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旋转餐厅,没有包间,餐桌安排在九十九层楼高的落地窗侧,被花簇缠绕的的镂空栅栏隔开,来吃饭的客人多是成对的情侣。
裴昼拿着菜单挑选,平日自我傲慢的他,此刻有了不常见的耐心,选的全是骆闻希爱吃的菜。
偶尔抬头与骆闻希的视线交缠,心中说不出的感觉,或许这就是普通人感受爱情的祥和温馨。
骆闻希察觉到他的体贴,笑意更柔,他对裴昼不是没有感情的,温声道:“阿昼,别光顾着我,我记得你最爱吃Palamos红虾,怎么不点两只?”
菜单上勾画的笔却顿住了。
片刻,裴昼从菜单后望来:“闻希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不是从小海鲜过敏,不能吃虾。”
“是我记错了。”骆闻希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慌乱,随后镇定下来:“我记成另一个朋友了。”
裴昼将信将疑地收回视线,继续点菜,只是直到菜全部上齐,脑子里始终忍不住萦绕着一个问题。
——什么关系的朋友,值得闻希下意识脱口而出他的喜好?
男的女的?
心中有了淡淡的疑虑,被新恋情冲昏头脑的裴昼稍微冷静了些,注意到了更多的细节。
他记得骆闻希所有的喜好,骆闻希少年时和他形影不离,却不记得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更别说像金池一样替他切好牛排。
毕竟多年不见,裴昼努力不去思考太多,但骆闻希很快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低落,看着裴昼盘里自己挑去被剩下的菜,他立马找到了问题。
于是停止了无意义,甚至起到反作用的举动,他眼神微动,忐忑的神色爬上了脸:“阿昼,你是不是生气了……”
裴昼连忙安抚道:“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无论怎么说,一点瑕疵,并不影响骆闻希在裴昼心中的形象,依旧是那个纯然善良的少年。
骆闻希紧咬下唇:“热搜的事情,是不是让你很头疼,都怪我,要是我没有喝醉酒叫你过去就好了。”
见状,裴昼哪还记得先前的疑虑,低声安慰起了骆闻希,发誓并不怪他。
不知不觉,两人越挨越近。
舒缓暧昧的音乐在空气中流淌,骆闻希微微仰着脸,被咬得发红的嘴唇近在咫尺,裴昼目光本能地落在上面,气氛正浓,暧昧在发酵。
骆闻希半闭着眼,心中却耿耿于怀上次裴昼没有亲吻他,导致狗仔拍的照片,被裴昼工作室公关成了好友照片,借位效果而已。
裴昼作为国内的顶流,骆闻希想要在华国打开市场,想凭借自己段时间内迅速爆红,根本不现实。
他缺钱,缺足够的名气。
而这些裴昼都能给他。
上次的热搜结果远不如预料中的好,这次他一定要拍到更清楚的照片,藏在另一桌的娱记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具备,只欠东风。
见裴昼身后斜对角的人悄然举起了相机,这人还跟个呆头鹅似的不主动,骆闻希一时心急,顾不得纯情人设,便准备迎上去。
眼看他快亲了上去,背后那桌情侣中的女孩子忽然气呼呼地拍了下桌,“昨晚我发你的替身文你怎么没看?”
敏感的“替身”字眼入耳,裴昼一个激灵后撤,与骆闻希拉开了足足一米远。
骆闻希:“……??”他跑什么?
身后的女孩子还在兀自吐槽:“前面的情节都给我气吐了,那个男主也太渣了吧!你要这样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男孩子无奈道:“讲什么了?”
“他找了个人做白月光的替身,不仅做饭的口味必须和白月光的一模一样,还挑刺人家外貌和白月光不够像,动不动还PUA对方,说他一无是处,更残忍的是,明知道对方一心爱慕他,他还——”
“怎么?”
女孩子愤怒道:“他还恶意砸钱羞辱替身!”
“什么绝种垃圾!”
这回轮到裴昼:“……...”
还是那个位置,对面还是那个人,但不知怎么的,他有些如坐针毡,总觉得这情节莫名眼熟……
骆闻希不知前因后果,只当裴昼被女孩子骤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看了眼不远处藏着的人,接连失败让他万分不甘心,于是狠下心来,“阿昼,你能不能——”
他害羞地低下了头,“亲我一下。”
话音刚落,背后传来女人气愤交加的骂声:“靠,我才刚看到白月光回来了,后面剧情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男主会怎么样。比如甩了替身,和白月光来一顿浪漫晚餐,喝点小酒,再趁着酒劲来个法式湿吻,呕!”
“真恶心!”
裴昼回过神,恰好见骆闻希似水一般缱绻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不知道为什么,那句真恶心不断在他脑中立体式环绕。
恰好文森的电话打来,他匆匆接起,脸色发绿地扔下一句话,“我突然想起公司还有事,先走了,晚点联系你。”
被扔下的骆闻希刚露出的羞涩神情僵在脸上,神色不明显地扭曲了下。
等等,这就走了?
裴昼还是不是男人!!
……
从西餐厅仓皇逃离的裴昼来到了公司,脑子乱糟糟的,有点后悔,不过是路人巧合下说的几句话,怎么就让他方寸大乱,干出约会半途扔下闻希一个人这种事?
他心里清楚,对于金池毫不知情作替身一事,自己是有愧疚的,以至于方才被戳中痛点,乱了阵脚。
他烦躁极了,从车上下来,一直在语音给被伤了自尊的骆闻希道歉,承诺下次不会这样了。
不过裴昼没跟骆闻希说谎,文森的确叫他来华娱有事,听说那个从不露面的繁星今天要来公司,面试他想要送给闻希的那个青湖卫视选自节目出道曲资源。
繁星这人着实有些邪门,裴昼被摘了几次桃子,多少对他有几分重视。
答应给闻希的资源,不能有意外。
文森在十二楼等他,他从地下停车场坐电梯上去,电梯停在了一楼,门缓缓打开,两个人走了进来。
这俩人特别显眼,发型很独特,矮点的那个一头红毛,单眼皮,五官端正,看上去脾气很躁。
另一个青年约莫一米八出头,窄腰长腿,脸很小,黑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染了头耀眼的白金色头发,不是那种艳俗的金,像夏日阳光洒下的碎金子。
别说,还挺好看。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两人原本交谈甚欢,一进来看见他,突然沉默了。那小红毛还时不时瞪他一眼,这人是有什么毛病?
有毛病的付晨一脸踩到屎的表情。
而单纯来面试的金池:“……”
付晨一进来就看见了自己兄弟的前男友——就那恋爱期间,出轨劈腿两不误的渣男。背着裴昼的面,他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要不是金池在,他还得骂上几句难听的。
快出电梯时,金池一个没看住,付晨抢先一步挤开裴昼,率先出了电梯,在裴昼欲发火之际,阴阳怪气道:“哎呀,还是大明星呢,怎么这么落魄,衣服没穿好,身边没人提醒你吗?”
瞧这狼狈样儿,还敢绿他家小池!
暴涨的怒气止住,裴昼发愣了会儿,在电梯侧边反光的墙壁上看见了自己,脖子右边的衬衣领子夹在里面,没有翻出来。
他居然这副模样在外面呆了大半天。
裴昼涨红着脸抬手翻出衣领,看着那嚣张的小红毛被身边的金毛拉扯了下,不情不愿地走了,又是生气,又感到羞耻。
以前金池不但会搭配好符合外出场合的衣服,出门前,还会一丝不苟为他整理好形容,他一时习惯了,中午出门太急,便没仔细看。
裴昼走出电梯,一时有些恍惚。
可像这么明显的错处,闻希和他呆了一中午……为什么从头到尾没有发现?
第13章 丢人 绝不会让他伤害自己看着长大的小……
金池和青湖卫视这档选秀节目的总负责人聊得很愉快,两人对于出道曲的灵感可谓一拍即合,十分投缘,聊了两个多小时。
总负责人是个刚入职华娱不久,看上去非常干练的女性,临走前,她对金池直言不讳道:“有些话得说在前头,我个人很欣赏你,但华娱上面有裴家人指定了人选,我愿意力排众议选定你,关键是你怕不怕得罪人?”
金池掩在口罩后的眉眼弯了弯,“我能得到您的欣赏,大家各凭本事,没什么好怕的。”
纸包不住火,繁星早晚得站在大众面前,连裴家太子爷都得罪了,他还怕什么?
总负责人在电梯前止步,笑着伸出了手:“我没有看错你,既然如此,让你的经纪人来签合同吧,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金池与她回握了一下。
面试出乎意料的顺利,等付晨签完合同,金池在裴一等人的保护下,哪儿都没去,径直回了古堡,在书房里找到了虞临渊。
这是唯一一间墙壁上没有刻满人像的房间,密密麻麻的书籍放在齐顶的砖红色书架上,高高的头顶开了一扇玻璃窗,恰好在金池与书桌之间印出一道光柱,空气里细小的尘埃在飞舞。
虞临渊便坐在书桌后,他今天穿得很正式,像准备出门,黑色西装,白衬衫,马甲一应俱全,那种感觉……金池不知道怎么形容,有种冷淡的克制感。
见他进来,他放下手中的笔,沉静的眉眼看向他:“怎么了,下午出去办的事不顺利吗?”
就是这副模样,很日人。
金池舌尖轻轻抵住犬牙,清冷眉眼,薄唇,高鼻,禁欲,克制,让他念念不忘许多年,不知动起情来什么样子。
他就是个从小在污水烂泥里挣扎着长大的普通人,纵使现在长成了光鲜亮丽,足以迷惑任何人的阳光外貌,拥有轻易得到无数人赚不到的钱的能力。
但他永远忘不了,十四岁那年,在那个狂风暴雨的夜晚,噩梦惊醒后的他,被虞临渊当个小孩子似的,拢在怀里轻轻拍打着背,哄他睡觉。
温暖干燥的触觉,身上悠长好闻的沉香气息,那一幕时常出现在金池梦里,只是以另一种方式——旖旎湿热的梦。
奇怪的癖好,有点变态。
所以需要克制。
“我想问问,我能不能买台钢琴,在房间里工作。”金池有些踟蹰地笑了笑,平日藏在唇下的虎牙尖探出个头,看上去阳光又无害。
虞临渊点点头,“可以。”
金池似乎更不好意思了,“还有一些其他设备,可能会吵到你们……”
虞临渊又点点头,说:“可以。”
金池观察着他的神情,察觉到对方言语中的纵容,忽然笑了一下:“你对谁都这么好吗,说什么都可以,这样很容易让人失去分寸。”
“不会,只是你。”虞临渊看了一眼手表,合上文件夹,起身往外走,经过金池时微微侧头:“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说话速度、全程举动都十分得体,如果没有那样轻描淡写说出了让金池心脏微颤的话。
只有……他么?
金池有一瞬间的迷失,很快恢复了冷静,谁说出这样的话都可能是撩拨,但唯一在虞临渊身上不可能。
——金池很早就知道,他不喜欢男人。
不过单纯表达他作为客人的特殊权利罢了。
金池收敛心神,跟了上去。
金池原以为虞临渊是带他去挑选一个隔音效果好的房间,没想到他脚步不停,走到了庭院。
与古堡寂冷的外貌不同,花园里花团锦簇,生机勃勃,有专门的园丁修整维护。
无数高眉深目的仆人微微躬身,远远地行礼退下,金池紧跟身前的男人,鞋子踩在松软的土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越过一处又一处繁密的花丛,眼前忽然一亮,一片空出一圈的场地映入眼前。
被花丛藤蔓围着的中心,有一座花房。
花房整个由透明的玻璃筑成,约莫四十多平米,紧靠着玻璃外墙,栽种着很多金池认不出品种的花,十分美丽。正中间放置着一台纯白色钢琴,编曲配器需要的一列东西应有尽有。
环境静谧,完全是花房版的录音棚。
是他少年时最想要的房子。
金池低呼一声,快步走到钢琴面前,小心掀开盖子,爱不释手地摩挲光滑的琴键:“怎么会在这里修这样一座花房,太奇妙了。”
虞临渊注视着他喜悦的表情,微微一笑:“族里有小孩子喜欢这些,闲着无事,让底下人修建了一座,够不够用?”
金池当然不至于和什么小孩子吃醋,坐下来,双手放在微凉的琴键上,不知怎么的,脑中鬼使神差地掠过了另一张五官一致神态却截然不同的脸。
有个问题,他憋了很久了。
他转头看了看虞临渊,又思考了一下措辞:“那个……我见过的那个人格,以后是不是不会出现了?”
虞临渊看着他:“你希望他出现吗?”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我只是对他有些好奇,他看上去并不像你们说的那样危险”金池想了想,诚恳问道:“如果他再出现,我应该怎么做?”
短暂的沉默后,虞临渊开口:“远离他。”
他道:“越远越好。”
金池猛地感受到,虞临渊……似乎非常排斥他和副人格的接触,并不是单纯地说一句,而是一次又一次地发出警示,让他远离副人格。
他一时语塞:“……哦,我知道了。”
见状,虞临渊声音放轻了些,“不必担心,他出现的很少,近几年只出现过几次,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