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知道。”于澜清开口,“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
华淇的声音弱弱从下方传上来“你还记得几年前,有一个从赤骆堂逃出来的小孩吗?”
于澜清一怔,回想了一下,的确有那么个人。
华淇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已经穷途末路了,正派追杀我,我回不去魔岭,一个人跑了很久,是你救了我。在武林大会那时见你,当时是想要待在你身边。”
“那么这次呢?”于澜清问。
华淇终于抬头看了于澜清一眼,很快又低下头,没有回答于澜清的问题,反而引向另一个话题“你知道当年赤骆堂用人炼药的真相吗?”
于澜清没有说话。
华淇似乎也没想等到应答,自顾自又说起来“当年的赤骆堂,和天山派,青城派,这三大派合谋炼药,可炼药需要有人试药,三方不可能拿自己的弟子性命开玩笑,于是天山派的黄川就提了建议,抓那些流浪在外的少年少女,或是拐骗那些穷人家的孩子,说是带孩子进派门习武,实则拿去炼药。你以为只有赤骆堂么?天山派和青城派不知往赤骆堂送了多少人。”
他顿了顿,继续道“伐毒之战,其实是赤骆堂背了黑锅,帮他们做了替死鬼。这么些年来,他们的野心越发的大起来。你知道皇上的病是怎么来的么?”
于澜清一惊“这事不可胡说!”
“我没有!”华淇低吼,“他们在试图控制皇帝!你以为仅仅只是一个门派他们就心满意足了吗?他们想要掌控这个江湖,他们想要威胁皇帝,架空皇帝的权利,难吗?他们手中攥的可是皇帝的命!”
于澜清上前一步揪住华淇的前襟,直接将他拎了起来,终于爆发了“你知道你说的这些话足够让你人头掉地吗?我还以为你已经在自省了,没想到还在满嘴扯谎!”
“我只是在说事实!”华淇激动得眼睛发红,“知道李公公么?他是林磊的表叔,呵,一个太监也想当皇帝!那□□不致死,却会使身体越来越嗜睡,全身性的起血泡,四肢重大下不来床,他们手里拿着解药,待到时机成熟,就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现。他们以为掌控了所有,却不料你找到了火麒麟,信不信,他们动不了大的,就该动小的了,魔教不久后就会再次被围!”
“狗屁!”于澜清怒斥,“我再问你一次,你为什么接近我?”
“因为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我想告诉你他们的真面目!你不是正国候吗?你能放任这种毒蛇的存在吗!”
于澜清把他扔回床上,哼笑一声,冷道“你才不会那么好心。”
华淇一愣,感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你……不肯信我么?”华淇紧锁眉头,感觉鼻头有些酸,“即便我有证据,你也不肯信我么?那么你去查吧,从李太监藏在宫外的一个情人查起,许不凡是我的人,若需要帮忙,可以找他。”
于澜清无言的走到门边,在走出去前说道“我没办法信你。”
自从皇上患病以来,几乎是避不见人,华淇却将症状说得全对,或许华淇所说属实,可这一切太荒诞,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去信。连许不凡,一个知府都是他的人,那么再往上,会不会还有他安插的人,皇上身边是不是也有他的人?又或者,这一切又是他的骗局,他才是那个企图威胁皇帝,暗中霸权这个国家的人呢?
谋权篡位不是个好名声,暗中操控,这步棋走得实在阴毒。
这边李忡睿正好带着冯李景和九清过来,于澜清把李忡睿叫住,悄声道“去办件事。”
“什么?”
于澜清看了一眼半掩的房门,华淇与冯李景的谈话声隐约传出来。
他道“李太监宫外的情人,抓来。”
李忡睿略怔,复点头道“是。”
华淇好得很快,醒来后吃了顿饭,差不多就恢复精神了。
冯李景很奇怪,他在华淇昏迷叫过无数大夫来看,其中不乏名医,于澜清不知动用什么关系,甚至请来了宫中的御医,皆是摇头叹息,找不出症状。
按说像华淇受了如此重的伤,应该气息奄奄,命不久矣。可又神奇的好得不能再好了,桌上五盘菜一扫而光,吃嘛嘛香。
九清的伤在这两个月早就养好了,沈影头上也早已结痂,华淇却问“昨天真是……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控制不了自己,我跟你们都道歉。”
又或许是“昨天”,又或许是“控制不了自己”,在场的人都愣了。
冯李景干咳一声“大当家,那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期间玉狐狸还来看过你。”
“两个月?”华淇表情迷茫了一下,一下子失去两个月,从棉袄换成了单衣,难免有些恍惚,“这次居然睡了这么久。”
“大当家,你到底怎么了?”冯李景问。
华淇嬉皮笑脸的应付着“没事!你知道,人总有些驴脾气,这脾气上来六亲不认,逮谁打谁,没什么可担心的。”
九清往他碗里捡了个鸡腿,知道他不肯说实话,便帮着他打圆谎“你这驴脾气也得改改,你气起来不要紧,我们可就遭殃了!”九清转身看向冯李景,使了个眼色道“沈影应该从私塾回来了,你去看看吧。”
冯李景欲言又止,憋了一口气后只得叹出来,走了。
“九清哥,你的伤怎么样了?”华淇停下筷子,眉宇间透着担心。
九清笑道“早养好了,沈影你也别担心,虽然可能会在额上留下疤,但小当家给他用了名贵药材,应当是没什么大毛病。”
“沈影他……”
“你不用自责,那孩子虽然小,却也明白事理,他知道你是病发作了,没怪你,你昏迷时他还跑来坐你床边说私塾里的趣事。”
尽管自己今后如何,华淇觉得,现在有这些关心自己的人在,仿佛就这样也不错。
魔教中的那些人越发嚣张,不知道从哪得来华淇陷入昏迷的消息,在此期间大作为起来。抓那些正派弟子,集中关在一起。那些弟子个个惶恐不安,殊不知自己其实根本没有收到威胁,只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的棋子罢了。
等到时机成熟,就是该将军的时候了。
黄川坐在次座上,将手中的茶杯猛地往地上一砸,碎得个四分五裂。
“好了?”他腾地站起来,“没有解药他怎么好得了!”
林磊沉默着,眉头却紧锁不放。
李公公哼笑一声,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尖细的嗓音充满了嘲讽“哎哟得了吧,人拿火麒麟来救命,你那点毒在火麒麟那算得了什么?当初我就说放毒些,你们非不听,两个怂包,现在好了,你们说怎么办吧。”
黄川被说了一番,心情不爽,可人李公公权利大,只敢怒不敢言,又扑通狠狠将屁股砸到椅子上。
林磊一向稳重能忍,只说道“表叔说的是,当下还是将皇帝的事情搁一搁,魔教的事……”
“魔教,呵,准备得怎么样了?”李公公问。
“正派们现在对魔教具是愤恨,百姓虽不参与纷争,但其对魔教的不良言评也是我们的有利条件。”
“嗯,再等等,等到那船舵完全倾向我们这边,就是该动手的时候了。”
一手下敲了敲门,从门外传来声音“掌门,大师兄回来了。”
黄川又激动得站起来,瞠目怒道“那个叛徒!居然还有脸回来!”
李公公掏掏耳朵,问道“哎哟你这嗓门,什么叛徒?”
林磊看黄川气得结巴,于是便替他解释道“表叔有所不知,上次讨伐那赤骆堂时,魔教突然出现,黄川的大徒弟就跟着那魔教之人走了。”
黄川哼道“我没他这徒弟!”
“哦?”李公公来兴趣了,“带来看看。”
薛诗郎憔悴了不少,也远没有之前那副心高气傲的样子,整个人仿佛处于没有退路的悬崖边缘,既紧张又绝望。
他跪在黄川面前,已经被黄川打得吐了几口血。李公公嫌脏眼,便在黄川再次下手前叫停道“好了,好歹师徒一场,你要真把他打死不成?”
黄川鼻子出气“哼,我还真想打死他!”
薛诗郎跪在地上,闻言肩膀抖了抖。
他肿着脸道“掌门,我是逼不得已,你一定相信我,我真的是没有办法,那华钰辰给我喂了□□,没有解药我就会死,我真的没有办法。”
“那你现在是不怕死了?”
“我……我想着掌门总会有法子救我的,天山派那么多良药,怎么会解不了这一种毒呢?”
确实,早年赤骆堂还在时,天山,青城,赤骆皆是利益关系,赤骆堂暗地里把药给了天山和青城,青城和天山就在其他物质上给予。
黄川冷哼“自那日起你便不再是我天山派弟子,天山派的药,只救天山派的人。”
“这……”薛诗郎眼睛一瞥看到了林磊,急忙爬过去,“林掌门,林掌门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虽然被逼进魔教,可我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没做,真的,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林磊心软了,开口劝道“黄掌门,这……算了吧,他好歹是你徒弟。”
“哼!”黄川固执的脾气真真无人能敌,“休想!”
薛诗郎整个人都懵了,瘫坐在地上,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眼睛发亮的激动道“我知道魔教教主的事,这件事极少人知道,只要你们帮我解毒,我就告诉你们!”
“你能知道些什么?华钰辰是魔教教主?我劝你少自以为是,这事我们半年前就知道了。”
华淇自当上教主以来,鲜少出现在教徒面前。李公公这行人最遗憾的,是正派安插的人成不了教主身边的人,也坐不上高位,见教主跟见皇帝似的,有官在身但有的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皇帝,在魔教也是一个道理。
若不是新年时华淇真正出现在众弟兄面前,正派们估计到现在还懵着呢。
“不是!”薛诗郎急了,“真的极少人知道,恐怕连魔岭的其他两宗的宗主都不知道!”
“你……”黄川气不打一出来。
李公公打断他“药而已,给他就是,还是不要错过什么重要的消息才好。”
他身子微微向前倾,道“说吧,你知道些什么?”
“华弧镖局,那个神秘的大当家,就是他。他也不叫华钰辰,叫华淇。两个月前他回了魔岭一次,那时候他好像受了什么伤,整个人仿佛要气绝般,脸色白得吓人。不过他很快又走了,我甩开看着我的人,偷偷跟着他,按理说他那种武功高强的应该能有所察觉,可或许是受伤太重,压根没发现。”
薛诗郎咽了咽口水,继续道“我亲眼看见他进了华弧镖局,还听到那些镖师叫他大当家。还有,那时于澜清也在华弧镖局。”
黄川将信将疑间也讶异了不少,毕竟谁都不会想到,一个镖局,居然也会和魔教有挂钩。
林磊沉默着听完,突然大变脸色“我记得魔教,存有火麒麟。”
这是全江湖人都知道的事,魔教找到了那么大个宝贝,当时即使想偷偷摸摸,也不可能。
李公公终于放下手中的茶杯,准确的说,是将它拍碎在桌上,他咬牙切齿道“混蛋!那火麒麟,就是于澜清送来的!”
薛诗郎哆哆嗦嗦跪在地上,忍不住问道“掌门,我……我已经说了,救救我,我只有两天的期限了,求……”
薛诗郎瞪大眼珠,再卑微的恳求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看着那颗跳动的心脏,瞬间脱离他的身体,血淋淋的暴露在空气中,最后一眼人世,是这片血淋淋。
李公公把心脏扔在地上,把手上的血擦在薛诗郎的衣服上。黄川刚从愣神中恢复过来,怒不可遏“我徒弟还轮不到外人来处理!”
李公公一个白眼“你不是他不是你徒弟么?”
黄川噎了。
林磊看了一眼薛诗郎,问“现在怎么办,莫不是朝廷已经与魔教联合?”
李公公回答道“没有,他们根本猜不到那毒是谁放的,或是说根本不知道是毒所害,华弧镖局路子广,于澜清说不定只是与他们做了什么交易。”
“的确,华弧镖局新开了家赌场,收黑钱是人尽皆知,却从不被官府抓去。”
“动手吧。”
“什么?可时机还没成熟,再者魔教陆陆续续把人毫发未伤的送回来,也激不起什么大恨,这时候动手,没理由啊。”
林磊一惊,虽然这些正派们大多数是跟魔教见面就能掐的,但近年魔教中人安分得很,从华泽君主动禁止教徒行为,再到罗斯跟他们的协定,现在的华淇又同华泽君一般,魔教早就不是那么穷凶极恶了。
李公公摇摇头,笑了“凡事要从小的抓起。”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