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远未了结,两个星期后,贴吧里的一组照片把方忍冬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帖子名为扒一扒x大著名的烂屁股方忍冬,里面文字内容不多,图片却足以让人瞠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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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张照片是让方忍冬在学校红起来的一张微笑着的侧颜,浅色毛衣牛仔裤,白皙手指扣在文件上,温柔地凝视着左边。
第二张照片很模糊,方忍冬穿着衬衫,满腿是伤地坐在地板上,领带被拍照者紧紧拽着,他仰着头,抿唇蹙眉,刘海覆在他眼睛上,隐约能察其痛苦。
第三张半身照很清楚,衬衫被脱到一半,他死死地咬住嘴唇,头发湿漉漉耷拉在额前,眯着眼睛像是意识模糊了,肩头是淋漓的鲜血,滴落在衬衫上的血渍像一根艳红羽毛垂在他前胸位置,配合他的表情有一种诡秘而艳丽的美。
若说前两张还有美感,第四张则是让人胃口全无。方忍冬跪在地上,裸着上半身呕吐着,一只手从拍摄者角度伸出,用力抓住他的头发,头皮与头发相连之处绷得泛红,太阳穴边青筋鼓起,他闭着眼睛,痛苦得面目扭曲,狼狈地塌了肩膀。
一共四张照片,从美到丑,方忍冬的形象一下子跌落谷底。
当年的蒋祐在看到第四张照片时,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他认出了抓着方忍冬那只手上的表,是尹斯年曾在人人网上发帖炫耀过的名表。
他从学生会存着的档案里找出尹斯年的寝室,抄起卡在门边的羽毛球拍,走了出去。
一脚踢开尹斯年的房间门时,烟雾缭绕中尹斯年面无表情地从电脑桌前抬起头来,吸了口烟,皱着眉头看着蒋祐。
“你他妈是蒋祐我不来找你,你反倒来找我”
“方忍冬是你打的”
全寝室轰然笑了,尹斯年抬起好看的下巴,“打我疼他都来不及,怎么舍得打。”
蒋祐盯着他的手表,没说话,尹斯年觉察到他的视线,笑了,“疼有好几种,比如替他通通后门,放放血,洗洗胃,理理发”
他还没说完,就哀嚎一声,从椅子上摔了下去,在一声脆响中,蒋祐的羽毛球生生断成两截。
一寝室的人围了上来,蒋祐面无表情地揉了揉被震麻的虎口,把羽毛球杆丢在一边。
“你疼方哥,我替方哥好好报答你。”
尹斯年疼得站不起身,捂着头的手指缝里汨汨躺着血,一寝室烟友全慌张了,顾不上扭头淡定走开的蒋祐,拨通了急救电话,送尹斯年进了医院。
帖子在发布了十个小时后删除,账号也被封了,知道的人却已不少。
蒋祐一日三餐照常,上课写作业码字,一件没落下。寝室大哥叫他去避避风头,蒋祐性子犟,自然不依。
一周后,下了公选课的蒋祐在教室门口等到了倚着门的方忍冬。他就像每天都在等蒋祐下课那般自然地伸手拿过蒋祐手里的笔记本和水笔。
“方哥,你找我有事”
“没事,来看看你。”
两人无言走出教学楼,在暗巷里走出一群人,沉着脸,拿铁棍的拿铁棍,拿玻璃瓶的拿玻璃瓶,人高马大堵在蒋祐面前。尹斯年脑袋上裹着纱布,缓缓走出来。
“方忍冬,今天的事和你没关系,识相快滚。”
方忍冬站着没动,伸手拉住蒋祐的胳膊往另一侧走,一人伸手拦住蒋祐,方忍冬抬起头,眼底一丝波澜也无,“让开。”
“你走,可以。”尹斯年吸了吸鼻子,伸手点了点蒋祐,“他走,不行”
蒋祐抽出自己的胳膊,沉沉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尹斯年抬手抽了口烟,皱着眉头扭过脸去,“我对你不感兴趣,你打伤我的事就算了,小赵你认识吧你把裤子脱了,让他玩到爽,我们就放你走。”
蒋祐攥紧拳头,方忍冬在一边低低地笑了几声,伸手指了指站在尹斯年身后的壮汉,“这几个是你花钱雇的”
尹斯年没说话,凝视着方忍冬破了皮的嘴角。方忍冬的笑很快隐去,回视尹斯年,“你有钱,你能玩钱。我只有命,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
气氛一时僵持不下,蒋祐推了一把方忍冬,“方哥,你先回去。”
尹斯年啧了一声,“方忍冬,他自己都不领情,你他妈在这儿当什么烂好人给你机会,麻溜地滚”
方忍冬拄着拐杖往前走几步,从尹斯年手指缝里拿过烟当着他的面吸了一口,猛地被呛,俯身咳嗽着,尹斯年伸手扶他的手肘,方忍冬没有躲开,直起身来,“你要打就现在连我一起,不打,我把人带走。”
尹斯年看着方忍冬没说话,一直对蒋祐穷追不舍的小赵从后面走出来,头上的纱布还没卸,“就你们能打人,我和尹哥头上的伤怎么算”
蒋祐快步追上去,人高马大的大汉们也围了上来,蒋祐强制夺过一人手里的酒瓶子,方忍冬抢先一把握住蒋祐的胳膊,拿过酒瓶子,往自己的脑袋上猛地一招呼。
酒瓶子没裂,方忍冬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蒋祐一手扶住他肩头,一注血滴滴嗒嗒从他额边往下落,蒋祐手背一片温热,尹斯年爆了句粗口,站在一边的小赵也老实了。
方忍冬摆脱蒋祐,没伸手去擦血迹,“赔你了。你的人你带走,我的人我带走,咱们两清。”
尹斯年瞪着方忍冬,后者只是勾着嘴角,“还不够”
尹斯年呆了,蒋祐喘着粗气,扶着方忍冬往人群外走,有人想追,被尹斯年扬手制止。
“今天先算了。”
第57章
事情当然远未了结,出院不久的方忍冬被蒋祐扶着回了医院。检查结果出来,轻微脑震荡。两人都舒了口气。
方忍冬不问蒋祐去揍尹斯年的原因,蒋祐也不问方忍冬是怎么得知当天自己会被尹斯年堵截,两人心照不宣地把秘密藏进洒进窗户的月光里。
回程的路,方忍冬脑袋上罩着个网,衬衫领子上有一排血迹,像个长得好看但不务正业心浮气躁与人械斗的年轻流氓,垂眸时分在路灯下有种落拓的漂亮。
蒋祐在路人眼中则成了替好朋友收拾烂摊子的沉稳大学生,微动着嘴唇絮絮叨叨,小流氓在一边抿着唇笑。
那年,学校里还有人以蒋祐和方忍冬为原型,写了篇校园耽美。平时对自己在贴吧里的风评丝毫不介怀的方忍冬还特意下载了发给蒋祐,蒋祐哭笑不得地看着文里鼻涕眼泪的自己作天作地,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蒋祐大二时,尹斯年从男生寝室搬了出去,与蒋祐的几次非正面冲突的摩擦也随着他搬出去而消弭。蒋祐耳闻,方忍冬和他在一起了,蒋祐不信,还特意去确认了此事。方忍冬的沉默与对问题的回避像一块鞋底的口香糖,让蒋祐不痛快。
两人关系依旧好,但方忍冬脸上的笑意渐渐少了,蒋祐因家里的烦心事开始抽烟,方忍冬从蒋祐嘴边抽走了第一根后,就有了第二根,第三根
谈笑风生渐渐成了各怀心事,更多的时候两人只是约了时间,沉默靠在窗台抽烟,烟头塞进喝完的易拉罐里,
蒋祐大三那年,方忍冬参加了选秀比赛,火了。学校里没了他的身影,网上电视机广播里,他身形与声音频繁的出现,还没等蒋祐去实习,他已出了专辑,混迹于各大晚会与音乐类节目了。
每逢春节,方忍冬都会发一条祝福短信给蒋祐,即便知道那或许是群发,蒋祐也一条都没删。直到他离开,蒋祐才有空闲去琢磨自己与方忍冬的关系,兄弟又不太像,说是知己,两人却又没有真正打开心扉去了解彼此,暧昧则更没可能,唯独一次让蒋祐有这方面尴尬的,只有那篇他发来的同人文。
当时在窗台看鱼鳞似的云在遥远天空缓缓移动时,蒋祐只道是心中愧疚感激总归有机会表达,即便找不到机会,兄弟情谊延续一生,也总能找到还人情债的突破口。
然而在方忍冬离开后,蒋祐才忽然发现,很多债没来得及还,机会就再也不会降临。
“方哥,你知道尹斯年吗”
方忍冬放下碗,抬起眼皮看了蒋祐一眼,没有说话。
“他不是好人,你离他远点。”
方忍冬还是不语,蒋祐又强调一遍,他才抬起眼皮,像在寂静里强开出一朵花般冲蒋祐一笑,“这件事你别管沈深是不是快来了”
沈深来的那天,多雨的h市难得放了晴。小长假交通拥堵,蒋祐早早便迎着朝晖到车站等候。沈深提着小行李箱从公车下来时,蒋祐急忙上前帮他提过,沈深俯视他,嘴角的笑快溢出来。
不知为何,心心念念的大活人沈深就站在自己身边,梦想成真的瞬间,蒋祐忽然害羞地无法对他对视,大步往前,像以絮叨强压自己的愉快与慌张似的,扯开话题,喋喋不休地抱怨起学校来。沈深看着他慌张的背影,脸上笑意更甚,他伸手拉住蒋祐的胳膊,一手摸了摸他的耳朵,又轻轻揉了揉耳垂。
“我很想你,你想不想我”
蒋祐没有看他,低着头嗯了一声,从耳根到脖子,噌地红了。
“这几天我住哪儿”
“市中心,”蒋祐回过头来,看着沈深,“我和你一起。”
沈深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的后颈,“你诱拐我”
蒋祐缩了缩脖子,躲开他的手,“那你不乐意”
“我求之不得。”
蒋祐的脸更红了,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原本在寝室里口若悬河喋喋不休,不过几个月没见沈深,到他面前就成了小哑巴。
出示身份证,交押金,拿房卡,入住。
蒋祐进门放下行李箱,刚转身把门关上,扭过头就被沈深按在了门板上。
他的拇指在蒋祐的耳缘摩挲着,热力源源不断地流淌到蒋祐的侧脸,转眼染红他的眼角。
沈深抿唇笑着,俯视蒋祐,声音很轻,“你白回来了。”
蒋祐的脑袋被热力熏成浆糊,忽见爱人的慌张与愉快在汪洋里交织成了情潮。他只是怔怔地抬头和沈深对视,反应过来他说什么后,慌里慌张地嗯了一声。
沈深的手还支在门上,把蒋祐圈在怀里。他往前贴近蒋祐,后者下意识伸手环抱住他的背,沈深笑得呼吸不稳,俯身轻轻咬住蒋祐的上唇,辗转片刻,又抬起头看他。
“你饿不饿”
“我没工夫饿。”蒋祐嘟囔一声,拉低沈深的脖子,重重地吻住他的嘴唇。沈深唔了一声,笑出来。蒋祐恼怒地伸舌,攫取他的舌头,推着沈深到了床上。他笑了几声,看着蒋祐扑上来,一边勾着手指拉上窗帘。蒋祐坐在他腰上,毛手毛脚地脱他的上衣,沈深从善如流地抬起手让他脱。蒋祐俯身,含住沈深胸前的一点,沈深的喉头剧烈滑动一下子,抱住蒋祐的脑袋,哭笑不得。
“哪儿学的”
蒋祐含糊不清,“你这儿学的。”
小别胜新婚,初春天气,盎然生机在逼仄室内同样浓郁,迸发的激情让两人不计后果地疯狂做爱,贲起的肌肉,低低的喘息与呻吟,快得乱了节奏的撞击,隐隐的哭腔。两人衣裳不整地在屋子里嬉闹得满头热汗,沈深翻身抱住蒋祐,手指顺着蒋祐汗涔涔的背脊向下滑,蒋祐捉住他的手,眯着眼睛喘气。
天色渐晚,两人从进门起连灯都不曾打开,沈深一手牵过被子盖在蒋祐下身,撩开窗帘。月华照着蒋祐莹白光滑的背脊,像月夜下连绵起伏的山峦。涔涔汗水带走温度,背与颀长手臂冰凉一片。
蒋祐翻过身,撑着昏沉的脑袋和沈深对视,后者弯着手指轻轻勾了勾他的鼻子。
“我饿了,过夜包饭吗蒋老师。”
“包吃包住包睡。”蒋祐从床上下来,进了浴室,沈深负在背后的手再度勾住窗帘,轻轻一拽,阻挡了月华的窥探。
第58章
吃完晚饭刚过19点,h市中心华灯璀璨,川流人潮中,沈深和蒋祐并肩走在春夜里。
沈深俯视蒋祐,瞳仁里倒映出蒋祐走在春风中的样子春风拂开他的碎发时,白皙额头显露一角,他架着副眼镜,清秀干净,斯斯文文。
“头发多久没理了”
蒋祐忖了忖,“一个多月吧。”
沈深捏住蒋祐鬓角柔软一撮头发,用指腹搓了搓,“晚上有安排吗”
蒋祐捂住裤兜里的零点连座电影票,殊不知小动作已被沈深看透。
沈深笑着,“几点的活动”
蒋祐老实拿出票,“零点的。”
“在那之前,要不要一起剪头发”
“可以。”
虽然遍布大江南北的tony,各有各的口音和偏好,但他们有一个共同属性他们剪刀下的发型,一定能让你忘了爱。
当蒋祐和沈深从理发店里面无表情步出时,两人相顾无言,蒋祐揣在兜里的拳头攥得死紧。
“沈深”
“嗯”
“你是预谋来找我麻烦的吗”
蒋祐抬手看着理发师tony赠送的小镜子里自己达浪似的造型,心里的泪流成汪洋。
沈深抬手摸了摸自己杂草似的乱发,“那我也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啊。”
两人凝视彼此离奇的造型,忽然默契十足地大笑出声,前仰后合直不起腰来。
“你那什么鬼发型哈哈哈哈”
夜色浓郁,天边一轮下弦月。
如织行人散去,电影尚未开场,蒋祐和沈深在街边压马路,聊起大学里那点事,从伙食到室友,从学生会到课业,无所不谈,聊及今后就业,气氛稍稍冷凝。
“都是公职,你和我以后有的忙。”
蒋祐摸了摸鼻子,“我倒是还好,你以后在医院里估计够呛。如果你到社区的卫生院,会不会轻松很多”
沈深垂着眼皮笑而不语。
路灯下,粉色樱花密匝匝开了一树,清新漂亮,蒋祐抬头目光期冀地看着他。
“或许会很轻松,但那不是我要的。我明白我的价值,我想要被更多的人需要。”沈深俯视蒋祐,目光很温柔,“你一定能懂我。”
蒋祐不知为何有些想哭,抿着唇重重地点头,沈深笑出一口白牙,抬手揉了揉蒋祐的头发,“你不开心”
“怎么会。”
复杂情绪勾起叠浪般的记忆纷至沓来,失落吗或许有一点。自己不再是他唯一的人生追求,他有了自己的人生实现,蒋祐由衷替他高兴。
沈深轻轻牵起蒋祐的手,扣住他的十指,一点点收紧,“我知道我想要的人生是什么样,里面有你。”
“我也是。”
沈深俯视蒋祐,目光晃动着。路灯下,沈深缓缓朝蒋祐俯身,一手掂住他的下巴,轻轻衔住他的嘴唇,轻轻吻他。
“既然如此,那一言为定。”
蒋祐沈深两人,一个顶着乱发,一个顶着西瓜头,在影院里看着在零点首映的惊悚电影。
沈深不怕鬼,蒋祐也是。于情侣而言恐怖万分的剧情于他们俩而言无聊至极,困意袭来,蒋祐耷拉着眼皮,昏昏沉沉就快睡着,沈深的脑袋忽然落在自己肩头,蒋祐一下子清醒了。
他偏过头,看着沈深的睡颜,乱糟糟的刘海让蒋祐憋不住笑了。他撩开沈深的头发,在额头亲了一下子。
后排与男友专注于电影的女生不期然撞见蒋祐偷亲沈深这一幕,和男友耳语几句,被蒋祐听了个真切。
电影散场时,灯光让沈深醒来。蒋祐笑着让他看自己手机里偷拍的照片,沈深面无表情地揉眼睛,把蒋祐的手机夺过,想删时和蒋祐对视片刻,又把手机还给他。
“留给你做纪念吧。”
蒋祐嗤笑不语,拉着他往外走。两人回到房间,稍稍洗漱,躺在床上,关了灯很快进入梦乡。
迷迷糊糊里,蒋祐见手机如天边闪烁的星般亮了一瞬,又黯淡下去。
第二天醒来时,蒋祐睁开眼,就看见沈深穿戴整齐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笑。
蒋祐懵懵地和他对视半晌,才慢慢坐起来,向前弓着身,用手捂着脸,看起来万分疲惫。
“蒋老师,该起床带我去玩了。”
“早”蒋祐的声音含糊不清,“你洗漱完了”
“轮到你了。”
蒋祐掩面点头,手摸到枕下掏出手机,不期然发现它已因低电量而关机。
“我帮你充电,你去洗。”
蒋祐照镜子时,震惊了老半天,才忽地意识到这是昨天沈深和自己到型发之都作的孽。他边刷牙,边透过玻璃门看外面正在收拾床铺的沈深。
沈深微微躬身,精壮的窄腰线条随着他的动作清晰毕现,颀长手指扣在被单上用力一扽,床登时平整,沈深向前半跪在床沿,掸了掸两只枕头,叠放在被上。
像是觉察到被人窥视,沈深忽然扭头看向蒋祐,后者一惊,咕嘟一声,把满嘴泡沫咽了下去,之后疯狂咳嗽起来。
沈深推开玻璃门,哭笑不得看着他,蒋祐一手撑在洗手池外缘,咳得满脸通红,从耳根到脖颈都充盈着粉色。
“你慌什么”
蒋祐被牙膏沫恶心得不行,想接点自来水喝,沈深早他一步倒了杯水,让他漱口后喝。
蒋祐从善如流喝了水,抿了抿唇,看着沈深似笑非笑的神情刚想解释,沈深把着门把手,一手顺着乱发向后捧住他的脑袋,吻住了他。
待沈深离开,蒋祐在他的嘴角瞥见了从自己嘴角带去的牙膏沫。
“薄荷味的酱油。”沈深一本正经。
蒋祐用手指揩去他嘴角的牙膏沫,“酱油味的婶婶。”
第59章
蒋祐夹起一块蛋黄鸡翅送到沈深碗里,“你吃。”
“好。”
沈深刚吃完鸡翅,碗又被蒋祐端走,回来时碗里的鱼羊鲜汤几乎要溢出来,沈深伸手扶住,哭笑不得地接过,“我自己会打。”
“这个汤味道不错。”
“好。”
沈深喝了小半碗,一个漏勺从面前递过来,里面满是羊肉,落进碗里满满当当,“羊肉很鲜,你尝尝”
“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蒋祐拿回漏勺,给自己夹了块儿鱼肉,小心翼翼抿出鱼刺,待他吃完,沈深的汤也见了底。
沈深在蒋祐再次站起来时抬手阻止了他,“我自己夹”
蒋祐坐下了。
沈深有点想笑,却又忍住,夹了块糖醋里脊,慢吞吞吃起来。
新菜上来的瞬间,蒋祐的眼睛忽然亮起来,“沈深。”
沈深咬断山药,抬头看他,只见蒋祐站起来,给沈深夹了块儿半个手掌大的东坡肉。
“这个真的好吃,不骗你。”
“”
一席完毕,沈深艰难地站起身,舒展四肢,蒋祐期期艾艾地看着他。
“你饱了”
沈深轻轻打了个嗝,“我撑了。”
沈深有饭困,餐厅离酒店不远,两人协议回房间睡一觉下午再出来,刚到大厦楼下,蒋祐忽然被橱窗里的冻酸奶吸引了视线,沈深惊异地看着他。
“你还吃得下”
蒋祐忖了忖,“我想我可以。”
事实证明蒋祐不可以,他坐在沙发上,艰难地挖了十几勺后,胃部罢工。沈深半倚在枕头上,侧身看他。
“吃不下了”
“好像是。”
沈深勾勾手指,蒋祐识相地端着冻酸奶走过去。
沈深一手拉低蒋祐的脖子,热气烘在蒋祐唇边,向着耳边蔓延,“那我们玩点新的。”
冻酸奶滴落胸前时,蒋祐猛地瑟缩一下,沈深很快覆上来,用粗糙舌面拭去,“冷”
“有点冰。”
“我替你加热。”
蒋祐笑了,两手环抱住沈深脑袋,把手指伸进他的头发里,又揉了揉沈深的耳垂,沈深抬首,眼底是一片藏不住的热意。
他捉住蒋祐在耳畔的手,从一侧端起稍稍融化的冻酸奶,从上往下滴。
下巴,锁骨,胸膛,肚子,小腹。
沈深一点点舔舐下去,蒋祐弓起身,难耐地呻吟出声,沈深的笑在蒋祐的小腹哄出热气,蒋祐双腿分开,沈深一手按在他的膝上,他低低唤了一声,“疼”
沈深松开手,手顺着大腿向上搭在胯部,蒋祐痒得一缩,笑了起来,沈深潮湿的掌心从蒋祐的腰际向上抚摸,蒋祐搂住他的脑袋,重重地吻住他。
“等不及了”
“唔”
精疲力竭。
蒋祐吃不下的冻酸奶大多到了沈深口中,当然,自己嘴里也被他渡了不少。
“下午有什么安排”
蒋祐趴在枕头上,眯着眼睛看他,“我先歇会儿。”
沈深抬手看表,“三点了,该休息够了。”
两人外出,蒋祐拉着他看了地标,看了初春的湖,爬了山,看了城市的全貌。
两人在山顶两手搭在围栏,狂乱的大风揉乱两人头发,蒋祐扭头看向沈深,抬袖给他擦了擦额前薄汗。
“俯瞰城市时总是觉得自己很渺小。”
橘色的广袤天空下,鱼鳞状的云朵向远处排开,蒋祐扭头看向沈深,睫羽垂下,难得温柔。
“因为渺小,所以才觉得能重新抓住你,那么幸运。”
沈深一把搂过他的肩膀,长长地叹了口气,“相爱总是容易的。”
蒋祐明白沈深想说什么,他的悲观主义在作祟,但蒋祐不给他往下想的机会。
“只要你不嫌弃我,厮守也很简单。”
沈深把嘴角一勾,“说到嫌弃,我去过你家之后还真的有点”
蒋祐拧眉歪着脑袋盯着他。
“你和蒋叔叔很像,人到中年估计会脱发。”
蒋祐恼羞成怒,“那我就在秃了之前把你的头发一根根拔光。”
沈深扑哧一声笑了,“其实我爸也脱发。”
“那简直太好了,两个秃子厮守到老。”
蒋祐说完登时乐不可支,和沈深笑作一团,不远处两个岁数约莫三十五六的男人正为晚饭吃什么争得不可开交。
嗓门之大,甚至惊动了蒋祐和沈深这对低龄小情侣,他们本以为对方是夫妻,却不料是对中年男人。
“兄弟”
“可能是朋友,”沈深一本正经,“也说不定和我们一样是恋人。”
返程时,远眺市中心上笼罩着一片豆沙色的夜空,那里霓虹闪烁,车厢里刚刚点亮灯光。沈深与蒋祐在寂静中压低声音私语,坐在后排的白领抱着皮包满面倦容。
他们偶用平静的目光对视,须臾就别过去,继续着自己的沉思。
生活的活力与倦怠他们都领教过,他们在不同阶段中互相艳羡着彼此。
直到在餐厅等餐无聊时,蒋祐才忽然意识到,一整天手机都不在自己身边。他满怀忧虑和沈深说了,沈深抿唇忍笑告诉他,手机还在房间充电。
次日沈深就要返程,蒋祐点了一大桌子菜,还点了两杯气泡酒,两人吃吃喝喝,最后也没吃完,打了包往外走。
约会被笼上短暂离别的阴影后愈发珍贵,早回酒店就意味着一觉醒来就要送沈深返校,两人心头都舍不得。
窗户纸不捅破,两人默契十足地在街边晃荡到九点半。假期市中心可谓宝马雕车香满路,困意阑珊的蒋祐和沈深走进人满为患的饰品店,在戒指外驻足。
蒋祐拿起个玉扳指,套在自己的大拇指上,“我是白虎堂掌门。”
沈深笑了,从一边拿起个银色骷髅戒指,带在自己无名指上,“我是青龙帮首领。”
“那个和你不搭。”蒋祐走到另一排看了会儿,挑了个银戒指,给沈深带上,“这个不错。”
沈深皱着眉头笑,“这个好看”
蒋祐点头,表情看不出真挚与否,沈深想了想,拿着戒指想去结账,被蒋祐夺过戒指,先付了钱,蒋祐看着外面热闹如织的行人,过往回忆交叠起来。
这一幕那么相似,自己却记不清了。
逛累了,两人在夜宵摊边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一辆三轮吱吱呀呀从明亮的大街骑进暗巷,夜宵铺子的老板娘正翘着二郎腿看电视,蒋祐忽地想起王军一在东北的生活,津津有味地复述起来。
饸饹面,明火烤肉,地三鲜,绿皮火车,长白山天池,鸭绿江的兵哥哥
“王军一到东北去了”
“是啊,去追陆蕴。”
沈深点点头,想说点什么,又忍住。
他的犹豫在路灯下被蒋祐看得分明,蒋祐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关于陆蕴的事,道光告诉我不少。”
第60章
蒋祐觉得陆蕴这人不错,沈深也觉得陆蕴不错,唯独道光不这么想。
当大家被她优秀的外在所吸引,对其赞赏有加时,道光自以为看见了陆蕴内在受环境压迫的灵魂,因而对她外在的优异表现得不以为然。
其实所有人都很主观,没有例外。
据道光描述,沈深转述,陆蕴是妈妈改嫁带进陆家的,陆家在斯里兰卡的生意需要罗家帮持,所以让陆蕴和道光搞好关系。
道光初中时还搞不明白搞好关系究竟该作何解,直到中考结束道光到国外见父母,才在他们的交谈里明白,陆蕴是陆家自小培养的扬州瘦马。
成绩优异,性格温柔,行事沉稳,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陆蕴在道光眼中的地位登时一落千丈。
他告诉沈深,他当时知道陆蕴是陆家的瘦马后,就像看到一朵外表光鲜,但里面爬满了蛆的荷花一样恶心。
尽管道光的妈妈和他强调过,继父对她很和蔼,陆蕴很清白。但他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陆蕴对自己的命运毫不知情。
道光眼里,陆蕴所有的光鲜只是为了让自己在某一刻肮脏的交易中获得更大的筹码,她的接近带着恶意,她的镇定里带着洞察一切的漠然。
死气沉沉。
这是道光所能对陆蕴能提出的最客气的评价。
沈深说完和蒋祐对视着,蒋祐吸了一口雪碧,“就算是真的,陆蕴这人也没道光说的这么可怕,她人不错。”
沈深点头,“我也觉得道光评价得不中肯。可能”
两人对视片刻,心照不宣地一笑。
可能陆蕴是道光的初恋。
初恋形象崩坏是比初恋去世还要难以忍受的事,道光之所以对陆蕴极尽贬低,恐怕心头带着巨大失望与无语。爱慕坍塌,他需要通过不断地暗示自己陆蕴有多糟糕,以获得心态上的平衡。
“手段很低级。”
沈深认同,“是啊。不过我那时候也一样。”
蒋祐笑了笑,低头吃面,抬起头抽纸巾时,沈深还与自己对视着,蒋祐反应过来,“事情都过去了。”
“信你还留着吗”
蒋祐笑着咬了口荷包蛋,细细嚼完,咽了。
“还留着呢。沈医生文采斐然,排比修辞样样精通,等我工作了打印出来学生当范文背诵。”
怎么能忘呢,字字如刀,刀刀见血。每个泪水打湿枕头的夜晚,无非沈深的字迹跳出脑海作祟。他的爱而不得,自己的口不能言,两人没有出路,唯有痛楚。
桃李春风一杯酒之后没有情随事迁,江湖夜雨里在路灯下话当年时,两人依旧双手紧握,已是天底下最大的福分。
沈深伸过手来碰了碰蒋祐的手背,蒋祐翻掌握住他的。
“现在你赶我走,我也不走了。”
沈深紧握住蒋祐的手,两人汗涔涔的掌心紧贴着。
城市不眠,默数归期的蒋祐与沈深也舍不得早早入睡,两人躺在床上絮絮聊着过去现在将来,手牵着手,被子上落满月光与星光。
“蒋祐。”
“嗯”
“你有梦想吗”
蒋祐毫不犹豫,“有。”
“那如果我去追求梦想了,你会等我吗”
“当然。你要走”
沈深翻过身,把蒋祐搂在怀里。蒋祐的下巴抵着他的锁骨,均匀的呼吸喷在沈深脖颈。
“我不走,我哪儿也不走。”
用户蒋祐,用户蒋祐,能听得见吗,这里是怨念之
噪音已消除。
第二天早上,蒋祐起床帮沈深收拾了行李,直到收拾完背包才惊觉自己的手机已关机整整三十多小时。
他送沈深到了动车站,在回校的公交上开了手机。
五条短信突兀地跳进来。
两天前方忍冬蒋祐,我需要你帮忙。
两天前方忍冬算了,你别来。
两小时前方忍冬在学校吗顺道来趟医院,帮我办出院吧。
十五分钟前方忍冬拜托了。
看完最新短信,公车刚刚到站,蒋祐一手提起连滚带爬地从后门冲下车,拦了辆的士,直奔第二人民医院。
蒋祐边喘边拨通了方忍冬的电话,紧攥着贴在耳边,须臾电话通了。
“方哥”
“出院手续我办好了,现在在二楼走廊,你来吧。”
“好。”
方忍冬挂了电话,蒋祐抬步直奔二楼。
果不其然在走道撞见了拉着方忍冬胳膊的尹斯年。
两人这时还不相识,唯一的人脉交叉就是方忍冬。蒋祐对尹斯年可谓深恶痛绝,而魔头尹斯年对相貌清秀的蒋祐第一眼颇具好感。
他想了想,“你是灰背心”
蒋祐不理会他,一边喘着气一边从方忍冬手里接过包,拉着他的胳膊往楼道走。
尹斯年意识到来者不善,用力把方忍冬往自己怀里一扯。他瞪着蒋祐,“你干什么”
方忍冬垂眸,挣脱尹斯年,“我叫他来的,你说没人接我,现在接我的人来了,你可以走了。”
“这人是谁”
“和你有关系么”
尹斯年脸色蓦地变臭,把手攥得更紧,“和我就是有关系一个潘嘉言,还有个我,现在又冒出来一个,你他妈当我是傻子”
“潘嘉言和我是有点什么,我和你们两个之间干净得很。”
尹斯年闻言,甩手就走,蒋祐犹豫片刻,没松手。他抬头看着方忍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