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士兵凌|辱的不仅崔檀郎一人,越接近京城,将陆褆的男宠从囚车中脱出来施以强|暴,就越成为士兵间公开的秘密,直到后来因此而跑丢了温书情,沈寅初才顿觉事态控制不住了,下严令禁止。
谁都没有想到一路上发生这么多事,队伍最后终于回京。陆褆也知道自己的死期不远,现在唯一挂念的,就是阿瞒和纪云。纪云在他面前声称要扔了阿瞒,怎令陆褆不挂心呢。
沈寅初将洪氏所生的男婴交给皇帝,在奏折中一通编造,硬是让这个婴儿做了阿瞒的替身。
皇帝陆祈抱了婴儿在手,屏退了旁人,看着那婴儿。
一个孩子,一个他不能拥有的东西;一个陆褆也本该没有才对的东西,陆褆却千方百计地得到了。陆祈透过这个婴儿,看到了很多,他看到自己至死无子,他看到朝臣在宗室中选取继承人,然后,陆褆得意的笑脸,就栩栩如生地浮现在他眼前。
他从小,已让给陆褆太多的东西,包括父亲的宠爱,包括心仪的女人。最后呢?最后陆褆将宠爱视为理所应得,而让那个他根本就不爱的女人,在他的身边悲忧至死!
陆祈早就该报复陆褆了,他是多么的仁慈,才等到了现在?
他快步走进寝宫里,抓了一条天下只有他才配盖的锦被,用那工艺完美的被子一角,压在臂弯中婴孩的口鼻之上。
“你想要我的皇位,我只有让你去死!”
咬着牙挤出这样一句话,陆祈的手下越压越紧,直到那个婴儿断绝了气息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想了半天这章该怎么写……只有两千多字的原因是要匀一点给明天,明天不出意外,本文上部完结。
上部完结好像至少该是告一段落……而且一个故事也讲完了,也挺值得庆贺的,但是下部主体故事才算正式开始,作者面临着更大的挑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搞定。
25、第二十五章 墨迹
当陆褆被关在大理寺监牢里的时候,对于自己注定的结局并无畏惧,他担心的,是纪云会不会真的扔掉阿瞒?阿瞒能不能活下来?
纪云没有立刻扔掉阿瞒,但是心里一直想着陆褆那“不信”两个字,越想越悲,越想越气,想这人都死到临头了,竟然还不认命!再加上阿瞒成日,拉屎拉尿不说,还不时闹着要吃,纪云光是想办法给他找奶就费了不少心思;每天抱着他走路,又重,胳膊都酸疼;更重要的是,纪云身上带的银钱不多,陆褆给他的,他全丢在了王府里,现在虽暂时不短着用,也得为今后打算,因此,纪云不时路过几个村庄,还要进村卖种子方谋钱。“要是真养个孩子,以后得多上多少花费?”纪云想到这里,越来越嫌弃阿瞒了。
尚且无处可去,纪云赌气似的依然向着京城前行,只是不再和押运队伍同路了。他就是要看个结果,就算陆褆必死无疑,他也一定要看到那个结果。
这一日走到一条河边,纪云累得不行,坐下来休息,将阿瞒放在旁边,自顾用河水洗手洗脸。稍远处石头上一个拿鱼竿钓鱼的老翁看见了,“嘿嘿”笑了两声,道“小伙子,这孩子不是你的吧?”
纪云抹了一把脸,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但凡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哪有你这么不用心的?小孩子的襁褓裹得也不紧,你把他放在地上,看也不看他,就去忙你的,哪有一点为人父的样子?所以我说,这孩子不是你亲生的。”老翁摸了摸胡子,笑着道。
纪云看那水面,清凌凌的映着好天,把阿瞒抱过来喂了点水,自己也喝了点,对那老翁说“是啊,这的确不是我的孩子——这河里鱼多么?”
“还可以,还可以……”老翁笑道,“我前天在这儿钓上来一条二尺长的大鱼,那鱼力气老大了,活蹦乱跳,到处扑腾,差点把我扯水里去……我老头不信邪,非要跟它比一比,死活把它弄到岸上,它还不罢休,在岸上用尾巴扫我,不让我近身……最后我给它弄得实在没劲了,竟让他磨蹭了半个身子进河里,我想,难道还是要让它跑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样?”纪云也想知道最后怎样了。
“它也累得要死了!毕竟是条鱼,离了水,它能神气多久?就在我要过去把他抓住的时候,我看到一条黄色从它的尾巴后面喷出来!被太阳照着,像是……像是金色的带子!”
“那是什么?”纪云问。
“那是它的卵!”老翁道,“它费尽了所有的力气,挣扎了那么久,最后,只是为了要把卵排进水里啊。”
纪云听了,不禁怔了,过了一会儿讪笑道“老伯这个故事,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吗?”
“什么?”老翁讶异道,“我只是看你坐那儿无聊,我又没甚好玩的事说与你听,只有这件事还算新鲜,讲给你解闷的,没有别的意思啊。”
纪云抱起阿瞒,站起来道谢“多谢老伯,请问这条路能到京城吗?”
“能啊,”老翁道,“你一个人带孩子赶路,不容易吧。”
刚开始的时候失魂落魄,纪云真的没有感觉到艰辛,直到见了陆褆后,心凉了下来,才算逐渐有了知觉。
“时间长了,习惯了,不觉辛苦了。”纪云回答老翁。
这个老翁让纪云暂时不敢动扔掉阿瞒的想法了。于是继续赶路,从离开谧南算来,纪云花了将近三月,才总算到达京城。
此时陆褆已被关押,而纪云则徘徊在城外,反复犹豫着要不要丢掉阿瞒。
半夜时分,陆褆听到牢门打开的声音,闭着双眼,问“是带我上公堂,还是上刑场?”
“起来,”那声音说,“皇上要见你。”
明月高悬,纪云抱着阿瞒来到大路边。刚刚喂过他喝了羊奶,他现在睡着了。
“你不能怪我,”纪云对阿瞒说,“我本来是想杀了你的,现在我把你丢到这儿,也许能被人捡到,多少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蒙眼的布被解开时,陆褆看到的,是儿时熟悉的练武场。
陆祈身穿窄袖,在月色中看着陆褆,眼睛里发出一种幽暗的光。
“三弟!”陆祈叫他,同时扔了一柄剑过去。
陆褆接了剑,发出“啪”的一声。
陆祈抽出自己的剑,陆褆也抽出他的。就像少时的比武一样,陆祈举剑对准陆褆。
“不要把我当做皇帝,也别把你当做犯人,我们公平地比一场!”
“我本就没准备当你是皇帝!”陆褆话音未落,剑已出手。
弯腰想把阿瞒放下,纪云想了想,又换了个地方。放下婴儿,再直起腰来的时候,纪云大呼了一口气,好像特别地轻松。
面对着阿瞒,后退了几步,纪云说给自己听“我没做错,我仁至义尽,以后,就看他的造化吧!”
陆祈闪身躲过杀招,反手格上了陆褆长剑,将剑打得一歪。
“你生疏了,”陆祈道,“太久没碰剑了吧?”
“你也生疏了。”陆褆不堪示弱。
“那也比你强!”陆祈脚下移步,腕上用力,将陆褆逼退了一步,“我从来就比你强!你只不过仗着父皇的宠爱,一直都自以为是罢了!”
“说来说去,你还是在为过去的事耿耿于怀。”
“有些事我一辈子都不会释怀!”陆祈又一剑直扑陆褆面门,“笳璇是怎么死的,你以为我不知道?”
“我什么都没做,她是病重不治!”陆褆躲开陆祈直取性命的一招又一招,开始有些气喘。
“若不是你弃她如敝履,她怎么会抑郁得病?其实你可以把她让给我!让我娶她,让我对她好,可是你非要和我争!”陆祈又是一剑劈砍。
“你现在是皇帝,我不是早就不和你争了吗!”陆褆叫道,“你不是早就把我赶到封地了吗!”
“你为什么协助大哥出逃西夷?!”
“大哥从小就有这个志向,他希望生活在西夷!”
“他从小还说,要把中原送给西夷,让西夷人当皇帝呢!你这是帮他谋反!”陆祈气急败坏。
“我这辈子,都没想过一个‘反’字,”陆褆气喘吁吁,做出防卫,辩白着道,“这是你栽赃给我的!”
“那你又为什么求子!”陆祈的愤怒达到,手下愈发地狠,终于在这一瞬逼得陆褆宝剑脱手,又一脚飞过去,踢得他不得不跪倒。
纪云转过身,背对着阿瞒走开。他抛弃了,他刚才抛弃了一个婴儿。婴儿都很脆弱,也许离了他就不能活,但他还是丢下他走了。
但是那又是个带来灾祸的婴儿。要知道,他是逆天道而生,本不该生为男子,却被强行转胎,终于祸及父母——就和纪云一样。
是啊,这世间,只有他,是和纪云一样的。纪云突然站住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此刻空空的,反而觉得就这样晾在夜风中,仿佛缺了点什么,连带得心也不安地狂跳。
纪云立即转身,踩着杂草,往来路上跑。他是多么的愚蠢啊。
“你我同命,也许这是注定。”
他怎么跑了那么久?他刚才到底走了多远?
“阿瞒,阿瞒……”纪云慌张地在夜色中寻找着婴儿,每一棵树和草,都在月光中围着他看,有时候动一动,像是给他提示,又像是误导。
“阿瞒?”纪云看到自己刚刚抛弃阿瞒的地方,婴儿的襁褓散开着,孩子却不知道哪去了。
纪云双脚一软,眼泪几乎流下来。
陆褆被接下来的拳脚打得趴倒在地,放弃了反抗。
“我已经把你的儿子杀了,”陆祈告诉他,满心期待看到他的反应,“你死心了吗?”
陆褆看着地面,听着陆祈的这句话他认为,他已经把他的儿子杀了。
陆褆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冲着黑夜,冲着明月而去,惊醒了树上栖着的乌鸦。
“你杀了我吧!”他大吼道。
纪云想这里又没有野兽,我才走开了一会儿,孩子能跑哪去?支撑住自己忐忑的心,又在附近找了一圈。终于在不远处,纪云看到了,阿瞒围着个尿布,正在地上爬。
“阿瞒!”纪云冲过去,抱起了婴儿,“你在爬?”
刚才未下的泪水,此刻顺利地掉了下来“你在爬?阿瞒,你才四个月啊,你都会爬了?”
然后抱着孩子伤心地哭,也不知在哭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