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什么?”
“一场恶战。”
于澜清回到陌石城时,已是半月后。现在局势紧张,连不参与江湖事的寻常百姓都有预感,大事即将降临。
大街小巷依然忙活着自己的事,茶馆处,华弧镖局的事成了大家喝茶吃酒时的谈资。
“华弧镖局这是惹着谁了?满门被灭,这得有多大仇啊!”
“你可不知道,这华弧镖局背后是谁,说出来,吓死你!”
“嚯,难不成还是当今圣上不成?”
“瞎说!”那人压低声音,“是魔教!”
“真的假的,你这嘴炮可不靠谱,没准你编呢你。”
“诶,这我可是真真切切听来的!只不过那时没胆子说。”
旁人一听,不住往他那边靠过去,啃着瓜子听说书似的。
“那晚我打更,路过华弧镖局门口,看里面灯火通明,嘈杂不断,心想这都半夜三更了,还办宴会呢。正准备走,就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又听一人吼道‘勾结魔教,罪该万死’,我没忍住好奇,就凑近了些,你猜怎么着?门口躺着俩死人!”那人激动得喷了一口唾沫星子,回想起当时的情景,霎时脸白了几分。
“然后呢?”众人问。
“然后我就赶紧跑了呗!”
“切。”一人忍不住翻白眼,“我看你是瞎编的吧!”
被说的那人不服,刚想反驳,另一人又道“这么说来,我好像也看见过魔教来这。”
众人又来了兴趣“说说说,怎么回事?”
那人皱着眉回忆“那天一早,我刚从酒馆出来,想找个地方撒泡尿。撒到半,听到一特凄惨的哭声,我心想谁家娃大早上哭哇哇的,提着裤子寻着那声音过去,发现就是从镖局里传出来的,那门口站的人,就是魔教的人!”
“你怎知道那是魔教的人?”
“那种古怪的打扮,不是魔教是谁?”
众人纷纷赞同。
李忡睿坐在远处,喝尽最后一口茶,将银两放在桌子上,走了。
镖局已经重新整顿好,剩下的一些弟兄被召了回来,镖局又重新有了人息,只不过里里外外都透着些沉闷。重新选出来的大当家是玉狐狸。
华淇把她赎回来,看着玉狐狸那双不断淌出泪水的眼睛,交代她管好镖局,每月定期给死去兄弟的亲人送些银子,不要再干以前的暗镖,真真正正做一个不入江湖事的镖局。
从此他华淇,再也不是华弧镖局的大当家。
于澜清回来时,尸体已经被华淇抬走,埋在城外的山中。
李公公是根老油条,斗了这么久,依然没有足够的把柄可以扳倒他。好在皇帝选择相信于澜清,皇帝也是个聪明人,于澜清挖了渠道,皇帝的思路就能像水一样贯通下去,仔细想想,那位整日在自己身边的李公公,也不是一点破绽没有。循着那些蛛丝马迹细想下去,再查下去,连皇帝都有些毛骨悚然。
可姜还是老的辣,李公公跟了两位皇帝,在宫中地位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是他们想动就能动的。
既然找不到足够的把柄,没有足够的理由送李公公上断头台,那么,就需要创一个。
而华弧镖局,就是一个借口。
当晚李公公虽然没有参与其中,却出了宫。甭管李公公出宫做了什么,皇帝都可以拿这件事来做文章。
当晚出宫,当晚华弧镖局出事,陌石城离皇宫并不远,一个来回只需一个时辰。接着一个打杂的宫女恰巧在打扫时从床底翻出了一套染血的夜行衣,一个公公,居然派人把无辜百姓杀了,天子犯法都要与民同罪,何况一个阉人?
李公公,目无王法,杀害百姓。
李公公,贪赃枉法,私下受贿。
李公公,私藏军队,欲意谋反。
条条致命,李公公蹲在牢中,可笑的想,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当晚皇帝说,想吃宫外一个老嬷嬷做的豆腐花,那家店小得很,老嬷嬷又喜欢到处摆摊,派人去很难找到,他只好亲自去,回来,一切都变了。
这个皇帝,把走的每一步棋都算得恰到好处,即使明知那些人会在那晚丧命,也会为了抓住大的,舍弃小的。
或者说是一箭双雕,华弧镖局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皇宫之中,虽还没真正威胁到皇帝的位置,但这已经成了皇帝眼中的眼中钉肉中刺,让皇帝如鲠在喉。
借刀杀人,也是不错的选择。
许不凡在五日后,被贬至边疆,终身不得踏入京城。
一切都仿佛在那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变,皇帝将这事做得密不透风,林磊和黄川仍是计划着他们的计划,镖局也重新运作,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玉狐狸把茶亲自端上桌,笑道“于堂主,今儿怎么有空来这?若是想要走暗镖,可惜了,我们不敢这行了。”
于澜清远远看见李忡睿走向这来,罕见的在生人面前勾起浅笑道“不,我只是来拜访罢了,见面礼来了。”
玉狐狸跟着脚步声看去,李忡睿手提着一布袋,轻轻放在桌子上,掀开,是一颗夜明珠。
玉狐狸并无惊喜,但仍是笑着,抛去了那种红尘,这也是位端庄的美女子。她道“谢谢于堂主的礼,玉兰心领了,这么贵重的见面礼,还请于堂主收回吧。”
“哪有送出的礼再收回这个道理,再者,这是给你们大当家备的礼,收不收还得他说了算。”
“于堂主说笑,除了我,谁还能是大当家?”
于澜清看着玉狐狸,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忽的感觉心里空了一些,仿佛华钰辰没了,华淇也没了。
他告别了玉狐狸,穿过茫茫人群,回到宫中。
华淇六年前学的那本武功秘籍,现在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他本该还有两年的寿命,而如今,或许在他撑不下去的时候,他便随时丧命。
该来的还是来了,黄川和林磊接不到李公公的消息,便开始擅自行动,聚集各门派,就连武林盟主左良行也出动,这场正派与魔教间的战争,一触即发。
第53章 第章
华淇想笑,至少他不同于他父亲华泽君,死在漫天雪地里,天色阴暗,漫天飞雪,一看就不是好兆头。好在现在是初夏,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山脚下那一片满眼的白色人海,一眼就能看清。
“该来的总会来。”华淇如是说道。
“教主,准备好了。”邵子在他身后禀报道。
“嗯。”华淇垂下眸,散下的头发微微被风吹起,“你们撤吧。”
“教主……”
“撤。”华淇加重了语气,不容拒绝。
邵子红了眼眶,咬牙称是。
魔岭山脚下。
林磊对黄川使了个眼色,黄川了然的点点头,凑到左良行的身边问道“盟主,是否该动手了?”
左良行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再等等,太阳落山后我们动身。
夜幕渐渐降临,月亮爬上天边,亮得很,该是动手的时候了。黄川等不及砍下华淇的头颅,亦如砍下他父亲的一般。
众人冲上魔岭,顺畅无阻,可以说,竟没看见一个魔教弟子。
他们一鼓作气,冲到顶,“砰”的一声撞开大殿的门,偌大的大殿正中间,坐着一个披头散发,一身暗红色衣服的男子。
那位男子抬手撩起头发,露出英俊的面庞,他笑道“恭候多时了。”
白冰眯起眼睛,又瞬间瞪大,难以置信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他所认识的华钰辰。
“真的是华钰辰……”白冰小声嗫嚅道。
左良行同是刚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这是何等虚伪的人才能如此伪装自己。
他怒道“华钰辰!快把抓去的弟子们放回来!”
“问我要人?”华淇哼笑一声,“你何不如问问你身边的那两位?”
黄川沉不住气,忍不住反驳回去“笑话!我为何要抓正派弟子?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你莫要在这弄虚作假,信口雌黄,盟主,你可别被这人迷惑了!”
左良行点点头,重新看向华淇,难以想象当初他是怎么表现得如此的无害,如今也定是装的罢了。
“不信我也无妨。”华淇拿起桌前的酒壶给自己斟满一杯酒,唤了一声,“把薛诗郎放出来。”
黄川和林磊皆是瞠目结舌,心道这万万不可能!
薛诗郎被人推了出来,看到黄川,连滚带爬的哭丧着过去。黄川一惊,拔剑就立马砍向薛诗郎,被左良行呵斥住了。
左良行压下他的剑,吼道“你做什么!他可是你的弟子!”
“这……这不可能!”黄川嘟嚷道。
林磊出来打圆场“盟主莫怪,这薛诗郎之前抛弃同门跟了魔教,黄掌门是气昏头了。”
薛诗郎扒着黄川的脚,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巴拉巴拉诉苦道“掌门对不起,掌门我……我真的知错了!是我!是我杀了黄盈师姐!我该死,我天打五雷轰!”
在场的人皆是震惊到说不出话,黄川身体一僵,甚至忘记眼前这个薛诗郎的真假,将他提溜到自己面前,红着眼眶道“你说什么?”
“我想要继承掌门之位,除了杀她我别无选择,掌门我知道我活不长了,但我应该把真相告诉你,我……”薛诗郎忽的一阵抽搐,七窍开始流血,乌黑的血液从他的七窍流出,恐怖至极,刹那间,眼前这人,死了。
黄川将他丢在地上,眼珠还是不能移开,他猛地看向华淇“你做了什么?”
“我有做什么吗?”华淇摊开双手,表情无辜,“你有看到我做什么了吗?”
“你……”
左良水榭掌门左良驱上前半步,打断他“黄掌门,你不是说是魔教中人害的吗?”
“他肯定在弄虚作假!薛诗郎他早死了!”黄川一咕噜,全说了。
“你说什么?”左良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事态竟然发展到了这地步,完完全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啧啧,黄掌门,你是否解释一下,你怎么知道薛诗郎死了?为什么死吗?”华淇将酒杯放到桌上,表情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自然得多。
其实仔细看,眼前的这个“薛诗郎”,身高和体型上都有些不符。
黄川攥紧了拳头,恨不得将眼前这人千刀万剐“你诈我……”
“黄掌门,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左良行沉下脸来,这已经不是一个讨伐魔教,解救弟子们的活动了。在这个活动中,仿佛拔萝卜般,从最上面最显露的地方拉起,将底下最大的秘密连根拔起。或许,华淇那句“问问身边的两位”也并非定是假的。
“我没什么好说的,薛诗郎死的息是弟子报给我的,盟主,这厮就是要迷惑你们,我们正派要团结一气,千万别被他的一面之词给迷惑了!”
左良行将信将疑,心道当务之急还是将弟子们救出来为好。
“华钰辰,我劝你少弄这些花样,赶快把抓去的弟子放回来,不然,你知道的,我们正派是最不愿见血的。”左良驱道。
“我说过,问你身边那两人。”华淇也沉下脸来,气温仿佛低了几度,众人一个寒碜,感觉到了杀气。
“执迷不悟!好言相劝你不听,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左良行吼道。
话毕,一呼百应,群起而攻之。众弟子浩浩荡荡嘶吼着冲向华淇,以多敌少,毫无廉耻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