肮脏的回忆。
最开始是那样坚信不疑的,
后来在时间流逝的每一秒中,他都在极力推翻自己的怀疑,或者说,是欺骗自己。
最后,什么也没剩下。
事实显露无疑,他再一次地,被抛下。
外头的风在呼呼作祟,也不知道是飞鸟或是被劈开的树枝砸在窗户,“砰”一声,重重摔下去,声音划过耳膜神经无比刺耳。
屋子里暗色两道人影僵持不知道多久,最后时燕疲累闭上眼睛,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说:“你回去吧。”
季疏脚跟僵硬固定在原地,颔首幽目色沉的看着他,喉咙里像含着砂石,吐出每个字都硌出血:“你恨我。”是肯定而急切的语气。
时燕羽睫安静地垂下弧度,“我不恨你,也没有必要。”他脚下窗帘被风卷着飘飘荡荡的影子拖长,偏过的半张面在月色下肤色青玉似的透明,几乎能看到上头清晰的血管脉络,声音已经恢复平常的清冷平静:“整件事都是我自己做的选择,从头到尾都不该怨你。”
季疏瞳孔急速收紧,喉结滚动数下却堵塞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时燕?
在他的记忆里,这个人一向是如此坚强不示弱于人,就算是打碎骨头,也云淡风轻地遮掩过去。只是,谁会想到这样一个人也会难过,也会痛呢?在他最无助最害怕的时候,自己做了什么?
季疏意识到这点,心口像捅了个淌血的窟窿,全身的血液都结成了冰块牵扯着神经,疼得五脏六腑几乎碎开。
“往后,我不愿意再见你,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时燕平视着他,最后说。
季疏闻言眼眸微微睁大,呼吸一滞,接才着沙哑的说:“你不喜欢我了?”
“喜欢?”时燕垂落在膝旁的指尖轻颤了颤,蹙起眉尖抬步上前,指腹悬空隔着一寸落在他面前,神色凝固仰首望着他轻声道:“就算是教你最后一次,季疏,什么都会改变,包括感情。”
如果连恨意都没有,那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是因为黎晴?”季疏用力抓住他的手腕,迫切的把他往自己身边带,“你还在生气我留下了她?”
“与她无关。”时燕摇摇头打断他,“在这件事情上,她也不过是假借他人之手罢了。”说着抽回手,“天色不早了,你走吧。”
手上的温度短暂地停留几秒之后彻底消失似乎预示着什么,他错过自己身旁,擦肩而过时,季疏跟着转过头忽然从身后拥住他,死死咬着唇,眼尾泛红,“我不走。”
时燕眉梢一跳,转身目色复杂的看着他,“你胡说什么?”
“你跟我女儿都在这儿,”季疏慢慢一笑,咬着他的耳根说:“我为什么要走?”
“时玥她跟你没关系,”时燕眉心重重一跳,沉下语气试图掰开他的胳膊,“你也并非她的父亲。”
“骗子。”他不松手,幽幽地说。
时燕垂下眼眸,“算了随你怎么想。我要休息,请回吧。”
“我不会走。”季疏圈着他索性耍无赖,“我要留下。”
“你….”时燕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你还好吗?”顾恒在外头敲了敲门,声音听着很担忧。
季疏偏过面定定看着那个方向尾音一扬,语气不悦,“他是谁?”
时燕已是不耐烦,急着打发他走,顺口说:“情人,或者说男朋友。所有你不要再打扰我们。”
季疏闻言手一松,转身沉眸盯着他,那双眼睛浸在冷白的月光下彻底死寂如深渊,良久说,“你难道喜欢他?”
“与你无关。”时燕说完见他抿直薄唇忽然取过桌上一把水果刀,递过。
“你想做什么?!”时燕下意识退后,指尖本能的去摸索什么。这个动作无意识的暴露出他害怕抵抗的情绪,季疏见了目色微沉,上前低声说:“你别怕,我不会再伤害你的。”
时燕一怔,语气微微带着怒意,“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错了。”季疏声音底底像是孩子的讨饶,“但是你不能不要我。”他说完就着时燕的手握住刀柄,锋锐的刀锋抵着自己的心口,稍加用力之下刀刃尖头便刺破血肉,很快见了血。
湿冷的空气中忽然多了一丝血腥味。
时燕眼睁睁看着那血滴落下,瞳孔睁大,不可思议地愕然抬首抽出手,“你疯了?!”他单手抢过刀子,刀刃不当心擦过季疏的虎口破开深深一道伤痕,血珠顺着手心不断落下,刺目的颜色弄脏了纯白羊羔毯子,不断刺激着神经。
那刀被远远地掷开,在空中弧度一扬,最后砸在半米开外的地上。
季疏一直安安静静看着他的动作,桃花眼深深弯起收回视线,笑得毫不在乎,“你还在乎我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困,快盲打了。】
第63章 疼(暴力预警)
“你还是在意我。”季疏一点也不觉得疼,眉目含笑,低低地说。
这个人,此时此刻显然毫无疑问彻彻底底地是个疯子。时燕闻言沉默后退半步,薄唇死死地抿直一线,从这个角度望去,他凌厉的下颔线条紧绷着,似乎在刻意极度隐忍着某种情绪。
良久,时燕身形动了动,几步过去俯身拾起地上那沾着血迹的刀子,那双凤眸扬起,他看着季疏,唇浅浅勾起弧度。
季疏看着这笑意一怔,心头痒痒的刚想说什么,见他忽然把刀生生塞到自己手中,偏过面淡声道:“你想做什么滚出去做,省得留在这儿弄脏我的地方。”
话语间冷漠薄情而毫不在意,时燕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他,或是他的生死。
“你…”季疏那双精致的眼眸豁然睁大,喉结急促地几番滚动,声音无声无息消失在颤动的唇间。
真疼。
像是有无数刀片藏在身体里,慢慢的碾碎了血肉,接着一刀又一刀刮过骨髓,疼痛牵扯着神经末端。他不是没有流血受伤,只是这些年从来没有这样疼过,实在是太疼了。
毫无疑问的,时燕这次做到了。
两个人如此僵持对峙了数十秒,季疏指尖收紧,浅色眼眸看着他,忽然伸手一把拽过他。
他倾身用尽了力气吻时燕,死死箍着他的腰际往自己怀里带。
他们之前无数次有过的亲密与欢愉,他们应该是是最熟悉彼此的人,如今却只剩下无尽的折磨。
时燕怒然不断挣扎,踢他踹他,尖牙把他唇上咬出血迹,季尝很快到了自己那股铁锈般的血腥,却越发不肯松手。
书籍,笔记本,茶杯…桌上的东西尽数扫到地方,这番动静大得可怕,外头一直持续不断的敲门声一顿,接着越发变得急促。
是顾恒在外头担忧道,“时燕你还好吗?”
季疏听见那声音停了停,偏过的面半张面隐隐绰绰藏着暗光下,忽然俯身疾风骤雨般地吻下,他一双向来含笑的眼眸沉沉如夜海,抱着自己怀中的人,力道似乎想要把人融入自己的血肉。
这个人,只能是自己的。
外面那个外人,他凭什么就在这儿?
季疏想着目色越发暗沉,他牢牢钳住时燕的手,从窗前到沙发拥抱撕扯,良久,他松手面孔埋在时燕肩头,呼吸急促地起伏,似乎不断求证着什么低低道:“你是我的…”
时燕闻言默不作声蜷缩指腹,抬眼安静地望着他,忽然伸手碰了碰他的眉眼,唇缓缓张开,似乎说了什么。
什么?
季疏费力的想听清楚,可惜什么都没听见。
他迟钝的察觉到那尖锐的疼痛,耳膜骤然嗡鸣几声,眼前黑色重影刮过,他只来得及可置信的看了眼前的人一眼,眼睫颤了几颤,缓缓闭上眼睛。
眼前的阴影倒下,时燕僵硬的手指豁然松开手里的台灯,一双安静的眼眸居高临下望着地上的人…
*
是大雨。
肮脏雨水从屋檐下汇成小溪,冲刷着一切淹没了脚背,小珠子似的逐渐转大。
一帮撑着伞的男人下车走到大门骂骂咧咧着这鬼天气收了伞,穿过正厅急匆匆进屋。
楼下未开灯,屋子里安沉沉的漆黑。
阿三摸黑走到二楼,顺着灯光推门,小心开口:“时先生?”
时燕还是单薄的穿着那件衬衣,他犹笔直站在窗口,身形不可察觉地微微一动,轻吐字,“人在沙发上。”
阿三默不作声走到沙发前看了看,整个人豁然吓到得瞪大眼珠子。
时燕这次下手有些用力,这都大半个小时了季疏还紧紧闭着眼睛躺着沙发上,看起来估摸着今晚上是不会醒了。
“这……”
这帮壮硕的男人互相瞅瞅,倒是谁都不敢去碰季疏,万一要是这祖宗醒了怪罪下来,那可是要翻天的!
只是他留在这儿到时候要是闹出什么事情,不过眼下还有一位也不好惹,几个人盘算商量了几句才束手束脚的把人架着走。
时燕听着乱哄哄的脚步声,偏过面丢下话:“回去看好他。”
“哎!”阿三应了声接着道:“辛亏您打了电话过来,不然按照季哥的性子他指不定做出什么!”
外面那个小白脸他可是看见了,这也难怪呢。阿三暗暗想了想却不敢抱怨说出口,走到时燕跟前嘟嘟囔囔说,“可,您这…这次下手也太狠了,要是,万一打傻了怎么办?”
时燕转身漠然扫了眼他,“他怎么样,与我何干?”
“这…”阿三挠挠寸头目光一虚,耿着脖子去吩咐手下,“哎,你们几个小心点!”
“是,三哥。”
那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架着季疏走了,屋里总算安静下来,时燕沉沉目色落在窗户外头,好一会儿转身几步,撑着桌面倏然用力伸手一扫,顷刻间桌上那水晶灯摔落于地面,残骸折射出无数个影子,他怔怔看了半刻像是失去力气身子一轻,抵着眉心坐在沙发。
虚掩的门轻轻推开,有脚步声靠近。
顾恒半跪在他身前,那声音听着很是担忧:“你没事吧?”
“我没事,”时燕放下手,暗色灯光下那双眼抬起看了看他,轻声说:“你也该走了。”
顾恒有些迟疑,点点头起身:“好。”
时燕直直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良久,拿过电话拨通号码,扭头看着窗外的大雨:“你帮我去查一个人。”
“是。”
【作者有话说:太惨了太惨了
抹一把鳄鱼眼泪】
第64章 家宴(丧心病狂撕逼预警)
翌日,办公室。
“我昨天听赵良昀说,你最近又交了一位新朋友?这是听起来的确是好事。”叶行致将手里沏好的茶递给对面的人,见他未伸手去碰,便儒雅一笑放在桌上:“我忘了你不喜欢喝茶,抱歉。”
时燕遥遥坐在他对面那头的沙发上,闻言唇角微不可察讥诮轻抬:“叶先生好耳力。千里迢迢之外也能如此消息灵通。”
“倒也不是,”叶行致摆摆手笑道:“我只是听他顺口提了句。”他说着,将身体调整舒服的姿势靠着沙发,唇角微微抬起:“对了。如此说起来正好后天小宝过生日,我准备办场家宴,你也好带着这位朋友回家一起吃个饭。”
“叶先生的家宴,我一个外人还是不要掺和。”时燕警觉地立刻断言道。
“你别急着拒绝我。”叶行致只当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意思,笑了笑又道:“这件事很简单,对你也有帮助。”
他说着取过桌上一份文件,“你可以先看看这个。”
时燕垂眸短促吐出一个字,“哦?”
叶行致这次开出的条件很诱人。
把合约改成半年,也就是说再过不到四个月他就能离开叶氏,也不必要隔三差五忍着恶心看见叶行致那张面孔,虽然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算盘,他的确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所以,得麻烦你跑一趟。”中午时燕脱了外套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里头的人轻道。
顾恒正在里头做饭,身上还穿了时玥买的喜洋洋围裙,他低头齐齐整整切开眼前一颗花菜,听着话放下刀,转身,语气淡淡的:“好啊。”
时燕略思忖,还是谨慎道:“你想要什么交换?”
“我没想那么多,”顾恒微抬颔越过他,打开冰箱泡了杯热蜂水给他,才开口:“不过或许…你可以考虑下跟我交往。”
空气中到处漂浮着高压锅炖煮那股半生不熟的食物香气,热气使得浑身的毛孔轻盈的温暖,时燕指尖捧着杯子沉不做声喝了半口,低眸看了看发觉水里蜂蜜特意多加了两勺子,他***依稀似乎尝到了一点点的甜味,良久,点点头:“好。”
*
周日夜深,叶家老宅,正是衣香鬓影。宴会的主角小汤圆叶嘉意今日刚满三岁,叶家从老太爷那儿算起,如今这一代只得了这唯一的心肝独苗苗,所以这次他生日叶家重要的角色悉数到场。
不过虽然是作为宴会的主角,叶嘉意小朋友却哈欠连连睡眼惺忪,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不断捂着嘴,他眉眼生得极为漂亮,小雪球似的被严严实实裹在特制的小西服中,短腿悬着几乎是爸爸被拖着走的,惹得全场纷纷忍不住去看。
水榭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时燕藏在水池前正不紧不慢挖一块柠檬挞,顾恒似乎很有兴趣给他塞点吃的喝的,手里的托盘很快满了。
他慢慢吃了很久才吃了一半,忽然听见有人窸窸窣窣的说话。
“爸爸…”那小孩儿呆呆地仰头大眼睛含着泪花,走到这儿死活不肯走了,叶尹不得不蹲下身告诫儿子,“还不可以睡觉知道吗?”
小朋友见了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