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好笑。”秦玉麟瞧着他,发现这人笑点忒低,什么芝麻绿豆事都能乐一乐。
“”顾远樟让他说得讪讪地,他也知道自己跟秦玉麟很多地方不相同,秦玉麟总是说他。但是这个有什么办法,天生的。他不晓得秦玉麟究竟喜欢怎么样的人。反正绝对不是自己这样的
“不是说去看榜吗,还不快吃。”秦玉麟夹了包点给他,顺便在他脸上啵一个,这王八蛋需要哄的。
“哦,夫人也吃。”顾远樟说,学他的样子,夹一个,亲一口。
“”秦玉麟抹抹脸蛋,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嗯吃吧吃吧。”吃完就是新的一天开始运作了。现在这么个模式,已经进入老夫老妻状态了。
半天之后,顾远樟回来了。看脸色和出去的时候没什么两样,这有些不对啊
秦玉麟说“怎么没放榜”别不是他记错了放榜的日子吧。
“放了。”顾远樟说,仍旧是不喜不悲地样子。
“中了”秦玉麟往好了猜。
“中是中了,吊车尾呢。”顾远樟不知道高兴还是不高兴得好。
“那不就行了吗,能中你还想怎样”秦玉麟瞧他一眼,接着笑起来说,“既然中了就庆祝庆祝,晚上让厨房做顿好吃的,咱们喝几杯。”
顾远樟酒量不好,上次过中秋节,秦玉麟想整点气氛,结果直接把顾远樟放倒了。他一整夜压着顾远樟为所欲为,顾远樟起来之后羞得要对秦玉麟也做同样的事情,否则他没脸。
其实也没做什么,就是下面的毛毛让秦玉麟给剃了而已。秦玉麟还好意思说“这样显大,你还不高兴么”
“我不显已经够大了。”顾远樟嘀咕,其实他是想看秦玉麟光着的样子。秦玉麟那处跟他比起来,只能用秀气来形容,漂漂亮亮的,想着没毛了更可怜可爱。
这会子秦玉麟一提到喝酒,顾远樟又脸红了。他好不容易长了出来,可不想再光一次。摇头说“喝酒就免了,你休想算计我。”
“你想太多了。”秦玉麟说,知道他想起了剃毛毛的事情,可是他这次真的没往那方面想。
“不管,我不喝酒。你要喝就自己喝吧。我用茶陪你。”顾远樟说,要是秦玉麟把自己喝倒了,他也高兴。
“不喝拉倒,哼。”秦玉麟皱皱鼻子,反正到了那时候,也不是顾远樟说了算。
只是秦玉麟的如意算盘还算漏了一处,先前顾远樟乡试中了,顾家人并没有多大重视。但是这次,顾远樟连着中两榜,顾老爷就重视起来了。他们顾家一门,从来没有出过读书人,难道这次是祖坟冒青烟,要出个举人啦
顾老爷越想越是个事,连忙差人来请小儿子过去叙话。他虽是一介商人,但是才识上也不算太差。起码能和考了秀才的小儿子扯上几句。
却说顾远樟会面了顾老爷,虽然心里对顾老爷存有积怨,可是秉着长辈是大的原则,也是认认真真地对答。当听到顾老爷说对他期望甚大,十分看重的时候,顾远樟只想苦笑。
若没有今天的成就,您会见一见我吗
要说顾老爷的德行,其实之前也不是故意苛刻顾远樟。只是后院的事情,他丢得太开,一切全由顾夫人主事罢了。别说顾远樟这个不会来事的儿子,就算是顾夫人为他生下的三个儿子,也不见得得到他多少关注。
所以顾远樟这次,说起来真是全因为顾老爷的当官梦。士农工商,他做个商人有钱没错,但是他不甘心永远只是个没地位的商人。
这些顾远樟也知道,所以他更悲哀。只能劝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管,只要心里头那几个人好好地就够了。
“他又叫你去说什么了,怎么这个脸色回来。”秦玉麟见了他的满脸悲戚,心也紧揪着,怎么就像个被欺负的小孩似的,如此难过。
“我不想说他,你也别提起他。”顾远樟说,默默地伏在秦玉麟的肩上,冲他撒起娇来。
“那好,不说他。”秦玉麟拍拍他的背说,“今晚早点休息,把精神养足,你过几天还有考试呢。”
“嗯,听你的,咱们去睡了。”顾远樟吸取着缭绕在鼻尖的,温馨的气息。每次抱紧怀里这个人的时候,他就什么都不怕了,也不去思虑了。
或许,他真该学学秦玉麟,变成那样一个果决犀利的人。至少他从未见过秦玉麟皱眉烦恼的样子,好像任何事情到了他手里,都变得简单容易了。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什么屁大点儿的事,值当吗
不值当,不值当。顾远樟在心里说,揽着秦玉麟一起往床上倒去。一场后,睡个安稳觉,明日又是充满希望的一天。
想来,也该是顾远樟的运气到了。前半世过得艰苦艰辛,后半世老天爷想弥补他。这次考试过后,他再中就是举人,举人之后直接上京,让皇帝老爷亲自点评他的文章。当然,这也得他中了再说。不然别说被皇帝老爷点评,就算是过京上考官那一关,也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
却事实上,顾远樟这次真的中举了。虽然依旧不是什么风光的名次,却足够他在陵州城里家喻户晓。这次出去的总共十三名秀才,只有他和另一个寒门士子中了举。
知晓消息过后,顾远樟还没来得急与秦玉麟高兴一番。这厢便接到当地父母官的邀请函,请顾远樟到府上一叙。这张分量十足的邀请函起先送在顾老爷手里,再有顾老爷亲自送来顾远樟手里。
顾老爷叮嘱他说“既是知县老爷看得起你,你便知趣些,和知县老爷套好了交情,总不会有坏处。”
顾远樟不置可否地答他,这事他自然会应对的。不管做什么事情,面对什么人,不求尽善尽美,但求无愧于心。若让他做些须溜马屁的事情,却是做不到。
“好好好,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去吧,父亲相信你。”顾老爷拍拍小儿子的肩膀,笑容满面,仿佛他儿子就是下一个知县老爷般。
顾远樟点点头,不作多说,回房里与秦玉麟告别一声就去了。幸而本城的知县算是个知情达理的清官,为人风趣幽默。这次请了顾远樟和另一位举子来叙话,也只当鼓励。
于是顾远樟的初次应酬,便这么有惊无险地过去。回来与秦玉麟细说,感受心情什么的,让秦玉麟好一阵笑。拍肩说“以后这种交际多得是,继续努力吧他爹。”
“你才是爹爹。”顾远樟不止一次地矫正他,可是他总是我行我素,不理他。
“对了,那你不是要上京考试吗我得赶紧给你准备。”秦玉麟咻地一下起身,说去就去了。
是啊,顾远樟又要上京了。时隔一年多,还记得上次出行的时候满怀心事,一会儿担心这样,一会儿担心那样。现在却是不同了,出了兴奋之外,更多是希望。
顾远樟瞧着秦玉麟风风火火的背影,抿唇笑了,他充满活力的样子,真是让人看了喜欢。而且这种活力还是因为自己而出现的,就更加了。
“不必那么幸苦,叫他们收拾不就好了吗。”虽然嘴里这么说,但他高兴还来不及。
“你只管用心考试就行了,这些事情我会打理。”秦玉麟头也没回地说。
“嗯。”顾远樟笑得甜蜜蜜地,点头说“夫人说了算,都听夫人的。”
秦玉麟收拾着也笑了,突然浪漫了一把,回头送他一个秋波和飞吻。这下子顾远樟更加笑不拢嘴,肩膀都抖起来。指着秦玉麟说“你还真是够不害臊的”在他看来,这比真正亲在一块儿还要害羞。
“害臊什么,什么没做过。”秦玉麟转过去说,手里忙碌着。里衣两三套,外衣四五套,棉袄也要带上几套。上了京去,冬天也就到了。去一趟回一趟,中间又消磨了几个月。
时间过得就是快啊,转眼顾思博会满地爬了,也许等顾远樟回来,他就开始学走路了。秦玉麟这么想着,也就散去了不少离愁。
说真的,上次顾远樟走的时候,他还不见得多想。可是这次他一走,心情就变化起来。回屋里看着空荡荡的桌子椅子,心里头也跟着空空的。幸好怀里还有个肉团子要照顾,减少了大部分的时间去想他。
秦玉麟以为顾远樟走了之后,自己可以安心地慢慢等他回来。可是不然,因为顾远樟没走几天,顾家那边就开始来事了。
青岚接到那边院子的传话,回来和秦玉麟说“顾夫人又叫人来请您了,您过去不过去”昨儿个就来了一趟,但是秦玉麟以顾思博身体有恙给回了。没想到今天又来。
“看来我不去一趟他们是不会死心的。”这种时候来请人,安得是什么心思大家都知道。只是秦玉麟微微好奇,这次顾夫人会用什么语气和自己说话呢。
“夫人要抱小少爷去吗”青岚瞧着他怀里的顾思博说。
“不,留在家里,你们好生看着。”秦玉麟说,便把宝宝交到青岚手上。自己衣服也没换,就这么去了。
来到顾夫人的院子,小花厅,聚了一堆人。和往常一样地,大大小小排在他身旁,这场景,跟那个什么贾母似的。秦玉麟到了也不叫他。
顾夫人叫他,他就坐下,喝茶。当然没喝到嘴里,因为顾夫人开口说“老四媳妇,怎么没抱你家小子来见见,算算都几个月没瞧见了,老身很是想他。”
“不巧,他昨儿有些小病。就没抱出来了。”秦玉麟心说,你想我儿子作甚,我情愿你不想。
“哦是什么小病,可有请大夫来看过”顾夫人疑似关心说。
“不是什么大毛病,再养几天就无碍了。”秦玉麟和他耍着太极说。
“那就好。小娃娃地,容易邪风入体,你做爹爹的,要好生将养。”说到这儿,顾夫人有些不满地说“这次叫你过来,却是有件重要的大事要和你商量。”
秦玉麟抬抬眼皮子,“不知是什么大事”
“咳”顾夫人清清喉咙说“是这样,如今你男人的身份已是不同了,你也该知道,他此去回来之后,是个什么前途。若考中了,少说也是个官儿。”话锋一转,他眼角瞧着秦玉麟“至于你呢,将来是要做管太太的人。可是老身觉得,以你的资质,还当不起管太太这个名号。我说的你可承认”
秦玉麟一时没说话,顾夫人以为他心怯,便亮声说“说规矩你没有,说贤良淑德你没有,说才艺手艺你也没有。不过你倒是好命,赶在老四高中前生了个儿子。这点你真该谢谢老天爷,不然谁知道以后是个什么样。”
“顾夫人,你说我前三个我认了。那些东西我确实没有。不过这生儿子嘛,我为什么要谢谢老天爷。儿子是我辛辛苦苦生的,与老天爷何干再说了,我生不生儿子,又与顾远樟高不高中何干”秦玉麟知道,顾夫人不就是觉得,他在顾远樟严厉不算什么,要是没这个儿子,说不准顾远樟就甩了他什么的。
秦玉麟真想说一句,想看糟糠之妻赶下堂的戏码,您老注定是要失望了。
“你别嘴硬逞能。如今老四身份不同了,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但不担心是我的事。再说句难听的,好像这些事情原本就与你无关。你怎么突然就上心起来了”秦玉麟看着顾夫人说。
“老四也是顾家的子孙,老身身为顾家主事夫人,怎么不关老身的事。”顾夫人倒是毫无压力。
“呵只怕是看顾远樟有前途了,就开始巴结了吧。”秦玉麟却不给他面子,嗤笑地说。
“你这个泼货,就凭你此番做法,就够顾家休了你。”顾夫人心气素来高,原本顾老爷让他与顾远樟套交情,他已经是满心不好受。这会子又被秦玉麟拿出来耻笑,他怎么受得了。
“休不休我,难道是你们说了算。”秦玉麟完全不当回事儿,问说“顾夫人且说吧,这次找我究竟是什么事”
见他这模样,顾夫人又气又幸灾乐祸,冷笑说“你别以为没人治得了你,老身是看在老四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不然,就凭你目无尊长这一条,就够你吃板子了。”
“我只相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秦玉麟也冷睇着他,“没有营养的废话就别说了,你们只管记住,我院子里的事情,就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你们谁也别想来插手。”
“你这个大胆蛮人,有你这么说话的吗”顾夫人说,本想叫秦玉麟来敲打一下,就过却是自己听他搁狠话,“你看看你自己成什么模样,有点规矩教养没有就这样还想做好一个官太太,我看连老四的儿子都被你养坏了。”
秦玉麟瞪眼说,“我呸你儿子才被养坏了。”
“你”顾夫人着实气得够呛,他怎么就吵不过这个泼货,“你给我听着,我现在以顾家主事夫人的身份叫你听好,从今天开始,你必须到我院里学规矩,学怎么做jj子和儿媳。什么时候学好了,你就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放屁我对我儿子都没有天天伺候,我还去伺候你”秦玉麟想也不想地否了他,简直说梦话,就这点手段就想整治他,洗洗睡去吧。
“你你你造反了你你是不是想吃板子了,别以为我不敢动你”顾夫人气得够呛,抚着胸口指着他,手指都气抖了。这个油盐不进的硬骨头,他早就恨透了。
“来呀,打了我你们也别想好过。”秦玉麟说,就算不仗着顾远樟,他也有本事把顾家闹得鸡犬不宁
“好好好,来人,给我掌嘴就让他说说怎么个不好过法”顾夫人说,此刻已是气得管不了那么多谁让秦玉麟浑身是刺,说他几句就顶起嘴来了。
听到顾夫人的吩咐,在场的侍婢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却没有人敢动一下。除了顾夫人身边的桂么么,别的人是没那个胆的。
“哼没胆的小婢子,看老身怎么管教他。”在桂么么的心中,这个家除了顾老爷最大,再下来就是顾夫人。有顾夫人在,谁也越不过他去
“你管教我,呵敢动手就别怪我不客气”秦玉麟也站起来,和他没客气讲。来了就打,怕他个什么
“不知死活的小蹄子,敢在夫人面前放肆,叫你试试我桂么么的厉害。”桂么么搙起袖子,大步就向他冲去。
顾夫人也晓得桂么么的厉害,只怕秦玉麟要遭殃了。可他却没说什么,竟然是默许了的。只怕心里还希望桂么么打得越狠越好。
“呵一头死肥猪,也敢大放厥词”秦玉麟可不是娇生惯养的小哥儿,见桂么么的大胖身子如泰山压顶般袭来。立刻捞起裙摆往腰间一塞,放开手脚和他死磕。
怎么说也练过两下子,秦玉麟灵活的手脚明显比桂么么占上风。桂么么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细细瘦瘦四少夫人如此厉害。他那股打人的狠劲儿,真不是一般内宅夫人能有的倒是像练武场上经常练的
“呃”秦玉麟一个漂亮的左勾拳,只把桂么么的猪头脸打出了牙血来。
“敢扯我头发去死”迎面一脚给他个透心凉,让他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妈蛋老子以前可是练拳击的。虽然业余,可是放倒几个杂碎,够了
顾夫人等人瞧着桂么么的惨状,早就满脸扭曲了,替他感到浑身发疼。顾夫人此刻已由火气变成又怒又心里发毛。这个泼货果然不是那么好对付。
“桂么么,你没事吧”顾夫人对地上的桂么么叫说,一面担心他,一面怒视着秦玉麟。
“他没事,躺个几天就好了。”秦玉麟说,拍拍鞋子上的灰尘,笑得一脸无辜。
“你果真是胆大包天你以为你打得赢桂么么,就能打得赢整个顾府吗”顾夫人拍案而起,脸上的肉气得一颤一颤恨不得马上就叫家丁进来,把这个气煞人也的恶鬼押出去
“我为什么要打赢整个顾府。说到底,你们顾府怎么样关我什么事从来都是你们找我的麻烦而不是我找你们的麻烦”秦玉麟毫不示弱,脊梁骨笔直地站在他们面前。
“好很好我就让你瞧瞧,什么叫做麻烦”顾夫人坐倒在椅子上,整个人都沸腾了似的。要是眼神能杀死一个人,恐怕秦玉麟已经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呵拭目以待。”秦玉麟笑笑,转身一甩裙摆,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去。既然他今天能平安无事地走出这里,那他又何惧顾夫人所说的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小受好帅争取明天也更这么多,然后情节就出来了。
说到为什么会虐,因为觉得小受现在还不算爱小攻,大家觉得吗
我会让小受虐过小攻之后,心甘情愿做他老婆的。他们的爱情可以比现在更加深刻
最后最后,很开心地谢谢气泡泡妞纸的手榴弹,好幸福啊
、第章
“顾兄,你这儿可比我那边好多了。”卢奉生走进屋里说,他与顾远樟一道上的京城,一道租的同一条巷子。两人当初一起考出了陵州城,这会子总算也没落下谁。
“暂住罢了,也就那样。”顾远樟笑笑,请他进去,摆手叫小厮佑安上茶。
离开考还有些日子,他们到了京上安顿好之后,便打算闭门读书。但是一个人未免枯燥,二人便商量着,时不时聚首切磋一番。卢奉生那边,顾远樟已是去过的,今次倒还是卢奉生首次上门。
“说来顾兄也是个奇才,卢某读书十数载,却仍比不上顾兄你那短短年余。”卢奉生说,感叹起来。这话还是听游知县说的呢。
“卢贤弟谦虚了,你正当少年,前途不可限量。我却是年纪不小了。”顾远樟说,他比卢奉生还大五岁有余,若是今年不中,再等三年就二十七八了。
“顾兄不也青年才俊,况且说,咱们学知识,要的是知己人生,何必感叹春秋冬夏,韶光年华。那些东西,岂不是一句不说也罢”卢奉生说着,笑瞧顾远樟。他却是个心中有道的人。
“是啊,卢贤弟说的好。”顾远樟点头说,思绪飞到了千里之外的家中。他若孤困贫窘,就会生出日子太长的想法来。他若娇妻爱子在怀,就会嫌时光太短,转瞬便又是一年春夏。
说到底,凡人罢了。
冬至,考试来临时候。顾远樟与卢奉生先后进了考场,因之前的苦读数十天,破题无数,二人面临考场也不觉惊慌。只把白纸黑字的题目认真浏览,然后提笔写下心中的答案。
历时七天之后,顾远樟面色平淡地走出考场,外面卢奉生已经出来了。在榕树下对他拱手一笑。顾远樟如是,二人一起回到小巷的居处。各自把这几天的答题默写出来,交与对方点评一番。
看完顾远樟的所有答题之后,卢奉生赞叹非常,“顾兄啊,你真是令人出乎意料。用剑走偏锋来形容你,再恰当不过。”他平日和顾远樟接触不少,却没想到顾远樟会舍弃一贯的中规中矩的风格,改而另辟新途。
“卢贤弟,我也是思考了许久才决定的。”顾远樟其实心中没底,他笑笑说“像我这般不上不下的人太多了,我若是不拼一把,就只好空手而回了。”
“不错,希望顾兄的文章能取得考官的青睐,将你直接举荐给圣上。”卢奉生衷心希望地说。
顾远樟含笑点头,也对卢奉生的答题认真细品了一番。二人就着这几张考卷,来来回回一直讨论到天暗方才作罢。
等待放榜的几日里,顾远樟与卢奉生不再闭门不出。而是趁着空闲,带上小厮一起走走这繁华都城的大街。
“上次来的时候,只是匆匆一瞥。也没有来得及出门走走就又回去了。”顾远樟瞧着满街的人来人往,想起来去年生辰的时候,他问佑安说“佑安,我生辰那天的街道,可有这么热闹没有”
佑安笑说“回少爷的话,当然是有的,咱们陵州城也不差哩。”
顾远樟听了只是笑,心里怀念又想念,真想快快回家见到他啊,还有那白胖可爱的儿子。
“顾兄可是想起什么趣事了竟一个人笑得这般开心。”卢奉生见顾远樟笑得高兴,只当他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儿来。
“让卢贤弟见笑了。”顾远樟想了想说,他是个藏不住口的人,就挑了些能说的与卢奉生说了。当说到夫人说他败家玩意儿的时候,又是笑得不行。
“哈哈哈,没想到顾兄还有这样一位夫人。”卢奉生还没娶妻,却让顾远樟说的羡慕,“顾兄当真是羡煞人也,若今次考得功名,岂不是更圆满。”
“承卢贤弟的贵言,我亦是时时刻刻如此希望的。”顾远樟说,抬头望着都城澄亮的天空,仿佛望见了妻儿的笑颜。
几日后,都城的百姓看着官兵护送皇榜来张贴。等皇榜往墙上一挂,众人蜂拥而上。不管是不是今次参加科考的学子,也都争相上前。
顾远樟的小厮佑安也在其中,他好不容易在榜上瞧见了少爷的好友卢奉生,心中正高兴。可是他又为还没找到自家少爷而紧张。
“少爷少爷”当一个熟悉又打眼的名字出现的时候,佑安心里轰隆一声,终于高兴坏了。连忙瞧了又瞧,确实是顾远樟的名字没差。“哈哈,中了中了,我家少爷中了”
人群里不乏中榜的学子大声吆喝,这样的声音令人兴奋激动。却也有落榜的,在墙根下痛哭流泪。
正应了那句几家欢喜几家愁,佑安一路欢喜地蹦回家里。还在巷口就大声吆喝开了,“中了中了,我家少爷中了少爷的朋友也中了”
这一条巷名书生巷,历来上京赶考的外地学子都惯性地租住在这里。大家都知道今天放榜,许多有小厮书童的学子已经差人去看榜了。这会子听佑安一喊,竟然纷纷出来看热闹。
究竟是谁家少爷中啦
“哈哈,我家少爷中了是我家少爷中了”佑安对两路探首而望的学子们说,笑得见牙不见眼。
顾远樟和卢奉生在家里一起等结果,隔得老远就隐约听见了佑安的声音。越听越清楚的时候,二人都相视笑起来。
“走一起去看看。”卢奉生与他一同站起来,二人齐步而出。
“恭喜少爷恭喜卢少爷中榜啦”佑安来到二人跟前,大大地鞠了一躬恭喜说。
“好好快说说,中了什么”卢奉生说,只希望能跻身两榜。
“是两榜少爷和卢少爷都在两榜”佑安的话令二人兴奋无比,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之剩下欢喜。
“恭喜卢贤弟。”顾远樟笑了一会儿,转身拱手向卢奉生说。
“同喜同喜”卢奉生也朝他拱手,他也算是年轻有为了。想想陵州有多少个十八岁的两榜进士。哈哈哈,这回也算是众望所归。
当天所有中榜的学子,均心情澎湃地准备参加琼林宴。顾远樟的小厮佑安给他们少爷拿出夫人精心准备的一套锦袍。
“这”顾远樟一瞧就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这是夫人为您准备的,夫人老早就知道您要中榜了吧”佑安歪着头说。
“呵他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又是哄我罢了。”顾远樟接过袍子,虽然嘴里不以为意,心里却是甜的。他爱秦玉麟这个时候还记挂他。
“嘻嘻,夫人说啊,少爷穿上这套锦袍,一定会惊艳四座,把别的学子都比下去”佑安才不会说,夫人还嘱咐他,若是中了才这么说,不中就偷偷藏着吧。
“嗤还惊艳四座呢,他当我是什么。”顾远樟转身去换了衣服,出来让佑安梳好头发。当卢奉生见到这样重装出席的顾远樟的时候,眼睛睁得大大地。
“早就知道顾兄相貌好,没想到这一打扮,可堪比民间传说的宋美男呐。”
“卢贤弟别笑话我了,你自己不也风流倜傥吗。”顾远樟笑说,有些不自在地整整衣袖,那是一种穿新衣服的羞涩。
“好,咱们走吧,让各地的同仁们瞧瞧我们陵州城的美男子。”卢奉生大笑着说。与顾远樟一起出门去。
此次琼林宴,除了皇帝老爷钦点的那三名一甲之外,就数两榜的学子们最出风头。顾远樟与卢奉生虽不是什么惊艳之才,却也没有受到薄待。一些老官员们,还是循循教诲,颇有结交之意。
但凡想捞个好职位的进士们,都不会拒绝这种结交。他们早已心中有打算,到底是归到哪位大人的门下。
前来结交顾远樟和卢奉生的,却是一名姓潘的从五品京官。职位虽然不算很高,但是在刚刚跻身进士的学子们眼里头,那就是大官了。能得到京中官员的青睐,实乃一大幸事。
“二位天纵英才,小小年纪便跻身两榜,实在是我云隐年轻一辈的楷模。”潘大人举杯相邀,言语间满是赞赏。
顾远樟与卢奉生受惊若宠,虽然不是什么追名逐利的人,却也为得到别人的肯定而欣悦。
“潘大人过奖了,这杯酒该是晚辈们先敬您才对。”卢奉生举杯笑说,举手投足里,自有一股不卑不亢的风度。
顾远樟酒量不行,只管跟着卢奉生打哈哈。但是要命的是,琼林宴结束后,潘大人竟然邀请他们到家中继续畅饮。
卢奉生暗自摇头与顾远樟说,“这个潘大人是个老酒鬼啊,喝酒当真厉害,幸好你贤弟我家是买酒的,不输他多少。”
顾远樟低声说“那就幸苦贤弟你顶着了,我那点子酒量只怕帮你不上。”
“嘿嘿,只怕他不放过你。”
卢奉生说得对,酒鬼不但自己喜欢喝酒,还喜欢劝别人也喝酒。而且酒鬼喝酒了,就不跟你说人话了,而是与你说鬼话。什么道理啊客气啊,跟酒瓶子说去。
“来来来,继续喝着。琼林宴上的酒不够劲头,我这儿有陈年老曲,咱们干杯”潘大人说,脸蛋红得像关公一般,吼声也是中气十足。竟像个武将
“陈年老曲啊。”卢奉生又龇牙咧嘴地与顾远樟低声,这是他觉得最难喝的酒,没有之一“兄弟,我要是着实顶不下去了,你记得将我抬回家”
“兄弟你放心喝吧,我会的。”顾远樟低首掩嘴笑,幸好那潘大人不追着他灌酒,只与那卢奉生,边喝边说着酒的各样好。
顾远樟原以为等卢奉生被喝趴下了,他就可以带人回家了。可是事实与他想的颇有偏差,那潘大人竟然还没尽兴,拉着顾远樟说“你来陪我喝,咱们再喝几大壶”
“潘大人,学生酒量有限,只怕一喝就醉了。”顾远樟心想,还几大壶,一小杯就完蛋了。
“哈哈哈醉了更好更好喝酒不就是要醉吗,来来来嗝额”潘大人说,打着酒气熏天的酒嗝。
“不不不,学生真的不喝。”顾远樟瞧着塞到嘴边的酒杯,连忙摆摆手找地方躲。
“躲哪儿去别跑别跑”潘大人端着酒,晃头晃脑地满屋子追顾远樟。也亏得桌子是圆的,把他转得晕头转向。“嚇你再跑,老子找个酒桶把你塞进去”
“潘大人,学生惶恐求别追了”呜呜,顾远樟连爬带滚地躲进桌底,可惜一直脚给潘大人抓住了,拼命往外扯,“出来出来”
“”天呐
“喝酒”潘大人捏着顾远樟的嘴巴,一杯陈年老曲灌下去。
顾远樟立即满脸烧红,酒气上头。感觉火辣辣的烧酒在喉咙里燃烧,整个人都不好了。卢奉生说得没错,这当真是最难喝的酒嗝
潘府的后院,潘宝鹦正坐在屋中哭泣。他的侍婢华素打着灯回来,对他轻轻说“公子,快别哭了。这般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您就听奴婢一言吧。”
潘宝鹦抬头肿着两眼,瞧着华素,“能有什么办法,我为今就只有个死字了。”可他更伤心的不是这条命,而是那个负心人。想到此处,又是止不住的眼泪。
“公子莫哭。”华素安慰说,来到潘宝鹦身边,双手扶着他的肩膀,“公子纵然被伤透了心,可是咱们不能坐以待毙。您这条命难道还比那负心汉的甜言蜜语更不值钱”
“那你说,又能有什么办法。我都这般了,还活得了么”潘宝鹦嘤嘤哭啼,眼泪湿透了绣帕。
“活得了,而且咱们要活得好。公子你且听奴婢说”华素伏在他耳旁轻语几句。
潘宝鹦瞪大眼说“这怎么可以,我这不是”
“公子啊,都这种时候了,您却顾不了那些了。况且,你怎么知道那个人不欢喜。咱们大人是京中大官,他一个小小的新科进士,只怕恨不得把您求过去。”华素句句劝他,又说“大不了,您委屈些,日后待他好些就是了。他要是攀上了咱们大人,以后要什么荣华富贵都有了。难道还比不得他娶别家的公子要强。”
“你说得到是个办法,可我这心里怎么能忘得了他。”
“公子莫要再想他,他是不会再回来的了。之前对您百般温柔,还不是为了钱财地位。说什么回乡禀明双亲就来接公子你过门,如今一去两个月不回,公子等得了,可是公子的肚子等不了啊。这难道他不明白了,若是有心的,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您受罪呢”华素替潘宝鹦感到不值当,他原本就不看好那个穷秀才黄儒修。
奈何潘宝鹦不听他劝,竟是对黄儒修死心塌地。三魂六魄都被他勾去了不算,还在黄儒修临行前把身子给了他。这都不算最坏的,最坏的竟是那黄儒修说什么一个月往返绰绰有余,叫潘宝鹦等他。
结果呢,这都快两个月了,他不知所踪、书信全无。而潘宝鹦的肚子,却有了反应。他日间出现孕吐,惊慌不已,偷偷找大夫看过,确实是怀孕月余了。
若那黄儒修真的是个负心汉,从此一去不回头。又叫潘宝鹦从此以后怎么做人还不是一条白绫的事儿。他自不会让这件事传出去,败坏了门风,丢光了祖宗的面子。
“好死不如赖活,您要是真的这么去了,伤心的又岂是一个两个。合府上下,哪个不把您当心尖肉啊”若不是遇到那唠什子黄儒修,潘宝鹦的后半世自是一帆风顺。恨就恨那满口甜言的负心汉
“你让我想想,华素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真的不知道”眼睛哭肿了,也止不住抽痛的心肝,情之一字,就是一把戳心窝的尖刀啊。
“公子莫要犹豫了,性命要紧,去罢”华素起身来,悲愤地为潘宝鹦准备行事。那黄儒修,不等也罢
顾远樟次日醒来,感到有些寒冷,浑身不是那么回事儿。再一醒觉,却发现衣服不在身上,这难道昨晚回到家中了,与秦玉麟滚一块儿去了
心花怒放,正在转身搂住好夫人亲昵一番,谁知一转身,却瞧见个陌生的脸。顾远樟顿时魂飞千里,心都凉了。他赶忙坐起来,拉扯着被子遮掩身子,瞧着同样赤身的潘宝鹦说“你你是谁你怎会到我床上来”
“你昨夜做过什么事情,你自己不记得了吗”潘宝鹦还肿着两眼,满是控诉地看着顾远樟。他身上的痕迹,看得顾远樟恨不得一头晕死过去。
“不不,我没有,你不要乱说。我真的没有做什么”顾远樟使劲摇头,可是他宿醉刚醒,脑袋一阵阵发晕。
“你这个贼人还说没有,那我身上这些是什么我父亲好心邀你回家喝酒,你却做下这等恶事,我我这就告诉我爹爹去”潘宝鹦说着,扯起衣裳披在身上,掩面要下床去叫人来。
“不要不要去”顾远樟感到天旋地转,手脚发凉。他没有的呀,他怎么会做这种事他怎么会呢可是床上的凌乱,潘宝鹦身上的痕迹,他再熟悉不过,就是欢爱后的痕迹啊。
顾远樟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上,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他的美梦,要碎了。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顾远樟记不大清楚了,他浑浑噩噩,只记得自己挨了一巴掌。潘宝鹦的爹爹来了,卢奉生和潘大人也来了。
潘大人说了些什么,然后卢奉生又说了些什么。不知道,他全都不知道。等到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和卢奉生回到了书生巷的家中
“顾兄,你唉”卢奉生叹气说,叹了一早上,一上午,他对面那个木头人似的顾远樟却还没见清醒。作孽啊“都怪我,都怪我的不好,我不该让潘大人给你喝酒。”若果他能把潘大人喝倒了,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不怪你,只怪我自己”顾远樟闭上眼睛,一滴泪从眼帘下滑落。秦玉麟与他说过的,不要松懈不要松懈
他想知道,若是松懈了呢,还有机会么
“事到如今,你只好娶了潘大人的公子吧。所幸潘大人也不是强横的人,没有要求你停妻再娶,也没有要你将原配夫人贬庶。”卢奉生安慰说,他听过不少坊间传闻,像顾远樟这种情况,多是进京举子为博前途而迎娶高官的公子,家中的原配只能委身做妾。
对比起来,确实算是好的了。“莫要不开心了,这只是个意外,想来顾兄的夫人也会体谅的。”
“不,你不懂。”顾远樟双目无神地摇摇头,他怎么敢奢望秦玉麟体谅。明明说好不纳妾,明明说好的啊。那时候浓情蜜意,整日里有说不完的情话,离开一些些就想念。是当真决定了的,以后就两个人带着儿子过一辈子的。
“唉顾兄,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却不要做那没有担当的小人。”卢奉生不知道顾远樟究竟在难过什么,他只知道,顾远樟做下这种事,唯一的办法只能娶了潘宝鹦。否则任何解决方法都说不过去。
在京上盘桓数日之后,顾远樟再次出现在潘府。卢奉生说得对,他没有道理,他不能做那种小人。那他只有告诉潘大人,他会娶潘宝鹦。
“多说已是无益,我只想对潘公子说句十分对不起。”顾远樟与潘大人说“请潘大人不必为此事忧心,我会回来娶潘公子过门的。”
“唉,也是我一时酒兴上头,若不然也不会”潘大人悔恨说,他原本是看中卢奉生的,本想着将他招揽到门下,往后好生提拔。却没想到潘宝鹦会在昨晚阴差阳错和顾远樟成了好事。不过这也不坏,他能接受。
“潘大人”顾远樟却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实际上,又有谁能悔恨得过自己去。他心里也是苦得说不出。眼看着就要回乡了,叫他如何对秦玉麟说出口。
“既然你与鹦哥儿成了事实,就在此地完婚,然后带他回去吧。你之后要上任荀州,就不必来回奔波了。”既然顾远樟成了儿婿,潘大人自然不会吝啬提拔他。等他外放年之后,回来京中再寻个立足之处。
“”顾远樟嘴里苦涩,深深对潘大人行了大礼,“好,学生只身上京,恐怕待潘公子不够周全,诸多怠慢,还请潘大人体谅。”
“好好,那些琐事,让府里的人去张罗就行了。你一个大男人不必劳心这些个,届时良辰吉日一到,我自会派人去寻你。”
因顾远樟家中有个原配正室,此次再娶潘宝鹦,便是以侧夫人之礼迎娶。成婚当晚,顾远樟在桌边坐了一整宿。他有好些话想与潘宝鹦说,却说不出口。那些看似请求,却伤人的话,叫他怎么说出口。
潘宝鹦心里想着黄儒修,他对顾远樟的做法也是松了一口气。那个男人不碰他,是最好不过的。
各人怀着心事,一夜悄悄过去。
等到寒冬腊月的时候,他们终于要启程回乡。当初那种中榜的兴奋已经磨灭了。顾远樟再也兴不起回乡的喜悦,他甚至想着船只再慢些,再慢一些
那样就可以不用想,不用思虑太多。现在的他,已是日渐萎顿,就快疯魔了。成天里什么都不想,就想着秦玉麟会何如对他。他能不能奢望,秦玉麟会体谅他,然后日子还和从前一样。
至于潘宝鹦,他却是做不到休离他,也做不到往后再碰他。不管是哪一种,他都成了千古罪人。这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他绝望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解不开这个死结,最后小攻怎么做都会被说渣
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最后要怎么圆场。好想装死啊
觉得我渣渣的姑凉不要吐槽tt,我脑洞就这个样子,很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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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章
京上的船只还未曾到达陵州,而顾远樟与卢奉生中了两榜进士的消息,却经由官府的信差传到了陵州知县处。
游知县在当天发布公文,张贴两位中榜的好消息。这使得整个陵州的上层都活动起来,此次科举,陵州一下子出了两名进士,真是振奋人心。
顾府收到消息后,已是准备大摆流水宴,招待陵州各处上门来祝贺的客人。顾老爷早就笑得见牙不见眼,只盼那中了进士的好儿子赶快回来,好给全陵州的人瞧瞧,他顾家出进士啦
“好好好快快去准备,我顾家出进士啦,马上开祠堂给老祖宗上香感谢老祖宗保佑啊哈哈哈”
这边儿忙得不可开交,在四房深院内的秦玉麟也得到了消息。店里的伙计正来过,他打赏了伙计之后,赶紧让他再去打听仔细些,可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伙计说不出来,全陵州只知道顾家四少爷中了进士,却没有人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青岚安慰说“夫人摸着急,姑爷忙完了就该回来了。”
秦玉麟想想也对,问这个不实际。只怪他离开太久,乍一听到消息就让人心急了。
“那就等吧,他总不会直接被委派了什么官位就不回来了。”他抱着顾思博说,颠颠儿子越来越沉的身子,他都会站了呢。
“是啊,只怕姑爷比夫人更着急回来呢。”青岚笑说。
“这倒是真的。”秦玉麟弯着眉笑开了,然后把顾思博放到地上,高兴地逗他走路,“宝宝来,走两步。”他让顾思博自己站在一米开外,然后让他走过来。
顾思博咿咿呀呀地挥舞着小胳膊,两条小短腿一蹭一蹭地,就是不肯往前走。
“你爹爹快回来了,咱们走给他瞧瞧怎么样”秦玉麟蹲着说,离他五六步远,挥着毛茸茸的布娃娃吸引他。“来呀,走过来”
“吧噗”顾思博不但不走路,还吧噗吧噗地玩口水。
“又玩口水,你真是”秦玉麟走过去,拿手帕给他擦嘴。他儿子什么都好,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玩这个脏兮兮的游戏。“唉,算了,等你爹爹回来再教你走路,你个懒货吃货”
顾家自从得到顾远樟中榜的消息之后,全府上上下下一片兴荣。顾老爷舍出老本来,为自家府上重新修建园子和门廊。更是叫人找来秦玉麟,大方地出钱给他修院子。
“你们那院子也该修修了,两榜进士住的院子怎么能随便。”顾老爷板起脸来,却是怪秦玉麟不会装点门面的意思。
秦玉麟心想,不是两榜进士就能随便是吧。他不管,有人出钱干嘛不修。
这边刚商讨好修院子的事情,顾夫人那边却传来一个令秦玉麟险些吐血的事情。刚听青岚说了没多久,不会儿就有婢子托着一卷画卷来了。
那侍婢说“这是夫人叫奴婢给四少夫人送来的,夫人说这些都是良家公子,样貌和家世都不差,还请四少夫人仔细挑选。”
“什么意思”秦玉麟挑起眉头,顺手拿起那东西一看,一个一个年轻靓丽的哥儿。哈,敢情是顾夫人又想法子给他添堵了。
“夫人说,如今四少爷身份高贵,房里房外都不能寒酸了。还请四少夫人为顾家的脸面着想,不要再做那起子毒打丈夫欺压长辈的恶事。要知道全陵州的人都看着咱们顾府呢。”
秦玉麟不接他的话,拿起那画卷一甩袖子出了去。他去的是顾夫人的院子,地方还是上次的地方,不过人却只有顾夫人和几个侍婢,想来大小都去忙了吧,哼,也不知道关他们什么事。
“我说过了,我院子里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插手。”秦玉麟将画卷扔到顾夫人脚下,背手说“别再做这些无用功,你就是挑一百个他也不会纳。”
“秦家的,你以为你还能像从前一样,端着四少夫人的身份,压在你丈夫头上虎威作福”顾夫人瞧着他说“你究竟凭什么”
“这话不是应该我来问你吗你又是凭什么来管我们的事情难道你心里不慌吗你从前做的那些事,难道不会压着你的良心”秦玉麟笑起来,凉丝丝地看着顾夫人。真是奇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存在。
“我凭什么,哈哈,我是顾家的当家夫人。他顾远樟是顾家的子孙,我为什么不能管就算我从前做了错事又怎么样他还能和我撕破脸皮不成”顾夫人说,读书人最重情义孝道,顾远樟敢不孝他,只怕天下人也不肯。
“那你就好好做你的梦吧,这些个东西,麻烦别再往我那里送。”秦玉麟早就知道,有些人已经没有下限可言。他也懒得多理论,道理不是和每个人都能讲得通。
“那却不行,我已经答应了各家的夫人。你至少要挑三两个。若不然,你叫顾家的面子往哪搁。”顾夫人端坐着,态度十分强硬。他大话已经说出去,还能由着秦玉麟说不纳不纳
“你答应了是你的事,那些人能不能进我的院子,却是我的事”秦玉麟冷下脸说。
“你这个没有教养的,哪有不给自己丈夫纳妾的道理你爹难道没教你怎么做人妻子”顾夫人也火了,他就是对秦玉麟恨啊,却又拿他没办法
“不纳就不纳怎么就是没教养了难道你高兴给顾老爷纳妾”呵呵,秦玉麟对他怪笑,也不瞧瞧自己对妾是什么心情。
“我告诉你,你今天是纳也得纳,不纳也得纳。四房不是你说了算,还得问过你丈夫才算”顾夫人就不相信,天底下还有不喜欢三妻四妾的男人以前还能说顾远樟窝囊,不敢反抗夫人,可是如今他出息了,有能力了,难道还要受秦玉麟的窝囊气
呵只怕顾远樟早就心里对秦玉麟怨忿了吧哪个男人受得了被自己的媳妇儿虐打辱骂顾夫人期待着顾远樟回来之后,秦玉麟到底是个什么下场他还能像今天一样虎威作福吗
“我也告诉你四房就是我说了算你问谁都一样不纳”秦玉麟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那就等着瞧,他要是纳了又怎么样”顾夫人不相信有不偷腥的好男人
“成,咱们就来打个赌。他回来了你问他,他要是说不纳,你就从此以后别来烦我们。他要是答应纳妾,呵那我走,你们一家子从此爱怎么样怎么样。”秦玉麟虽然知道顾远樟一辈子也不可能纳妾,但是让顾夫人一搅合,他还真气得顶心顶肺。要是能让他从此后消停,那该多好
“哼你以为我不敢和你赌”顾夫人乍听秦玉麟这么说,心里却没底气,万一顾远樟真的一辈子是个惧内的窝囊废,他输了怎么办可是,他又咽不下这口气,不能就这么败下去。“好我就和你赌,可是你不能用任何方法威胁他。我要听他的实话”
“你放心,他一定给你说大实话”秦玉麟看着顾夫人说。这个赌,他赢定了。只希望顾夫人说话算数,别到时候又唧唧哇哇的恶心人,哼。
转眼四十多天过去,正值初春,高山上寒梅怒放的时候。顾远樟没能赶上今年的除夕。秦玉麟本以为他会在年前回来的,可惜和儿子在家里等了又等,他始终没回来。
“明天是小少爷的生辰,也不知道姑爷能不能赶回来。”青岚在厨房擀着面说。
“应该是不能的,这都下午了。”紫竹叹气说,门外干冷干冷的天,与他的心情无异。
“唉,夫人都等急了,姑爷怎么还不回来呢。”
新年过后,秦玉麟着急的心反而平静下来。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好像有什么预感似,心里一点都不再挂着他回不回来。
可是正应了那句话,你千想万想的时候,他不来,你已经不去想的时候,他却来了。
大门口传来小厮的呼声,整个顾府都知道中进士的四少爷回来了。秦玉麟却等到顾远樟进了院子才知道,那会子他正在屋里逗着顾思博走路呢。乍一看到门口上站着的人,心里跳了一下。
“回来了”他定定瞧了他几眼,然后才抱着顾思博起来走近他,“变瘦了,京上吃得不好吗还是船上吃得不好”
秦玉麟想伸手摸摸顾远樟的脸,顾远樟却躲了一下,低首唤他,“夫人”
“哎,怎么了”秦玉麟奇怪地说,怎么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我想你。”顾远樟红着眼睛说。
“呵想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别掉金豆了,来抱抱你儿子。”秦玉麟把顾思博放到他怀里,边说“天暖了,他都会走路了。再过些日子就教他喊爹爹。”
“嗯”顾远樟抹着眼睛说,抱住心爱的儿子,亲亲他的脸颊。
“进来坐着吧,不累吗”秦玉麟将他牵进屋里来,坐下和他说话。
夫妻两一直说到下午去了,那边来叫吃饭。看来今晚是不能在自己院子里吃的。秦玉麟打发顾远樟抱着儿子先过去,他得换件衣服,身上这件满是顾思博的口水。
“夫人”顾远樟欲言又止,拉住秦玉麟的手。
“怎么,我去换衣服,你抱儿子先过去吧。”秦玉麟说。
“我有话跟你说”顾远樟垂首说,觉得自己的身子在发抖。他真的,真的不知道如何开口。
可是秦玉麟就是他的主心骨,他既是害怕,又希望他大大地发一通脾气之后,可以找到好方法出来。
“有什么晚上再说吧,你看太阳都快下山了,免得去晚了还得看脸色。”当然,这档口也没有人敢给他们脸色看。
顾远樟看着被挥落的手,怔怔出神,他好想离开这里。带着儿子和妻子离开这里,为什么连坐在这里都那么难受,那么心发慌。
“怎么还不走嗯不是叫你先过去吗”秦玉麟瞧见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顾思博已经放到小床上了。难道又是撒娇了,这都要等他一起。
“夫人,我们不过去了好吗”顾远樟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掉,看得秦玉麟心里发堵,“这是怎么了怎么老是掉眼泪你究竟是高兴还是难过”他刚中了进士,又回到家了,有什么好难过的啊
“”顾远樟伏在他怀里,使劲地摇头,“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在这儿呢。”秦玉麟摸摸他的头发说。
“我错了错事了,夫人你会原谅我吗”
“知错能改,我就原谅你。”秦玉麟以为他说什么错事,却没想到多严重的事上去
顾远樟点点头,“我会改的,我一定会改的。你说怎么改就怎么改,我以后一定会听你的话。”再也不敢松懈
秦玉麟抱起顾思博,带着红眼睛的顾远樟来到顾家大厅。他和顾远樟坐在一处,不一会儿,一个面生的已婚哥儿打扮的年轻公子也过来坐下,正坐在顾远樟右手旁。
潘宝鹦唤了声“夫君。”
顾夫人笑着说“本来不管是侧夫人还是贵妾,均没有上桌的资格。可是宝鹦也算是咱们顾家的贵人,他父亲乃京中五品高官,是以不能与一般妾侍相提并论。这样做,老四媳妇你没有意见吧”他瞧着秦玉麟的脸,迫不及待要看看他落魄发疯的样子。
哈哈哈,顾夫人想也想不到啊,顾远樟竟然给了他一份大礼这份大礼真是大快人心呐
“你说些什么什么意见”秦玉麟瞧着潘宝鹦,他刚才就疑惑,这人怎么对着顾远樟唤夫君,难道是他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