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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同归 第1节

作者:歌逝 字数:17051 更新:2021-12-31 11:07:10

    我欲同归作者歌逝

    章 〇〇一 喜夜

    韩家的新任当家要娶新娘子了。

    当阳韩家,可是大闵王朝最大的商家了。守着盘踞在当阳城郊的大闵的命脉丹江,韩家靠着做倒卖的生意发了家,把南边细长喷香的谷子运往北方,再运把北边细滑的布匹绸缎送回南方,一南一北的巨大差价将韩家人和沿途的官府都喂养得个个肥白。

    老当家三年前不幸去世了,现任当家年岁不大,不过二十一岁,名为韩子阳。为老当家守满三年孝后,其时已过了最上好的婚龄,但韩家当家的身份一摆,仍引得不少人家争相把二八年华的好女儿往韩家里送。

    可最终韩子阳所娶的,却不是任何一家的小姐。

    就在半个月前,韩子阳让母亲退了收进府里的小姐门的画像,而后对那些送了画像来的人家一一登门致歉,言说自己的师尊已经为他定下了一门亲事。等全部道了歉,韩子阳独身去了离当阳百里外的绝谷,接来了一位女子,安置在了韩家别院,不日便要迎娶进门。

    尽管未曾有人见过这位未来的韩夫人,也都打听不出这未过门的韩夫人是谁家的女儿,单知道她是从绝谷来的,就阻断不了大家的胡乱臆想。当阳外向东南百里的绝谷,有这般简洁的名字,是个四面悬崖的孤谷,深不见底,千百年来便是传说中有去无回的地方。谁料到几十年前,还是前朝嘉朝的时候,有位前朝的皇子坠于崖下,几个月后却奇迹般地回来了,还带着位青年伴于身侧。直到此时人们才知晓,还是前朝嘉朝刚刚立住脚跟的时候,曾有位老神医领着几个弟子和满室医书定居在绝谷底,几百年来,江湖上能叫得上名号的许多神医都是出自绝谷。这韩家的少夫人便在这般的揣度中被按上了绝谷弟子的名分。

    顾华念有些哭笑不得。

    被韩子阳送进别院,顾华念其实几乎可以说是被软禁的。尽管韩子阳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他,还把自己的一个贴身丫鬟指派给顾华念以照看他的起居,却并不允许他迈出房门一步。顾华念虽是有些不自在,却并没有为难韩子阳,听任了他的安排。

    顾华念的确是绝谷弟子,却并非什么女子,而是货真价实的男儿身。

    这场婚事是顾华念的师父,绝谷神医萧静慈,与韩子阳的师父,江湖人称“无字诗”的侠士年轻的时候定下的,约的是二人的长徒,无论性别,不比年纪,皆要结为婚姻,以示交好,偏偏二人都抱着把对方的徒儿迎进门的心思,开山授徒的时候,长徒都刻意收了男子。闹出这等乌龙之后,二位做师父的皆是哭笑不得。

    其实大闵王朝对婚事已经不羁男女了,有不少男子间结了姻亲,互相被称作“平君”,亦是携手共度一生,传为佳话。只是无字诗的这长徒韩子阳毕竟是当阳韩家的当家,若真娶了顾华念,断了子嗣,怕是等他去后,韩家为了争夺家业会有大乱。恰此时萧静慈忽而想起祖师爷传下的古旧医书里,似是有一方子,能令男子亦可怀孕,便把方子翻了出来,传书给谷外所有弟子,把方子上那些药都搜寻齐了,捏了个丸子,起名叫“天鬻丸”,交给了顾华念。

    谁料到无字诗忽发疾病,连寻常的医生都没等到便气绝身亡,韩子阳刚将师父下葬,失了一生挚友的萧静慈见过无字诗最后一面之后也郁郁身亡。顾华念扶棺回了绝谷,韩子阳返了韩家,又赶上韩老当家去世,一番忙乱后,两人都披麻戴孝为老人服了丧,便把早前定下的婚期给错过了。

    韩家的偌大家业本就不好打理,偏偏有许多不长眼的还惦念着韩子阳的位置,给他添乱,韩子阳自从接了韩家便整日忙碌。不容易才抽身去迎顾华念来当阳,又立时陷入了忙乱之中。于是直至选定的黄道吉日到来之前,顾华念便没有再见过韩子阳一眼。怕是韩子阳正在忙于俗世,根本便不知自己被软禁了一般,这命令,顾华念猜,大抵逃不过是韩家老太太下的。

    大婚这天很快就到了。

    虽说是韩家当家大喜的日子,想着顾华念毕竟是个男人,又没有“娘家”,能省的步骤都给省了。成婚这日的清晨,韩家老太太指了一个老嬷嬷过来,托着凤冠霞帔、各色金银首饰来给顾华念打扮,俗艳的款式颜色看得顾华念直皱眉头,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任由老嬷嬷和韩子阳派来的丫鬟桐儿打扮。等盖头落下,顾华安被来接新娘子的韩子阳打横抱上了轿,轿旁的婆娘故作了一片欢喜的声调喊了一声“起轿啦”之后,顾华念闭死了眼睛不去看眼前红彤彤茫茫然的一片,把手缩在了袖子里,紧紧地攥着手心里的一个小盒子。

    那盒子里装得便是天鬻丸,正随着轿子的起伏咕噜噜乱转。

    迈过了大门上熊熊燃烧着的火盆,顾华念才被允许着地。落地的时候顾华念的身形晃了晃,他并不习惯这般瞎子样什么都看不见的感觉。一只手来搀起了他的臂弯,隔着衣物,顾华念亦能感受到那只手的骨骼分明。韩子阳扶他进了韩家大堂,韩老太太绷着脸坐在堂前主座上,一旁的客人们都在打量着新娘子。

    司礼高唱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韩子阳与顾华念便一令一动地做完了这一套形式。之后顾华念被几个喜婆子拥着送入了洞房,韩子阳留在了堂里,受着来宾的恭贺。

    被独自留在了新房里,顾华念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接下来估摸着有一个多时辰没有自己的事儿了,顾华念掀了盖头,到桌前摸些小点心吃。

    喜房里桌子上摆了不少点心、果子,顾华念琢磨着书上看来的成婚的礼仪,一会儿这些花生、枣子还有桂圆什么的都要往床上撒,说是暗喻着“早生贵子”,于顾华念而言,吃食不下肚,那便是极大的浪费而已了。念着自己毕竟才进韩家,顾华念没把东西全吃光,而是一样尝了一点,留着些让他们糟蹋的,便又坐在了床头,小憩一会儿。

    等听着前面有人来了,顾华念赶紧把盖头又盖上,端坐起来,装出一副端庄的模样来。

    韩家抱了个半大小子在新床上滚了两圈后,韩子阳才在婚床上坐下。喜娘把韩子阳和顾华念衣衫的下摆系在了一起,嘴里说着“永结同心”的吉祥话,吐出一个“早”字,又给生生咽下去了,讪笑两声,端过瓜果便往新人身上抛。在洞房里闹了大半个时辰,喜娘将挑子递给韩子阳,才陆续领着人离开了。

    顾华念正想把盖头掀了,手却被韩子阳按住。韩子阳坚持用挑子把盖头挑了起来,低声说道“母亲有派人在外面盯着,先照礼节来。”

    于是顾华念将双手稳在膝上,任由韩子阳挑起盖头。眼前红彤彤的一切终于回归了本元,顾华念打量着贴近自己的男人,有些日子没见了,仍旧是曾经那张冷硬的脸孔,坚毅的双眼神色却有着说不出的疲倦“阿旭你这几天休息得不好”韩子阳的乳名换做阿旭,顾华念与他也是从小便认识的,惯常以乳名唤之。这般问着,顾华念有些许担心,伸手搭在韩子阳的腕子上,为他诊脉。

    韩子阳却推却了顾华念的好意,挑开盖头之后,将床两头的帘子放了下来。阻隔了窗外窥视的视线之后,二人才恢复了惯常的相处方式,而非在人前假惺惺的样子,一边清扫着满床滚动着的花生桂圆,堆在一角,腾出可以睡觉的地方来,韩子阳回道“易之不必挂心,我那些好兄弟趁我准备婚事捣了些乱而已。倒是易之,委屈你了,我将婚事交予了母亲负责,未曾想到”

    易之便是顾华念的字了。韩子阳说话的时候顾华念正忙着拆被紧紧地盘起来的头发。韩老太太派来的老嬷嬷怕也是得了老太太的命令,要给他个下马威,盘头的时候下了大力气,扯得顾华念头皮生疼,拆的时候更是麻烦得紧。大抵知道韩子阳要说些什么,顾华念一边忙着把满头的金银往下卸一边客气道“没关系的,阿旭。”

    韩家老太太并不喜欢这个男媳妇,才故意不许顾华念出门,照着男女的礼节来筹办婚事的,更是让顾华念被打扮成了女人。顾华念冰雪聪明,韩子阳忙于其他事物哪能知晓,便不打算在大婚的日子上发难,让韩子阳难办,就听之任之了。韩子阳自晓母亲此事办得太让顾华念难堪,又欣喜于顾华念的体贴,叹了口气,倾身上前来帮顾华念拆下缠住了发根的玉搔头“我已同宾客们说明了。”

    那玉搔头箍得甚紧,又别在脑后,顾华念看不见,拽了两下没拽下来,已是在生拉硬扯了。见韩子阳接过,他便撒了手去,由着韩子阳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墨发救出,把搔头丢在那一堆首饰见,而后道“谢了。”也不知是谢韩子阳告明来客他的男儿身,还是谢韩子阳帮他拆这玉搔头。等好不容易将这满头叮当乱响的玩意儿全摘了,顾华念一头墨黑长发垂间,拧了拧被重物压了足足一个白日的脖颈,这才想起什么,从袖子里请出装有天鬻丸的木盒,轻轻开启了盒子,向韩子阳介绍,“这便是师父留下的天鬻丸了。”

    “这名字起得倒是有意思。天育上天令万物皆能得育吗”韩子阳接过那个药丸。丸子是最常见的棕褐色,发散着药材独有的苦涩味道,看上去再普通不过了。韩子阳倒是不曾怀疑过绝谷神医一脉的本事,只是等真的见到这粒丸子,终究还是惊异,就是这普通的药丸,竟能违反阴阳,令男子生育

    顾华念摇了摇头,一边说一边在半空里比划着“天鬻的鬻,是上粥下鬲的鬻字。”虽则“鬻”字本意便是通“育”的,萧静慈命名的时候却特意强调了这个字。见韩子阳有些疑惑地拧了拧眉头,顾华念解释,“师父说,用这个写起来笔顺多的字,才能突显出寻药材做这粒药究竟有多么不容易,对得起我绝谷在外的弟子们的一番辛劳。”

    这理由其实幼稚可笑,顾华念的师父萧静慈,年轻的时候总是一丝不苟,年龄大了之后却愈发一副老小孩的样子了。顾华念想起师父一本正经地强调着“鬻”字的样子,一边笑着一边差点流下眼泪。好不容易把泪水抑制住了,顾华念一个气未喘顺,咳嗽了起来。

    顾华念的身子其实很不好。小时候大病过一场烙下了病根,绝谷出神医无数,硬是没有一个有法子把他的病根除了去。只是当时那场病来得太厉害了,顾华念总觉得能保住这条命已经算是他的运气了。这一边咳着,给自己顺了顺气,顾华念脸色有些苍白,还是接过药丸来“这要得赶紧吃下,服下后两个时辰内要”他想说的是要行房,才能保证受孕。只是话到嘴边了忽然有些不好意思,顾华念觉得说出来实在是太露骨了。

    谁料到韩子阳却叹了一口气“易之,你身子不好,我来吃吧。”

    “什么”顾华念愣了一下。

    “我来服这药吧。”韩子阳又重复了一遍。

    章 〇〇二 绝谷

    韩子阳毕竟是当阳韩家的嫡子,韩家又是大闵皇帝敕封的皇商,原本并不会给一个江湖人士做徒弟的。只是韩老夫人入韩家家门多年未曾有子嗣,韩老太爷又是个花心的,光进门的姨太太就有四五房,加上外面养着的,好些个都有了儿子。待韩子阳出生的时候,这些庶子不少都已长大成人,两个聪明的甚至被韩老太爷安排进了韩家管事。

    彼时韩老太太的娘宋家家业已开始衰败。失去了娘家的依靠,纵使韩宋氏手腕再硬,也不敢保障能把儿子护好。于是韩宋氏下了决心,先把韩子阳送上山去,寻一个世外高人照看,等自己在韩家站稳了,把那些胆敢玩幺蛾子的孽障都除掉,再将韩子阳接回来。

    韩宋氏最终选了正在当阳游乐的无字诗,领着韩子阳上门拜师。

    无字诗的名号在江湖上叫得够响,仁义大侠,曾同几个大门派一起去剿灭邪教青衣会,独身冲入青衣会总坛,手刃坛主,听闻他还与一向神秘的绝谷谷主是挚友。只是没人知道他师从何处,姓甚名谁,家在何处。韩宋氏抱着还在襁褓里咿呀着的韩子阳去找无字诗时,心里头还是万分担忧的,怕这人隐姓埋名是背着大仇大恨的,会连累了自己的儿子。待与无字诗聊了三两时辰,不知二人谈论了些什么,只道韩宋氏为这个男子所折服,放心地将自家的处境合盘托出,交付韩子阳于他了。

    于是小子阳便跟着无字诗闯荡大江南北,还未学会走路就看遍了山河大川,各色美景。

    韩子阳五岁那年,正与师父在一座小城里住着,一只灰扑扑的鸽子一头扎进了客栈的窗子里,给无字诗带来了一封信。五岁的韩子阳已经见过那只鸽子许多回了,鸽子被简单地唤作“阿灰”,顶通人性,是绝谷的主人萧静慈养来专门给无字诗送信的。阿灰咕咕地叫着,停在了无字诗摊开的掌心上,抬起一只脚来,露出脚上绑着的细小的竹筒,由着无字诗把竹筒拆下来。

    无字诗将竹筒里的信抽出,扫了一眼之后,半蹲子对小子阳咧嘴笑了“乖徒儿,咱们去绝谷看你未来的媳妇儿可好”

    韩子阳知道师父给自己定了一门亲事,正是跟绝谷谷主萧静慈长徒的。韩宋氏找上无字诗时,便确认过了,韩家需得认可这门亲事,他才能收韩子阳为徒。只是绝谷毕竟难进亦难出,韩子阳未曾见过萧静慈的长徒是什么样子,不知长得好看不好看呢五岁的韩子阳刚有了美的意识,比如说师父便是长得并不好看的,五官太过平常,细看总觉得哪里有些别扭,而师父平日里去找的那些姐姐都是个顶个的美人。

    绝谷离当阳不过百里,韩子阳却并不能归家。从小离家的他对父母和家的概念极为淡漠,跟着无字诗赶在前往绝谷的路上,却没想过向师父提议回家看看,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离家有多近。只是谁料到他们未动去韩家的心思却被韩家人盯上了。绝谷附近有韩家的大片庄园,管事的正是韩老太爷的一个庶子。这庶子听闻无字诗就在附近,不日要前往绝谷了,便在去绝谷的路上挖了几个陷阱,埋伏下亲信,妄图想要将无字诗怀里的韩子阳处死。

    无字诗策马前来,这路他走得回数多了,未曾想到竟然有人会想伏击他们,也不多加设防,全速地打马向崖边冲去。马蹄踩在陷阱上一脚踏空,受了惊的马嘶鸣着摔了下去。无字诗心中一惊,连忙踩着马背,抱住韩子阳跳起身来,将将在陷阱旁站住。正惋惜着跟了自己这么久的好马,看样子是摔了腿,不知道绝谷神医是否能医畜生。正盘算着怎样把马救出来呢,道路两旁的林子里忽然杀出人来,蒙着脸,都举着精钢的刀剑,一声不吭地就砍将过来。

    无字诗大凛,才刚以为这陷阱是猎人捕猎惯用的,细想哪有猎人会把陷阱挖在路上,又正猜是剪径的,看这只要人命的架势,又否了自己。还在想是哪路的仇人寻仇来了呢,见对方下盘虚浮,拿剑的像是棒子一样在挥,拿刀的双手紧握,一副用不上力气的样子,一个个又只会砍,完全没有章法套路,不免哈哈大笑起来“我道是我无字诗什么时候惹了仇家呢,可见你们这般下烂的功夫,谁稀罕与你们结仇”笑罢无字诗搂稳了韩子阳,向徒儿炫耀道,“阿旭,给你看看师父我是怎么赤手空拳收拾他们的。”

    蒙面的人却都不见慌张地样子,一下一下用最质朴的攻击方式,统统都对准了韩子阳。无字诗见他们的攻打,这才明白了眼前的都是些什么人,抱着韩子阳左闪右避,一边往悬崖边走着,一边躲开了所有的攻击。一直到都到悬崖边上了,总算是有人歪打正着,差一点点就要砍掉韩子阳的小脑袋了,无字诗却只是伸出双指,夹住了袭来的大刀。

    刀客连忙要往回抽刀,却是完全拔不回来,倒吸一口气盯着无字诗看,像是在质疑他明明只用了两根手指,哪里来的这么大气力。无字诗哂笑“你到是这群人里唯一一个练过几天的,反倒这么没见识。我堂堂无字诗能同你们这些无名小辈相提并论么”说罢两指稍一用力,只听“叮”的一声,精钢的好刀闻声而段。无字诗将夹在两指间的断刃抛了出去,插在了蒙面人面前的地上,大笑三声,仰头倒下悬崖。

    见无字诗与韩子阳就此消失在悬崖缭绕的云雾中,一群蒙面人愣怔了半刻,其中才有一人恍惚地疑问“他怎么跳崖了不是说从这崖上跳下去便有去无回么”

    这般的话语刚飘忽而出,那人便被领头的那个刀客狠狠敲了下脑袋“笨崖下是绝谷你没听说过无字诗和绝谷这一代谷主有旧么”

    “那、那我们回去交差”又有人提议。

    刀客沉默了半晌,答道“我带几个人回去复命,李大,你带人追下去想必这就是入谷的路了,他敢这么跳,绝对不会死”

    被点名要追下去的几个人瞄了一眼悬崖下,只见云雾不见谷底,一个个开始双腿打颤,甚至还有人尿了裤子。那刀客却不理会他们的犹豫,骂了声“胆小鬼一群废物”,干脆抬腿将他们踢了下去。

    只听几声惨叫迅速下沉,再没了动静。

    韩子阳下坠的时候感觉风像刀子一样地挂过全身。饶是打小便少年老成的他也忍不住尖叫了起来。无字诗听到宝贝徒儿的尖叫却笑出了声,在凌冽的风中笑着“乖徒儿,这才像个孩子么”却贴心地将韩子阳露在外面招风的肌肤都裹了起来,又在崖壁上踩了两下,缓住了下落的速度。待到落地时,却见落脚处横七竖八地躺着三两具摔死的尸首,见打扮正是来拦他们的蒙面人中的几个。无字诗有些嫌弃地咧了咧嘴,又觉得自己做的不太妥当,毕竟死者为尊,这些人也终究是韩家不知道哪一位丢出来送死的,便只是捂好韩子阳的眼睛,不让他看见这摔烂的尸首,匆忙向着绝谷阁进发。

    几百年前的老神医进这绝谷建的也只是坐茅草小屋罢了,现时已经被改建成了偌大庄园,开辟了大块的空地。有种粮食时蔬的,大多却还是种的各种药材。每一代的谷主都要收不少孤儿作徒弟,最顶尖的那一个留任谷主,比较拔尖的送出谷去医治天下,其余不成器的便留在谷中侍弄药圃农田。绝谷里有不少的药材,可是世人想寻也寻不到的。

    无字诗抱着韩子阳掠过大片的田地跑向谷中的那坐阁子,路过不少绝谷弟子,都十分熟稔地招呼着。愈离阁子进了,无字诗开始呼喊“静儿静儿我来看我徒弟媳妇儿了”

    还未进阁,便见阁门忽而大开,一本厚厚的书夹着劲风袭向了无字诗,堪堪地敲中了他的脑袋。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怒斥“无字诗我警告你多少次了不要叫我静儿”

    韩子阳跟了无字诗整整五年了,这却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师父被人打中,不由得好奇丢出这本书的人是何许人也。于是韩子阳拧过头向阁中望去,只见一名青衣男子踱步而出,年纪与无字诗相仿,都在四十上下,一手捧着一根不知是什么的药草,看上去另一手应该是拿着才刚的那本书了。大抵是因为刚刚无字诗唤他“静儿”这般仿似女子的名字,绝谷谷主萧静慈眼角有青筋怒起,却仍旧无损他的容貌。萧静慈可算是顶清秀的男子了。

    无字诗那声“静儿”唤了多少年了,萧静慈也告诫了他无数次,只是他并没有半分打算要改,萧静慈也无可奈何。立时无字诗就把话题转了出去“才刚有人偷袭,竟然傻到跟着我跳崖了,你派几个人去收下尸吧。”每年都总有那么三两人,或是想不开,或是意外,摔下了这悬崖,都是绝谷这些住在崖下的人,用一口薄棺葬了他们的。萧静慈拧着眉毛,吩咐了人去收尸,忽而大呼道“你的手这是怎么了”

    若不是萧静慈这一声大呼,无字诗还没有注意到,才刚夹着刀刃的两指间竟然发了黑。见这般样子,无字诗先是愣了一下,而后阴沉下脸色来“可真够狠的啊为了要一个小娃娃的命,竟然在刀上淬毒还是一触即中的那种”

    “我给你看看去”萧静慈说着拽了无字诗的手腕往阁里走。无字诗只好把韩子阳放在地上,跟着萧静慈匆忙进了阁。

    这时韩子阳才得了自由,打量着周身。身后的几块地里种的不知道是什么,韩子阳即便是没在家里当少爷仍旧是不分谷粟的主儿,瞅了两眼便没兴趣了。而后仔细看着这阁子,大门的雕花异常朴素,只是几株草的图样,阁子高三层,地方倒是够大,瞅着大概能有三四十间屋子。大门的门楣上挂着匾牌,上书“百草阁”三个大字。只是韩子阳毕竟只有五岁,才刚开始识字,并不认识“草”与“阁”二字,便念道“百什么什么百早”

    章 〇〇三 媳妇

    韩子阳看着书写有“百草阁”三个大字的匾额,才刚开始识字的他并不能认全,正努力分辨着,念道“百什么什么百早”

    “是百草阁。”忽而有一声细幼的童音响起。韩子阳闻声望去,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躲在门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来,好奇地打量着来客,“你是刚才进去的大叔的徒弟吗”

    “我叫韩子阳,师父叫我阿旭。”韩子阳看着这个娃娃,应该有四岁多了,比自己要矮一些,一看便不常出门,白白嫩嫩的。

    小娃娃一双小手扒住门沿,瞥着韩子阳似乎是有什么不满,嘟起一张粉嘟嘟的小嘴来“师父说,那个大叔的徒弟,是我的妻子,可是我不想要你做我的妻子。妻子应该是可爱的小女孩,可你是个小男孩。你是女孩吗”

    正是朦胧地意识到男女有别的年纪,虽然并不太清楚男子与女子真正的差别是什么,韩子阳经常被无字诗教导要成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知晓自己是男孩,并且一直以此为荣。第一次被这样问,韩子阳有些生气“你才是女孩子呢我是男孩你是绝谷谷主萧静慈的徒弟吗”

    小娃娃应道“嗯。我叫顾华念,师父叫我小念。”

    韩子阳便有些疑惑了“咦,可是我师父说,萧谷主的徒儿是我媳妇儿啊”

    “我是男孩男孩不能做妻子的”小华念强调着,原本是有些怕生,同韩子阳争执了两句,熟悉了些许,却不怕了,从门里跳将出来,双手叉腰向韩子阳抗议。

    小子阳哼了一声“你才不是男孩子胆小鬼女孩做媳妇儿的哪有男孩子躲在门后头的”

    “你你”小子阳毕竟是跟着无字诗长大的,即便是本性再沉稳,跟着无字诗也学了不少泼皮。可是小华念却是从小呆在绝谷里,谷中的人都和睦友好,未曾有过争吵,这时想说什么回骂韩子阳,“你”了半天却没想出词儿来。这么一着急,小华念便差点儿急得哭了出来,硬生生地忍了下去后,顾华念扯着韩子阳就要进百草阁,找师父给他们评评理,看看谁才是女孩子,谁才是做妻子的。

    顾华念来拽,韩子阳绝对不会顺着他的意思乖乖跟着走的。小子阳正刚开始跟着无字诗习武,旁的还未曾学过,两腿一开,马步扎得极稳当。小华念拽了半晌,硬是没能拽动,一松手向后仰倒,后脊梁磕在了门槛儿上,这下子疼得,小华念呜呜地哭了起来。

    韩子阳并不爱哭,极少数哭的时候无字诗都是撇着不理,或者教导他这不是男子该有的行径的。此时看顾华念哭起来了,韩子阳只是撇撇嘴,小声嘀咕“小媳妇儿爱哭鬼像个男子汉么”哭声却引来了阁里正刚看完毒刚开好了疗毒方子的无字诗和萧静慈,二人连忙赶过来看是发生了什么事。

    萧静慈一见自己的徒儿正坐在地上嚎啕,加紧两步去把小华念抱了起来,轻声拍着后背哄着徒儿不哭,一面责问无字诗“这是怎么一回事”

    “阿旭,你怎么把你小媳妇儿弄哭了”无字诗听萧静慈叫徒儿,便知道这个被萧静慈抱在怀里的小娃娃是谁了。喜着顾华念长得可爱,无字诗摆出一副严师的样子来呵斥自己的徒儿,说出来的话儿却总带着三分调戏的意味。

    “师父他说他是男娃娃,不给我做媳妇儿非要去找你们评理,拽不动我,自己磕在了门槛儿上,就哭了羞羞羞”韩子阳坚信着男娃娃就不能爱哭,一点也瞧不起磕了一下就哭起来的顾华念。

    这把无字诗吓了一跳,忙问萧静慈“你、你也收了个男孩儿”

    萧静慈一边哄着顾华念,白了无字诗一眼“怎么,就许你寻个男徒儿,好来把我家小华念娶回去六年前”

    “嘿嘿,我可没那么想过”无字诗笑得无耻,把萧静慈的话堵了回去,六年前有家大户曾请无字诗去,求他教家里小姐点功夫,被无字诗回绝掉了,“那家小姐就需学点保身的,哪里需要我堂堂大侠无字诗出马”其实这也只是找的借口,无字诗当年回绝了人家的邀请,一方面是那家请他去,拿着家里的小姑娘作幌子,暗地里还是打着收买他的心思,自在惯了的无字诗当然不会答应;另一方面,的确是想要收个徒儿,运势好点就把萧静慈辛辛苦苦栽培大的徒儿一下子给娶了回来,就算萧静慈也收了个男孩儿做徒儿,也就是互相作个平君,自己也没吃着亏。

    这猥琐的心思虽然没说出口,无字诗也不加掩饰地露在了脸上,看得萧静慈直皱眉头,一甩袖子抱着顾华念便进百草阁了,把无字诗与韩子阳师徒甩在身后。双手搂在萧静慈的肩膀上,顾华念也不哭了,把小脑袋歪到一边,皱着鼻子,对站在门口的韩子阳做了一个鬼脸。

    韩子阳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看顾华念了。

    无字诗显然不是头一回被萧静慈甩脸子了,熟门熟路地领着韩子阳入百草阁,摸着楼梯上了二楼,推开一间房门进去,把行囊丢在了床头。小屋整洁,一张床,一张桌,两把椅子,桌子上盖着桌布,床上也笼着白色的床罩,显然是为什么人准备的,常有人打扫着,积灰并不多。

    “师父,我们不跟萧谷主打招呼,就这么住下好么”韩子阳见无字诗去掀了桌布与床罩,总觉得此举并不妥当,出声问道。

    “你便叫他萧叔叔就行了。有什么住不得的,这屋子就是一直给我留的。”此话不假,无字诗跑得勤的时候一年都能来绝谷好几趟,萧静慈干脆就给他收拾了一间屋子,专供他住下。韩子阳正想回话,萧静慈却来重重地拍了三下门板,板着脸对无字诗说“开饭了。”

    “静儿可曾为我下厨作了红烧狮子头”无字诗将包裹里的什么东西取了出来,笑眯眯地蹭到了萧静慈的身前,变戏法儿似的从身后变出一个狭长的小盒子,“千年老人参,有人献给当今太后的生辰礼物,被我用齁辣老萝卜根偷梁换柱换回来了。”

    “你又去招惹皇家”萧静慈说得仿似有多么不赞成无字诗的行举,却迅疾地伸手把无字诗手里的小盒子抢了过来,打开来,贪婪地闻了闻,判断着里面躺着的参的年份。一下子却反应过来自己的表现太过了,又板起了脸,虚握了拳于唇边假咳了两声,谆谆叮嘱,“皇家能人异士太多,你终究是一人之身,别再当成自己的家似的来来去去了。”

    无字诗的脸色却变得有些难看了“那本来就是我的家,我还不是想去就去,想回就回”这话说出来,就不知道是不是玩笑了。

    所以萧静慈只是叹一声气,叫二人赶紧下楼吃饭,自己去厨房把早就做好了的红烧狮子头端上了桌。

    绝谷中有五十多口人,此刻都聚在大饭堂里,厨娘把煮好的大锅菜分在铜盆中,端上了桌,色泽鲜艳,味道香喷的小炒也有馋猫去做了加餐。萧静慈虽是谷主,却并未将自己区别出来,领着顾华念也同绝谷谷众坐在大桌上。

    无字诗进饭堂之后先是打了一圈招呼,才在萧静慈身边硬挤了进去。一旁的人往边上挪了挪,给他空出地方,却只有一人的位子。萧静慈瞥看了他一眼,正想开口叫他寻个人少的桌儿坐下,便见着无字诗把韩子阳横腰一抱,抱到了自己的腿上,便挤巴着坐定了。

    萧静慈的手边上正摆着那盘红烧狮子头,看进了无字诗的眼里,无字诗砸吧砸吧嘴,下筷子便叉起一个狮子头来,压低了声调,在韩子阳耳朵边上诱惑地说“香喷喷的红烧狮子头哟,你萧叔叔亲手做的哟料下得足足的,咬一口满齿留香,啧”一边说着一边一点一点地把狮子头往韩子阳的嘴巴上移,眼瞅着要碰到韩子阳的小嘴儿上了,又立时拿开,笑到,“不给你吃嘿嘿”而后自己咬了一口。

    韩子阳却是一脸不为所动的样子,从小到大怕是被这般耍过无数次了。五岁的小儿端坐在师父的膝盖上,一双小手捉住过长的筷子,夹了离他不远的青椒搁在了无字诗的饭碗里,一板一眼地教训道“师父,说了你多少次了,不要总是吃肉要吃菜才可以怎么能挑食呢”

    “阿旭不要往我碗里放青椒”无字诗筷子上的狮子头差点掉了,怪叫道,“青椒的怪味道会染到米饭上的米饭就不能吃了”

    倒是萧静慈身边的顾华念被无字诗诱惑到了,咽了一口口水,小声地问“师父,我想吃狮子头”

    “你想吃,吃便是了。”萧静慈爱怜地摸了摸顾华念的小脑袋,无视身后某个一把年纪了还挑食得紧的男人,把狮子头夹成小块,以方便自己的徒儿夹取。

    顾华念舔了舔嘴唇,小声地说“可是,这不是师父一早起来给无大侠准备的么”

    萧静慈被徒儿这么一说,尴尬地拧过了身子。原本正抢了韩子阳的筷子要把碗里的青椒挑出去,正在同韩子阳争夺的无字诗明显是听到了,笑得一脸得意。萧静慈见无字诗正要说什么,马上随意找了个话题打断“今晚子阳同你住一屋吗”

    “嘿嘿,静儿可是吃醋了”无字诗没个正行,仍是找话揶揄萧静慈。

    萧静慈干脆摔了筷子,才见无字诗能正经说话了,继续道“你晚上睡觉总是东踹西翻,呼噜又打得震天响,我在隔壁都能听见,同子阳一床能行么”

    无字诗见自己日间睡觉那些小毛病都被当着众说出来了,有些尴尬“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子阳都跟我睡了五年了,不都好好的”

    “师父,”韩子阳撇着嘴插话,“萧叔叔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都把我踹下床多少次了”

    见有韩子阳的搭话,萧静慈便笑了起来“所以说,子阳在绝谷里这些日子,便同华念睡在一间屋里吧。”

    章 〇〇四 同眠

    萧静慈提议让顾华念同韩子阳一屋睡下,是想让两个小孩子先培养下感情的。韩子阳倒是没有意见,顾华念却“啊”了一声,拖了老长,一点也不乐意的样子。向着师父又是撒娇又是耍赖,还许了愿如果能不一起睡,就在一个月内把百草经给背下来,萧静慈也终究没有答应。

    待到天黑了下来,两个小孩儿被哄到屋子里去睡觉。顾华念一点好脸子没甩给韩子阳,哼着咚咚咚地跺着地,跳到床上来。又想了想,下床去柜子里拿了一堆的衣裳被子,将床横着中间堆起了一道布的墙垒,呵斥着韩子阳“我告诉你晚上不许越过来”

    顾华念的屋子里的床也是成人的大小,平日里随意他翻滚,今日分了一半出去,横着也一样能躺开。韩子阳并无所谓,也不应声,躺在了自己的那一半,只是睡不太着。

    小孩子都较为敏感,屋子里有一道并不熟悉的呼吸,两个孩子都各自把脑袋埋在自己的被子里,努力命令自己去睡觉。隔了半晌,顾华念终究是忍不住了,问“哎,你睡了吗”

    “没有。”韩子阳没想到顾华念会跟他说话,虽然还是没什么好声气。暗自里韩子阳不屑着,怎么就这么小心眼儿,女孩子似的。

    顾华念倒是不知道韩子阳正在腹诽自己,恶声恶气地说“为什么我们要睡在一起张婶儿说,只有一对儿才会睡一张床。”

    “我们有婚约”

    韩子阳刚开口便被顾华念抢白“我才不做你媳妇儿我是男孩儿”

    “那我们成了婚,就是得做对方的平君了。”其实前朝嘉朝起便许男子与男子成婚了,不叫夫人,唤作平君。

    “可我不想跟你成亲啊。张婶儿还说了,成亲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喜欢小灰,喜欢咕咕,喜欢师父,喜欢喜欢阿蝶,可是我不喜欢你,我是今天才认识你啊”顾华念嘀嘀咕咕地念着。小孩子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其实他现在倒是不为白日里韩子阳同他争吵生气了,却还是没法子对韩子阳和气地讲话。

    韩子阳并不认同顾华念的想法,小孩子虽然五岁,思想却过于正统“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是我师父和你师父定的娃娃亲。”

    “哼,我要是不乐意,师父才不会勉强我呢师父可疼我了,比爹爹和小娘要疼多了”顾华念把小嘴巴嘟了起来。

    韩子阳却有些奇怪了“咦不是说呃,不是说绝谷的徒弟都是孤儿么”绝谷的徒弟基本上都是谷主捡回来的孤儿,这倒是韩子阳从无字诗那里听说的。原本差一点脱口问出,半截才觉得这种问题问了怕是让人伤心,说到最后韩子阳的声音已经小得都快听不见了。

    顾华念却不以为意“有和没有也差不多了。你呢你有爹娘么”

    “嗯,不过我从小就跟着师父,没有见过爹娘。”

    “啧,你比我还可怜呐,我好歹知道我爹长什么样子。不过我娘早就死了,我记不得她的样子了。”

    原本想说自己是早晚会见到爹娘的,韩子阳忽地觉得顾华念挺可怜的,又把这句咽了下去“师父说儿似娘亲,你娘肯定很漂亮。”

    “以前我家的邻居说过,我娘是大美人儿”顾华念得意地说,“谁知道她怎么就嫁给我爹了呢我爹一点也配不上我娘他就应该娶小娘那种又老又丑还带着个拖油瓶的”

    两个小孩隔着衣服堆起的布垒一人一句地聊了起来。只是天色渐渐暗了,困意终究袭了上来,渐渐地两人有些顶不住了,咕哝了两句,都睡了过去。谁想窗外的明月星子都渐次被乌云吞没,原本好好的天忽然刮起了大风,眼看着要落雨下来了。雨还未至,轰隆隆的雷先闪,伴随着一声嘶嚎,一道雷仿佛要将天劈开一般地打亮了。窗子闪过了一道白光,原本躺在床上的韩子阳兀地睁开了眼睛,本能地往旁边一扑,却没有扑到师父熟悉的胸膛,反而撞在了一堆衣服上。

    顾华念也有些被雷声吵到,懒散地哼了一声,把身子往被里埋得更深了些,并没有醒过来。抓着一堆衣服的韩子阳,在黑夜里睁大一双瞳子,颤抖着,盯着窗外。

    又是一道雷闪,闪进了韩子阳的眼睛里。

    而后又是一道。

    韩子阳咽了口口水,终于悄悄地往顾华念那边挪一点,再挪一点,掀开了顾华念的被角,小心翼翼地窝了进去。

    因了被子被掀开,顾华念背后感到有些发凉,这才醒了过来,迷迷瞪瞪地问“你干嘛”

    “打雷”

    “你还怕打雷啊女孩子才怕打雷呢”顾华念倒是还没忘白天的事儿,拿这话来揶揄韩子阳。

    这会子韩子阳也顾不得还嘴了“有溺死鬼会从井里爬出来,专吃小孩。”这都是无字诗打小在雷天跟韩子阳讲的。终究是小孩子,听得多了,没到打雷就怕得不行,一个劲儿地往无字诗的怀里钻。这回子师父不在身边,韩子阳蹭在顾华念同样小小的身子旁边,一抖一抖地。

    这下子顾华念咯咯地笑起来了“你还怕鬼啊胆小丢人”

    “你不怕么”有人陪在身边韩子阳抖得便不是那么厉害了。稳下心神,韩子阳问道。

    “我才不怕呢”顾华念洋洋得意,“师父说过了,我们行医,敬天地,尊常理,不信鬼神。便是鬼神来索命,我们能救,也要给救回来”顾华念说的是绝谷的行医之道,每个绝谷弟子入谷时都是要被叮嘱百遍的,用在了这里,倒是来突显顾华念的勇气了。

    韩子阳不想承认自己胆小,却反驳不出什么话来。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嘴巴。倒是挪得离顾华念远一点了,只是一离开人的体温,韩子阳满脑子就又都是各种的鬼怪,又开始抖了起来。

    顾华念炫耀了半晌儿没得到回应,正纳闷儿呢,转头一看韩子阳缩在一旁里瑟瑟地抖着,撇了撇嘴巴。终究不能把人这么丢着不管,顾华念学师父的样子,给韩子阳掖了掖被角,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阿旭不怕,阿旭不怕”

    顾华念这么哄着,渐渐地,韩子阳竟真的睡着了。

    雷仍旧在轰隆隆地往绝谷里扔着,睡得死猪一般的无字诗梦里闻到雷声,惯常地拍了拍自己身边,却拍了个空。这般惊醒了,坐起来才想起了自己的徒儿今晚没睡在自己身边。念叨着两个小鬼睡一起,不会怕得抱成团儿一起抖着呢吧,无字诗用火折子燃了一根蜡烛,端着烛台,披了件衣服匆忙跑去顾华念的屋子里去了。

    待他推开门,眼见得两个小鬼的确团成了一团儿,结果却是沉沉地睡着。无字诗愣了一下,静悄悄地退出了房门,将门掩上。

    关上门后,无字诗抽了抽鼻子,暗声骂道“臭小鬼,每次打雷都吓得跟什么似的,害的师父记挂,结果今晚倒是睡得熟。有媳妇儿就把师父忘了么谁把你拉扯这么大的”站在门口正跳脚呢,旁边有豆大的灯光亮着。无字诗撇头一看,萧静慈掌了一盏灯出来望一望,见无字诗滑稽的样子,掩嘴轻笑“怎就跟儿子被抢了似的你就似个恶婆婆的样子招人嫌”

    “唉,等两个孩子大了,把咱们俩老头儿撇下到时候看你还能不能这般的说风凉话”无字诗已经开始想了,等自己走不动了的时候,同萧静慈两个人,结一个茅草屋,躲在深山里,每日每日地拄着拐子站在门口,在山风里颤抖着,就盼着徒儿们来看自己,觉得凄凉无比,简直就要下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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