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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如钩 第6节

作者:棘坷 字数:22416 更新:2021-12-31 12:11:36

    “哎”陆进延沉沉叹息,松开他的胳膊,起身拿来剪子和干净的纱布,坐在林盏床边想给他剪裁出合适缠在脖子伤口的尺寸

    毫无征兆地,林盏的手猛地向他手中的剪子伸去,陆进延赶紧收手,却还是让林盏的手心被剪尖划了一个口子,陆进延顾不上手里剪了一半的纱布,赶紧揉成一团按上他的手心,另一手把剪子往外一摔,哐当一声丢得老远。

    “怎么这么傻在宫里都挺过来了,回了本王身边却又想不开”陆进延弯着身,脸与林盏的近得只隔两寸,口中的热气毫无保留地喷在他的脸上

    知道陆进延现在离他很近很近,林盏闭紧双眼,回答“在下早就想死了,在宫里的时候就想”他的睫毛不住颤抖,蹙紧了眉,“可又怕在宫中自尽惹怒皇帝,这才一直等到现在”

    林盏重伤的下身忽然从陆进延眼前闪过,他握紧了拳头,沉重道“本王知道你恨皇帝,换做是我,我也是承受不住的。本王的龙虎军已经秘密聚集,冯大将军那边也有好消息还没跟你说,待到时机成熟便可举兵,到时本王给你报仇,定不轻饶陆进霆”

    “是嘛,恭喜王爷了,到时您做了皇帝,还请别忘了于家一事”林盏勉强勾起一丝微笑,抿了抿嘴唇说“至于在下,我不想再这么活下去了,在下、好疼”

    陆进延匆匆扫了一眼林盏身上的纱布,柔声说“等你伤好了,自然就不疼了,没必要做傻事”

    林盏虚弱地摇摇头,呼出一口轻飘飘的气息,“外伤好了,还是会疼。王爷,在下总觉得进了这一趟宫染上许多病,时不时的头疼、心疼,还有,过不了几日在下就彻底聋了在下还染上了毒瘾”

    林盏一脸认真地对陆进延仔细数着,末了说道“在下已经彻底是个废人了,活着也是给他人徒增麻烦,还不如一死了之”

    “胡说”陆进延一拳捶在床板上,震得林盏一怔,“胡说你才不是废人”

    “不是废人,又是什么”林盏咬了咬惨白的嘴唇,“在下想不出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了”

    “你、你当然得活下去,因为、因为”心里焦虑焦躁得说不出话来,陆进延在脑中拼命搜刮,想赶快给林盏一个像样的理由

    “因为在下好看、因为在下晚上能陪着王爷吗”一个诡异凄然的笑容突兀地出现在林盏脸上,“一个又聋又瞎的人,是没办法取悦王爷的”

    他的话如同霹雳一般震惊了陆进延“你、你把本王当什么了”,他为什么会这样想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想的

    “难道不是吗”林盏一直紧闭的双目突然睁开,失焦的眸子正对着陆进延,把他慌乱无措的样子全都映照出来,“在下临入宫前,连沈瑛都说了一句保重”

    “你果真是怨我”

    林盏摇头,“不、在下不怨,只是觉得自己很傻,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明知道林盏什么都看不见,陆进延却还是把脸用力别了过去,他知道自己脸上写满了挣扎

    陆进延清楚地明白,此刻的林盏只需要他的一句不是。可他做不到,一旦说出这两个字,那他一直以来压抑着的情绪就会决堤,他的理智与克制全都将被冲垮

    清冷的寂静中,忽然传来骇人的扣牙声,嗒嗒嗒、嗒嗒嗒

    回头,是林盏的牙齿在剧烈地颤抖

    “怎么回事”林盏额上顷刻间冒出的冷汗让陆进延一下子明白了,“我去给你拿香囊,你等着,别动”

    “不要”林盏猛地伸出手想抓住陆进延,他看不见,手指直戳在陆进延身上,钻心的疼痛激得林盏举着手惨叫

    “王、王爷,在下不要那个东西”林盏的眼底泛起桃红,“在下只想死”

    “到底要让本王说多少遍你不能死”

    “为什么要掌控我的生死就因为你是王爷,而我只是平民草芥,还是个笨蛋瞎子吗”

    忽然间的怒吼,让空气都停止了浮动,陆进延滞了所有动作,甚至是呼吸林盏怒极的样子,就像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毒瘾的发作让林盏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的呼吸急促混乱,胸脯剧烈颤抖着,空洞的眼睛蓦然瞪大,定定地盯着头顶,目眦尽裂道,“耍我,都在耍我,皇帝也好,王爷也罢,摸我碰我的时候从来没想过我的感受,我的确是恨皇帝,我恨他拿那些粗大坚硬的东西羞辱我,但我更恨你”

    顿时,陆进延浑身僵冷

    “恨、恨我”

    被毒瘾啃噬的神经恍惚不堪,深埋心中的不甘全都破土而出,明明四肢已经虚软无力,林盏却还是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既然根本不爱我,之前为什么要亲我、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我是个瞎子,我什么都看不见,不知道你面对我时的任何一个表情,我就天真地以为这一切都是真的”

    “不是、不是这样的”陆进延嚷了出来,可现在才把那句不是说出口,是不是已经晚了。

    “骗子,你就是个骗子”像是有什么东西横在他喉咙中间,林盏的声音异常沙哑

    “不、我不是想骗你,我”

    话被打断

    “我早就习惯被骗了有一回娘病了我出去找郎中,当地孩子骗我说沿路一直走就是医馆,我摸索着走啊走,摔了无数个跤,后来,你猜我走到哪了一个死胡同,我摸着坚硬的砖墙还以为是自己走错了,直到那些孩子放狗出来咬我,拿石头扔我”

    “别说了”林盏从没提过儿时,陆进延也更没想到他会有如此心酸过往,一想到瘦小眼瞎的林盏被坏孩子们欺负得浑身是伤,陆进延的心都狠狠缩成了一团

    忽然间,那根一直以来紧绷的弦,啪地一声断掉了

    捧住林盏爬满泪水的伤脸,陆进延深呼吸,哽咽着说,“是,我承认我之前骗你,我也骗我自己,我其实喜欢你,在扬州的时候还是在来京的船上或者说其实遇刺那晚我就开始对你动心总而言之我早就喜欢你了。怪我混蛋,我怕自己再被辜负我就、我就不肯承认,我以为自己在做最理智、明智的事,可其实我其实我就是个傻瓜是个畜生你那么那么好,可我却要把你逼死”

    泪水滴在林盏脸上,他张了张嘴,却没说话,眼角的泪被抹去了,陆进延温热的手指流连在他的眉眼间,无论是爆发时的盛怒,抑或是此刻吃惊地不知所措,林盏的一双盲目总是这么美,它们静止着,好似是镶嵌着的无价珍宝

    “都怪我,我只顾着克制自己都没把你照顾好,把你从宫里抱回来我真恨死了自己,枉我五年戎马,自以为骁勇善战,到头来却亲手把你送走,这些日子我多少次想进宫看看你却又忍住,连你耳聋之事都还是最后一个知晓,我、我”

    陆进延呜咽着,许久说不出话来

    手抬起,摸索到陆进延的肩膀后,颤抖的手往上移了移,林盏用手背给他擦去下颌上挂着的泪珠

    “别哭我听了心烦”

    林盏偏过头去“看”着陆进延,眉头皱了皱,没想到他才刚说完,耳边的哽咽声便戛然而止

    “好,你说不哭就不哭”陆进延用袖子捂着吸了吸鼻子,使劲眨了几下眼,“从今往后我都听你的”

    林盏没说话,眉头却皱得更紧了,脸色惨白,看得陆进延脊背发凉,林盏是真的恨极了他吧,哪怕他终于敞开心扉直面本心了,也无济于事了吗老天啊,你是要惩罚我数个日夜的踟蹰不前吗

    “林盏、林盏,都是我害你成了这样,你别离开我,求你就算是为了报复我,你也得好好活着,好把我千刀万剐啊”陆进延一遍又一遍擦拭林盏颈间额上渗出的冷汗,慌不择语道“今后你我二人之间没有什么王爷在下之分,你大我三岁,直呼我的名字便是,以后换我恭恭敬敬听你的话,你把我当马骑当牛使,你叫我往东我不敢往西”

    说话这方面他向来不在行,他只知道哪怕把他换成林盏,也无法轻易原谅自己。陆进延怕极了林盏仍然执意寻死,仓皇间抽出自己的剑丢到门边,又把所有尖锐的、能被砸碎的东西一股脑地藏了起来,手忙脚乱地说“我不会让你死的,我把所有带尖带刃的东西都藏起来,我在这守着你。还有,昨夜昱王来了,说他知道一位解毒奇绝的神医,等你伤养好了我就带你去寻他,治好你的耳朵。一切都会好的,林盏,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让你受到任何苦难”

    “呃”林盏终于开口,哪怕只是在难以忍受地呻吟,陆进延也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别忍了,我把香囊给你”

    “不”林盏用力吞咽一下,像是这样就能把溢上来的毒瘾压下去,“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给你香囊”

    林盏皱眉

    “带你去寻医”

    林盏还是皱眉

    “我说以后我恭恭敬敬听你的话”

    “嗯”林盏虚弱地点了点头,“陪我,陪我把这次的毒瘾撑过去”

    “你、你”林盏不再想寻死了陆进延又惊又喜,没来得及多说,林盏的脸就刷地白了更多,浑身都筛糠似的抖动起来,他的牙咔哒咔哒地打颤,眼珠又像上次那样胡乱转动起来,陆进延想都没想便把手指伸进林盏口中,“咬,难受了就咬我,往死里咬”

    林盏刚想抗拒,又一波难忍的寒流在四肢百骸内钻来钻去,意识被再度吞没,黑暗中他死死咬住陆进延的手指,舌尖又咸又腥

    、第章

    陆进延才刚打开门出来,福竹便上前说昱王来了,已经等候多时

    “林盏怎么样了”没有寒暄,陆进轩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林盏的情况

    “刚挺过毒瘾发作”陆进延垂眼看了看被他咬破了的手指

    “不是给你香囊了吗”陆进轩眉毛一竖

    “林盏不愿闻那个,他有心要戒,也算是好事”

    “好归好,可他现在身体虚弱,光是那一身外伤都不好恢复,你不能由着他来”

    “这我拗不过他”其实哪里是拗不过林盏,分明就是自己才刚说过什么都听他的,挖坑给自己跳

    陆进轩叹一口气,掏出一卷地图展开在陆进延面前,“上回跟你说的神医现已隐居深山”

    陆进延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不免吃了一惊“这是在西面边境”

    “是啊,翻过山,就不是耀云国的疆土了。神医就在这片山脉中最高的那座峰上,常年积雪不化,现下已入深秋,若再不抓紧启程,到时候别说林盏,雪窑冰天连你都受不了”

    送走了昱王,陆进延亲自去了厨房一趟,监督下人们做了清淡细软的饭食。送去林盏房里时他仍沉沉睡着,陆进延抚了抚他散在枕上的黑发,守到日落还没见林盏一点醒来的迹象,摸着饭菜已经凉了,便让厨房再做一份新的,自己把之前的那份再次加热吃进肚里。多年的军旅生活让陆进延十分珍惜粮食,对吃进嘴的东西没什么挑剔。

    林盏醒来的时候,陆进延正捧着碗喝粥,看见他的睫毛颤了颤,眼皮也微微张开,赶忙把碗往旁边一放,坐到林盏床头

    “醒了”陆进延的手伸进林盏发间,“感觉如何”

    感受到陆进延的抚摸,林盏只是眨了眨眼睛,目光空洞,什么都没说

    “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他的面容依然呆滞无神,陆进延凑近了些,鼻息落在林盏脸上的时候他才有了动静,朝陆进延的方向伸出受了伤的手

    幡然醒悟天黑他便听不见了

    回来已有三天,可这是陆进延第一次亲眼看到一个又瞎又聋的林盏。

    或许是因为林盏耳力极佳,从前只要是在熟悉的环境里,就算是陆进延也会忽然忘了他是个双目失明的瞎子。可现在,他茫然地睁着一双漆黑无神的眼睛,盲态尽显。

    陆进延不是没有想象过一个又盲又聋的人会是副什么样子,可当这一幕真真切切呈现在他眼前时,除了内疚与心痛,陆进延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饭送了进来,正要给林盏在手心里写字,他已经闻到气味,挣扎着要坐起来。

    陆进延微微松了一口气,林盏扛过毒瘾后一声不吭直接晕过去,没说他到底有没有原谅自己,也没说是否打算好好活下去。他能起身吃饭,好歹能说明不想绝食。

    陆进延想扶他靠在自己身上像上次那样喂饭,可林盏向前弓着身,不肯躺进他的怀中

    无奈,垫了一个软垫在林盏身后。看他小心翼翼地靠上去,也不知道压到背后的伤是不是很疼

    舀了一小勺粥送到林盏嘴边,他没有喝,伸手要拿勺子

    这怎么行林盏五指上都是伤,拿不了勺子

    陆进延不给,他就一直捏着,手指用起力来,脸色霎时惨白,却偏不肯放手

    没办法,再僵持下去只会害他,陆进延松了手

    一勺粥在争执中撒了些许,喝进嘴里没有多少,陆进延低头给林盏擦他身上的粥液,一抬头,林盏正举着白瓷勺子,一动不动

    “干嘛”一把从他手里抢回勺子,陆进延咧着嘴看床边的白墙冷汗直冒,林盏若要砸碎这勺子再自尽,以林盏出剑的手速,他陆进延拦也拦不住

    林盏自然听不见陆进延仓皇的吼声,他只知道陆进延趁他不备抽走了勺子。看着他也是一副不悦的反应,陆进延使劲平复自己的呼吸,觉得自己方才像个疯子。

    他是真的怕了林盏,草木皆兵。

    林盏手上有伤,拿着勺子没吃多少就再也不张口。陆进延叫人进来收了,片刻后福竹来敲门,说到了林盏换药的时间,陆进延抚了抚林盏的额头,在他手心写下换药二字,被子往林盏身上一裹,将他稳稳地打横抱了起来。突然间的旋转与悬空让林盏本能地想去扯陆进延的衣袖,可他的手才刚碰上去就被伤痛激得缩紧手指,陆进延看在眼里,说了一句小心,可只有他自己一人听见。

    他被稳稳地放在一个地方,手腕蹭了蹭身下,应该是床,林盏不解,呼吸到了陆进延的气味时,便一下明白了这是陆进延的床,满是他的气息。

    上身的外伤对于林盏来说不算什么,换药的时候他只是皱着眉头,当陆进延把他下身垫高,手探到他的裤腰上时,林盏才忽然变了脸色。

    没有外人陆进延在林盏背上写了这几个字

    林盏面如死灰,全身上下都绷得紧紧

    我会很轻

    林盏仍是摇头,伸手抽走了胯下的枕头。整个人竭力贴着床面,陆进延再去碰,林盏便咬着牙挪动身子,期间双脚蹬在创面上触疼了脚趾的伤,林盏面色大改,可无论如何也不给陆进延可乘之机。

    陆进延的手放在他的胯上,两人无声地僵持,半响,林盏开口说话,他的声音浑浊不清,但陆进延还是即刻听了出来

    “恶心”

    “哎”陆进延知他听不见,便心痛地叹息出来,他抿了抿唇,在林盏手心写伤势不重,仅是破皮,与寻常伤口无异

    其实,林盏身后的伤他早晨时检查还在流脓,幸好林盏手指都被包着,他自己摸不出虚实,为能给他及时换药,陆进延也只能撒个小谎。

    果然,他感觉到林盏僵着的肌肉松弛了几分。

    陆进延的手缓缓下移,放在林盏的裤腰上便停下动作,直到林盏微微点头,他才扒下他的裤子。刚一掰开,眼前的人就猛地一颤,陆进延狠心清了清伤口,把药涂抹上去,保证轻柔的同时尽量加快了速度。最后,陆进延又取了些药在指上,顺着那个小口轻轻探入,手指才进了半根不到,那里便猛地收缩。

    林盏咬紧嘴唇,汗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打湿了双鬓,涣散的眼神告诉陆进延,此刻林盏不仅仅是觉得疼那么简单。

    陆进延刻意把最疼的留到最后。

    他一点点地解缠在林盏手指上的纱布,每一个手指上,纱布都与伤口黏合在了一起,撕下的时候不仅是林盏的手,就连陆进延的手也是冰冷颤抖的。

    被拔去指甲的手指又红又肿,根本看不出来这原本是白皙修长的。十指连心,陆进延知道自己无论多么轻柔,林盏都会被疼得唇齿打颤,只能握紧了他不停往回缩的手腕,只顾上药,不敢再看林盏的面容。触目惊心的伤口却刺得陆进延头皮发麻,酸涩一股又一股地涌进鼻间,可令他最难受的还是林盏的反应,他看不见听不见,根本就不知道下一刻会有多强烈的疼痛在等守着他。

    陆进延咬着牙,他该怎么办林盏看不见他可以把自己的动作说给他听,可他连听力都丧失了

    手脚上的药全都换完,两人都已是满头大汗。陆进延拧了热毛巾为林盏擦拭额头颈间,他如释重负的样子让陆进延也松了口气,他可真担心林盏以为实在太疼了而又萌了轻生的念头。

    明知坚韧如林盏,就算是如此外伤他也能强忍下去,可林盏自尽的画面像施了法一样在他眼前闪了又闪,他偏偏克制不住自己的疑神疑鬼。

    给他换药耗了许久的功夫,时候不早,简单擦洗后,陆进延让下人又抱了床被子来。方才擦洗的时候林盏又拒绝了他的帮助,陆进延无奈又失落,可也深知自己对他造成的创伤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愈合的。

    夜深了,王府上下都已休息,陆进延侧着身,枕着胳膊看向林盏。可今夜的月光很弱,陆进延睁着眼睛,眼前却只有漆黑一片。屋外连风声都止了,除了林盏和自己的呼吸,陆进延什么都听不到。

    每个夜晚对于林盏而言,便是如此的漆黑而又沉寂吗

    在宫里的那短短几个夜晚,对林盏而言该有多可怕多难熬,陆进延不敢去想,他逼迫自己快些入睡,可只要他一闭眼,耳边便回荡起白天林盏对他说的那些话。

    晚上林盏吃了饭,也配合着换了药,早些时候还说不想吸香了,这是不是表明他已经不想死了可就算他终于对林盏袒露心意,他那么倔强的人,真的会因为自己的一番话而回心转意,不想轻生了林盏决定的事,应是无论谁都拦不住的才对。

    想到这里,陆进延在黑暗里咬紧了拳头,林盏是不是在蒙蔽他想趁他不注意再寻短见那样的话,他只能日日寸步不离地守着。

    沉沉地叹了口气,哎,陆进延,你早不认清你们二人的关系,落得这个结果,自作自受。

    在寂静清冷的黑夜里,不成眠的,不仅是陆进延一个人。

    今天发生了太多,他对陆进延说了许多的话,自他瞎了便事事隐忍,已经许久未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了。更没想到的是,陆进延也对他说了许多。而就因这一番突兀而又激烈的谈话,让本以为去意已决的自己,现在竟还与他躺在一张床上。

    陆进延已经睡沉了吧

    朝陆进延的方向转过身,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深秋的夜晚空气环绕着手臂,微寒。没有视觉,没有声音,林盏什么都感觉不到,只能缓缓朝着那个方向伸手,手掌从他的头发上蹭过去,才知道自己把手抬得太高了。

    不过这样也好,林盏把手放上他的头顶,轻轻揉了几下。他是王爷,碍于尊卑林盏从未摸过他的头,想象中陆进延的头发应该是和他的人一样硬朗,可手心传来的却是蓬松温暖的触感。

    嘴角才刚上扬,那颗脑袋却忽然动了,林盏的手僵在原处,正犹豫着是否该装睡,陆进延就把脸埋进了他的颈间。

    “除了母妃,再没人摸过我的头”陆进延的嘴唇抵着他颈上的皮肤,声音闷哑低柔,他的手臂环了上来,陆进延很心细,手臂特意避开了他背后的那道鞭伤,怕弄疼了林盏浑身的伤,只是微微收力。

    陆进延的嘴唇和半边脸颊紧贴着他的脖子,林盏知道他在说话,他一直没停,反反复复地似乎在重复四个字。不知重复到第十几遍时,林盏才恍然大悟,他在说,“别离开我”

    看不见陆进延说这句话时的表情,也听不见他说话时的音色语气,可就是这单调得贫乏的四个动作,却让林盏眼底一热。

    顺着陆进延的头顶往下摸,才知道陆进延的大半个上身都伸出被子外面。掀开自己身上的被子,他能感觉到陆进延忽然僵住。

    寒气钻进他的被中,林盏冷得打了个寒颤,忽然间,温暖的胸膛贴了上来,随即是结实有力的一双腿。同盖的一张被子里,陆进延的体温驱赶了所有寒凉。

    、第章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内容未更新,就是来喊句话,最近事多实在没能写,3月20日以后更新,见谅

    林盏伤后第六天,陆进延启程回祁州。他自然是想让林盏静养到完全好了再走,可他不宜在京久留,且今年寒流来得早,他们若再不早些动身,恐怕大雪封山就没办法寻医了。

    林盏身上的鞭伤恢复得还算不错,可手指脚趾被拔去指甲,稍一用力就会牵扯光秃秃的甲床,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被逼得没办法走路也没办法用手,出行前还是陆进延把林盏抱进马车。

    动作轻缓地让林盏躺好,陆进延摸了摸锦垫还算柔软厚实,便在马车的角落蜷身坐下,伸出一条长腿挨着林盏的。他的听力一日不如一日,只有正午才能听得见声音,随着耳力的退化,林盏变得越来越受不了独处。虽然他没主动表达过,但陆进延看得出来。

    窝在马车里晃来晃去,很快陆进延就睡着了,直到有人使劲踹他一脚,才猛然惊醒。

    是林盏毒瘾发作。

    他对会使人上瘾的毒香毒药并不了解,以为戒毒一定是一天比一天好,可林盏的症状恰恰相反,不吸毒香,他的身体日渐虚弱,且每次毒发都愈演愈烈,两天前还只是浑身颤抖、冷汗直冒,从昨天夜里开始竟然剧烈抽搐起来。

    林盏的手脚胡乱跳动,若不阻止便会像上次那样戳伤他的手指,陆进延狠心,上前压住他的小腿和前臂。林盏拧紧眉头,好看的眼睛一会儿瞪大一会儿紧闭,听不见看不见,陆进延抽不出手来安抚他,只能用高挺的鼻梁来回轻蹭林盏的脸。

    身下的人渐渐安稳了身体,陆进延抱起林盏,毒瘾加之卧床,他现在瘦了许多,靠在陆进延怀里软绵绵的。陆进延喂他喝水他便张口,给他写字便点头摇头,除了毒瘾发作时,整个人安静得像株萎蔫的植物,陆进延亲亲他,他就笑一下,可那么苦涩的笑在陆进延看来,倒还不如皱眉垂目来得真实。

    行至祁州地界,陆进延与王妃的车马分道,福竹想跟着主子去寻医,起码荒山野岭有个照应,可陆进延嫌弃地回绝了他,说他功夫差身板小,跟去就是个累赘。

    可陆进延没想到,他才刚带着林盏向西走了没几里地,便有来了个人要跟着,而且怎么甩都甩不掉。

    “我可是快马加鞭,紧赶慢赶才追上了你”昱王陆进轩骑马跟在马车一侧,风尘仆仆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没人要你跟着”陆进延扬了扬马鞭,“好好的回去东边当你的昱王”

    “你以为有个地图上了山,神医就能出来见你这个歌素未谋面的家伙”陆进轩扬了扬头,得意道,“这神医既是我给你寻来的,可不就得我跟着,我可不忍心林盏跟着你跋涉到了雪山脚下却吃了闭门羹”

    “你”陆进延龇牙,可转念一想陆进轩说得倒也在理,若真如他所说,见神医并不是容易事,到时候再寻他来可就太晚了。

    “嘿嘿”趁着陆进延坐在车前驾马,昱王跳下马来,陆进延回身要抓,他却已经灵活地钻进车内。

    “喂”陆进延把马停稳,掀开帘子冲陆进延嚷

    “你干什么,林盏他体弱,别打扰他”

    “小车”还没等陆进延开口,林盏突然说话了,“你怎么跟来了”

    看着林盏脸上的笑容,陆进延脸都皱成了一团,“什么小车怎么回事”

    昱王一边在林盏手心写字,一边得意笑道“林盏在宫里的时候,我假装小太监,给他换药包扎”

    “奸诈”陆进延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抓住昱王的衣袖,“你、你换了哪儿的药”

    “该换的我都换了”昱王笑得摇头晃脑,“我这就告诉林盏,这一路都由我来伺候他”

    那伺候二字说得极重,陆进延咬牙切齿,抓着昱王的胳膊就把他往外拽,哪里想到昱王握住了林盏的手腕,林盏察觉出“小车”被拽走,秀眉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王爷,这是在下的朋友”林盏许久没在失聪的时候说出完整的句子,声音低哑又浑浊

    “朋友”陆进延大叫一声,只可惜林盏看不见他这副哭笑不得的怪相,“他是个骗子,他才给你换了一次药,怎么还成朋友了”

    “呵,六弟,他被皇帝虐待得失神落魄时,是小车我陪着说话的,所谓患难真情,当个朋友,不算过分吧”

    昱王知道林盏在皇宫所受的苦就是陆进延的把柄,他只要一提这个,陆进延纵是再气也说不出话来。

    “好好好,你跟着吧,到了明日晌午林盏就能听见,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你揭穿了我无所谓,可现在林盏受伤又带着毒瘾,本来就够虚弱的了,再让他知道之前在宫里有个王爷欺负他看不见就胡乱编了个身份来骗他,而他竟然而已没有防备就这么信了,依林盏的性子,知道真相后能受得了吗”

    陆进延猛吸一口气,他们都还是小皇子的时候就是,虽然陆进轩功夫不如他,可论斗嘴,陆进延从没赢过自己这位三哥,使劲剜他一眼,陆进延没好气地说“你现即是太监,就出去驾马车”

    陆进轩不动声色地在林盏手心写了几个字,林盏明白后立马眨着眼睛说“王爷,麻烦你,先驾马车”

    “看见没有,是林盏他想与久别重逢的朋友叙叙旧”

    本就憋了一肚子火,眼看着林盏还在这里不明所以地助纣为虐,陆进延也懒得再与陆进轩多说,一掀帘子出了马车。

    支离破碎的语句从帘内传来,那是林盏特有的说话方式,陆进延又气又怨,握紧马鞭狠狠在马屁股上抽了几下,陆进轩掀开帘子拍拍他的肩膀,“车夫,麻烦您稳些,太颠了林公子躺着不舒服”

    攥紧了拳头,若不是车内空间狭小,陆进延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昱王一拳,他忍,又忍,只觉自己心里一个两个,甚至是一排的醋瓶子,叮铃哐啷全倒了。

    、第章

    马车晃晃荡荡在路上行了一整天,无论是躺着的林盏还是坐着的两位王爷,都觉得体骨被颠散了似的

    入夜后三人才投了店,面对着桌上热乎乎的饭菜,陆进延吃得很不舒服陆进轩和林盏太近了。林盏看不见东西,用筷子又不方便,谁送到嘴边的饭都默默张口咽下,陆进延给自家皇兄使了好几个眼色,却还是奈何不了一个劲儿照顾林盏吃饭的陆进轩

    夜深后,房中终于只剩他二人,陆进延眼皮已经耷拉,林盏听不见也没法同他说话提神。陆进延拉过他的手,想着换了药就赶紧睡下,可不知怎的,轻捏着林盏修长的手指,沿着手背抚摸几下,陆进延又来了精神。

    罢了,林盏的指甲都还没长出几分,再等等吧。

    可实在于有一阵子没有过了。

    他会疼吧那个的时候肯定会不自主地抓,还是不妥。

    但难得今夜只有他二人。

    纠结徘徊中,陆进延又想起林盏带着他逃命的那个大婚之夜。

    那个时候他多英武蓬勃,单枪匹马前来,以一敌多,摸着一张地图带他回到遵阳。当时那个挺拔的身姿,怎么转眼间就不言不语地蜷缩在床上了

    手指伸进林盏的发间,他愣了一下,随即双目无神地笑了

    他在宫里经历过什么他现在聋了,陆进延问不出来,可就算到时候耳朵医治好了,他又该如何问起呢

    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陆进延附身贴上林盏的。双臂不由自主地将他的腰身环绕,又瘦了。

    手指探向他的身后

    林盏一颤,喉咙中传来急促又浑浊的惊呼

    “林盏”怀里的人开始不安地扭动,手才刚伸进林盏裤中,他便开始把陆进延往外推

    以前林盏太过顺从,陆进延偶尔觉得无趣,可当他终于开始向他反抗,陆进延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看着林盏抿紧的嘴唇和仓皇转动的眼珠,陆进延停在他身下的手,还是收了回来

    “你已经,害怕这种事了么”

    没有回应

    “很疼吧”陆进延自顾自地说,把头埋进林盏颈间,“等你好了,把这种疼十倍地加在我身上吧”

    林盏试探性地摸了摸他的头,但依然没有回应

    “真想跟你好好说说话啊”

    祁州的气候其实挺好,和西北比起来的话

    赶了半个月的路,越向西越难找到客栈住下,但这还不是最难办的。他们离雪山近了,吸入鼻腔的空气都带着刺刺的凉意。

    这一路上陆氏兄弟之间的醋味也越来越淡,他们全部的精力都被林盏严重恶化的听力夺了去。可他们还是会天天争执,今天你这堆火生得不旺,明天你指的这条路不好走,大大小小鸡毛蒜皮,能吵则吵,不然,他们这一行便会太过寂静。

    行至雪山下,陆进轩被冷风吹得提不起精神,眼看着就能上山了,却翻身下马,撤下斗篷往雪堆上一铺,倒在上面说什么也不起来

    三天前林盏的听力骤减到只有晌午的半个时辰能听见,两人不敢在路上有半点耽搁,三天三夜地赶路。看着眼皮已经阖上的陆进轩,陆进延也觉得四肢百骸都疲乏不堪,他进马车在林盏手心写了几个字[歇息片刻,随后上山]

    林盏点头,张手摸了摸陆进延的额头鼻梁。他的手指甲长出了约四分之一,手指不肿了,但变黄变硬的甲床看上去还是伤痕斑驳。

    陆进延把裘衣裹紧,倚着马车歪头便睡。林盏轻手轻脚地坐起,感觉不到动静,把手上伸出帘子摸到他后,把马车中的锦被拿出来,摸索着把陆进延裹上。下了马车,深一脚浅一脚地张手去摸小车在哪,他叫了一声,没有人来触碰,估摸着是都睡着了,便弯下腰来茫然探索,似乎是绕着马车摸了一整圈,才忽然碰到小车的肩膀。林盏跪下,把陆进延加在他身上的裘皮解下,盖在小车身上。

    他一个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的瞎子,能被这两人护着不远千里寻医,无论能否被医好,他都已经心怀感激了。

    林盏浅浅地勾了勾嘴角,慢吞吞地回到马车上,半眯着眼靠紧了酣睡的陆进延。

    他们二人都太累了,说是歇息片刻,但却沉睡了好久。眼前的光越来越暗,应是太阳已然下山,林盏不确保他们三人的体质都能深夜露宿雪山,正想把陆进延推醒,忽觉身下隐隐震动,林盏以为自己恍惚,可那微弱的振颤明显起来,他的手按在马车上已经能明显感受得出来。

    自他连听觉也失去后,对周身气流的变换与环境的震动都愈发敏感。这振颤不会有错。

    雪崩

    林盏一把摸住陆进延的肩猛地摇晃,扯开了嗓子大喊

    “雪崩快跑”

    他许久不开口了,又听不见自己的声音,生怕陆进延根本听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林盏不知道,他才刚一摇晃陆进延便醒了,不需他说便知道发生了雪崩,因为迎面而来的是巨型白雪如山倒般从高耸的山峰上倾泻而下,雷鸣般的响声惊得陆进轩霎时间僵住四肢,直到林盏与陆进延的声音交错着传入耳中,陆进轩才反应过来慌而起身。

    陆进延不由分说把伫在原地惊慌地挥着胳膊的林盏打横抱起,身后的积雪爆炸般地狂泻,陆进延拼尽全力往前跑着,余光扫不见陆进轩的身影,惊恐的念头一闪而过,但现在无暇顾及他了

    然而陆进延没能跑几步便感觉一股巨大的压力从身体上方传来,他想在被积雪盖住之前再往前跑些,哪怕一步,但没有用了,大雪有力地困住了他的双脚,陆进延与林盏一起,被排山倒海的白雪埋得挣扎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陆进延才恢复了意识,他还没反应过来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本能地动了动腿却感觉到了剧痛以及强烈的压迫感,陆进延晃了晃脑袋,一双冰冷的手忽然将他的脸捧住,猛然抬头,正对上林盏满面的急切,他张开嘴似是想说什么,浓密的睫毛上挂着茸茸白雪,鼻头与下巴被冻得通红,额角上凝着暗红血痕。

    林盏的手又红又肿,才刚变得硬了些的甲床又翻出了红肉,再看他袖上沾满雪渣,陆进延心疼地把林盏的双手捧住伸进自己衣间。

    “怎么这么傻呢,手还伤着就不要挖雪了啊”

    林盏眨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木然地“盯”着陆进延,听不见陆进延的责备,只知道他终于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歇了一阵子突然啥感觉都没了,今天终于逼着自己更了一回,对不起各位啦t t

    、第章

    陆进延从积雪里费力出来,右腿又麻又僵,小腿处却疼痛异常。林盏站在旁边,感觉陆进延迟迟没有站起,皱着眉伸出手心,但那个熟悉的指尖却一直没有落上来

    陆进延忍着疼在自己腿上摸了摸,大概是伤到骨头了。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林盏,他的手已经摸了过来,从他的胸膛一直摸到大腿,陆进延越是想躲,林盏就越是担心。终于,他的手落上陆进延的伤腿,仔细摸了几下,拽着动了动,陆进延被牵扯伤处疼得大叫,声音空旷无人的雪地里异常突兀。

    断了林盏拉过陆进延的手写道,得快医治,我们在哪,小车呢

    四下到处都是冰雪覆盖,陆进延皱了皱鼻子,无奈地在林盏手心里写不知道

    林盏拧起眉毛,能看到些什么吗

    乌云遮月,大地漆黑一片,陆进延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叹了一口气,夜深了,看不清

    林盏茫然。如果耳朵还是好的,他甚至可以不依靠陆进延的眼睛,单凭耳朵自己辨别,可现在他又瞎又聋,离了人什么都不知道。陆进延的腿断了,总不能在这里干耗着。

    他半蹲在陆进延跟前,拍了拍自己的背,意思是要背陆进延。陆进延哪肯答应,林盏本就单薄,手脚的伤还没完全长好。他自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但才迈出一步腿上就疼得他直颤,若不是扶住了林盏的肩膀,他铁定摔倒。

    凭着肩膀上传来的压迫感,林盏知道陆进延很难站住。着急地想让陆进延到自己的背上却不知如何表达,脸上的表情从方才的茫然换成了难以抑制的焦虑,他的眉毛凝成一团,等了好久陆进延不仅没有趴上他的背反而坚持要自己走,林盏着急,眼底甚至浮现出了怒意。

    “上来、背你”他的声音又大又含糊

    可陆进延仍在迟疑,对陆进延来说,他自己不过是不忍心让体弱的林盏背他,可对林盏来说,陆进延的迟迟不回应就像一块大石压在他的胸口,陆进延到底在想什么他在说话吗在看向别处吗还是伤口太疼了动弹不得

    所有的一切,只要陆进延不在他手心写字,不做过多的动作,林盏一无所知

    “陆进延”

    林盏赫然的一声大喊,惊得陆进延一个机灵,那个想来恭敬温顺的林盏,怎么突然直呼他的名字了。怪他方才也在想他二人被困冰天雪地找不到路到底该怎么办,竟然直接把林盏撂在一边,都没能察觉到他情绪的异常变化

    陆进延去握林盏的手,却被他一把抽开

    这是生气了

    恐怕陆进延怎么都难以想象出在方才他对如何找到出路一筹莫展的时候,林盏的内心比他还要焦急千倍万倍。背陆进延是件小事,可他该怎么带陆进延出去呢,现在的自己连风声都捕捉不到

    等等,风

    猎猎寒风打在林盏面上,刀割一样疼,他扭了扭身背对风来的方向。陆进延说过他们要去北疆,这个季节应是从西北部吹来冷风,而他们既是东南而来,那么只要顺着风走,总能找到来处

    林盏一只手伸向空中,闭眼细细感受风向。失去了视觉与听觉,他的世界专注得仅剩触感,风穿过指间的细微偏差全被捕捉下来

    陆进延看着林盏不明所以,忽然看到林盏朝他摸索,他想都没想就去牵林盏,却被林盏反手一拽,整个人踉跄地扑倒在他背上,正被腿上的伤疼得龇牙咧嘴,才察觉林盏已经将他背起,双臂往他的膝盖下牢牢一钩,驼着陆进延朝某一方向大步行进

    从皇宫回来后休养了许久,整个人的体力都不太如从前,突然这样负重前行让林盏的双腿有些发颤,他尽量忽略脚趾传来的疼痛,告诉自己这和陆进延断腿的痛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可陆进延在林盏背上并不老实,一个劲挣扎着要下来。林盏抽不出手在陆进延手心里写字,只得闷声说“别动”不知道陆进延听清了自己的话没有,也不知道是说到第几次,背上的人才终于消停下来

    林盏稳了稳,靠着身体感受风向,沉重地走着

    寂静的寒夜,苍茫的雪地,两个人一串脚印,渺小得如沧海一粟

    背上偶尔传来陆进延微小的动静,当然偶尔也有他试图想跳下来的巨大动作。陆进延比林盏强壮很多,但多年习武也让林盏练就了超乎常人的力量,他的双臂牢牢箍住陆进延,陆进延每尝试一次,他就用力一次,到最后也不知道陆进延是累了,还是对林盏的力气认输了

    幸好不再闹了,林盏心里想,今日前他的身体还没怎么活动过,体力没之前那么好,陆进延若再折腾,他可真要无可奈何地怒了

    背上的人终于安静下来,林盏就这么无声地走着,才刚出百步,脚底却忽然传来刺穿的剧痛。他剧烈地歪了一下,背上又是一阵骚动。

    怎么了快放我下来

    林盏摇头,故作轻松地继续走,脚底湿湿滑滑,伴着一股血腥味,林盏知道,他是被地上的利物刺破脚了。但他还是一步步继续走,心想着陆进延应该闻不见吧。

    脚下的雪还是陷脚地难走,林盏的步伐渐渐沉重,才刚深吸了一口气,陆进延的身体却猛然一僵,随即他用力地捶打林盏的肩膀逼迫他停下来,一个字在林盏背上重重成型

    狼

    林盏身体猛地一抖,陆进延就在这时从他背上单腿跳了下来,二人本能地伸手护住对方。陆进延看着一匹又一匹狼显出身形,它们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光,他的手握上剑柄,可他从未用剑杀过猛兽,眼下伤了一条腿,险情更甚一筹。

    狼群一步步逼近,陆进延伸手把林盏拦在身后,林盏不肯,他直挺挺地与陆进延并肩而战。遇到狼的原因是因他起,他太大意了,一心急着想找到出路,竟然没想起血腥味会把狼引来。

    林盏的拳头紧了又松,又攥得更紧。

    一筹莫展。

    陆进延的手忽然不知从什么时候伸了过来,冰冷至极。他掰开林盏攥紧的拳头,将他纤瘦的手紧紧裹住。陆进延在抖,纵使他用尽全力去握林盏的手,林盏也还是捕捉到了僵硬与颤抖。

    陆进延在害怕吗

    猛然间,断续模糊的画面钻进林盏脑中。

    还未进王府时,陆进延的故事林盏便早已倒背如流。他在自己无光的世界里描摹了一位提驾骏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他率千军万马浴血沙场。十八岁的皇子在赤血忠魂中,独守北疆。

    听他往年那威风凛凛甚至被口耳相传得神话了的故事时,林盏怎会想到有朝一日会亲身感受到这个人的恐惧。

    不会让你死在这。林盏抽出短刀,反手箍住陆进延的腰,将他牢牢护在身后。

    “你想干嘛”陆进延没想过林盏会对他使这么大的劲,他的手臂似铁,让本就断腿的他在林盏背后动弹不得,他拍打林盏的背,贴近林盏的耳朵大喊“你是不是疯了”

    “狼在哪”林盏冲着面前的空气挥舞短刀,全然不知狼群其实在他右侧。

    寂静黑暗的世界中非但没有传来陆进延的回应,反而被一股血腥味刺了鼻。

    陆进延咬破自己的手指,使尽全力把林盏推开,林盏不明所以,他就一次又一次地推,“跑啊,快跑啊你傻蠢”

    林盏挨不过陆进延一次又一次的推力,他踉跄着退了好几步,闻着血味才恍然大悟,陆进延要用他自己新鲜流出的血吸引狼群,从而给他逃命的机会。

    这是要拿他王爷的命换自己一介草芥的命。呵,听起来简直比一起死还要糟糕。

    眼看着为首的那匹狼距离自己不出七步,林盏却呆愣着站在远处,陆进延想再上前推他一把,却又怕自己的动作惹得狼群向他二人一同扑来。

    “陆进延你在哪狼在哪”无声的世界里林盏费力嘶喊,喉咙疼痛腥甜却还是听不到丁点声音,他在空气里又抓又摸,四处迈步。陆进延在哪狼群攻上来了吗为什么什么动静都没有

    血味突然浓郁得呛鼻。

    刹那间,一个可怕的念头将林盏狠狠击中陆进延已经遇难。

    林盏的脸霎时狰狞可怖,他握紧了匕首朝血味传来的方向挥舞着猛刺,忽然,一只手将他持刀的手腕紧紧攥住,触感陌生至极。

    、第章

    “林公子,林公子”传进耳中的呼唤声带着嗡嗡杂音,听不大清,但还是能辨出是个孩童

    林盏睁开眼睛,今晨的光似乎比往日都强烈了些,刺得他又眯回了眼睛

    “醒了吗”小童子推了推他,林盏随即从床上坐起,冲他点了点头。

    小童子给林盏梳好头发,确保他没把衣服穿反后,关门出去了

    林盏走到桌面,摸着饭匣打开,安静吃过早饭后,提剑出去。迎面传来一串脚步声,林盏站在远处歪头细听,耳畔杂音影响他辨清来人,顿了顿,那个人也停下了

    “老先生”林盏躬身

    “哟,这回是听出来的还是闻出来的”

    “闻出来的”

    鹤发老人摸着胡须笑,林盏也跟着弯了弯嘴角。他的确是能渐渐听见东西了,可却恢复得极慢,转眼间,来这里已过半载。不知道陆进延怎么样了。

    那夜,若不是小车与老先生的两名弟子及时赶到,他和陆进延恐怕早就成了两堆白骨。

    住进山中,每日的交流都是陆进延和小车在他手心写字,他多次问起自己何时能被医治好,可都被他们以各种事由打断了是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

    林盏以为,他总能问出个所以然来,可忽然有一天早上,推他起床的那只手,不是陆进延的,也不是小车的。他们走了,毫无征兆,就这样把他一个又聋又瞎的人留在这遥远深山中。

    老先生在他手心写字,告诉他陆进延说有要事处理,将他托付在此,待他好了,自然会来接他。

    他当然知道陆进延所说的要事是什么,他听力受损一事已经耽搁了陆进延太多时间,可无论如何,陆进延离开得,也太过悄无声息。

    时光荏苒,一晃就是半年。林盏在等,等他的听力完全恢复,亦是在等陆进延的到来。

    他会来吗等他来时,天下局势是否

    起初,一间小屋都能把他困住,那时他承受不住药物的刺激,终日头昏,拿着盲杖在房里熟悉环境都会因突如其来的一阵天旋地转卷得倒地。起初,负责照看他的那名小童子只一天来看他三次,自从发现他呆在无力都会碰伤自己,便领着他跟在身边。后来他才知道,小童子并不是下人,而是在此向老先生学医的。他研磨草药的时候林盏在旁边静坐着,小童子会给他一株气味清香的花草,林盏捻在指尖,嗅着香气,一天又一天,就是这么过来的。

    直到他终于能听见些许声响,老先生往他手里塞了一把剑,林盏摸了几下,忽然把那剑攥紧。

    “留给你的”

    那日以后,林盏又舞起剑来,陆进延的他使不习惯,挥着沉。老先生笑话他,这把剑根本不能用你那套剑法舞嘛,来,我教教你

    十几岁时的记忆仿佛又被拾了起来,同样是在山上,同样是师从隐居深山的高人,只是手中的剑,换成了陆进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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