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汉气愤,大斥“区区黄口小儿!”
华钰辰慌不择路,傻愣愣跑上山坡,被眼前的悬崖逼停了脚步。他气喘吁吁的四处张望,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跳出嗓子眼,突的背后阴测测响起一声笑“小兔崽子,你继续跑啊。”华钰辰身体一僵,这回真是跳到嗓子眼了。
那猛汉一步步将华钰辰逼到悬崖边,碎了口唾沫,低骂“还挺能跑。”
猛汉气势汹汹的伸手欲抓华钰辰,华钰辰附身想往其腋下钻去,不料猛汉一个反手便揪住他的后领,一把给拽了回来。华钰辰欲哭无泪,心中呐喊,完了完了!
“还想跑?”猛汉道,“嗯?”
华钰辰急中生智,眨巴眨巴眼睛,挤出两滴眼泪“这位大哥,我发誓我绝对不会说出去……不,我根本什么都没看见!好汉!放过我吧……”
猛汉不为所动,一语便让华钰辰仿佛跌入冰窖“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他拎起华钰辰,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悬立在空中,脚下是万丈深渊。
华钰辰紧紧抓住猛汉粗大的手臂,仿佛那是一根救命稻草,双眼被掐出泪来,哀求道“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奈何猛汉眼神也不眨一下,他的哀求显得苍白无力。忽然间猛汉的脸慢慢扭曲,华钰辰看到淇哥出现在眼前,脖颈上的手缓缓收紧,仿佛要将自己掐到气绝。
淇哥俊美的脸开始慢慢脱皮,溃烂,露出白骨森森的额头,眼珠滑出了眼眶,只剩一双空洞洞的眼眶,他咧嘴给了华钰辰一抹残酷的笑容,而后毫无征兆的放开了手,华钰辰一瞬失重,坠了下去。
一个惊魂,他喘着粗气醒来,这才是现实。
淇哥那张已经模糊的脸,此刻又无比清晰的回忆起来。
华淇无力的坐起来,将被子掀开,露出半敞的胸膛,额上与背后都已汗湿。他轻唤了一声,门便嘎吱打开了,邵子与武悦悦匆忙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端着温水的侍女。
侍女看到邵子微微点头才上前给华钰辰擦身子,只听耳边响起虚虚一声“我睡了多久?”
邵子皱眉道,“快一月了。”
华淇不以为意的嗯了一声,眼神一瞥,看到武悦悦在一旁低头一声不吭,不免有些奇怪“武岳你怎的沉默了?平时不是叽喳个不停吗?”
武悦悦闻言一抬头,水润润的大眼装着满眼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再眨眼便有夺眶而出之势,着实吓了华淇一跳。武悦悦抖着下巴,终于控制不住“哇”的哭出来“我还以为教主再也醒不过来了……”
话毕还想伸手将华淇抱进怀里,被邵子一手截住,顺势揽到了自己怀里。于是武悦悦瞬间便收了表情,忙推开邵子,喝道“想吃我豆腐呢你!”
邵子“……”
华淇被武悦悦搀扶着出了屋子,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茅草屋,居于山崖两岸,此小屋后院荒废的一小片田地,原本是种药草的。两丈外便是一条清澈潺湲,叮咚流水回荡在山谷间,偶尔伴有几声婉转鸣叫,除去少树这点遗憾之外,这里还算是半个世外桃源。
当年华淇从这悬崖顶上落下,好在这崖不陡峭,从顶看挺唬人,其山体实际上就是个巨大斜坡从上至下,华淇掉到半道便触到了地面,一路滚了下来,扰是如此,谢疾风捡到他的时候,他也只是吊着一口微弱气息罢了。
谢疾风心疼这孩子,费尽心思把他给救活了,可华淇那时被抓去赤骆堂,连续灌了一月的药,五脏六腑皆损,四肢受伤却久久不愈,救活了也只能瘫在床上。
谢疾风耐不住华淇的苦苦哀求,自己种草药,把华淇背到山中的天然温泉里,每日以药泡之,华淇久别重逢,再次体验了“药罐子”这一词。
功夫不负有心人,华淇连泡了一年,终于像正常人一样站起来,却提不起一张椅子的重量,走不出十丈以外,连眼睛也逐渐看不清东西,怕热畏寒,少年白头,这便是那些药物的副作用。
华淇不甘如此,从谢疾风那听说天下有一神功,易学却危险至极。它能让孱弱之人获得无人匹敌的功力,却活不过八年。舍得舍得,欲得必舍,以命来取,以时间来换,华淇没什么不舍得的。
华淇终是学了那身功夫,以惊人的速度恢复,头发剃光了重新长出了黑亮的青丝,连个子都蹦高了不少,抽条长高后终于有个少年人的样,只是脸色依旧发白。
他用了五年,生活在这个荒无人烟的谷底,从孱弱的孩童长成了傲立的少年,于是在他十四岁那年,带着谢疾风送的玉箫,选择离开。
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创建了整个华弧镖局,也不会相信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会一鸣惊人,夺取了魔教教主之位,成为新一任的魔尊。
也不会相信这个在教徒心中这个武功高强,年纪轻轻的魔尊,已经土埋半截,马上就要归西了。
“魔岭最近怎么样?”华淇动了动惨白的嘴唇。
“有些不安分。”邵子回,“估计那些人是要计划些什么了。”
“嗯,那些人本想留着赤骆堂,借薛诗郎来把矛头引向魔教,不料被我反了,是总该计划些什么了。”华淇余光瞥到那位侍女,她正抱着盆到溪边洗布巾,隐约能听到她哼出的欢快调子,华淇收回眼,语气平淡,“杀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大粗长在这一章之后就结束了。
第41章 第章
一月前华淇便失踪了。
那一日的风火堂堂主于澜清,让身边人都胆战了许久。
前一刻还在说笑的人,后一刻便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于澜清把整个易水居翻了个底朝天仍未有任何收获,好像那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他怒得将花园里的花花草草树树打得是残缺不全,辣手摧花,连那亭子也不放过,全打碎扔进素娥池里。
众人是想拦却不敢接近半分,那些前车之鉴正躺前面那块地上呢。
一月间没人敢在于澜清面前提起那位华公子,直到一月后,于澜清得到了他的消息。
大家都传那人武功高强,那人心狠手辣,那人身处魔教……
得到了,却一件也不相信。
于澜清的脸色越发阴沉,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笑容几乎没挂上脸过,整日忙得焦头烂额,睡前几杯黄汤下肚,睡死无梦才最好。
某一日,于澜清坐在外院吹着犀利冷风,幽暗的灯光平添了几分寂寞气氛,那白衣孤影伴着耳边风声,难得的又哼起扰耳的调调。
李忡睿不知何时出现在后头,沉默着听他哼,半响后才开口打断“堂主,夜已深,该休息了。”
于澜清唉声叹气一轮,数落他“忡睿啊,你这人真不解风情,以后娶不着媳妇。”
李忡睿默了默,不咸不淡道“堂主懂风情,不一样丢了媳妇儿么?”
“……”
于澜清一时语塞,良久才向一汪池水叹息道“这不能怪我,他或许一开始便是要走的。”
他顿了顿,逞强道“走了也罢。”
于澜清是难得那么伤心的。
现在想来,他对华淇从一开始的接触便放松了警惕。让他肆无忌惮的闯入自己的世界,再毫不犹豫的离开。
他自道自己做事向来是谨慎的,却对华淇没有抵抗力,仔细想想,第一次初见他时便有种熟悉感,那种熟悉感是潜意识里的,稍纵即逝,连他自己都没发觉。
真是太傻了,他于澜清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李忡睿默默看着他,良久才道“堂主已经休息好几日了,切勿因此事误了正事。”
“比如……”他顿住,声音低下来,“皇上。”
于澜清斜了他一眼,良久才点头。
华淇离开后回了万骨窟,给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一个警告,处理了那些绑架天山派弟子的魔徒,砍断头颅吊在万骨窟的门口三天三夜,血流干了,洞门口也算染了个新颜色。
好好和弟兄们喝上一席酒,醉酒三分后,压心底的事才涌上来。
他捏着武悦悦的小脸蛋,愁眉苦脸道“你说于澜清在干嘛?那厮老吃我豆腐,你呢?邵子不是总吃你豆腐吗?你俩闹了那么久,该成了吧。”
说着说着竟化身为老太婆絮絮叨叨“唉,你们……嗝,别学我,做人爽快些,一个大男人……嗝扭捏个屁,人生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俩趁早在一起……邵子!”
邵子心疼的看了一眼武悦悦,轻应“在。”
华淇捏着武悦悦的脸,还加重了力道“喜欢就告白,不行就强上!”
武悦悦眼泪都快被掐出来了,但看到教主这么伤心,又只能默默挨着。还是旁边的邵子劝华淇放手,心疼的揉了揉武悦悦的脸,结果被武悦悦以白眼为辅助,无情的拍开。
这日众教徒都稀奇这个被教主带回来的新人,一身素白,仪表堂堂,风度翩翩。若是在外,这身白衣是不扎眼的,但若在一群着红黑深色衣服的魔徒中,显得格外突兀。
也不知他哪来的一股傲气,总是对其他魔徒,嗤之以鼻孔。
武悦悦哼道“教主,把他带回来做甚?”
华淇懒散的坐在一把大椅上,屁股下垫的是一张白虎皮。
“兄弟如手足,多只手又不是坏事。”他道。
武悦悦“切”了一声,眯起眼上下打量一番,看那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傲慢之态,气不打一出来。
“还手足呢,我给他打残废咯!”武悦悦气愤道。
华淇淡淡的瞄了他一眼,道“你不知道你生气的样子很可爱么?”
一旁的邵子嘴角抽搐,感觉被调戏的不是武悦悦,而是自己。
武悦悦顿时收了表情,一声不吭。
华淇眼睛又瞄到邵子,“噢”了一声,假惺惺的道“忘了正主在这呢,不好意思,前面那句话你就当我没说。”
邵子微微一笑“教主客气。”
华淇“不客气不客气。”
武悦悦炸了“我我我还在旁边呢!”
新年,魔教也赶这个喜庆日子,张灯结彩一番,弟兄们多早死至亲或遭遇抛弃,基本上这里便是他们的家,兄弟拼酒吃肉,畅所欲言,欢腾得很。
华淇请出了魂元长老和元杀长老,两位百年老人单单看面容只如三十有几,皆年轻俊朗,头发却全已花白。
华淇暗忖,两人可是越活越年轻,他还记得小时候这两人起码是不惑之年,如今是空长了年龄,若是姑娘习得此功法,必夜半笑醒不可。
魂元和元杀看着这个长大成人的少年,欣慰的共饮两杯。
魂元抬手本想摸摸自己的羊胡须,突然想到昨天给刮掉了,只好尴尬的转摸自己的青灰胡渣,笑道“一晃教主也长这么大了……”
元杀附和道“是啊,本事也学够了,若不是教主,我俩估计还待在镇魔塔底,过那不知年月,暗无天日的日子。这救命的恩情,是不敢忘啊!”
华淇摇摇头,真诚道“哪里,若当年不是你们暗中护我,现在我已经归土了,我只是回来报恩,一抵一消,恩情是肯定没有的。可二位小时候待我的好却还不完。”
元杀猛灌一口酒,道“那不算!魔教从来只记账不记人,那些好别人愿给你受着便是,魔教中人向来薄情,过命的交情也可说叛便叛,那些虚的你记他干嘛?”
华淇垂下眸,对他人的掏心掏肺,肝胆相照,以及他人对自己的推心置腹,披肝沥胆,皆可不屑一顾么?
又听元杀道“不过这救命的恩却不能忘,魔教中人皆把性命看淡,死便死,被人救了那就如同再生父母,定会铭记于心!”
华淇举起酒杯,喊一声“好”后便豪迈的一饮而尽。
魂元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转过头来对华淇笑道“天色已晚,噬血族和玉合派也该来了。”
元杀听后抚掌大笑起来,褶子堆起,眼珠子全隐在了褶子下。
他喘了喘,对华淇道“教主还是第一次参加晚上的新年会吧?”
“的确。”华淇笑道,“小时候一到晚上,就被父母关进房里,后来……也没机会,我对今晚可是很期待。”
元杀再次开怀大笑,手指不自觉的搓着光滑的桌面,面色猥琐道“今晚保证你满意!”
魂元在一旁冷冷的拆台“好色之徒当然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魔教中人哪个不好色?”元杀不高兴了,给了魂元一记白眼,“就你个两百年的老光棍最纯洁高雅行了吧?”
“你!你……”魂元老脸通红,吼道,“今晚我就在天灯上祝你早日尽精人亡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