逞英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吧?牧流风浅浅地笑着,微弯的唇角彷若新月般凉薄,说道後悔了吧?
殿下怎麽来看下官了?韩绮澜避而不答。
昨天是本王累你受伤,本王会负责照顾你的。
韩绮澜冲口而出地说道以身相许?
你想要?牧流风一歪头,眼波里都是媚意。
不用了。韩绮澜果断地说道。
牧流风耸耸肩,直接把托盘里的药碗递给韩绮澜,说道你的早膳。
韩绮澜默默地看着闻起来又腥又苦的药汤,咽着口水说道殿下,下官……
给。牧流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颗蜜枣,趁韩绮澜张嘴说话时把蜜枣塞到他的嘴里,说道快点喝药。
韩绮澜只觉得满嘴香甜,他刚想反驳时,牧流风已经威胁道还是想要我用嘴巴喂?
威胁果然有用,韩绮澜几乎是跌滚连爬地一手捧起药碗把苦药喝得一乾二净,烫得喉咙几乎都要起泡了,毕竟给湘王殿下亲一下估计至少要折寿十年吧?
哼,这就差不多。
殿下……韩绮澜刚张嘴,牧流风就又把另一颗蜜枣塞到对方嘴里,说道本王亲手熬的药也不喝,还真的不怕会折福吗?
亲手……熬的?韩绮澜的眼睛圆睁,早知这样他就该好好尝清楚——不,就算再来一次他都会揑着鼻子喝完的。
是的。
下官承受不起……韩绮澜跪在床上说道。
没什麽好稀罕的,本王……以前也有替兄长大人熬过药。牧流风的脸颊似乎红了一下。
太子殿下……韩绮澜感到话题往一个禁忌的方向前进。
兄长大人的身体跟陛下一样不好,不过幸好他也遗传了些尹后的健康,所以病得不算很严重,现在都不用服药了。牧流风又漫不在乎地说道。
韩绮澜自觉地没有问下去,幸好这时候宫女进来为他更换手臂上的纱布,牧流风很快就离开`房间了。
正午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来了。
韩绮澜当时正埋头於碗中,由於左臂不便扶不着碗,他只能小心翼翼地用右手拿筷子吃饭,毕竟一不小心就打翻饭碗。
敲门声响起来,韩绮澜立即坐起来,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确定看起来依然是个风神俊朗的探花郎之後才应声说道进来。
进来的竟然是墨珑,阳光之中只见她一身锦绣长裙,唇角浅浅含笑,当真是跟牧流风是一对壁人。
墨珑大人。韩绮澜刚刚想行礼,墨珑已经扶着他说道韩中丞不用多礼。
韩绮澜看着墨珑,虽然没有牧流风那般近乎ji,ng致华丽的明艳外貌,可是那股冷静淡定的气质却使人打从心里就喜欢。
这瓶膏药是我亲自炼制,在伤口结疤之後仔细涂抹就可以消除痕迹。墨珑抿唇笑道韩大人毕竟是个书生,若是长着这样一个凶神恶煞的疤痕也太可怕了。
韩绮澜心里感叹着牧流风可真会挑,这样一个又美又会说话的祭师……
他接过药膏,又招呼墨珑坐下来,说道墨珑大人这次来访,想必不是为了送药吧?
韩大人是个聪明人,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墨珑轻绕着长发道韩大人舍命拯救湘王殿下,这件事已经传遍京师了。
为了殿下是值得的。韩绮澜客气地说道。
墨珑一双水眸直勾勾地看着韩绮澜,韩绮澜只是微笑着。
殿下自幼不受陛下宠爱,太子殿下又跟他疏远,良禽择木而栖,殿下恐怕并非适合韩大人的主人。
墨珑大人不也跟殿下关系甚佳吗?韩绮澜的笑容有点变味了,他说道下官听说墨珑大人惊才绝艳,巫卜之术可称一绝,却愿意跟湘王殿下当对无名无份的露水夫妻,未必委屈。
我自有考量,可是韩大人……
下官也有自己的考量。
何等考量?
韩绮澜望向窗外的阳光,浅浅地笑道足够使下官舍命相救殿下的考量。
墨珑刚想回应时,毛毛燥燥的湘王殿下已经从房外捧着药冲进来,说道韩绮澜,是时候吃药了。
於是牧流风就看见墨珑正靠在床边跟韩绮澜笑眯眯地说话的情景。
妳怎麽来了?牧流风有点惊讶。
我有事要来玉珥宫来找殿下,刚好殿下不在,我便来找韩大人聊天,毕竟韩大人老是躺在床上想必是很无聊的。墨珑站起来朝牧流风盈盈一拜,行的不是大礼,足见他们关系甚笃。
牧流风皱起眉来,说道妳先回去吧,本王晚点来找妳。
墨珑看得出牧流风的不耐烦,也就没有强行说下去,只是施了一礼便踏着碎步离开`房间。
看什麽看,人都走了。看着韩绮澜只是呆呆地看着墨珑远去的倩影,牧流风的脚一踹便关上房门,不耐烦地说道。
是下官的不对。韩绮澜立即夹起尾巴道歉,毕竟是牧流风的姬妾,岂是自己一介四品官可以覤觑的,不过自己本来注意她也不是因为她的外貌……
喝吧。牧流风把药碗递给韩绮澜,韩绮澜留意到药没有早上的烫热,估计是因为牧流风
特地放凉了再拿给自己的……或者是,他一直在偷听着自己和墨珑的对话?
想到这里,韩绮澜不禁抬头看着牧流风,衣饰比起平日更要华丽几分,只是梳好的发髻有点凌乱,估计是因为刚刚在厨房煎药的缘故。
殿下……刚才去见过陛下了?韩绮澜接过药碗,小心翼翼地问。
嗯……牧流风斜眼笑道陛下还问起你呢。
啊?韩绮澜一怔。
他说若你的伤势真的很严重,可以移交给太医院,本王说你在玉珥宫住得很舒服,暂时不
用挪窝了。牧流风又加了一句,说道还是你想挪窝?
殿下的寝宫已经足够舒适了。韩绮澜不轻不重地说道。
牧流风凝视韩绮澜半晌,最後只是耸耸肩,没有再说话。
第6章 三(上)
三
几天後,韩绮澜便带着臂伤回到御史台工作,沈大夫果然没有问起韩绮澜的伤势,估计韩绮澜为了牧流风而受伤一事早就传遍皇宫。
中午的时候,李信葵也带着些食物药材前来探望韩绮澜,二人到花园里坐下来,李信葵问起当天事情的细节,韩绮澜照实说了,
当然隐去墨珑和牧流风埋怨的部份。
李信葵叹道都是缘份,现在韩老弟你跟湘王的牵扯愈来愈深了,估计也难以跟他划清界线。
韩绮澜微微一笑,道湘王虽是陛下的幼子,但同样都是陛下的儿子,陛下总不会薄待他的。
李信葵叹了口气,说道我原本也是这种想法,但……之前的宴会上我跟几个官员聊了一阵子,才隐约明白为何湘王不讨陛下的欢心。
韩绮澜想起李信葵还在努力跟其他官员打交道时,自己则在偷窥牧流风的风流韵事,还真的不知道哪件事比较值得。
还请李兄指教。韩绮澜微微弯下`身,近乎谦卑地说道。
湘王的美貌继承自已故尹后……李信葵彷佛是想起自己当初称赞湘王美貌时被对方撞个正着的尴尬,轻咳一声便说道听说尹后和陛下的感情可没传说中那麽要好,那麽多年身边没什麽妃嫔侍候也只是因为陛下本就病弱,有了太子殿下作为继承人之後便对後宫失去兴趣。
感情……不要好?韩绮澜眼珠一转,说道那麽湘王与尹后相似的外貌岂不是……
若是长相惹皇帝讨厌,那恐怕牧流风只能靠换了那张美艳的脸皮来博得陛下欢心了,不过就算墨珑真的有此等妙法,韩绮澜也不希望牧流风放弃如此美貌。
听说这是其中一个原因。李信葵点点头,他又低声说道陛下素来律己以严,多年以来行事虽是雷厉风行,但私德上从未出过差错,尤其厌恶声色犬马之事,湘王殿下长着这样一副祸水容貌,府中又养着那麽多姬妾优伶,怪不得陛下心中不喜欢吧。
这个矛盾倒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韩绮澜若有所思地托着头,只是觉得当中哪里有些差错,正苦思不得其解时,半月门里已经有一个仆人冲进来,说道韩大
人!出事了!
韩绮澜匆匆送走李信葵,然後对着湖面演练一下表情,再往御史台的大厅里走去,果然看见沈大夫正在来回踱步,一看见韩绮澜就上前说道绮澜,刚才司府派人来报,说是司小姐跟她的男仆私奔了,只留下一封信,说腹中胎儿并非湘王的,而是那位跟她私奔的男仆。
哦……韩绮澜点点头,心里想着自己当初是从湘王手中借人来布署此事,如果湘王的手下足够可靠,估计现在已经远在百里之外,司家的人理应追不上的。
绮澜,你可知道什麽细节?沈大夫见韩绮澜还在发呆,忍不住问道。
女儿家的心事,下官当然是不知道的。韩绮澜只简短回答一句。
沈大夫狐疑地看着韩绮澜,韩绮澜当然还是那副面具似的微笑,反正对方也抓不着他的痛脚。
正当沈大夫想再向韩绮澜套几句话时,外面却传来争吵的声音。
司丞相教女无方,现在倒是来怪责本王了。
湘王殿下处处留情,仗着一张脸皮使无数无知少女倾心,难道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吗?
那您没有教好您的侄女,使她迷上我这张脸皮不也是您的问题吗?而且是她……
幸好韩绮澜来得及在牧流风说出些无法收场的话之前就跑出去,先向还在张嘴说话的牧流风大叫道湘王殿下!好久不见!
才两天不见就开始想念我了?牧流风扶着韩绮澜,修长的素手划过韩绮澜受伤的右臂,轻笑道小心又撞伤了。
韩绮澜勉强地笑了笑,只看见司怜梦那杀人的视线已经紧盯着自己,便转身向司怜梦行礼,说道下官见过司丞相。
原来韩中丞眼里还有本官的存在。司怜梦厉声道。
牧流风一手把韩绮澜挡在身後,说道韩中丞只是个中间人而已,司丞相您若要发火就冲着本王来,或者是可以去陛下面前告本王一状。
那天韩中丞你到底跟本官的侄女说了什麽?司怜梦很快就抓到重点,韩绮澜心中暗叫不妙,司怜梦的眼神何等锐利,光是一看牧流风护着自己的架势就知道自己跟他之间有些猫腻了。
捉贼还要拿赃,司丞相您若是找到什麽实质证据针对本王和韩中丞就尽管拿出来,口说可是无凭呢。牧流风一脸欠揍的表情说道。
韩绮澜真想叫牧流风闭嘴,可是自己也唯有苦着脸不住用眼神向司怜梦道歉,司怜梦不怒反笑,说道湘王殿下好大的口气。
本来就是与本王无关的事,是您硬要告上御史台使本王出丑而已。牧流风哼了一声。
二人争执之间,沈大夫也已经走出来,不过一个是官居一品的丞相,一个虽然不受宠但好歹也是名正言顺的王爷,所谓神仙打架,沈大夫当然只能躲到一旁希望他们俩最好别打起来。
现在沈大夫一见两位神仙都稍微冷静下来,知道若不分开他们,恐怕再过一阵子又要吵起来,便马上向韩绮澜打眼色,韩绮澜会意,便扯着牧流风的锦袖说道殿下,下官……有点饿,不如出去吃点东西?
牧流风斜着一双桃花眼含笑看着韩绮澜,韩绮澜觉得自己说的话明明很正直,却在这暧昧的氛围之中变味了。
好。牧流风慢悠悠地说了个字,然後就带着韩绮澜离开御史台。
二人来到附近的饭馆里点了些菜,韩绮澜低声问道殿下,你就不怕司丞相真的找出什麽吗?
不怕。牧流风咬着筷子说道,明明是个颇为粗鲁的动作,可是由於洁白的贝齿快要刺瞎韩绮澜的眼睛,所以他再度被迷得晕头转向了。
可是司家毕竟在朝中有些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