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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舟之木/我的系统黑化了 第14节

作者:春茶娘 字数:18427 更新:2021-12-31 12:49:12

    蒋祐拍了拍她的肩膀,“大家店都被拆了,走,去帮忙。”

    蒋斑荳跟着蒋祐回到店门口,放下和书,挽起袖子干起活来,蒋爸隔空扔过来两双手套,蒋祐接过,给蒋斑荳递了一双,一趟趟搬运起货物。

    蒋妈怕蒋祐蒋斑荳弄脏校服,到邻居哪儿弄了两件工作服让两人换上,从落日时分一直搬到天边一轮下弦月,一家四口连水也没能喝上,累得双眼失神,四肢发软。

    得知消息的亲戚朋友陆陆续续赶到,送菜的送菜,帮忙的帮忙,速度渐渐快了。总算有空歇的蒋家四口子坐在废墟里喝了口水,揭开塑料薄膜,慢慢吃起别人送来的面条。

    吃着吃着,蒋斑荳呸呸呸吐了几口,须臾,蒋妈也朝着地上吐了几口,“嘴边都是沙子,该先洗脸才是。”

    一家四口面面相觑,笑了一阵,不远处驶来一辆车,表叔走了下来,手里还提着个真空隔热保温饭筒,往蒋祐面前轻轻一放,“给你们加点菜。”

    原本还在低声埋怨面条坨了的蒋斑荳冲表叔笑眯了眼睛,“谢谢表叔。”

    蒋祐拧开饭筒,好巧不巧迎面刮来一场不速春风,扬起阵走石飞沙,蒋妈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掩保温饭筒,风沙就已轻飘飘地落在了红烧肉上。

    大家沉默了片刻,蒋爸默默伸出筷子夹了一块,“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蒋祐也伸手夹了一块,放在面汤里涮了涮,“正好有汤,不用拿起洗了。”

    蒋妈笑着用筷子末敲了敲蒋斑荳的手背,“你这点聪明用在读书上多好。”

    一阵笑声。

    一顿速战速决的晚餐后,蒋家四口再次进入战斗模式,一直到东方既白,才算搬完了所有货物,人来来往往,大货车去了一趟又一趟,亲戚们也在日出时分作别了蒋家四口,回家补觉。

    蒋妈拿出两床从家里搬来的被子,四人顾不上洗漱,就在蒋爸的车上合衣沉沉地睡去。

    日月同时出现在天边,一辆小车里,四个人的鼾声从窗户缝里飘了出来,扶摇飞上云端。

    四人丝毫不介意是否体面与整洁,在生存面前这些如此微不足道。

    蒋祐醒来时,车已经不在废墟旁,而在个空旷的停车场。

    蒋祐茫然地坐起来,抓了抓满是泥沙,粗糙干燥的头发,手背都是灰,他不敢揉眼睛,只拿蒋爸车前的纸巾随便擦了擦,从肩膀都胳膊再到腿酸痛得举不起来,手指头破了皮,手背上还有血痕,脚趾残留着被鞋子束缚一整晚的胀痛。

    蒋祐俯身松了松鞋带,打开门,顶着鸡窝头迷茫地站在路边望了望,才慢悠悠地意识到蒋爸的车没锁,贸然离开不太合适,又重新坐回车里,拿盖过的被子裹着身体。

    天渐渐暗了,蒋祐的肚子饿得瘪了进去,隐隐作痛起来,直到又一次望见满天星辰,蒋爸的身形才出现在停车场。

    “爸”

    蒋爸听到动静快步跑过来,蒋祐凝眸细看蒋爸,头发因一夜的灰尘堆积而变得花白,裤子也旧了,衬衫也破了,眼睛里满是困倦的血丝。

    见到蒋祐时,他却是笑着的。

    “是不是饿坏了我本来想早点来,搭货架忙忘了,现在才来。”

    蒋祐抱着两床被子下了车,蒋爸关上车窗,一扇扇车门检查了一遍,强行去夺蒋祐手里的被子,蒋祐不肯放,两人站在停车场里僵持了一会儿,蒋祐才松手。

    “我现在还扛得动,饭烧好了,你去吃饭。”

    蒋祐转过来看着蒋爸,“你吃过了没有”

    “没有,大家都很忙,哪有时间烧饭。”蒋爸一手有力地钳住两床被子,另一只手掸了掸头上的灰土,“你胃药带回来没有本来你是不能饿的”

    蒋祐稍稍站直了身体,故作轻松地快步往前走,“我哪有什么事,吃了几天药胃早好了,别瞎操心。”

    “这个星期在学校里累不累”

    蒋祐笑眯眯地,“不累,就是站着背坐着写,哪有你们辛苦。”

    “不辛苦就好,你比蒋斑荳懂事也有上进心,很多事不用我多说,我唯独就是希望你把身体保养好,年轻人别落下病根。”

    “我知道。”

    从停车场到新店铺有段距离,蒋祐发现这一点时,就要伸手去和蒋爸抢被子,蒋爸不肯,两人又在路上抢了会儿被子,蒋祐执意要拿,蒋爸只好让了他一条。

    “你累了一天了,我刚睡醒有力气。”

    蒋爸看着蒋祐杆子似的手臂,啧了一声,抬起手弯曲着手臂,让蒋祐看在衬衫下鼓起的二头肌,“你看看你看看,这个才叫力气”

    “你这个是吃胖的肥肉,哪有什么力气。”

    “你连吃都吃不胖,还有资格教训我走出去谁也不敢相信你是我儿子,让人笑掉大牙。”

    “我像我妈,长得好看。”

    “那你就是大错特错,你长得像我,斑荳像你妈。”

    蒋祐无语地看了眼蒋爸,蒋爸和他对视着,“你看你这个眼睛,鼻子,嘴,还有你的手脚肩膀,哪里不想我就是脸型像你妈,我是方的,你妈的下巴是尖的。”

    蒋祐思来想去,决定给面前这个中年人留点尊严,没想到他还变本加厉起来,“我年轻的时候在村里长得是最好看的,喜欢我的女孩子从山脚排到山腰,当时你妈有点胖,我还没瞧上,后来她一直追我,约我看电影,给我做青年装,我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我等一会儿见到妈了要和她求证。”

    蒋爸哑然片刻,硬着头皮,“你不信就去问,你问了她也照样是这么说。”

    渐渐近了,在众多打烊的店铺中,还有一家店亮着灯光,一个呆头呆脑的女高中生站在门口遥遥看了蒋祐和蒋爸几眼,卯足了劲儿跑过来,在蒋祐的示意下抢过蒋爸手里的被子。

    蒋祐正对蒋爸无语,见蒋斑荳来了,忍不住吐槽之心大起。

    “老爸刚才说,年轻的时候是妈先追的他,你信不信”

    蒋斑荳瞪圆了眼睛啊了一声,蒋爸原本严肃着,面对女儿迷茫的表情,绷不住脸笑了,“当然是真的啊,我没事撒这个谎干什么”

    蒋斑荳将信将疑,蒋祐在一边添油加醋,“老爸说,当年喜欢他的女孩子从山脚排到山腰,老妈有点胖,他还瞧不上”

    此言一出,蒋斑荳彻底在转向了蒋祐这头,“反正当年没照片没视频,死无对证,老爸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蒋爸啧了一声,“连你也不信”

    蒋斑荳摇头,“我不信。”

    蒋祐又说,“老爸还说我像他,你像妈,你说这”

    蒋斑荳理所应当地点头,“对啊。”

    这下轮到蒋祐愕然了。

    有说有笑走到新店铺,三人站在门口往里面瞧,里面一片崭新,有明亮的灯,有饭菜的香,还有系着围裙,笑眯眯的蒋妈,眼角的细纹的弧度温柔。

    “回来了进来吃饭吧。”

    第52章

    蒋祐头昏脑胀地为;来临的二模查漏补缺,累得眼花。

    题目的出处到底源自何处,混乱的时间线到底怎么梳理,河流特点千篇一律,偏偏永远答不全。

    蒋祐到办公室看成绩时,另一头陈老师办公桌上也围着同学,在讨论段里排名。蒋祐隐约听见了段第一名的名字,皱起眉头,往那边看了看。

    “那沈深呢前十没有啊。再往下看看。”

    “前三十了,还没有”

    陈老师瞪起眼睛,捶了捶桌子,“看自己的成绩,不要八卦别人的”

    “老师,沈深成绩是不是没登记了”

    “沈深请假了。”

    此言一出,蒋祐也是一怔,后知后觉意识到大家在拼命复习时走得远了,考试这几天的确没在学校里见到他的身形。

    “他生病了吗”

    “家事。”陈老师看着他们班的班长,“你是纪检委啊,管这么宽”

    蒋祐不再言语,看了眼文科榜后,心头一凛。

    第一名,陆蕴

    第五名,王军一

    第八名,蒋祐

    糟糕了,真是糟糕了。

    沈深默默请假,又默默归来。

    他找到蒋祐时,蒋祐正沉浸在自己成绩远不如当年的沮丧中,心不在焉,情绪低落。

    “考得不好”

    “嗯。”

    “没关系,我这次只有零分。”

    不好笑。

    沈深俯视蒋祐,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和你说个不好不坏的消息,”他顿了顿,“我爸回来了。”

    蒋祐抬起头,沈深嘴角一勾,“两年多了,阿姨怀不上,他回来找我做亲子鉴定。”

    蒋祐动了动嘴唇,不知道是该安慰还是劝导,最终还是沉默。

    “我是亲生的,这是坏消息。好消息是,他给了我不少钱。”沈深抿唇,“我可以不用再去打工存钱,可以二十四小时开空调,一日三餐请你吃牛排,一直到你嚼不动牛排。”

    蒋祐笑着叹气,美好的未来触手可及,繁重的学业却像耳边轰不走的蚊子,嗡嗡乱转。

    “到时候我会戴假牙。”

    “听侯伦说,二模文科数学有点难,一会儿我给你讲讲”

    蒋祐怔怔地看沈深,伸手捶了捶他的肩膀,“你他妈也太”后面那个词死活说不出口,沈深伸手把他的拳头握在掌心。

    “贴心,我知道。”

    三模来得像后面有狗撵似的匆忙,被二模的车轮碾压的同学们还来不及站起来掸掸灰喘口气,三模呼啸着驶来,沿着车辙压倒一片。

    二模缺席的沈深荣耀回归,面无表情考了两天,凭着无法撼动的傲人成绩回归理科神坛,二模段第一的男同学对着万年老二的称号空流泪。

    蒋祐看了看排名,第十。

    这是个出现时机很不妙的瓶颈期,蒋祐不甘于这个成绩,又找不到突破点,情绪焦灼起来。风老师觉察到蒋祐的情绪变化,找他谈话,两人保持着高水准的沉默好一会儿,风老师才抽丝剥茧般的一点点开导起他。

    办公室另一端的灯光暗了,寂静的屋里只有两人低声交谈的声响。不愿意开口的蒋祐渐渐地说出自己的困惑和烦恼,风老师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头,表示理解。

    不知不觉说了二十多分钟,烦恼已吐尽,蒋祐看着风老师,风老师也回视他,脸上带着宽厚的笑。

    蒋祐舒了口气,风老师俯身,注视着蒋祐的眼睛,很认真,“时间还长,今年六月不是终点,而是,你现在的努力会在将来回报你。”

    全凭一腔对学生的热爱,让现实主义风老师摇身一变,成了温柔的理想主义代言人,男人之间表达感激往往无需言语,蒋祐抿着唇一瞬不瞬地看着风老师。

    风老师主动伸出手来,蒋祐也伸出手来,紧紧与他握了握。

    “路漫漫其修远兮,风某永远支持你。”

    毕业晚会当天,蒋祐在后台穿上西装,化妆喷摩丝做造型,后台很多熟人穿着裙子的墨鱼,穿长衫的林珊珊,沈深和陆蕴作为班级代表在不远处低声背稿子,道光和周辰穿着跆拳道服正在排练。

    陆蕴很快说完了学习心得,主持人看着节目单,“接下来我们有请学生代表分享学习心得,大家掌声有请高三1班的沈深”

    沈深边背稿子,边看台下的蒋祐侧身与学妹谈笑,下了台后面无表情地用力按了按蒋祐定了型的头发,气得蒋祐伸手拉住他的上衣下摆,沈深被他一拽差点摔倒,蒋祐松开手笑了,两人一阵嬉闹。

    节目在继续进行,学生干事看了看节目表,压低声音提醒蒋祐。

    “学长,你要该去准备了。”

    蒋祐松开和沈深握着的手,点了点头,沈深缓缓放开他,“记得唱得好听点。”

    “肯定比你背稿子要好听。”

    原定曲目是蒲公英的约定,文娱部长非要蒋祐重唱红玫瑰,理由既有理有据又坑爹,这让蒋祐一战成名的歌,唱这首有意义,大家也愿意听。

    灯光渐暗,蒋祐走上舞台,尖叫声不绝于耳,道光像三年前那样,两只手指搭在一起,吹出一阵响彻礼堂的口哨声。

    伴奏响起,打在蒋祐身上那束灯光忽然灭了。他困惑地看向远处,灯光忽然再次亮起,台下的观众怔了怔,接下来便是掀翻礼堂的尖叫声。

    和自己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方忍冬清亮的,疏离的声线。

    “梦里梦到醒不来的梦,红线里被软禁的红”

    “白如白牙热情被吞噬,香槟早挥发得彻底”

    蒋祐一怔,停下来扭头去看,方忍冬一身白色西装站在另一束灯下,闭着眼低低地唱着。

    文艺部部长在台下冲蒋祐眨了眨眼睛,方忍冬依然在唱,蒋祐回过神来,放下的话筒重新挨近嘴边,跟着唱起来。

    进入尾声时,灯光全部亮了起来,方忍冬朝着蒋祐走来,冲台下招了招手,激起台下一片山呼海啸。

    方忍冬放下话筒,面对蒋祐,睫羽在眼底扫开一片温柔疏影,声音轻得只能依稀用唇形辨别。

    好久不见。

    蒋祐缓缓地笑了,“好久不见。”

    第53章

    方忍冬的出席倒不是自己主动请缨,而是文艺部部长多方联系上后,请他来唱。他原本推托不来,一看文艺部部长的确真诚邀请多次,二看节目单上有熟人,而且演唱形式也从嘉宾表演变作双人演唱,忖了忖,以个“一片盛情,却之不恭”为由,从学校请了假回母校。

    但他有个要求,不能提前通知蒋祐自己要来。

    尽管台下观众因学长的出现沸腾了,但对于蒋祐而言,方忍冬的出现惊吓多余惊喜。他声音出现时,蒋祐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幻听了,转过头看到他后吓得差点忘词,好在镇定得快,没出糗。

    鞠躬下台,方忍冬笑着和文艺部长一起交代了惊喜,蒋祐摸了摸头,擦了擦虚汗,“差点就出丑了。”

    方忍冬两腿交叉斜斜倚着墙,一手关了话筒,一手扯松规矩系着的衬衫领带,看着蒋祐笑,“慌什么,我又不吃人。”

    蒋祐垂眸扯开领带,“是不吃人,但是吓人。”

    “现在有没有心仪的大学”

    “你那个就不错,只怕考不上。”

    方忍冬笑了,“既然如此,好好加油,我在未来等你。”

    蒋祐脸上的笑再也无法维持,在垂眸的片刻粉碎成灰烬,“到时候如果我给你添麻烦了呢”

    方忍冬清了清嗓,“我很乐意给你擦屁股。”他伸手拽过蒋祐垂在胸前的领带,“不过既然说好了要来添麻烦,你可别怂到不敢来。”

    蒋祐伸手轻轻扯回自己的领带,“我尽量考,少给你添麻烦。”

    沈深从礼堂走出来,用手指缠住蒋祐的领带,拽着就走,“走走走,要读信了。”

    蒋祐讶异,“这么快”

    读信是毕业晚会最后的环节,学校要求每一位毕业生写下一段期许塞进信封里,在毕业晚会时随机抽取十五封信读。

    大礼堂里,主持人从纸箱里抽出第一封信。

    “我真的喜欢过你,不是假的,只是你太慢,来不及了。对不起。”

    第一条就这么劲爆,台下的观众都笑着叫着起哄,老师也鼓起掌来。主持人随机请了一位同学上台抽取信,

    “你的眼睛看着沈深,我的眼睛看着你有点惊悚了啊,这条。沈深就在台下,你们说要不要请他上来”

    台下是起哄声,蒋祐推了他一把,沈深上了台接过话筒,对着台下,“没可能的,死心吧。”

    下面一怔,旋即是哄笑声,老师也鼓掌大笑,男主持人无奈地耸了耸肩,“希望大家都能把眼睛放到学习上。接下来我们请班主任老师来抽信。”

    女主持人连着读了好几条,都是无主情诗,蒋祐的表情变得有点微妙,台下躁动起来,八班很多同学在劝蒋祐上台抽,蒋祐举起手来。

    沈深回头看了看观众席,又看着蒋祐,“你们班搞什么名堂”

    蒋祐笑笑不语,在八班极高的呼声里,登了台。

    在众人期冀的目光里把手伸进纸箱抽出信,展信时,蒋祐脸上终于绽开愉快的笑意,转身挨近女主持的话筒,“由我来读,行吗”

    “当然可以。”

    蒋祐沉声,“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致最英俊可爱的风老师一,二,三”

    在大家惊异的眼神里,台下八班同学们齐刷刷站起来,含笑在唱,“我怕我没有机会,跟你说一声再见,因为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你,明天我要离开,熟悉的地方和你,要分离我眼泪就掉下去,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脸,我会珍惜你给的思念”

    盈盈泪光里,蒋祐看见风老师转过身,含泪转身,朝着同学们深深鞠了个躬。

    “祝你们一路顺风,多回来看看我这个空巢老人。”

    十年磨一剑,蒋祐这把剑出了鞘,又回炉重新磨了三年,个中心酸,按下不表。

    高考三天,弹指间过去。

    出考场时坐在蒋爸车上的那瞬间,窗外是高悬的烈日,车水马龙的街道,人声鼎沸的校门,笑声,哭声,安慰声,鞭炮声

    在一瞬间,蒋祐忽然觉得,自己的高中生活彻头彻尾结束了。

    蒋攒在脑袋里三年如同阴云般的知识,在烈日下崩开,驱散得干干净净。由内而外地被掏空,让疲惫忽然占据了上风。蒋祐闭上眼睛靠在车里,忽然又笑起来,有点无奈,又心酸。

    老子的高中,读了六年。

    蒋爸通过前视镜看了眼蒋祐,“笑什么”

    “没什么可能有点怀念高中吧。”

    蒋爸也笑了,“刚考完就怀念了”

    蒋祐嗯了一声,闭上眼睛。

    脑袋里闪过道光,佟落雁,林珊珊,王卅,王军一,陆蕴的脸,哭着的笑着的,动态的静态的,阳光下的操场,坐在自习课发呆听雨,风老师的扒窗偷看,他与自己使命般的握手,食堂与教学楼之间的生死时速

    这些闪闪发亮的过去,都即将成为回忆。

    终于结束了,竟然就这么结束了。

    从忙碌到空闲,大把的时间无从打发,让蒋祐颇不习惯了几天,在家帮忙,返校拿毕业证书,谢师宴,转眼就到出成绩的日子。

    晚上,蒋祐把手机紧紧贴在耳边,在店里焦虑地踱步,蒋爸和蒋妈手拉着手站在一边看着他,电话通了,蒋祐在键盘上按下烂熟于心的准考证号码,继续把手机放在耳边听着。

    讶异,皱眉,释然,最终到面无表情。

    蒋祐抖着手挂了电话,扭头看着蒋爸蒋妈。

    “上了。”

    “几本”

    蒋祐竖起食指,两人怔怔的,老半天反应过来,蒋妈手足无措地不知该如何是好,蒋爸抿着唇想控制住自己的笑意,最终大笑着朝蒋祐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我老蒋的儿子”

    电话没过多久,短信也来了。蒋祐又确认了一眼,从通讯录里调出风老师的电话拨了过去,风老师在那头感慨了一阵,蒋祐低低地和他道了感谢,收了线,未接来电里多了俩联系人。

    沈深,方忍冬。

    蒋祐想了想,给方忍冬去了条短信后,拨通沈深的电话,两人就选专业问题聊了聊,说着说着便说不下去了,沈深在那头笑了一声,气音喷在话筒上,“你和我目标都这么明确。看来,只能各自奋斗了。”

    蒋祐也笑了,“是啊,毕业快乐。”

    “你也是,毕业快乐。”

    蒋祐挂了电话,方忍冬的短信已经在收信箱里静静地躺了十余分钟。

    方忍冬我在x大,等你来。

    蒋祐刚想回短信,又一条短信弹了进来。

    佟落雁蒋祐,我要上大学了。祝你毕业快乐。勿念

    蒋祐怔怔看着,摸了摸头,笑了。

    同学会散了。

    疏星淡,树影斜,夏夜凉风习习,蒋祐与沈深在马路牙子上边聊边走,黑暗中的远山像趴着熟睡的一只黛色大猫,天边的云隐隐绰绰在它背上扫几笔,夜色不分明。

    蒋祐低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沈深低头捡起空易拉罐,远远扔进垃圾桶里,发出一声寂寞声响。

    “结束了。”

    “是啊。”

    “要开始了。”

    “嗯。”

    第54章

    蒋祐的师范大学生活成分很简单。

    一个寝室,两个图书馆,三个校区,四个傻逼,五幢教学楼。

    大一诸事繁忙,起初蒋祐与沈深还每天通话,军训开始后,两人每天累得如同死狗,通话少了很多。难得有个周末,沈深几次提出视频通话,蒋祐都拒绝了,沈深什么也没说晾他两天,蒋祐不得已地从了。

    结果便是,从开视频的那一刻开始,沈深不停歇地笑了足足五分钟。

    蒋祐咬着牙,“凭什么太阳晒不黑你”

    沈深笑得喘不过气,“人品问题,咦蒋祐,你眼睛是不是变小了,摘了眼镜我瞧瞧。”

    蒋祐默默摘了眼镜,那头的沈深挨近摄像头,看了一眼大笑出声,蒋祐愤怒地摘了耳机,快速地把眼镜戴上,关了视频。

    没多久,电话来了,蒋祐接起,沈深依然在那头口不对心地边笑边道歉,蒋祐语气凉凉,“你要是戴眼镜,你也是这个效果。”

    沈深还笑个不停,蒋祐绝望地挂断了电话。

    在军训的四周里,方忍冬来班里好几次,有时是来宣传学生会,有时候是值班,有时只是纯粹慰问。

    但每回来,他手里一定会有一瓶送给蒋祐的矿泉水。

    蒋祐不喜欢单方面接受被人照料,一得空就买点吃的喝的往方忍冬寝室里送,时间久了,两人亲密了不少。

    幸福之家系统偶尔出现提醒蒋祐方忍冬喜欢自己,起初蒋祐觉得不太舒服,但时间一久,与方忍冬聊得多了,见方忍冬对自己并没有系统说的那么情深意重后,就放宽了心。

    友谊的存在本身就需要适度的好感,方忍冬从不曾为了自己耽误过生活,自己也只对沈深保持忠诚。

    蒋祐想,我老老实实,总不至于再成为他今后回忆过去时的芒刺。

    x大里,方忍冬的名字就好比脚上绑大锣,走到哪儿响到哪儿。

    英俊高挑,脾气和人际都是一等一的好,事情处理得清爽利落,进了学生会后就深受学长学姐的爱惜保护。对追求者的态度也很利落,总是凭着“我有对象了”,给对方温柔一刀。

    “他柔而韧。温柔地否定,温柔地坚持自我,温柔且痛快地拒绝,手起刀落的瞬间像个高级杀手,让你来不及疼伤口就止住了血。

    当他的视线从远处落在你身上时,就像遥遥一注阳光从冰峰落在你羞红的脸颊,化作和煦春风。像高傲绅士为你俯身,轻吻你的手指。

    他给人的最大错觉便是他只为你一人俯首称臣。你会一直维持错觉直到他把无形的刀子捅进你的胸口。”

    这个匿名的帖子很快在学校里火了,大家看得出来这是个文学少女对一个笑面男的抱怨,底下的评论全都意有所指地说这位女同学是位大三学姐,在学生会里对方忍冬一见倾心,像公主栽培驸马那样对他帮扶有加,方忍冬能在大二就进主席团,就靠这位学姐。

    方忍冬对这学姐一向客客气气,眼里有敬无情,旁观者一清二楚。无奈当局者深陷其中,被方忍冬眉梢眼角的笑迷得失了理智,心甘情愿陷进单相思的泥沼里不愿出来。直到她终于受不了两人冗长的“暧昧期”,决心捅破这层压根不存在的窗户纸,方忍冬才向后退一步,避开她满是淤泥的手指,笑着摆手和她说了再见。

    对此,校友们对方忍冬的态度可谓截然相反。一开始网上对方忍冬的征讨此起彼伏。有的说他是中央空调,对谁都好,才会让学姐泥足深陷。有的说他掌握了方忍冬的猛料,说他靠裙带关系上位,成功进入主席团后一脚蹬开了学姐。这人严词犀利,用词极尽歹毒之能事,天上一脚地上一脚,不带脏字地把方忍冬的祖上问候个遍。

    帖子一出,因有人身攻击之嫌,很快就被删除了。但造成的影响是不可弥补的,方忍冬的名头一下子就臭得招苍蝇,从教学楼出来都有人指指点点,侧目而视。

    蒋祐与方忍冬提及此事,后者淡定得就像蒋祐在问他明天早上几点起床。

    “这件事让你很在意吗”

    蒋祐想了想,摇头。

    方忍冬笑,“那就没必要知道。”

    蒋祐在方忍冬的举荐下进了学生会,在课余一边跟着部长处理学生会事务,一边重新拾起过去写写弄弄的爱好,瞒着寝室里周末睡到十二点的三个大佬,偷偷开始文学创作。

    过去的脑洞大多模糊了,重新拾起来颇有几番乐趣,从江湖恩怨情仇,再到都市男女的迷茫处境,无所不想,无所不写。得了空就恶补名著,再写点心得,像个劳模似的活着。

    当然,蒋祐再忙也忙不过选了医学的沈深,一个学期过半,两人得空开视频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超过十个小时。

    教师与医生,多么忙碌且低工资的编制组合。

    乌眼珠说得好,专业选得好,年年都是高四。

    从时间的海绵里挤出水来和沈深聊天是蒋祐最喜欢的事,每天早自习聊十分钟,午休聊十分钟,睡前聊十分钟。加起来就有半个小时。

    到了周末,蒋祐与沈深很喜欢共同完成一件事。两人约定好时间,在整点同时打开同一部电影,不暂停地一次看完后交流,投入电影时就有一种微妙地与他在一起的错觉。

    思念让人难熬,蒋祐想见沈深,无时不刻都在想,屏幕那头的远水解不了两人近渴。

    异地相恋,听来或许甜蜜浪漫,但也足够心酸。

    第55章

    中文师范班里一共就四个男人,乌眼珠,大哥,骚哥,蒋祐。

    举办校运动会的消息一出,他们立刻从空气中觉察出了辅导员与体育委员不怀好意的凝视。装病的装病,请假的请假。蒋祐不得已参与报名,阴差阳错地成了3000米长跑选手。

    沈深得知后,哭笑不得地让蒋祐做好准备工作,免得到时候上场受伤。蒋祐也谨遵夫嘱,每天腾出一小时后到操场上操练操练。

    运动会到来的那天,天边下着蒙蒙的雨,操场里呐喊助威之声不绝于耳,广播里传来重重播报。蒋祐穿着黑短裤灰背心,站在场外树下拉伸。一道瘦长人影撑伞穿雨而来,缓缓地在跟前站住脚步。

    蒋祐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方哥,这么巧。”

    方忍冬往前走了一步,用伞挡住他的脑袋,蒋祐摆手,“你去忙。”

    方忍冬动作不停,轻轻替他遮住天边飘落的细雨,蒋祐站起身,与他交代了具体时间,又就着院运动会的事情讨论了会儿,雨声渐息,方忍冬向后退一步想要离开,蒋祐的手机在短裤里震动起来。

    “沈深”

    方忍冬不动声色放缓脚步,在蒋祐身边站住。

    “对,是今天,你在干什么”蒋祐垂眸笑了,方忍冬静静地看着他,蒋祐清了清嗓,“刚下课我还有十几分钟就检录了。”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惊奇,“你要来看我你哪得的空别驴我啊”

    方忍冬轻轻地,“沈深”

    “对。”蒋祐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方忍冬怔怔望着他,旋而笑了,“他要来看你”

    “他有这个计划,具体时间还没定。”

    “你们关系不错。”

    方忍冬语调平静地像在陈述,甚至算不得感慨,蒋祐抬头望他,方忍冬笑了笑,“是不是到时间了你去检录吧。”

    一片若隐若现的阴云在隐匿在浅灰色的广袤天空。原本停了的牛毛雨,在枪声响起后又向下飘。塑胶跑道湿滑,大家都跑得战战兢兢,放不开手脚。

    慢速三千米于蒋祐而言算不得什么,原本想混个前十敷衍了事,经过学院据点时,同学们的撕心裂肺地呼喊声像一只穿云箭,直直地击中没使上全力的蒋祐。

    文学院素来在运动会上就是被吊打的份,打酱油程度直逼荷塘月色里看热闹的朱自清,还珠格格里扎针的桂嬷嬷。

    参与了吗参与了。

    有存在感吗没有。

    抱着替院争光的崇高动机,蒋祐默默提速,挥动胳膊大步向前跑起来。

    超了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灰背心的身影忽然成为焦点,尖叫声不绝于耳,激烈跳动的心脏朝着胸前猛地一撞,蒋祐奋力向前,摔在了终点线上。

    被扶着到看台上,蒋祐喘匀了气,一边小口喝骚哥保温杯里的热水一边玩手机时,贴吧里已有人在求灰背心的电话号码了。蒋祐笑了笑,继续刷,半个小时后回来看时,帖子已被耕耘到五十多楼。底下有条评论引起了蒋祐的注意。

    月涌江流方忍冬才是极品,身材长相,秒杀灰背心。

    蒋祐点进他的头像里看了看,忽然惊觉此人不简单。

    月涌江流有没有人有方忍冬的号码有的私我,奖金1k。

    我是王月月呀回复月涌江流你看上他了滑稽

    月涌江流回复我是王月月呀看上了,想上。

    蒋祐皱起眉头缓缓向下滑动。

    我是王月月呀回复月涌江流赏菊也要看别人肯不肯呀。滑稽

    月涌江流回复我是王月月呀花钱买来赏咯。酷

    我是王月月呀回复月涌江流尹爷霸气

    蒋祐忽然明白了神秘的月涌江流是何许人也。

    尹斯年,方忍冬的噩梦。

    尹斯年的父亲尹司是文化公司的经理,底下几家杂志在国内销量排名了得,尹斯年上中学后,其父事业如日中天,忙得顾不上管他,况且尹斯年天生反骨,不服管教,尹司也就由着他去。

    出国读书,尹斯年拒绝,在国内也只想上x大,与其父视频通话报备时,理由也是酷得不行。

    “我看上了个对象,我要去x大追他。”

    那头的尹司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轻轻丢下一句“随你”,就收了线。

    尹斯年抬起好看的眉眼怔怔看着桌面,被父亲无视的屈辱一下子涌上心头,沉着脸站起身,抬腿一脚踢飞茶几上的笔记本。

    小说中的混世魔王二代往往具有很多可爱禀性,而尹斯年除了投对了胎,有副好皮囊外,穷奢极侈,酒色财气无一不沾,可以说是一无是处。

    蒋祐对于尹斯年的印象可谓糟糕至极,当年方忍冬被他纠缠不清,拒绝了尹斯年一次又一次。他偏偏抱着“不吃到方忍冬这块肥肉不罢休”的心思,穷追不舍无法得逞后,另辟蹊径走欲擒故纵路线,一次次在网上诋毁方忍冬。

    方忍冬被蒋祐问及此事只是微笑不语,尹斯年自然不肯上罢甘休,召集一群在校园里对他马首是瞻的伙伴,对方忍冬展开了非人道的围追堵截,其中一个喜欢上了蒋祐,箭头一转,开始按着混世魔王早期那一套对蒋祐展开猛烈进攻。

    一天晚上十点多,蒋祐与驻唱回来的方忍冬相约坐在烧烤摊上撸串,一人手边一大杯冰扎啤,吃吃喝喝,偶尔感慨感慨奋斗的青春与碌碌的大学。

    当时的蒋祐错过了沈深,方忍冬与男友分开,两人心照不宣地对感情生活只字不提,蒋祐酒精上头,在方忍冬低声唱歌时,问了几句,这一问便撞进他的泪眼。恰巧喜欢蒋祐的小赵从另一头走来,见到蒋方两人面颊红润,面对面坐着相谈甚欢,一时恶从心头起,指着蒋祐大骂起来。

    用词之难听前所未闻,烂菊,卖屁股,假正经真骚气

    从他开始口无遮拦地诋毁蒋祐起,方忍冬含笑从兜里摸出一枚硬币,轻轻丢进地上的空啤酒瓶,丁零当啷地摇晃起来。蒋祐沉着脸,等待着他说完就走,原先能对行事更恶劣的尹斯年保持心态稳定的方忍冬,忽然站起来,提着地上的酒瓶子,在他喋喋不休的时候抬手猛地朝他的脑袋上砸去。

    瓶子开花的瞬间,在场许多人都尖叫着站了起来,方忍冬站得笔直,笑眯眯地攥着酒瓶颈,看着向后趔趄摔倒的他,“你刚才骂谁我给你机会再说一遍。”

    小赵被方忍冬的魄力吓傻了,按在碎玻璃上的手掌下汨汨淌出粘稠的鲜血,蒋祐去拉方忍冬,好心人送被吓瘫的小赵到医院,烧烤摊上的人拍照的拍照,嘀咕的嘀咕,总而言之,一片混乱。

    第56章

    之后的一周,方忍冬消失了,蒋祐多方联系不上,一周后,蒋祐收到了方忍冬的短信,是他从医院打回来的。

    尹斯年知道了方忍冬替蒋祐出头的事,本着不摧兰折玉的花花公子心,想让蒋祐付出“砍自己手足,偷自己衣服”的代价,刚召齐人要把蒋祐从寝室里拖出来。

    原本避尹少如蛇蝎的方忍冬找到尹斯年,两人不知达成了什么共识,两人共处了三天后,奄奄一息的方忍冬被路人送到医院,在病床上给蒋祐去了通电话。

    起初方忍冬拼死不说,蒋祐到医院看他,他也不交代究竟发生了什么,一直到他出院,他才轻描淡写地,“逼人下跪,拳打脚踢,无非小混混那一套,你知道了也没用。”

    蒋祐拉开他的领头,肩膀被纱布大面积地缠着,方忍冬侧身避开蒋祐,“刚出院,饿了,你请我吃饭。”

    蒋祐抿着唇没说话,方忍冬扭过头来,一挑眉毛,“看我受伤就不听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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