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停车场,他顿了顿有些迟疑半刻上前伸手主动握紧季疏的掌心,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了?”季疏拉开半扇车门撑着胳膊肘,裸露的胳膊肌肉分明。
时燕他斟酌着语气,莫名有些小心的问他:“小疏,如果....如果答案是...”
如果,答案是...
季疏正巧有电话进来,他瞥见来电显示转身走开十来步接通电话,背着的身影落下长长一道灰色影子,让人看不清。
时燕垂下眼睫,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以后再说。
如今时燕住的老宅是季疏父亲季远琛留下来一处产业,这里只有他跟吴安,除了季疏旁人一概不踏入,所以到了夜里便有些空寂。
他打开黑漆漆的屋子,拉开第三格抽屉取出匣子放到桌上,里头那是他给季疏准备的生日礼物。
连着折腾这一整天,他浑身上下莫名叫嚣着烦躁。
吴安送药进来时他指节抵住鼻骨,正有些又疼,疲累吩咐道:“你去查一下黎家最近如何,有没有少了什么人,还有季疏这一个月有没有带人回去,”
“好,”吴安正要走又听他说,“等等,你再去把医生请来。”
第5章 黎晴
入夜,九点半。
这会儿连着都诊断到第三回 ,陈医生死活不肯继续,他僵硬杵在时燕旁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梗着头合上药箱,察觉自己背上已经都汗透了缩手缩脚在一旁偷瞄时燕:“九哥..哥?”
时燕没回答,他凝神视线静静落在一处,恍若未闻,他从刚才第一次结果就这样。
这还是没听到?
“九哥...?”于是陈医生又喊了一遍还是没回答,终于后知后觉发觉他好像在发呆...?
发呆?
时燕在发呆?
陈医生诧异之余心里头动了动,这情形可倒是稀奇了。
自己唯一见他这样还是在十二年老爷子吊唁那回,那时候一帮人吵吵闹闹到灵堂上剑拔弩张掏出家伙,他同样放下纸花出了会儿神,也不多就一会儿,转身不动声色(省略)抵住对方脑门拉开膛...
他是真的动手!那会儿那些人吓得脸色发青,却见他轻描淡写一句:“今天出殡,不宜见血。”
于是这件事处理干干净净,悄无声息的过去了,最后什么也没留下也没有人再敢闹事,不过此后却给年轻的陈医生留下可怕的阴影。
不妙!
陈医生回神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眼前这件事情显然要更棘手——说不定他正在寻思着宰了那狗男人大卸八块喂鱼,或者宰了自己藏进水泥抛入大海灭口!
“九…九九哥?”陈医生嘴皮子发颤正要说什么,时燕终于“嗯?”了一声抬头看他,神色间在淡然不过,似乎什么也没发生,“怎么了?”
错觉,刚才一定是错觉。
医生胡乱擦擦汗长舒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说:“那,您看我先回去?”
时燕点了点头收回目光:“好。”
医生得令跑得比兔子还快,门一关,这里似乎真的什么也没发生过。
....
夜深了,时燕犹坐在桌前一动不动。
他的确在发呆,手里那支钢笔握着太久以后滴落的一团墨渍化开,慢慢化作烟邈。
他也不知道该想什么,于是想了很多。
过去隔得太久,他对从前的家人已经没什么基本印象,也不曾多想起过几次,哪怕有那么一份半点的,也只是记忆里母亲藏在浓烟后那模模糊糊的五官,像极了一朵凋零粉碎的白茶花,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家人?
他视线往下挪,眼睫颤了颤。
这是哪一回?是前几个月书房?还是酒店那回?还是…还得怪季疏爱胡闹。
可是如今,他跟季疏也是一家人了。
吴安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没听见动静有些不放心,他推门进来,时燕闻声抬头看他一眼,语气异常冷静吩咐,“你去准备准备,我要结婚。”
“哦哦,结婚好啊,什么时候结....”吴安转头要出去,顿了顿,他笑呵呵的那张脸凝固:“结...结婚...?!跟..谁?”
跟谁?还能有谁?
季疏要是不愿意,绑着也得愿意。
他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地将手下纸张涂涂改改画了半张面孔,见有些丑,又顺手给那张脸添了对弯弯月牙尖似的眼睛。
他开心,可苦了吴安哭丧脸用力掐了把自己的大腿根,这都什么事情?哪儿跟哪儿啊!
吴安听声一看短信进来赶忙说,“九哥,那个人查到了。”
“谁?”
吴安:“黎家那位大小姐,黎晴。”
深夜十二点,湘江酒庄。
季疏坐在沙发里不吱声,昨天刚进了一批Petrus,他整夜握着酒杯喝完也不做声,一张脸面无表情。
方泽松开身旁的女伴抬眼瞥他那模样假模假样叹口气,续上酒递过,“这么喝,你今天心情不好?”
“你看不出来?”季疏眉梢一跳露出白森森的牙,反问。
“我看出来了,”方泽轻笑抿了口酒:“为了白天那件事?要我说,你这小叔叔最近可追地是越来越紧了。早上我差点给他拿着刀子架在脖子上放火上烤了。哎呀呀,果然很可怕,说实话我真的有那么点儿同情你。”
时燕...可怕?
季疏想起白天那事情心里头涌上一股烦躁,他不做声抬首将杯中那杯酒喝完,倏然闲闲道:“烦了。”
方泽有些诧异:“烦了?这就烦了?你上人家的时候可没那么烦,真是薄情。可惜了这么一位美人。”
“你很可惜?”季疏把玩着桌上那打火机“噗嗤”笑了声,那双薄情风流的桃花眼转过来扫他一眼,“你要?那给你。”
“那就大可不必了!”方泽忙耸耸肩:“这朵带刺玫瑰我可消受不起。”这种没命享受的艳福,他才不要。
这时候酒保送来松露酒季疏看也不看推到一旁,那小酒保不住低声解释什么,方泽看在眼底似乎不经意问:“对了,我听说你把这酒庄买下了?”
季疏撑着颔很是敷衍道:“嗯。”
“真的?”方泽啧啧叹息:“果然好大的手笔!是...给那位的?”
“好奇?”季疏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起身,“喏,人来了。”
方泽听见“哒哒哒”的高跟鞋落地声扭头,他瞳孔针缩了缩,轻笑:“黎晴?”
他还是第一回 见到黎晴,果然是美人。
走廊尽头,黎晴扶着青花玉雕扶手正倨傲地一步一步走过来,她走得不疾不徐,姿态像极了自己收藏室那只纤细的标本天鹅。
所谓人靠衣装,鹅黄色灯光下她的皮肤没有一丝瑕疵微微闪着碎钻似的粉末,妆容更是精细的无可挑剔,从头到脚完美极了,那件黑色掐腰手工长裙衬的她纤秾合度,明艳灼灼。
等人慢慢靠近,方泽才注意到她身上那套礼服原来是自己上一位床伴闹着要的某牌秋款,好像就那么两件,一件在欧洲某位公主手里头,还有另一件听说早早被人订走了,原来在这里。
只是她身上香水味十分冷凌,像是松针?或是毒酒?很特别。
“你来了?”季疏望向她终于正色。
黎晴谁也没看,似乎谁也没放到眼底,她走到季疏跟前终于抬起头,把掌心递过,眸光微烁温和一笑:“小疏。”
【作者有话说:换个视角黎——绝地求生之手撕王者
季疏——痴情男二
所以两位干嘛不在一起?(狗头)下章开始洒狗血删了太多一二三...,我改一下到时候放未删减版,wb自取。
这两天大概是水逆的离奇什么变态人渣都碰到了(最近犯罪率Up女孩纸要当心)】
第6章 要你
深至夜时,北院安安静静起了霜。
时燕独自坐在案前,他把桌上吴安刚刚送来的黎晴那几张照片翻过来看了几遍。
黎川死后他膝下十来个子女除了那些个未成年的,长子继承他手中一部分黎氏的股份与酒店产业,其余的子女也算不怎么低调,唯独黎晴看起来鲜少露于人前,照片不多,也只有那么几张。
第一张照片九是她刚考上c大那时留下。
他对着灯光下看过去,照片上的人未施粉黛疏离的站在远离众人的角落,即便如此,她也是明珠夺目,如此好颜色――乌发红颜,倾国倾城再不为过。
果然是美人。
第二张是她早些年为某杂志社拍摄的封面。
照片比第一张上看起来还要小些许,照片上的人一身朱裙,璀璨叫人挪不开眼。
再往后就没有了。
也许是黎家几个子女为着提防什么,也许是为了什么别的原因,三年前黎川死后她就被远远发配到国外,直到上个月才再次出现。
这样的美人...
难怪。
难怪季疏要护着。
时燕抬高下巴,他冷淡的两指拾起照片看着看着唇线紧紧抿直,倏然掏出手机摄像头照了照。
镜头里自己那张脸不是那么年轻,模样不出挑,又略显冷漠,也不怎么好看,越发显得相形见绌。
他有些生气,单手把照片反面扣上。
好在是即便是过去季疏玩得疯,身边也不缺美貌的世家名门之后,而且为着那一点稀薄的血缘关系,他也不至于做出些什么。
总归翻不出什么浪花的,时燕想着稍微放心了些端过橙汁喝了半口差点咳过气――太甜。
家里除了季疏谁会喜欢这样的甜食?!
意识到自己放多了糖。他呼出半口气推开玻璃杯,外头那只踏雪推门探入半个脑袋钻进来。它专心踩一颗葡萄玩儿闯进来“呼噜呼噜”冲到他脚边孜孜不倦,葡萄沾了灰脏兮兮的滚到桌脚,他蹙紧眉尖刚伸手拾起葡萄,猫却很不满意自己的宝贝被人碰弓身猝不及防之下倏然一爪子挠上他的手背。
....
同时,酒庄。
月色从彩色玻璃窗落下,疏疏如残雪,黎晴正坐在钢琴前弹奏那首德彪西的月光。她的手极为漂亮,落在那架卡萨布兰钢琴黑白键上奏出的琴声哀伤幽静,宁静悠远。
方泽在旁掩饰不住惊呼,眼底变态似的热切:“她像个天使!看啊!”
鬼知道他怎么想的?
季疏堵上耳朵给自己倒满酒,灯下他眼珠子暗暗的像玻璃石,整个人慵懒一言不发看着那处跟只猫似的。
他忽然想起一个月前。
那天晌午他手下人给他捡了个人回来,半死不活的。时燕这几年不大管这档子事,他们把人卷了个一团儿丢在地上,他刚巧碰见漫不经心一瞥,见被血弄脏的那块昂贵的波斯地毯蹙了蹙眉梢。
阿三讪讪杵在后头解释:“季哥,是她非往车上撞!”他娘的高速公路啊,哪知道跑出来一神经病!
他闻言抬了抬眼皮,无聊的别过头:“丢出去。”
“是。”
阿三伸手去碰,那半死不活的人倏然尖叫,那张桃花带泪的美人脸抬起,那一双眼睛正瞧着他。
“等等,”他心头一动,“放下。
“啊?是…”阿三挠挠头松手。
黎晴脚踝上还在出血,她扶着桌子颤颤巍巍挺直腰警惕的像只小白兔黑漆漆的眼珠往屋里看过一圈,最后
定下神静静望向他――她认定这群人当中他是主人,
却一点也不怕。
不过是一只徒劳挣扎的野猫。
如此这样的人季疏见多了这样也无趣,看了几眼便觉得无聊,只是转眼无意瞥见她手里死死握着的匕首,诧异之下出声,“喂,你....”
匕首“啪嗒”掉在地上,黎晴盯着他簌簌落下泪。
哭了?
季疏琢磨着忽然觉得,怎么说,事情开始变得有趣。
他自小在这帮冷面冷心的人里头长大,从来只见过有人讨要礼物时虚假的落几滴泪,他那位小叔叔更是冷漠到了极点,胳膊脱臼自己按回去,哭什么?有什么可以哭?
“你....叫什么名字?”
………
方泽问:“你爱上她了?”
“谁知道呢?”季疏收回神望着那道身影将酒一饮而尽,笑晏晏上前。
反正今夜还很长。
季疏几天没回来。
时燕进来越发进入不管事的状态,这些年本来他手底下那些产业交接了七七八八,如今更上无事可做。下午太阳光暖烘烘的,树下黄花点点,他索性坐在院外头晒太阳挖桂花酒酿圆子吃。
碗底下浇了蜜汁,圆子煮得软软糯糯很香甜,他心满意足吃了半碗后知后觉才发现眼前被挡住了大片日光。
季疏?
他逆着光慢慢一抬头,果然时季疏。只不过那张漂亮邪气的脸眉梢高挑,神色阴晴未定。
“你来了?”时燕勾了勾唇,像只矜傲的猫懒洋洋翻过肚皮展示给他看,递过碗,“吃吗?”
季疏闻言不做声接过碗却顺手一扬,全倒在了树根底下白白便宜了蚂蚁。
才吃几口…时燕略有些心疼地跟着转过眼睛,拧了眉头问:“怎么了?”
季疏居高临下看着他,“你派人查我?”
自己身边这几天盯梢的苍蝇不少,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做的。
“查你?”时燕不太记得自己还做过这样的事情,
他这会儿忽然有些犯困,半阖眼皮懒洋洋的辩解,“有吗?我不记得,对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季疏突然丢下几张照片雪花似的砸到他脚边,余下还没说出口的话就无声无息被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