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一片出乎寻常的寂静中,门板开合的声音蓦地传了来。随后的脚步声微乎其微,林盏甚至要费神捕捉。
脚步在他屋前消失,看来是想在动陆进延之前,先对他下手。
即使早些时候让丫鬟在香炉中添了迷药,沈瑛在撬门之时也是谨慎得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可在她推开房门的那一刻,便被冰冷的刀刃贴上脖颈。沈瑛无暇畏惧,手中匕首直冲林盏腹上刺去,动作之快让林盏闪身不及,静夜中传来衣服破裂的声音。然而沈瑛在无光的环境中与林盏打斗分明是占尽下风,双刀也敌不过他迅如游龙的剑法,沈瑛被林盏逼得后退数步。最终双方对峙在二楼栏杆边上,沈瑛抵着身后的圆柱,被逼得无路可逃。
分明是不想杀她。
“到了这份上还不杀我”沈瑛冲着林盏瞪圆双目,可他连眼睛都不屑睁开。
沈瑛怒极,此时横在她身前的长剑忽而收了一下,林盏似是听了什么声响才刚把头偏了过去,沈瑛便抓住时机踹上一脚,林盏禁不住向后踉跄两步,沈瑛正要借机逃脱,却忽见三把飞镖朝她飞来。
沈瑛暗狠觉察太晚,来不及了
“快躲”
昏暗中忽而一股力量猛地扑向了她,霎时天旋地转,耳边伴着咚咚响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急速滚落。
翻转着身子从楼梯上跌下后,沈瑛从地面上爬起,却摸到了一个人的胳膊
“林盏”
是他方才抱着自己滚下来的
“别动”林盏一把扯过沈瑛的胳膊将她按在地上,自己正要起身却“嘶”地倒吸一口凉气
他这是伤着了沈瑛趴在地上动了动自己的胳膊腿,幸而有林盏保护,她竟毫发未伤。借着月光观察四下的动静,只见头顶二楼站着黑衣人,见他二人跌至楼下,接二连三地跳了下来。
又是飞镖掷出的嗖嗖声,沈瑛正欲起身,却被一串银光晃了眼睛,原是林盏舞出剑风化作屏障,似铜墙铁壁般地挡下飞镖。来者见林盏武功高强,便拔刀与他近前相争,林盏剑风凌厉,奈何似是腿上有伤移动不便,方才制服她的那般从容此刻失了多半。
虽然救林盏于她并无好处,但来者不善,沈瑛正要站起抵抗,却见那帮人接连惨叫倒地。
“周平,你终于出手了”
黑暗中,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高大魁梧,正是陆进延
“行刺王妃,还不快拿下”
耳边传来齐整的答“是”声,继而眼前刀光闪烁,两拨人厮打起来
“周平”周遭尽是刀剑相击声,林盏听不清其他动静,完全辨不出周平在哪
“王爷已经亲自去抓了”沈瑛眼瞧着陆进延快步冲向客栈门口,将正欲逃脱的周平一把按住
“您被背叛了”林盏稍侧过头对着沈瑛说道
“不用你说”沈瑛咬牙切齿,分明商议好了今夜由她解决林盏,周平这等小人竟要借机取她性命。
林盏果真没再说话,但仍旧持剑站在沈瑛面前,直到周平的人全被制服,听着陆进延把周平拽去审问,林盏才默默转身,一瘸一拐地上楼,一声不吭的样子像是个局外人。
“慢着”沈瑛把他从身后叫住,声音冷冰冰的,“方才为何救我”
林盏没有停下步子,只是答道“您是王妃,救您是职责所在”
“少装了”沈瑛跃上楼梯,挡在林盏面前,“我看这就是你和王爷演的一出戏,想让我归顺你们”
“王妃说笑了”林盏半睁着眼睛,淡淡说道“铭云是个好孩子,在下不想让他没了亲人”
沈瑛的呼吸霎时窒了,林盏叹一口气,拐着腿缓缓上了楼。
一整晚,林盏的房门都没被敲响,更没有人进来。他听见隔壁屋子里陆进延审问周平的声音,质问中不乏严加拷打,最后,惨叫声与责骂声渐渐消了,天也亮了。
林盏在床上翻了个身,这一整夜,也不知陆进延问出什么没有。
小厮送来热水,丫鬟进来帮他梳头,林盏问他们王爷那边怎么样了,都答王爷一直都没出屋,连福竹也只能在门外候着。
林盏洗了把脸转身往桌边走,右脚还是吃不得力,一动便疼得厉害。他坐下摸了摸,脚腕处肿了一大圈,连踝骨都摸不出来了。林盏拧了拧眉,本就看不见,现连脚也扭伤了,可真没用得很。
用过早饭后林盏挪到门边,想出去问问陆进延那边的状况。可手指几次放到门上却没有推开,他现走路一深一浅,客栈里的布局又颇不熟悉,走到外面不是给人瞧了笑话林盏兀自摇了摇头,又瘸着腿走回屋里。
这些时日与陆进延几乎朝夕相伴,他爱与他谈天说地,也爱不由分说地扯着他的胳膊往前走,明明昨夜还进他房里点灯,可经过了昨夜的一场混乱后,就突然寻不到他的踪迹。明知他就在客栈中,可这耳根清净得过分,反倒让林盏坐立不安。
林盏坐在床边揉着自己肿大的脚踝,心想王爷就是王爷,他献了忠心又如何,陆进延自有深谋远虑,自己不过是他身边的一个瞎子,他高兴时叫到身边,用不着他了,连句解释也用不着给。
正想着,门忽地被人推开,林盏蓦地一震,方才怎都没听到脚步声
“林盏”是陆进延的声音
原是虚惊,林盏微舒一口气,赶忙起身行礼,一时忘了自己右脚有伤,非但没在陆进延面前跪住,反而狼狈跌坐在地上
“王妃说你昨夜为保护她,从楼梯上滚了下来”陆进延将林盏扶到床边坐好,“可是脚伤了让本王瞧瞧”
陆进延单膝跪地,伸手便去脱林盏的鞋,林盏看不见陆进延先前的动作,右脚露了出来才忽然反应过来
“王爷,别”
“啧,别动”陆进延的声音明显不悦,林盏茫然地张了张嘴,没再说话
袜子被陆进延脱下,林盏感觉到他宽厚温热的手掌托着自己的脚,浑身不自在极了。脚腕伤处被毫无防备地一按,林盏疼得皱起眉来
“肿得这么厉害,你怎么穿进去鞋的”
硬塞进去的,当然,林盏才不会这样回答,他忍痛动了几下脚腕,刻意轻松说道“在下脚能自如活动,不打紧”
“非得不能动了才算严重周平直到今早才招,若不是本王出来后问了王妃,你这是要自己忍着了”
陆进延威严地喝道,抬眼看林盏,只见他低垂着头,眉宇间是淡淡的茫然,不知为何,怒气全被他这沉静的黑瞳吸了进去,心头剩下的只有焦虑和关切
“罢了,你看不见自己脚肿成什么样,自然以为没事”陆进延站起身来朝门外快步走去,忽而回身道“给本王坐着别动”
林盏僵直地坐在床边,陆进延临走前没给他关上房门,外面各种脚步声交杂在一起,也不知路过的人是否有往屋内看一眼,瞧见他被脱了一只脚的鞋袜木然坐着的模样
陆进延很快便回来了,听着只他一个人,林盏稍微安心了些,等反应过来又觉得有些好笑,他不好意思麻烦那些下人,却好意思麻烦陆进延了
脚腕处一阵清凉,草药味弥漫鼻尖,陆进延手下十分轻柔,将药油揉进伤处后展开纱布,把林盏的脚腕里三层外三层,缠得严严实实
“你现在关节脆弱,给你缠厚了点,若你实在要走动,也能帮你吃吃劲”陆进延起身,与林盏一同坐在床上
“有劳王爷了”林盏半睁着眼睛垂着头
陆进延呵地一声笑了,抬手捏住林盏的下巴,“别总是低着头,垂着眼睛”
林盏受不了自己一个男人被这么捏着下巴仰起脸,想把头偏过去,却被陆进延捏得更紧
“林盏,看着本王”
林盏皱起眉来,像是没听清陆进延说了什么,陆进延又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他才抿了抿嘴唇,无光的眼眸茫然地转了转,最终定在一处,是陆进延的额头。
“若不是你救了沈瑛,外界便要传我吴王没用,才刚纳了王妃便让刺客给杀了。你这脚既是为王妃、也是为我所伤,给你上些药是应该的,不要这再垂眼低眉了,以后也不许这样,听清没有”
林盏还有些发愣,只顾默默点头。本以为陆进延就此便要离开,可他却坐在床上动了几下,随即林盏听到鞋靴落地的声音。
“脚肿了,又包了纱布,你那双鞋肯定穿不进去了”说着,林盏感觉脚又被托在手心,转而放入一只宽松舒软的靴子中,“本王脚大,咱俩换换鞋子”
这怎么行,林盏坐不住了,张手便去拦陆进延,可另一只靴子也已经被换到自己脚上,再往地上一摸,自己原本的那双轻便布鞋更是不见了
“别找了,在本王脚上呢,你总不能让我光着脚走出去吧”陆进延往鞋里使劲伸了几下,却怎么也放不进脚后跟,“一个老爷们,脚那么小”
林盏一时语塞,他从小到大没少因长得秀气被人笑话像女人,而今脚小也被陆进延点了出来。陆进延看他又羞又恼的模样霎时觉得喜欢,趿着林盏的鞋笑着出了屋
、第章
陆进延带着福竹出去后,沈瑛来了林盏屋里。
“王妃可是为了铭云而来”林盏开门见山
“林大人把人心猜得真准”沈瑛一斜眼看见他脚上那双与一身低调素衣格格不入的气派黑靴,阴着声音道,“难怪王爷喜欢你”
听得沈瑛的阴阳怪气,林盏先是愣了一下,转而微笑道“若是有关周平,王妃大可直接问王爷,可关于铭云,王爷却不如在下接触得多。王妃想知道些什么便尽管问吧”
“铭云现在何处”
“遵阳吴王府,寻了处僻静的院子,被王爷限制外出,但有下人照看陪同,铭云也不至于闷得慌”林盏说完却没听见沈瑛的动静,顿了顿后补充道“来扬州前在下每天都会过去,铭云一切安好,只是总嚷着要见姐姐”
沈瑛叹气,手中的布绢攥得紧紧,“王爷欲作戏假装周平是意外身亡,说若我能配合反间,便把铭云还给我”
“事到如今,王妃也别无选择了”林盏站起来,瘸着腿扶墙走了几步,从柜中摸出一个布袋,掏出一个小东西向沈瑛伸过去,“铭云托在下转交的,前些日子一直没机会给您”
“铭云给我的”沈瑛一把从林盏手中拿了过来,“铭云,铭云”
“是个什么”林盏微侧过头,半睁着眼睛问,“在下摸着,好像是个草环”
“草编的戒指”沈瑛指腹细细抚摸那已成枯色的草戒,“铭云以前也给我编过”
“真是个手巧的孩子”林盏听了扬起嘴角,失焦的眼底都漾起微光,“在下家中也有一小妹,偶尔缝个荷包送来,在下看不见,但摸那绣线便知一定颇为精致”
谈起各自的弟妹,原本冰冷的气氛霎时暖了几分,沈瑛意识到自己先前端着的架子不知不觉放了下来,明知林盏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却还是正了正色,把草戒收好后,咳了一声,道“姑且信你,铭云安好我才愿考虑为王爷做事”
林盏笑了笑,“王妃尽管放心,王爷不会为难无辜孩童”
沈瑛不再多说,起身临走前看了眼林盏腰间坠的荷包,清冷道“你那荷包,的确精致”
陆进延外出便是一整天,林盏在屋子里憋着只觉浑身都不自在,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才发现外面正飘着小雨,倒真是润物细无声。
他曾是喜欢下雨的,儿时顽皮爱往积水里跳,也总在雨后嗅着泥土的清新去寻蚯蚓,还得偷偷地去,若是被丫鬟小厮发现了,便会追着说脏啊少爷您别碰。
后来便不喜欢了,雨天地滑,就算他走得小心不摔跤,也难免会踏了积水浸湿鞋袜,湿凉湿凉的,很不舒服。
“王爷等等”窗外楼下传来福竹的声音,听着气喘吁吁的,“打伞啊王爷”
“哎哟,你脚力太差,慢死了”是陆进延略带沙哑的声音,林盏笑了笑,想象着福竹举着伞追陆进延跑的模样
“举着伞还把东西淋湿了,不是说让你抱怀里吗”两人走进客栈了,陆进延还在不满地教训福竹,“给我给我”
听着那不耐烦的声音由远及近,林盏一转身,正对上推门而进的陆进延
“怎么下地了”陆进延进门把包裹往桌上一搁,走到林盏面前
“坐了一天,活动活动”林盏躬身行了个礼,“王爷淋雨了”
“你怎么知道,莫不是雨也有气味儿”陆进延边说边用手抹去衣袖上的水珠
“感觉得到”林盏自顾自地笑了,方才福竹在楼下喊得那么大声,他又不聋
“你可真是神人”陆进延声音爽朗,显然心情大好,“本王买了好些东西”
耳边一阵窸窣声响,继而传来一股清甜的香气,陆进延又去买点心了
“王爷,不必给在下买这些”才说着,嘴里便被塞了一块绵软的糖糕
“别与本王客气,知道你喜欢吃甜的”陆进延语气十分得意,“那天在柳氏酒家,本王剥了一整只糖蟹,你都吃了”
林盏听得皱了皱鼻子,怪不得那天碗里总有吃不完的蟹肉,他还以为是给他和陆进延各上了两份。
“摸摸这是什么”
林盏口中的糕点才刚嚼完,陆进延便拉过他的手抚上一个长形物件,触得温润圆融,林盏张开手仔细摸了几下形状,“玉簪”
“本王一看见这个样式就觉得配你”
“谢王爷好意,但在下不缺。”林盏的手抽了回来,端正坐着
陆进延又使出了威严的口吻“给你你就收着。”
林盏不再言语,默默听陆进延告诉他都买了些什么玩意,有些东西听了也想象不出,便伸手摸了摸
晚饭过后林盏独自在房里换药,陆进延给的药好是好,但也奈何不过他伤得厉害,林盏摸了好几下,也没觉得脚踝的肿大消了多少,稍一用力就疼得让他迈不开步子。
也不知这伤什么时候能好,林盏叹了口气,才刚把靴子穿上便听见外面数人走动的声音。又是要出去林盏拄着盲杖走到门口,才刚打开门就触到了陆进延宽厚的背。
林盏愣在原地,哭笑不得,陆进延这两天总来他房里,只怕遵阳还没回,府里的这些人便都要传些流言蜚语了。
“上来”
林盏眼睛空洞地睁了睁,小声问“上哪”
“本王背上”陆进延一直背对着他,见他迟迟没有动作,便转头拽了一把他的腰,林盏脚上有伤站不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股劲儿带得向前一栽,不偏不倚正落在陆进延背上
“王爷”意识到了陆进延这是要背他,林盏一时乱了方寸,平日里的沉静失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他背上一阵挣扎
“知道我是王爷就别乱动”陆进延低声呵斥,双手箍紧了林盏的腿
“可是”
“走了”陆进延打断林盏,直了直身子背他下楼
纵使陆进延步伐稳健肩背宽厚,林盏在他背上却也是局促不安,且不说一个好端端的大男人被人背着下楼,单是趴在陆进延背上辨不清方向,就让林盏在眼前的一片黑暗中焦躁不安。明知陆进延背着他往客栈外走,可没了脚步丈量让林盏心中没底,不由得想到才刚失明的那段时日,即使被娘抱着背着也怯得很,每每都将娘的衣襟攥湿。像他这样的目盲之人,最怕就是在陌生环境里失去方向感。
好在他们是要坐马车出行,林盏被陆进延扶着上了马车,这才松了一口气,拂了拂额头,才多一会儿的功夫,自己就冒了一层冷汗,果然,即使眼盲多年,他也还是陷入无底深渊的感觉惧怕得紧。
“脸色这么差,不舒服”
林盏赶忙摇头
“这是有多不愿让本王背你,下次不背了”
林盏舒了口气,感受到陆进延在他身边坐定,问“王爷不与王妃一辆马车吗”
“她侍女也在车里,本王不愿挤着”陆进延在林盏边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斜斜地靠着,身体随着马车轻轻摇晃,若有若无地碰着林盏
马车停下后陆进延先下了车,林盏怕被陆进延等着,不顾脚上的伤便从马车上直接跳下来,哪知脚没落地,人却落进了陆进延怀里
“王爷”林盏这回真有点受不住了,背都还好,默不作声地把他横抱在怀这分明是辱他尊严
“你不让背,现在下着小雨路又不好走,不过几步路,本王抱你进画舫”陆进延解释得平心静气,理所应当得很
碍于他是王爷,林盏怕大力挣脱伤了他,只得由着他来,不想进了画舫却还是只有他二人,福竹守在外面,其余人都上了其他船。林盏听着周围很是安静,不像是片摇桨最盛的水域。
晚风漫拂,丝丝细雨飘入画舫,林盏蓦地一怔,直起身道“王爷是要在此对周平下手”
“看你受了伤,本想让你静静享受,可你还是猜出来了”陆进延不紧不慢地说着,剥了个橘子递到林盏手里,“待会儿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理会,只管与本王安静游湖”
这原来都是陆进延的计划,林盏沉沉点头,方才被陆进延抱着进了画舫的愠怒也被这关键时刻的屏息凝神所取代。
“别绷着脸,吃橘子”陆进延看林盏牢牢握着手中的橘子,掰下一瓣轻捏他的下巴塞进口中,不料林盏什么都看不见,被这忽而的一塞惊得抽一口气,咬破橘子溅出的汁水蹿入喉管,登时呛得咳嗽起来。
林盏不想在陆进延面前失态,捂着嘴尽力憋气,可这倒惹得气管更为不适,涨红了脸不说,咳得也更加剧烈了
陆进延没想到他这随手一举引得林盏如此窘迫,有些自责地坐到林盏身边,揽过他的肩膀为他拍背顺气,林盏的肩背一摸便是骨头,可真瘦
林盏咳了好一会儿才把那酸甜的汁水清了干净,吸气定神,发觉自己半个身子都陷进了陆进延的怀抱,方才正是靠着他胸膛咳嗽的
“王爷,冒犯了”林盏坐直身子欲从他怀里抽出,却不料被陆进延的一双铁臂紧紧箍住,林盏微微一颤,睁大了失焦无神的眼睛,殊不知自己墨瞳绯颊的模样全都映入陆进延眼中,他一低头,四片唇瓣轻轻贴合,趁着林盏慌得失神,伸出舌头在他口中一番搅动。
船外忽而传来扑通一声,有人落水了,随即便是大声呼救的声音。
回过神的林盏意识到这人正是周平,忙要推开陆进延,却被他魁梧的身体压得透不过气。
“不要理会,忘了本王方才的话”唇分,陆进延喘着热气急着把话说完,便又捧着林盏的脸深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不更 下周一更哦
、第章
林盏的舌头在口腔里瑟缩着闪躲,可也逃不过陆进延灵巧温热的舌尖。他的动作太熟练,搅得林盏脑中一片空白,又觉神魂颠倒。
传闻吴王有龙阳之癖,果然不假。
船外的落水人不再呼救,福竹进来报信,陆进延简单交代几句后回身一看,林盏正垂头端坐,面上的两朵红晕还未散开。
陆进延伸手抚摸他的脸颊,林盏脸小,他这一摸便被遮了半边
“生得这样俊俏”陆进延的唇靠近了,贴着林盏的耳廓,“好好跟着本王,绝不亏待你”语罢,手掌伸进林盏衣领,不紧不慢地下滑。
林盏激灵一颤,双手才刚攥紧陆进延的胳膊,胸前却传来直钻心间的一股热流。他咬紧嘴唇,却还是抓着陆进延不放。
“现在抵抗,晚了”陆进延气息低沉地哼笑一声,大掌一抓将林盏纤细的手腕牢牢握住,林盏用尽全力想要挣开,甚至抬起腿来使劲抵着陆进延。
习惯了俊男美女送上门来的千姿百媚,眼下林盏如此拼命抵抗倒更是激起陆进延几分兴致,骨血里的征服欲让他嘴角勾起,看准了时候朝林盏领口一拽,嘶啦一声,外衫连着里衣被陆进延劲悍有力的手扯成两半。
眼前的人霎时浑身僵硬,面色煞白得没有半点血色,一双盲眼睁得吓人,失焦无光的眼眸里却分明闪烁着恐惧。这副惊恐又绝望至极的模样连见惯遍野横尸的陆进延都愣了一下。
夹着细雨的晚风拂了进来,吹在林盏白皙单薄的肩上,他僵直如铁的身子才终于一个哆嗦。像是缓过神来,林盏的手忽而向自己颈后一伸,慌张地盖住那片体肤。
但是已经晚了,陆进延在撕去他衣服的那一瞬,便已经看到他左肩上那血色的罪字。
朝臣犯重罪后,处死、抄家,家眷子嗣被刺字,这些陆进延都早就是知道的。可亲眼看见罪臣后代肩上血肉突起的罪字,却是第一次。
难怪遇刺那夜,林盏左肩血流如注却坚决不肯脱去上衣。
他曾派人查过林盏底细,十岁被林振飞从岭南接到遵阳,其后在山上习武多年,但十岁之前的事迹,却怎么也查不到。
画舫行至湖中,连悠然的桨声都停了。
半响,陆进延开口
“你原本姓什么”
林盏抿唇不语,仍捂着肩上那字。
“是于吗”
林盏周身一颤,却还是不肯说话
“我对朝政了解不深,但也知道十五年前礼部于尚书一事。”
陆进延在林盏身边坐下,伸手去碰他的衣服,林盏戒备地往后挪身子,感觉到肩上一暖,才知道陆进延不过是帮他把衣服披了回去
“你说过,辅佐本王有私欲,但非歹念。像你们这样的罪臣之子,无非是想为家族洗雪污名吧”
林盏把裂了一条长痕的衣服在身上拽了拽,这才点头
“你还说,若真被王爷知晓,悉听发落”陆进延剥起了桔子,说得不慌不忙,“你本就是罪人身份,本王还能怎么发落你”
林盏听后深吸一口气,拧着眉毛正欲跪地,却被陆进延按了回去
“张嘴”一片橘瓣送入林盏口中,“陈年旧案,本王并不清楚,但还是方才那句话,好好跟着本王,绝不亏待你。本王也知你既有如此使命,不会轻易负我”
微凉的橘瓣在林盏口中被含得热了也没嚼一下,他愣着,讶异于陆进延对他的身份太过宽容
当夜,陆进延抱着林盏进客栈房间后,没再出来。
三两灯盏为林盏雪白的周身镀上一层蜜色,陆进延的牙齿与湿热的舌深狂地咬舔着他清瘦诱人的肩头,林盏半眯着盲眼,趴在床上的大口喘息,竭力抑制着被陆进延勾惹起的燥动情绪,感觉耳边人急促的呼吸声音越飘越远,思绪被带回来初到扬州的那夜,陆进延牵着他的胳膊带他走街串巷。复而又想起他放入自己口中的糖糕,和他引着自己的手去摸的那只玉簪。
陆进延咕哝了一声,林盏尚未听清,但紧接着便被甬道内突如其来的涨裂感侵占了所有神智。
脚伤的这几日陆进延命林盏好生休养,他则每天早出晚归,夜里偷偷进林盏的房间,脚步声轻得他都没听见,得等到陆进延的手摸上他的颈背才恍然醒来。黑暗里陆进延的声音总是很小,好几次他说话林盏都听不清。
他以为是自己日日闷在房里,连睡觉都沉了,直到在客栈的最后一晚,陆进延边点灯边说“你睡觉挺沉,本王进你房前总要使劲跺几下步子”
林盏一惊,纵是他近日深眠,但历来敏锐警觉的耳力绝不至于让他连陆进延跺脚的声音都听不见。
细想起来,夜里不仅是陆进延的声音小了,周遭流动起伏的气息都像被罩住一般,让他听得不真切。
“诶,想什么呢”陆进延看林盏一脸恍惚,好笑地刮了刮他的鼻子,“坐床上去,本王看看你的脚”
“已经没事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陆进延蹲下给他脱去鞋袜,握着林盏的脚腕转了转,林盏吃痛,别过头去不让陆进延看见他的神情
“本应再养几天,但后天就是景王生辰”
“是在下脚伤,没能帮上王爷”
“这些天见了以前军营里的那些兄弟,你不认得,跟不跟着都无妨”
“龙虎军”林盏的眼睛睁了睁,向着陆进延的方向问
“是,本来发配给了冯旭将军,但有那么几个,压根没去报到”
“那巡逻的官兵就是在抓他们”
“算是吧。但我听他们说,冯旭那边最近也不安生,南方表面上没有战乱,实则暗流涌动”
“先帝在时最倚重冯大将军,但当今圣上没有先帝的魄力,做事谨小慎微,南域水师还是原班人马,可出事调度的兵权却不肯放出,如此半吊着冯大将军,他老人家有脾气,也是正常”
“呵,就是不知道这老家伙是想吓唬吓唬新皇帝,还是另有想法呢”陆进延把林盏的脚搬到自己腿上推拿揉捏,“听说冯旭明天就到了,届时,你与我去会会他”
第二天近午时,陆进延才不慌不忙地带着人马到了王府,景王亲自出来迎接,这应是个偏瘦的青年,声音带着些清朗的稚气,毕竟景王陆进昂才十六岁。
“六哥,这位是”陆进昂把林盏上下打量了几下,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这是林盏,本是府中谋士,后被我发现功夫了得,这就带在身边当半个护卫”
林盏冲着陆进昂的方向行礼,陆进昂笑了几声,说“长得这么秀气,又紧跟着六哥,我还以为”
“林盏眼睛不好,跟在身边放心些”陆进延打断青年玩味的话语,语气威严了几分,“你让下人给他收拾间宽敞的屋子,带尖带刃的东西都拿走”
林盏听得自己被如此差别对待,连忙面带歉意地向陆进昂抱拳,“在下眼盲怕是要添不少麻烦,劳烦王爷府中上下了”
陆进昂听了这话才往林盏脸上定睛瞧去,怪不得打从第一眼就觉得这人目光暗淡。他伸手往林盏面前晃了几下
“你真看不见”
林盏点头,还没说话却听到身边陆进延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站了这么半天,到底让不让六哥进去”
夜黑风高,白天下的那场雨冷了扬州,林盏坐在屋顶搓了搓手,一场秋雨一场寒,果然无论南北皆是如此。
陆进延方才进了冯旭房中,此刻正在寒暄,即使都是军旅出身,打哑谜的功夫却不逊于舞文弄墨的文官。
林盏揉了揉指尖,摸着正要去移手边的瓦片,耳边忽而传来呼地一响,是衣摆乘风的声音。
林盏皱眉,屏息细听着,果然,又是一阵声响,随后传来足靴轻点屋檐的声响,能如此诡秘地跃上屋顶,想必来者是个高手。
握紧了剑,林盏忍着脚上的伤稳稳站起,不发出一丝动静。那人朝他一跃,呼吸就落在林盏脸旁,两人近在咫尺。林盏一心想着房中二人的谈话,此刻全身紧绷,明明对身前这人一无所知,却偏偏不肯先说出一个字。
冷风袭来,几缕发丝拂到林盏面上,那人的手伸向他,就在林盏拔剑之际,青丝被他拨开了
“真是美人”他凑了过去,声音很小,小得全是气息,悉数吹在林盏耳廓上,薄薄淡淡。
话音刚落,一抹冰凉便从他颈间传来,他两指夹着剑锋,不慌不忙道“别慌,我不是来打架的。只是恰巧路过此地,隐约看见美人迎着月色,身影清瘦修长,一时好奇,便上来了”
林盏冷笑,景王优待冯旭,给他在一处幽静独院安置下来,若非特意前来,哪有什么路过之说。手掌一扭,剑从那人手中脱出,快如闪电般向他下腹刺去,那人功夫显然不差,飞身跳开,林盏的剑悬在半空,垂头细听,那人却没了动静。
这人诡异,来屋顶与他言语一二便无声离去。伫立屋顶片刻,林盏放弃了追逐,小心坐下,拨开瓦片,将耳覆了上去。
奇怪
方才还能隐隐听到的声音,为何拿去瓦片反而听不清了
本王进你房前总要使劲跺几下步子
林盏打了个寒战,他颤着手指在耳边刮了几下,可那本应近在咫尺的摩擦声都十分微弱
他的耳朵坏了。
、第章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前一章字数过多 所以我又调整了章节 嘿嘿
冰凉的水珠落在林盏脸上,其中一滴落入他的眼睛。林盏轻轻把瓦片盖好,仰着脸感受潇潇秋雨。
他的衣发不出多时便被打透,不同于前几日的绵绵细雨,今夜这雨寒且彻,清冷的密雨地打在林盏脸上,尽是寒凉。林盏浑身湿凉凛冽,单薄的衣衫被瑟风打透,萧瑟秋风一波接一波地扑在他的脸上,可耳边却依旧是雨声朦胧。
陆进延与冯旭的谈话半个时辰便结束了,奈何屋外忽然风雨交加,冯旭看了眼窗外,本想留陆进延到雨停,但他只在屋中多坐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冒雨回去。
陆进延顾不得擦净头发上的雨水,匆匆往林盏房间赶,可一推门,房里却一片漆黑,他叫了几声,没人应答。
屋外雨还在下着,虽说雨落梧桐给景王府添了不小声响,可林盏也不至于听不见他出门的动静,更不至于在外白白挨淋。
莫不是出事了
陆进延心焦气躁,正欲出门寻他,却与一个湿淋淋的身体撞了个满怀。
“林盏”这与他等高却瘦他许多的身体,不用细看便知是林盏
“王爷”林盏的声音不小,但却失落低迷
“这是去哪了”陆进延一把将林盏拉进屋里
“方才”林盏浑身湿透了,黑发贴在颊边,连连滴水,“方才在下听着有动静,便去追了”
“什么动静”
“是只野猫,在下看不见,还以为是人”林盏敛了敛眉,惭愧道“去追了许久,耽误了功夫,没能守在屋顶”
听得不过是只野猫,陆进延松了口气,叫人赶紧送洗澡热水,自己撸起衣袖帮林盏脱去紧贴在身上的衣服,林盏出乎意料地乖顺,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冷吗”
“冷”
陆进延的手停了一下,往日里爱逞强爱装没事的林盏,怎么突然如此坦诚抬头瞧他细眉紧蹙,眉心耸出了个川字,不由一阵心疼,伸手去揉的额头,想把那纠着的一团揉散了似的
“看来你真是冻坏了”陆进延软着嗓子,语气又宠又疼
林盏欲言又止,微扬嘴角,给了陆进延一抹稍纵即逝的微笑
木盆够大,陆进延扶林盏进去后,自己也几下解了衣袍,与他一同坐进盆内。
热水的熏蒸下林盏惨白的面孔终于有了些血色,平直的锁骨在水中若隐若现,优美的线条勾勒着肩膀,陆进延的掌心才刚贴上他白玉的胸膛,林盏便微颤一下
“我的来意,冯旭早就看出来”陆进延边撩水在林盏身上,边叙说着方才的事,“好的是他也不满当今圣上,觉他畏手畏脚,但坏的是,他也不愿帮我,亏得以前同在京城时还常在一起喝酒”
“冯大将军可还说了什么”
“没再多说”
林盏皱了皱眉,“王爷,在下总觉此事没这么简单。冯将军若也无异心,又何必告诉您他对皇上的不满”
“你的意思是”
“冯大将军只怕有些话还没说,我们既在南方地界,便且等等”
林盏的话让陆进延原本失落的心境平和了些许,与他在盆中温存过后,递给林盏布巾让他为自己擦干头发,林盏看不见陆进延的长发,一手由头顶缓缓下摸至发尾,拢了拢他鬓角额前,确定没有一丝遗落后,才轻柔擦拭起来
“这么晚了,还有人在外吹笛”陆进延呵呵笑了一声,“但,还挺好听的”
林盏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嗯了一声。其实,他什么都没听见。
从刚才撞见陆进延起,他便努力听他说话,若不是陆进延一直在他跟前,凭他骤降的听力,恐怕当真听不清他说的什么。
耳朵是从何时起有了异样林盏在陆进延身后默默回忆着,倏尔想起早在登上前往扬州的大船时,他便觉有那么一刻周遭都静了。
手中的长发不再滴水,林盏以指代梳为陆进延一下一下地拢着,陆进延与他闲谈一些关于景王的事,林盏仔细听着那对他来说太过微弱的声音,自己的话缠在嘴边,却到底没有说出来。
说了又能怎样他本就个瞎子,现今连听力也损了,在他人眼中还能做成什么
眼下他与陆进延身处异地,一切皆不可测,只求他的听力能再多扛些时候,等到回了遵阳再去寻郎中瞧。
第二日清晨醒来,林盏又能听清一切,他并不惊喜,反而坐在床边愣了许久。直到王府小丫鬟前来敲门,林盏才打起精神站了起来。
景王的宴席宾客满座,林盏在陆进延身后端坐着,却因面前不远处响起的声音险些碰掉了手边的酒杯。
他凭声识人,现正祝酒的人,正是昨夜他在房上遇到的那个。
林盏垂头听着,眉头在听得景王说了那句“谢过七哥”后,拧得更紧了
被他的剑抵在脖子上那人,竟是誉王
那一整天,林盏都低着头走在陆进延身后,陆进延以为他是到了陌生环境感到生怵,就连誉王陆进轩上前打趣林盏是他的俊美男宠时,陆进延也没把他的异样放在心上。
誉王当天便动身离开,那夜屋顶一遇,竟更像个像个迷梦。
景王生辰过后,一行人在扬州逗留几日,便准备回程了。陆进延说还挺舍不得这景色宜人,气候温润的宝地,林盏表面附和,心里实则期盼着回遵阳,他夜晚听力骤降已经半月之久,如今要靠燃安神香料才能安抚在黑暗中连声响都听不真切的惶恐。
依旧是水路返回,他们清晨早早启程,有了来时一路风调雨顺的经历,就连林盏也稍微松懈了警惕,安静地坐在船上一角饮茶,只是直到他们离开冯旭都没再路面,让他多少猜不透。
若真无心参与,为何直言不满皇上如此引火上身的言行,怎么想都不像是出自一个年过半百的朝廷老将。
船行一日,黄昏时经过一个小渡口却被拦了下来,说是上游河道淤积堵塞现正修整,第二天方可通行。一行人陆陆续续地下船,陆进延与沈瑛先下了船,林盏抱剑跟在后面,就在迈腿下船的那一刻,突然听见嗖嗖动静。
“有诈”他才刚喊出声,只觉一股肃穆气息强逼而来,齐整的跑步声由远及近,面门赫然袭来一阵风声,不似刀剑那般刺破气息,也不似棍棒唿唿作响,林盏举着剑不过分神辨认的功夫,身子就被一张铁网缠住。林盏倒地在网中挣脱,一阵阴风直冲后脑勺而来,“王爷”二字还未脱口,便意识一断,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发现身子已被紧紧捆住,眼睛感受不到亮光,怕是已到了夜里。林盏扭了扭身子,听见绳子与墙面摩擦的声音,庆幸现在还没到深夜,他的听力还算完好。
“你醒了”
是沈瑛
“你也在王爷呢”林盏周身被束,却还是朝着沈瑛的方向奋力往前挪了挪,不想却牵扯脚腕没好的伤,惹得他嘶了一声
“我醒来便只看见了你,下人们似是被关在隔壁,至于王爷”沈瑛说着冷笑一声,“我没见着,死了最好,如此一来铭云便安全了”
林盏自知沈瑛并不关心陆进延死活,他深深嗅了几下,一股霉味,想来是个阴暗小屋。回想日落之时听到的那整齐的布阵,他们是中了渔网阵。若操纵这阵需有十六人,能将他们全部拿下并绑入室中,想必是早有组织谋划。既是如此,陆进延一人是逃脱不出的,林盏使劲挣着绳子,想尽快逃脱去寻他。
“别费力气了,我早试过,根本挣不开”沈瑛冷漠地瞧着林盏,“这屋门已被绕了铁锁,你我手无寸铁,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的
、第章
捆在身子上的麻绳又粗又硬,林盏用尽全力挣了几下,毫无用处,再一使劲,反而带得全身往前一栽,他腿被折捆着,在地上来回扭动却怎么也立不起来。
林盏用头顶地躬起身躯,额头蹭在满是土灰的硬冷地板上,几下便被磨出道道血痕。
“干什么呢”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男声,随即便是锁开解铁链的声音,脚步声直冲林盏而来,他被捆着无法闪躲,被那人一把揪住衣领扔到一边
“干什么呢别乱动”男子指着林盏鼻子呵斥,见他抬着头睁大眼睛,眸子却看向别处,凑近了在他眼前晃了晃脑袋,瞧林盏目光呆滞,嘲笑道“原来是个瞎子”
林盏斜靠着墙,咬牙道“我要见王爷”
“好好呆着”
那人揪着林盏耳朵把他的头扯向墙角,本是颓然垂头的他突然猛一转头,嘎吱一声,那人嗷嗷惨叫“你个死瞎子,快放开”
沈瑛一直坐在角落冷眼旁观,听得看守人惨叫得如此凄厉,定睛细看,林盏竟然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腕
冷白月光从小铁窗射进来,照在一地的鲜血上,那人疼得对林盏又踢又踹,但他始终紧紧咬着毫不松口
“放了我”林盏牙齿深刺那人肉中,低吼着的言语含糊不清,迎着白森森的月光,唇齿鲜红,好似鬼魅
哗啦一声,男子手腕迸出一股鲜血。他颤抖着去摸腰间的匕首,对准林盏颈上狠刺下去,不料眼前这瞎子耳力惊人,竟闪了身子,刀刃沿着他的前胸直刺下去,束着林盏上身的麻绳被割裂了一半,林盏松了嘴用力一挣,抽出双手一把将男子扑倒,正欲夺去他手中匕首,外面传来一串脚步声
“有人来了”沈瑛冲林盏喊
情急之下林盏顾不上那么多,一把握住身下那人乱挥的匕首,夺过来后割断腿上麻绳,手持短刃与闻声赶来的两名同伙近身相搏,不出十下便将两人撂倒
为沈瑛割断绳子后林盏抹了一把嘴边的血,转身要走
“你去哪”
“找王爷”
林盏没有回头,摸索着向铁门走去,沈瑛嘁了一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林盏一惊正欲挣脱,沈瑛讥讽道“瞎子就是瞎子,门在这边”
林盏愣了愣,随即苦笑一下
盲杖不知去哪,出了门后林盏只能触墙摸索,手掌被匕首个割了个很大的口子,血液沿着阴冷走廊滴了一路。路很长,似是个为囚禁特别建造的密室,林盏不时敲击墙面听声音,以确定自己听力还在。
前方忽而传来衣袍窸窣的声音,林盏闻声赶去,摸到了一扇门
推门而入,血腥味浓得刺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