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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同归 第3节

作者:歌逝 字数:16795 更新:2021-12-31 11:07:11

    萧静慈生起气来“我绝谷哪是那般心狠手毒之人,能用活人试药毕竟是陈了几百年了,谁知这药有无毒性”

    无字诗见萧静慈这般开不起玩笑,无趣地伸了个懒腰“静儿你就是这般无趣,你后院不是养了一堆用来试药的兔子天都黑了,我也乏了,咱们睡吧”

    绝谷里的确养了不少的兔子,在百草阁后院里,圈出一大块草地来,将兔子关于其间。因顾华念调皮,萧静慈为了磨他的性子,早就将这兔子交予了顾华念去养。小孩儿喜欢白白软软的动物,每日清早爬将起来,总要先去后院瞅瞅兔儿,喂了青草萝卜,才肯安心。

    萧静慈于绝谷无事,除了处理谷中杂物,闲来也乐得捣弄些药物。他将那两粒丹药都各自研磨成了细粉,又嗅又尝,分辨出药材和用量来,每种都捏了十几粒,怕兔子不爱吃,还掺了些糖进去。捏好了药丸子之后,萧静慈捧着药到了后院,便见到两个孩子正蹲在地上,兔子栏外,不知道在从栅栏里往里看什么。

    “阿旭,华念。”萧静慈唤了两声,而后半蹲子,打开兔栏,点选着有多少才出生不久的小兔子。

    顾华念跟在萧静慈身后,看着师父忙碌,好奇问道“师父,这一次是要试什么药啊”

    “这一回是要生厉害的小兔子哟”萧静慈选出几只兔仔,关到一旁的小兔栏里,回身摸了摸顾华念的小脑袋,而后辨别了一番兔仔的雌雄,分别喂了药。这一回见效不是惯常的快,需得把这些兔仔养大了,再等配出小兔子来,而后才能看到效果如何。萧静慈喂了药,眼见这几只兔仔并无不适,便嘱咐顾华念两声,要好生照看这些小兔,离去了。

    药丸子捏得有点多,还剩了几粒。萧静慈也并未多上心,随手搁在了自己屋子里的药架子上,而后去给无字诗熬药去毒。待无字诗喝完了,萧静慈捧回了药碗,给无字诗拆了肩膀上绑着的纱带换药,问道“你这毒还得再调理上几个月才能全好,若是没有什么大事,便在绝谷养伤可好”

    “的确是无甚大事,我这个闲人,只会东走西逛罢了。”无字诗眯着眼享受着萧静慈的服侍,“静儿,这几个月要打扰你了。”

    “总是假模假样的客套,你累不累”萧静慈拧着眉头,原本轻柔的动作,在最后系上纱布的时候用力地勒了一下。没想到萧静慈会有这么一下,无字诗“嘶”地吸了一口凉气,换来萧静慈一个白眼,“系得紧一些,才不容易掉”

    无字诗哭笑不得。缓了缓肩膀上的疼痛,无字诗起身,去找自己的徒儿。

    韩子阳早便开始了习武,每天醒来都是要先扎一时辰的马步的。老成的小孩儿很是自觉,一向不用无字诗嘱咐。只是今天无字诗去寻韩子阳的时候,见徒儿正与顾华念一起为兔子笼草,问道“阿旭,晨起马步扎了吗”

    闻到师父的声音,韩子阳“呀”了一声,丢了手里的小镰刀小篮子“今儿早晨醒来,华念叫我来喂兔子,忘记了”

    无字诗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可是徒儿头一回竟为了闲事儿忘了练功。也未对韩子阳加以责怪,而是帮两个孩子抓紧割了草,才领着韩子阳去练功夫。无字诗受了伤,被萧静慈千叮咛万嘱咐不能随便乱动,便只坐在一旁,指挥着韩子阳这样那样。一整天地下来,韩子阳已然浑身湿透了,喘着粗气,想要洗个澡。

    萧静慈让木匠专门给顾华念箍了个浴桶,此刻便借给韩子阳用了。浴桶摆在顾华念卧室,刚倒满热水,韩子阳褪去了全身衣物,正泡进热水里,顾华念在外疯够了回来了,以为屋里没人,推门便进了房间。见浴桶正摆在不远处,氤氲着热气,以为是师父给自己准备好了水洗澡。顾华念欢呼一声,踹上了门,便一边扯着衣服一边向浴桶那边扑去。

    浴桶里跑着的韩子阳被吓了一跳,大叫一声“你干嘛”

    听到有人的声音,顾华念愣住了,才看清水汽中韩子阳正泡在自己的浴缸里,嘟着嘴问道“你怎么在这儿啊”

    “萧叔叔让我借你的浴桶洗澡。”原本韩子阳正在擦皂角,结果顾华念往浴盆旁一趴,竟是不打算走了的样子。韩子阳一阵尴尬,也顾不得抹皂角了,把身子努力往下蹲,泡在水里,眼睛盯着顾华念看,像是在催他快走。

    顾华念不知是否没接收到韩子阳传来的眼神,打量着韩子阳泡在水里的身子“你的脸挺黑的啊,身子倒是好白啊”

    作者有话要说 顾华念小流氓

    话说明后天差不多就倒叙结束该怀孕了

    章 〇〇九 误食

    顾华念趴在浴桶边上,打量着韩子阳泡在水里的身子,道“你的脸挺黑的啊,身子倒是好白啊”

    这么直白地问出来,韩子阳有些无言以对。整日里跟着无字诗东奔西跑,在烈日下曝晒,韩子阳露在外面的部位的确是黑得多。只是韩子阳并不打算回答顾华念的问题,干脆扭过脸来,再往浴桶里蹲了蹲,将自己整个人泡着,不肯理会顾华念。

    顾华念歪了歪头,像是在等待答案似的。两个小孩儿便这般僵持着,韩子阳正暗地担心,不会待水都凉了,顾华念还不肯离开吧,此时萧静慈的呼唤忽而在门外响起“华念华念阿虎说你回来了,跑哪里去了”

    见师父唤自己,顾华念拧过身子,应了一声“哎”,哒哒着小跑出去。萧静慈正与无字诗站于一处呢,看样子像是有什么事儿要忙,见顾华念跑来了,萧静慈招了招手,让他赶紧过来,说道“华念你昨儿不是说腹痛吗师父给你捏了药丸子,在我屋子里的桌子上,你自己去拿了服下,我们忙着赶去修屋子,你有一个师叔要回来,没地方住了。”

    “啊”顾华念皱着一张小脸,不情不愿,“吃药好苦的”

    “师父给你掺了糖。”萧静慈见徒儿这般惹人爱怜的小模样,笑着刮了下顾华念的小鼻子,打发他赶紧去拿药。

    听到掺了糖,顾华念欢呼一声“师父最好了”又哒哒跑去萧静慈的屋子。

    “记得给阿旭也带一颗吧”萧静慈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远远嘱咐着自己的徒儿。

    一旁的无字诗问道“华念腹痛怎么了”

    “生了蛔虫罢了。小孩儿整日在外面疯,回来也不正经净手。”萧静慈答,转身便往百草阁外走,忙着给飞鸽传书来要回谷的师弟修屋子去,“药性不烈,不伤身子,阿旭吃了也可以防生虫。”

    韩子阳早便被无字诗带着开始习武了,顾华念被萧静慈收为徒儿三个月,倒是没急着教些什么。萧静慈整日纵容着孩子多往外跑,尤其是药田,任由他糟蹋,说是真正有了兴趣才能好好地学。所以萧静慈的书房,顾华念倒是没来过几次。

    书房极为素净,没见几件摆设,书架上整齐码着一摞医书,还有不少的瓶瓶罐罐。桌上砚台笔架都规整地居于一角,只是摆着的药盒子,却不是一个,而是两个萧静慈将喂兔子剩下的药摆在了桌子上,之后收到飞鸽传书,一时竟忘了。顾华念个子矮小,够不着桌子,只得先爬到椅子上,而后双肘撑在桌面上,望着两个药盒子,有些疑惑,不知哪个才是师父让自己吃的药呢眼珠子骨碌一转,顾华念想着,平素里的药都是不放糖的,有甜味的那个自然是给自己的了这般想,顾华念先打开了那个装着秘药的盒子,药香混着糖甜的味道扑面。顾华念心道就是这个了,另外一个盒子连开都没开,便抓起了一红一棕两粒药丸奔回自己的屋子。

    屋内韩子阳带顾华念走后抓紧了时间洗好澡,换了干净衣服之后,小小身子想搬着浴桶里的水倒掉,使上了吃奶的力气却没成功。正委屈地想着为什么师父能轻轻松松地搬走打浴桶,他却挪不动销浴桶,顾华念便又回来了,见韩子阳吃力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常言道初生牛犊不怕虎,你倒真把自己当金刚小力士了”

    “哼就会耍嘴皮子,有本事你来搬”韩子阳瞪了顾华念一眼,激道。

    顾华念蛮不在乎“我有那自知之明。”而后将两粒药丸子掏出来,“师父说,咱俩一人一粒。”圆滚滚的药丸衬着顾华念白生生的小手心,顾华念猛地察觉,两粒药丸颜色似乎不是一般又想师父嘱咐过自己,药是不能混着放的,想必是一样的东西吧,便挑了自己喜欢的红色,将棕色的递给了韩子阳。

    这一吃却出了问题。

    韩子阳服用的本是男童的般若龙吟丹,除了药的苦涩,并未察觉身体不适;顾华念一个男孩,服下的却是女童的波罗凤慈丹,初始无甚大碍,没过半个时辰便觉得浑身无力,软绵绵地倒在床上,脸蛋红扑扑的,竟发起了高烧

    韩子阳一个五岁幼童,哪里有照顾人的经验,照着自己生病时师父的做法,将一只小手捂在顾华念的额头上,只觉得掌心的嫩皮都烫得厉害,微有灼烧的感觉。韩子阳吓得不知该做什么好了,干脆奔出了屋子,大呼着“师父,师父”,去找大人来帮忙。

    绝谷的大人几乎都在前几日被大风大雨吹得快散架了的小茅屋那里赶工呢,想着快点盖间结实的砖房。待韩子阳无头苍蝇一般地在绝谷里奔波,终究找到这里,已是小半时辰了。萧静慈一听顾华念烧了起来,忙丢下手里的活儿,都不待多问韩子阳,立时往百草阁奔去。另有大半的大人也都放下了活儿,急着去探看顾华念。无字诗诧异,顾华念不过吃个打虫的药,怎就发起烧来了抱着短腿的韩子阳,也跟了过去。

    一时间顾华念的小屋子里被挤得熙熙攘攘。萧静慈给诊着脉,只觉脉象诡谲,竟是有一股子阴冷之气慢慢在顾华念的身子扩散开来。关心则乱,徒儿出了这种事儿,萧静慈一时间想不到由头,耳畔的吵闹便令他格外地烦躁。好脾气的谷主难得上了火,大喝一声“都别吵了出去”谷中人立时静了下来,才意识到自己扰了谷主的心绪了,先都退出了顾华念的房间。

    最终只剩下了无字诗抱着韩子阳还留了下来。萧静慈苦恼地揉乱了头发,没个好声气“你还留着干什么出去。”

    无字诗却是难得严肃“静儿,听阿旭说,怕是他们两个误吃了那秘药吧。”

    萧静慈错愕,这才想起自己把喂兔子剩下的秘药也搁在桌子上了。懊恼于自己怎么能把这事儿也给忘了,萧静慈开始责备自己,害徒儿成了这样“华念吃了波罗凤慈丹难怪脉象阴气这么重,那本就是给女子吃的都怪我怎就给搁在桌子上,还忘了呢”原先的无措又添了几分自责,萧静慈本就乱了心绪,此刻更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无字诗只得把韩子阳放到了地上,低声安慰着萧静慈“静儿,这不是你的错”正思索着如何劝慰才好,被放到了地上的韩子阳却趴到了顾华念的床前,望着顾华念烧得惨红的脸蛋儿,不断发着汗的额头,以及越发冰凉的身子,韩子阳低声,茫然地向大人寻求信念“师父顾叔叔是神医,一定可以医好华念的是吧”

    小孩的问题本是无心,落在萧静慈耳里却更令他伤神。直到现时萧静慈仍未想到最恰好的方子去把徒儿医好,所能想到的法子也都只是吊命罢了。好在萧静慈还知道已经不能拖下去了,马上先开了吊命的方子让无字诗去煎药,自己拿了被子把顾华念裹了起来,用干毛巾给顾华念擦着汗。

    等药端了过来,顾华念已然失去了意识。拿勺子一口一口地喂着,没多少药咽了下去,大部分都沿着嘴角淌了出来。萧静慈眼角闪着泪花却作着坚韧的态度,见韩子阳正小心翼翼地拭掉顾华念咽不下去的药,满眼希冀着顾华念下一秒就可以睁开眼,生怕被孩子看出了什么。正不知道顾华念能不能撑得下去,百草阁外忽而响起青年男子的呼喊“大师兄我听说我有了小师侄就赶来了,你到不来迎接我”

    来人唤作谭静语,乃是萧静慈的小师弟。原本是静字辈最聪慧的一个孩子,医术也是最高明的,只是性子太过跳脱,又自诩风流,老谷主终究不放心,还是将谷主之位传与了萧静慈。萧静慈这才想谭静语要回来,赶忙让他过来,若是谭静语再没办法,怕这世上再没人能救回顾华念了。

    谭静语正拿了只大大的布老虎呢,“哇唬”一声跳进了顾华念的屋子,却见自个儿的师侄儿没被自己吓到,而是病恹恹地窝在师兄萧静慈的怀里,闭着眼睛,昏迷不醒,忙丢了手里的玩具,问到“怎么了怎么了”一边问着一边把顾华念的小胳膊拽出被子,把起了脉。

    萧静慈挑要紧的讲了,并把剩下的药给了谭静语看,殷殷地期盼着谭静语能有好主意。谭静语默然半晌,叹气道“我倒是有法子能把命吊到二十五岁,只是之后仍是不好办啊师兄你哪里弄的这东西”

    “祖师爷爷留的。先莫管这些,二十五之后怎地不好办了”萧静慈到不是要故意瞒着师弟,只是现下情况正急,来不及多说什么。

    “祖师爷爷”谭静语被吓了一跳,之后却接受了,“也是,这变态玩意儿,也就祖师爷爷能做得出来。”

    “莫要对祖师爷不敬”萧静慈道。

    谭静语撇了撇嘴,受了教训,便没再提祖师爷爷的话儿,转而又接着说顾华念的事儿“好在这药性并不是附在我的小师侄身上的,主要还需得传给后代。若是能度给后代,自然便好了。”

    “度给后代找一个女童吃般若龙吟丹”萧静慈皱起了眉头。漫不提与韩子阳的婚约一事,般若龙吟丹的药性霸道,哪里是女孩能承受得起的“这般事”

    “师兄,我是那般阴损的人嘛”谭静语不悦,咋呼了起来,“女孩哪里承受得了那霸道的药,怕是连命都吊不下吧,还让她承受生子之苦”

    萧静慈又没了法子“那”

    见师兄的样子,谭静语得意起来了“我听闻男子间也是能生孩子的,坊间有不少这般的传闻了。先吊住了师侄的命,有我们绝谷在,还怕找不到那方子”

    章 〇一〇 舞勺

    谭静语终究还是把顾华念的命给保下来了,只是病根毕竟没除去,顾华念的身体虚弱了起来,才五岁的孩子,今后却不能跑跳了。

    萧静慈总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徒儿,愈发地宠着他。顾华念年岁虽小,却知道自己是捡回了一条命,并没有怨天尤人。只是在师父的要求下,收敛起了心性,到不再像之前那般贪玩,愈发沉静了下来。

    在绝谷里养好了伤,无字诗带着韩子阳告别了这个世外桃源,继续在整个大闵朝流浪,有一回甚至横渡了大闵东边的那片海,到海外的国度游玩了一番。只是大略每一年多些,无字诗总会同韩子阳二人前往绝谷,去探看萧静慈与顾华念。

    什么当阳,什么韩家,什么青衣会,什么秘药,在这飞逝的时间里,韩子阳五岁那年发生的事儿仿若一场梦一样,再也未曾于他的生命之轨里刻画下什么痕迹。当年两个小小的娃娃转眼便十七岁了,都成了清俊的少年模样。韩子阳又一度见到了顾华念时,绝谷里的桃花开得正艳,顾华念却只能躲在屋子里,咳了两声,倚着窗户望着窗外的景。

    萧静慈怕顾华念撑不下去了,提前为他行了冠礼,起字为易之,殷切地盼着他能好好活下去,不再承受病痛之苦。说来也巧,自打起了字之后,顾华念的身子倒是比以前好多了,虽则情绪仍旧不宜起伏过大,不能多活动,好在不再咳了。萧静慈也从祖师爷留下的一堆的散方子里寻到了那能另男子生孕的药,大抵是祖师爷并不屑于此,这奇妙的药方竟连个名字都没有。萧静慈得了方子,大喜过望,忙令全谷弟子搜寻方上的药材。饶是绝谷这般的实力,仍旧用了些年数,才终究制成了药。萧静慈命名之为“天鬻丸”,飞鸽传书给无字诗这一绝好的消息,把两个小儿的婚事提上了议程。

    接到消息后的无字诗却露出了苦笑。事情竟这般赶巧,飞鸽落到他的肩膀的同时,韩宋氏也送来了书信,言说韩老爷子时日不多了,她已掌管了韩家的大权,希望韩子阳能赶紧地回去。

    权衡了半日,韩子阳还是决定先行回家了。顾华念的身子已然大好,倒是不急去生那个孩子,把病根除了。他虽然对韩家没有感情,只是从孝道上讲,生身父亲要离世了,做孩儿的明明能赶回去,却流浪在外,着实不孝。

    等到了韩家,守门的小厮听闻他是韩家大少,竟先给了个白眼“这几日冒充我家少爷的人多了去了,你怎么证明你是真的”

    没想到会被这般问题责难,韩子阳微蹙了眉头,思量片刻,言道“母亲并未留下什么物件证明我的身份。”韩宋氏当年其实留了个玉佩,不过无字诗却是忘了给他了。

    没了这信物,看门的小厮便认定了眼前又是一个骗子了,不由得白了韩子阳一眼,而后眼咕噜噜一转,又道“那你便说,你身子上可有什么胎记,能证明你的身份”

    韩子阳又是一愣“这我身上也并无胎记啊烦请小哥报上一报,得以见母亲一面,究竟是能认得出的吧。”

    “那便要看”看门小厮留了半截的话,拖了长腔,而后笑了笑。他本确定眼前这只是个骗子,想着能讹点小钱,进门晃一圈,假装通报了,再把人赶出去。

    谁料到韩子阳并未能通透他的意思。一直跟着无字诗东奔西走,无字诗朋友遍地,到哪里都是被尊为上宾的,又只是个年仅十七的少年,韩子阳哪曾受过这等小人的鄙夷,更不用说去弄懂他话里话外的暗示了。见小厮不肯通报,韩子阳一时上了脾气,干脆甩手离开了,由着小厮在他身后啐了他一口唾沫。

    好在无字诗给的盘缠充足,倒能让韩子阳多在当阳上好的客栈里住上几天。先是闷在客栈里思量了几日,后着实烦闷,想着干脆去绝谷探看一下顾华念罢了,便退了房,往绝谷方向步去。

    路过当阳最繁华的那条街,韩子阳隐约想起,自己年幼的时候,似乎同师父还有顾华念一起逛过这里。正在这一篇熙攘中沉思,忽然前方一声大喝扰乱了韩子阳的思绪“我韩家看上你的东西,是瞧得起你”

    大抵是富贵人家仗势欺人,韩子阳跟着无字诗有了几分侠性,最见不得便是这等的事儿了,惹事儿的又是韩家,韩子阳不知道当阳有几个韩家,想来也逃不过自己那些亲戚。韩子阳沉声道“住手。”声音不见得大,传的却远。话刚落音,韩子阳便闪身到了那欺负人的韩家家仆身前,抓住了他要甩向摆摊的菜农的手。

    在当阳,韩家人向来是横着走的。多少年没人拦过自己,那家仆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扫了一眼,只见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十七八岁的年纪,一身上好的绸缎,模样清秀,却是一身的好功夫,一眼便是练家子的模样。少年并非长得有多骇人,这家仆却忽的双腿发抖,眼见得就要软了下去,双唇哆嗦着,吐出两个字来“少少爷”

    倒是巧了,眼前这家仆是韩宋氏最宠信的管家的侄儿,曾被派去给无字诗送过信,因此见过韩子阳两三次。韩子阳生的耐看,又是今后的主子,这家仆倒是记住了他的模样。认出是韩子阳之后,原本嚣张跋扈的家仆换了一副狗腿的嘴脸,哈着腰问道“少爷,您到当阳了怎么不家去啊”

    韩子阳满眼的厌恶。他与韩家的接触不多,除却那些送信来的家仆,也就是五岁那年遇见过一次韩宋氏,都十二年过去了,早便忘记了。最鲜明的两回印象,一个是狗眼看人低的看门小厮,一个便是仗势欺人的家仆,韩子阳已然对那个“家”失望透顶“我怎么不家去你去问问三天前看门的那个去”

    只是终究要回“家”的。有了仆从领路,这一回韩子阳进门没有阻碍了。十七岁的少年板着一张脸迈过那个挂着“皇商韩府”黑底金字大牌匾的大门,买进那美轮美奂的院子,却觉得这地方恶心透了。

    早有人前去厅堂向韩宋氏通报韩子阳回来了,韩子阳被领到大厅,转过流水小桥的回廊,只见两个少女向他福了一福,黄莺一般的嗓子向屋里脆生生地喊道“少爷回来了”而后跟着韩子阳一同进屋。屋里有许多的丫头太太,簇拥着一个五十多的老太,许是这些年过于操劳,头发已经白了一半,脸上的皱纹沟壑纵横。一见到进了屋的少年,笑得咧开了嘴,颤颤巍巍地张开双臂,唤道“可是我的旭儿快过来,想死娘了”

    韩宋氏的样子像是要抱,韩子阳却不习惯与人亲热,在韩宋氏面前两步站定了,行了大礼,唤道“母亲。”

    见儿子这般模样,韩宋氏以为韩子阳在怨她,将孩儿送出去这么久,韩宋氏也觉得对韩子阳多有亏欠,收回了双臂,并不加以勉强。让韩子阳快快起来,韩宋氏向他介绍了韩老爷子的几个姨太太和庶子庶女,态度谈不得亲切,面子上到也过得去。而后便给韩子阳拨些丫头小厮,叫到“桐儿、雁儿你们两个以后就是少爷的大丫鬟了。”

    才刚在门口通报,又跟着韩子阳进屋的两个少女应了一声“是,夫人。”

    与其他人算是打了个照面,韩子阳请韩宋氏携他去看韩老爷子。老爷子在主卧,因不能见风,屋子门窗大闭,药用的久了,整个屋子里都闷着草药的味道。

    韩宋氏言说自个儿年纪大了,受不得那个味道,便没进去,韩子阳也看得出啦,自己的亲身父母感情并不算好。他进出绝谷多次,顾华念的屋子里也是关着门窗,闷着药草的味道,倒是对这味道没有多大的排斥。只是韩老爷子的屋里味道与顾华念相差许多,多了老者特有的腐臭气息。

    韩老爷子刚喝了药,此刻还有几分神思,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了眼前的少年几分,茫然想着这是哪家孩子。旁边的管家忙三步上前,低声对老爷子道“老爷,这是九少爷。”韩子阳行九。

    得到这般的提醒,韩老爷子才知晓眼前是自己唯一的嫡子。“啊啊”地叫了两声,韩老爷子挣扎几分,想要往韩子阳那边蹭去。

    韩子阳忙稳住韩老爷子的身子,亦是行了大礼,唤道“父亲。”

    韩老爷子是几个月前生了怪病的,没几日便卧床不起,而后竟连发声都不能了。韩宋氏将能找来的医生都寻来了,甚至请来了绝谷谭静语,没人诊得出韩老爷子这究竟是怎么了,只能吊着命,也眼看就不长久了。韩宋氏说不上心,却动用了最好的医生;说上心,却连看都没来看一次。

    这一天里把韩家的人认了个遍,韩子阳终于回了自己的房间,洗了个澡。桐儿与雁儿总要为他宽衣,服侍他入浴,韩子阳却浑身地不自在,请两个丫鬟出去,听着丫头偷偷笑他假正经。

    韩子阳有些头疼地躺在了床上,忽然觉得有些晕眩,空气里有几丝甜甜的香气,下半身难以启齿的地方灼热了起来。正纳罕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见雁儿悄悄溜了进来,一边宽衣一边向他走来,还未到他眼前,已经露出了白花花的身子了。少女带着几分羞涩,轻声诱惑般地唤着“少爷”

    被这般的场景吓了一跳,韩子阳死死地闭上了眼睛“非礼勿视,雁儿,你快把衣服穿上。”

    雁儿有几分委屈“少爷,您不喜欢雁儿您不喜欢的话我我叫桐儿来”

    “这怎么可以”别说韩子阳是有婚约在身的,哪怕没有,他也不是那等在婚前便行苟 且之事的性子,听了雁儿的话,韩子阳着实惊住了。

    “可是您要是不喜欢我们的话夫人会怪罪的”雁儿竟是泫然欲泣。

    章 〇一一 弱冠

    韩子阳这才明白,怕是自己母亲的注意。忙让雁儿离去,运起内功来,以抵挡某些无可言说的杂念。等到第二天清晨,韩子阳早早起来,去给母亲请安,正思量着如何开口问询雁儿的事儿,韩宋氏却抿了一口茶,问到“旭儿可是嫌弃那两个丫头不漂亮老身倒是觉得,太漂亮了也不好,总归是祸害。”

    踌躇了半晌,韩子阳未有回答漂亮不漂亮的问题,而是应道“母亲,孩儿是有婚约的,您也同意过了。”

    韩宋氏却不屑道“瞅瞅你父亲娶了那一屋子。你那未婚妻难不成是个悍妇还不许你为韩家开枝散叶,纳个小的了”这女子生来也怪,自己因了自己的夫婿三妻四妾而伤神了大半辈子,等到儿子长成了人却鼓动着他纳妾了,并不理会那未婚妻的心思。

    母亲这样表示了自己的想法,韩子阳皱了皱眉头,见母亲闷声地重重搁下茶杯,知道母亲是不乐意了,便至少维持着面子上的恭敬,不把心底的埋怨露出来,言道“母亲,萧谷主的长徒亦是男儿。既然儿子要与他结为平君,自然是不得娶妻纳妾了。”

    “什么”韩宋氏将韩子阳送出去之后,便忙于韩家的事儿,倒是没怎么关心过萧静慈的长徒是男是女,长得怎样,品行如何,潜意识里已然塑造了一个江湖女子的模样,并且把她当成了敌人一般。头一回听说那根本不是个女子,竟是男儿身,韩宋氏手一颤,把桌子上的茶杯震碎在了地上。

    只听清脆一声,上好的瓷碎出了干净的声音。韩子阳仍旧维持着对母亲恰如其分的敬意,却在眼底里带上了三分感情,应道“他名为顾华念,为人恬静,母亲您会喜欢的。”

    “你你无字诗他怎么不早说”韩宋氏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来,指着韩子阳,一股子无名火泄不出,全转嫁在了无字诗身上,“我在韩家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为你争回这家业来,你找了个男的,这家业最终还不是落在你那庶兄弟身上了那群”韩宋氏原本想骂“那群狗杂种”,终究想起了这是在韩家大院里,说多了,被有心人听去了,必定会招惹来是非。于是闭了嘴,韩宋氏冷冷地扫了一眼跟在自己身旁的丫鬟小厮,见他们都识相地低下了头,摆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来,韩宋氏粗喘了两口气,平复了些许,温声道,“旭儿,你还是把那场婚事退了吧,我韩家岂能无后。”

    韩子阳却是铁了心的样子,向韩宋氏叩首“婚事乃师父亲定,退婚,则我韩子阳便为欺师之徒。”

    “你若不退,那便是灭祖”韩宋氏撂下了重话。

    这一场交涉终究是不欢而散,韩子阳甚至屏退了吓人,言明了绝谷有奇药,能另男子成孕,结果韩宋氏到像是受了更大的惊吓,直言一个会生孩子的男人娶了回来岂不是娶了个妖怪,更是骇人了。韩子阳无法劝说自己的老母,便只能郁郁退回了自己的房间,见桐儿和雁儿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几个小厮也都躲着自己窃窃私语,韩子阳觉得这个“家”怎么呆都是不顺意。

    便找了个机会,向母亲告辞,说是在当阳附近有老朋友,这番回了当阳,少不了要去拜访一下。

    韩宋氏略一猜想,便得知这“老朋友”大抵便是绝谷里那一位,便黑了脸,说他这才回家几天便坐不住了,是嫌弃家里哪里待他不好吗

    韩子阳倒是的确嫌弃这个。自在惯了的人哪里能受得了大家族的规矩管制,走到哪里身后都跟着些丫鬟小厮。这番想要出去,打着的名号是看老朋友,更要紧的还是想散散心。韩宋氏脸色再难看,也勉强答应了,只是要他多带几个下人,备齐车马才好。韩子阳并不想这般兴师动众的,瞅着那华贵的马车便直苦笑,眼看着几个不懂事的弟弟妹妹一脸欣羡,父亲那些姨太太倒是都摆出了看好戏的样子,韩子阳无奈,还是登上了马车。

    这是韩子阳十七年来头一回坐马车。无字诗喜好骑马,无论走到哪里,都是马背上来去,路遇风雨天,也就就地投家店,或者搭个帐篷。马车慢,车里的座子倒是垫得软乎乎的,韩子阳倒是觉得自己坐在了棉花堆上,随时都能陷下去似的。

    车里头除了韩子阳,还坐着桐儿和雁儿。这两个丫头是韩宋氏几年前就给韩子阳挑好了的,韩子阳倒是觉得,她们像是母亲安排来监看自己的一般。正浑身地不自在,赶车的人怕行车太快颠坏了里面的爷,大清早出发,傍晚才到绝谷外的那小镇。

    这番终于到了,韩子阳逃也似的跳下马车,松了一口气。安排好下人住下,自己却向跟两个丫鬟说了一声,就要独身往绝谷去了。

    雁儿经过那尴尬的一夜,后来便对韩子阳不知是不满还是太羞,并不肯腻上前了。桐儿却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问道“少爷这是要去哪里何不带上我们夫人说,我和雁儿是要跟在少爷身边伺候才好。”

    桐儿那一双剪断秋水的眸子也是极为明亮勾人的,落在韩子阳眼里,却没得到什么回应。韩子阳道“我是要下绝谷,那里难出难进,我这般学艺不精,还不能带人去。”

    摆明了是在拒绝了,桐儿抿了抿唇,又言道“不若少爷带我们去绝谷的入口罢,若少爷回来晚了,我们也好有个地方去寻。”

    这种话由一个丫鬟来讲实在是有些过火了,即便是韩子阳并无人有贵贱这般的想法,也觉得桐儿与他并非相熟,哪里能提出这等要求。绝谷的入口,多少人寻觅不到的地方,韩子阳即便知道,也不会说的。只是皱了皱眉头,不愧由韩宋氏调教出来的丫鬟,桐儿立时明了自己做错了什么,垂下头去。韩子阳叹息一声,还是寻了个借口“带你们去那里,那时天都黑了。绝谷毕竟在深山老林里,哪能放你们两个小丫头,黑夜里在那儿呆着”便独身去绝谷了。

    谁料到桐儿那无稽的忧心竟成了现实,韩子阳这一去,的确是有整整两个月没能回来。

    因为待韩子阳到了绝谷的第二天,传来了无字诗的死讯。

    无字诗是去赴一个朋友的宴会,半路上却是失了踪。等到他那朋友久等无果,担忧地跑去寻人,只在林中寻到了无字诗的尸首。年过五十的男子,安详地倚靠着一棵大树,双手垂在地上,没了呼吸。

    身上毫无创口,寻了几个医生也看不出中毒的迹象。无字诗究竟是为何而死、怎么死的,竟生生地成了一个迷。接到这噩耗之后,萧静慈几乎是疯了,同韩子阳一起赶赴无字诗那朋友家中。上好的楠木棺里,那男人嘴角还带着半弧的微笑,像是睡着了一半。

    萧静慈号啕起来,竟也一病不起。无字诗那朋友焦头烂额,作为无字诗唯一的徒儿,韩子阳只能压抑着心中的伤痛,强打起精神来,帮这位世伯料理师父的身后事,而后搀扶着萧静慈回绝谷。

    医者不能自医,萧静慈的病是无字诗那朋友请来医生给诊治的,只道是心病,药只作辅助,能不能治好,还得看他的心。待回了绝谷,顾华念又给号了号脉,却惊了起来,忙唤来自己还留在谷中的师弟师妹,一齐帮忙,得出的结果却都是一致的。

    萧静慈失了心,自己想死了,谁都救不回来了。

    一连失去了两位慈爱的长辈,绝谷此时真如同死地一般地死寂沉沉了。韩子阳怕顾华念过度伤心,又陪了他几日。直等到顾华念连番地催促着,韩家的人怕是等急了,韩子阳这才离开。

    原本是想着待回家跟母亲说一声便赶紧回来。韩子阳去了小镇,自己带来的仆人早就走了,便直用轻功赶回了当阳。待近了韩家,却见韩家家门口挂起了白丧带,门口的小厮穿着麻衣,一脸哭丧的表情。

    韩子阳也是在为无字诗服丧的,一身麻,回韩家倒并不失礼。待进了大院,却发现一旁设上了灵堂,几个姨太太正在那里嚎哭,虽则见不到几滴眼泪。韩宋氏一向是稳当的,此刻虽作出了悲切的样子,却并没有失仪。见韩子阳回来了,韩宋氏冷冷道“旭儿,你父亲昨儿没熬过去去了,你这不孝子都不在他身边,还不过来给你父亲磕头。”

    原来是韩老太爷,竟然也去了。韩子阳感慨着世事无常,就这么几天功夫,他没了师父,没了萧谷主,还没了这个只见过一面的父亲。

    终究是韩宋氏掌了韩家的大权,几个庶子道义上不好在父亲尸骨未寒时做些什么,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韩子阳接管了韩家,暗地里咬牙切齿。做惯了侠士的韩子阳竟掌管起商家来,虽则从小师父便说过,自己早晚都是要回韩家的,真正做起这些事来,韩子阳还是觉得这般可笑。

    可笑的营生却生生填满了韩子阳的生活。接下来的这三年里,虽则服着两重丧,韩子阳忙得都忘了悲痛。眼瞅着三年的时间过去了,韩家人都接连退去了麻衣,重新穿回了绫罗绸缎。待韩子阳二十岁时,韩家业已见不到什么故人的哀伤了。

    韩子阳一满二十,韩宋氏便开始暗地里给他张罗婚事,一副把当年的婚约抛在脑后的模样。韩子阳头疼于那些开始给他找茬了的哥哥们,没注意到老母的小动作,直到当阳某个老板悄悄问他对自家女儿的看法的时候,才意识到母亲是在做什么。

    果断地请母亲退了那些女孩儿的画像,韩子阳登门道了歉,昏天暗地地忙了几天,才抽出时间来去接顾华念。因为顾华念是终究要作韩子阳平君的,萧静慈将谷主之位传的是二徒弟沈华安。只是沈华安此刻正在都城,作了御医,说是要把太医院里绝谷没有的方子都学了才回来,于是顾华念先代了谷主之位。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天伤心,昨天电脑崩溃,今天拯救回小电了,三更努力中

    呼唤纯良t t纯良我想你纯良我爱你纯良我离不开你纯良没有你我连码字都不想做了纯良你去哪里了t t

    章 〇一二 承孕

    前事如此,话回成亲当夜。

    韩子阳说要替顾华念服那天鬻丸时,顾华念不可谓不动容。带和着水服了药去,二人间头一回要做那等事了,均未曾有人事经验的两个人红了脸。顾华念半俯身去要为韩子阳褪去衣衫,仅是解了个衣带便缩回了手。偷偷地瞄着对方,解了自己的衣服,青涩而动容地相拥之后,被翻红浪,一夜而过。

    清早有小丫鬟来敲门,唤两人起床,为韩宋氏敬茶。韩子阳倒是习惯于早起习武,或者去忙进货出货,顾华念因身子不好,从小就是被惯着,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此刻被扰了清静,不顾及形象地打了几个呵欠,惹得一旁服侍的桐儿和雁儿悄悄地一脸嫌恶。

    嫌恶归嫌恶,顾华念也终究是主子,被指派给他了的桐儿只得捧着干净衣裳为顾华念更衣。只是自打懂事之后,顾华念的衣服都是自己穿的,哪里还能劳动别人,便接过衣服,三两下穿戴整齐了。

    “易之,不是这样的。”韩子阳笑道,便倾身帮顾华念理了理腰上顾华念随意绑起的玉佩。顾华念向来不带这些装饰的,只是现在是韩家平君了,身上啷当的少了,怕别人还不知该怎么笑话韩家呢,也只能略选了几样。

    早早派人来叫韩顾二人的韩宋氏,此时竟还躺在榻上,闭着眼睛,装作没醒的样子,任由儿子和他平君跪在外面,捧茶等着。等到觉得这威风耍够了,韩宋氏慢悠悠地起床,听顾华念学说了两句吉祥话,结果捧来的茶,抿了一口,便摔在桌子上,道“这茶凉成这样都敢往我眼前送,顾小平君是想冷掉我这一口老牙,还是想告诉老身,老身冷落了你了”

    其实那茶虽凉了些,并无韩宋氏说的那般夸张。顾华念见韩宋氏一副不起身的模样就料到有这么个下马威了,早吩咐下丫鬟,茶是隔一会儿便换一盏的。此刻见韩宋氏发起无赖的样子,知晓她只是想为难自己一番,顾华念便未作辩解,只是一个劲儿地致歉。眼前这老太太,再不堪也毕竟是韩子阳的母亲,顾华念知晓韩子阳是个重情的人,不打算让他为难。

    一大清早便吵成这模样,韩子阳也着实头疼,只好去规劝自己的老母。其时韩宋氏一个人骂也没得到半点回应,已然有些觉得无趣,见儿子劝了,便顺着台阶下了,没再计较下去。而是让丫鬟小厮都退了下去,神情复杂地望向顾华念,张了张口,沉吟了好半晌,才问“你们绝谷那能令男儿生育的药”

    韩宋氏是想问顾华念吃了没有。其实韩宋氏令顾华念扮作女装,除了存了那一份为难顾华念的心思之外,也是在考虑,若是顾华念以女子的身份嫁入韩家,倒是更好掩饰身孕,还能让韩子阳纳几个小妾,多子多孙。谁想到韩子阳昨晚上当着众礼宾的面儿说破了顾华念是个男儿,为这档子事儿,韩家母子已然吵过一回了。

    韩宋氏心想,若是还没来得及吃,便不要这孩子了,给一棒子喂颗甜枣,哄得顾华念答应下来,让韩子阳找女人留几个子嗣罢了;若是吃了,还得仔细考虑,要怎么说才能不被别人当妖怪来看。

    谁曾想到那天鬻丸竟不是顾华念用,而是韩子阳服下了。韩顾两人悄悄地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若是这么直白地告诉了老太太,怕她承受不住,便先瞒下罢了。

    搪塞了一番,总算把韩宋氏糊弄了过去。韩子阳又去忙生意了,顾华念叮嘱着他得小心一些,又道“我今儿个去趟花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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