘地砸下两句看起来毫不相关的话“皇后死了,府上该清人了。”

    对慕白而言,他和慕言的争斗,从这一刻才真正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兄长不是病娇受,而是心理扭曲偏执狂,在对别人狠的同时他对自己一样狠。不喜欢这个属性的不必为难自己看下去,默默离开就好真心的,明明不喜欢就别勉强,我的萌点诡异,尤其表现在这篇上

    从一开始这篇文就是决定写给自己看的,就算大家不喜欢,我也不会改念头。因为一直觉得征服并压倒一只bt很带感,电视里头有很多充满悲剧色彩最后挂掉了让人唏嘘的颜好大反派,因为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处于他的情况,一个没想通就容易走极端,不过慕言走偏得更凶猛而已

    我只觉得可以理解,只是难以原谅

    这种解释的话我以后不会再说第二遍

    、二十六

    疯子的想法实在是太难猜,慕白琢磨了十多种对方告诉自己真相的理由,然后又一一推翻,干脆把这问题放在一旁,不再去想。

    除了正常的上朝议政,慕白让下人以厉后逝世,伤心过度推掉了这几日的邀约。既然都决定了去争一争那个位置,他自然得把之前的计划推翻大部分,暂且以五年为期,细节部分按照事态发展随时做调整。

    不过用来修整计划的时间并不算多,慕白给自己的也就只有三四日的时间。

    就算再怎么悲痛,人际交往是必须的。何况他如今只是个不受宠爱的王爷。虽说厉后没了,皇帝和太子间有了一定的隔阂,但相比慕白,启文帝的心仍旧一直偏向前者,为了江山社稷的稳定,只要太子无大过,这皇位自然还是妥妥落到慕言手里的。

    想要和太子争,他只能从启文帝方面下手,利用父子的亲情感化自然是不可能。感情牌打不出去,也只能通过宫女、大臣和敏贵妃等潜移默化地改变他和慕言在启文帝心中的形象。

    慕白坐在书房里头,右手上端着的是苏嬷嬷沏好的君山银针。之前的茶水太烫,等他喝了一口,茶水已经彻底凉了。苏嬷嬷正从外头抱了一堆的账本回来,见慕白皱了眉,忙开口询问“王爷手里头这茶是不是还是之前嬷嬷沏的哪壶”

    见慕白点了点头,她连忙把手里的书搁在一旁的书桌上,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慕白跟前,把对方手里的茶杯连同着一旁茶壶里的茶水都倒在了一旁的茶洗里。

    “茶凉了就不好喝了,这府里头啊缺的东西不少,可茶叶永远不缺。王爷这几日辛苦的很,千万别在这种小事上将就自己。”

    从小到大慕白的衣食住行可以说是由苏嬷嬷一手包办,当初在宫里头的时候,因为不受重视,有的时候属于景仁殿的东西没能按时发下来,还是苏嬷嬷去交涉了一番,没把事情闹大,但是之后景仁殿什么东西都没短缺过。

    特别是茶,几乎这天底下所有上好的茶叶苏嬷嬷那里都有一份,景仁殿里头有个和太医院一般大小的柜子,上头一格一格的用来放苏嬷嬷的茶叶,下面的抽屉里总是放着一套套的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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