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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泪 第17节

作者:羽大娘 字数:16657 更新:2021-12-31 12:36:31

    同样的话,她曾经说过,将来也会同样地说下去,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夫君,其实是个非常温柔的人,温柔得无论她如何说明,这男人仍会在心底对自己怀抱份愧疚──愧疚於他的真心、他一生的情意,都只给了他的情人,而这情人却不叫邵娟。

    真的是好傻气,却又好温柔的夫君不是吗

    邵娟微笑地看著又一次欲言又止的帝王,笑得更深了。

    番外─禁宫秘中之二

    禁宫秘中之二

    一盅盅盛酒的陶罐在地上滚动,滚了一段距离後才静止。

    唔,我不行了,头、头好晕

    无寻捂著脑袋挣扎地想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居然连地面也扭曲变形,两条腿根本无法著力。

    我抱你回房。

    才、才不要哩,唉呀,痛。罪得连句话都说的含含糊糊,一不小心还咬到了舌头尖,楚无寻疼得大皱眉头。

    醉鬼。

    楚吕笑骂了声,无视无寻的抗议将人抱在胸前,一路走到无寻的寝室,小心翼翼地把早已歪头熟睡的人安稳地放在床上,解开发髻,脱去外衣,除去鞋袜。

    有多少年,没做这等伺候人的活儿只知道这时间已久得让他难以立即想出。

    无寻无寻无寻

    饱含爱慕的指,轻柔地碰触无寻的脸庞,颤动的睫羽、高挺的鼻梁、温热的鼻息,最後静止在微啓的唇瓣,舍不得离去。

    楚无寻,小他六岁的叔叔,按礼数该喊他一声皇叔,但是两人相处的时後,从来都只喊对方的名,不然就是你啊我啊地乱叫一通。

    无寻皇皇叔

    试探地唤了声,感觉十分别扭,更像瞬间拉远了与无寻的距离,让人难受。

    无寻是老天爷赐给他的贵人,就像当年帮他批命算卦的老者所言,与无寻相遇,让他觉得自己像一个人,更拥有了独属於人这种生物的感情──爱。

    他爱无寻,爱得无法自拔。

    楚吕知道自己的身体,寄宿著一头残虐而噬血的狂兽,这匹兽行事乖戾狠绝,无视他人感受只求满足自己的欲望──对权势的欲望、对控制他人的欲望。

    在无寻面前,狂兽会戒慎地收起爪子,因为它最不愿意伤害的人,就是楚无寻。

    也知道自己性格上的改变,明显得让人诧异,更知道旁人的閒语,将他的改变隐晦地指向无寻。

    他不在乎蜚语流言,只在乎此刻正在熟睡的人,是不是也能爱他。

    静止在唇瓣上的手,开始微微颤抖,最终还是收了手,隐忍情欲煎熬狼狈地奔离无寻的府邸。

    直到楚吕的气息消失在房里,无寻才敢睁开眼睛,看著锦缎绣制的床顶。

    我是你的皇叔

    伦常彷佛快被那过於烫人的抚触磨蚀,无寻躺在床上,呓语般不停重复著同样的一句话。

    我是你的皇叔你的亲叔叔

    自从太子出生後,就在也没有皇子诞生的消息,为此不单急死一班後宫女子、同样急死担心皇族人丁单薄的朝臣们。上书奏请再开选秀的摺子不断被呈上御案,就连向来没有声音默默职守六宫的皇后也难得主动面君。

    让楚吕烦躁的不是这些人的举动,而是无寻突然间疏远的态度。

    他明白,自己的心思被无寻看穿。他不奢求无寻能接受一个男人,只希望能以知己的身分,和他说说话、谈谈开心的事,偶尔对饮高歌,只要保持这样,他就满足了。

    他彻夜未眠,写了满满五张白纸的信,派人送到无寻手上。得到的答覆却是白纸一张,与数日後传遍皇城,让楚吕痛苦的消息──

    承王爷纳男宠,对象是京城内的头牌小倌繁露。

    承王,是他特意赐予的封号,无寻怎麽可以、怎麽可以让承王这个名号沾染污点,去纳一个人尽可夫的娼妓

    就在这荒唐的消息传入楚吕耳里後一个时辰,被禁军架著臂膀押入帝王寝宫的承王爷,看到的是一张交错痛苦与疯狂色彩的脸孔。

    说,这是真的吗

    微臣对繁露的情意日月可证,愿舍封号与其携手天涯,请陛下恩准。

    楚吕清楚地感受到他体内的狂兽,正为了难以吞咽的心痛而翻滚。

    拉起跪在地上的无寻,噙著被心痛煎熬到沙哑的嗓子,追问既然你能喜欢男人,那我无寻你为什麽不选择我为什麽别说你没有爱我。

    两个人都不愚笨,是单纯的朋友或者掺杂其他情感,不是一句话就可以否定。

    无寻,我爱你,我知道你是同样感觉,对吗

    对垂落前胸的发,掩去无寻的表情,只听见他闷闷的声音。

    无寻的回应,瞬间安抚下翻滚的狂兽,取而代之的是狂颠似的喜悦。何谓欣喜若狂,楚吕深刻地体会。

    无寻缓缓抬头,拨开遮於眼前的发,表情冷淡地彷佛陌生人般,开口你别忘了,我是你的皇叔,我们是拥有相同血脉、有著同一个祖宗的亲、叔、侄

    许多年後,当列丹弓领著亲兵冲入禁宫欲杀楚吕,以报父仇时,却见两鬓雪白的老人,书了一室的墨迹,写的全都是同一首词。

    词名──竹马子。

    登孤垒荒凉,危亭旷望,静临烟渚。

    对雌霓挂雨,雄风拂槛,微收残暑。

    渐觉一叶惊秋,残蝉噪晚,素商时序。

    览景想前欢,指神京、非雾非烟深处。

    向此成追感,新愁易积,故人难聚。

    凭高尽日凝伫,赢得销魂无语。

    极目霁霭霏微,瞑鸭凌乱,萧索江城暮。

    南楼画角,又送残阳去。

    词意描写登上荒凉的孤垒极目远眺,将雨後初晴的新秋景致尽收眼底,而惊觉时序更迭之速,而引发追忆往事离京去国的悲哀,感慨政治上的失意,连同往日欢愉都已逝去难返。

    看著楚吕手中的笔,固执地在白纸上飞舞,仿若翩翩起舞的彩蝶,舞过一株又一株的花丛,那枝笔,亦舞过一张又一张的纸。染墨於白,书情於纸,白上的墨从此再难除去,就像你曾经做过的错事,错了便是错了,追悔懊恼,都改正不了既已发生的错误。

    而书於纸上的情,却是落了满纸的墨,也无法传递,因为满腔的情,欲寄予的人儿,已如残阳逝去

    福利托克

    呜呜呜,又来了个脱稿脱离原订草稿演出的家伙。oq

    楚吕把拔你葛屁就葛屁了,干嘛跑出来演番外啊扔砖块,我扔

    看到五月的进度,发现楚吕葛屁後应该有不少人跟我一样乐吧xd

    喔耶大坏蛋大淫魔喂终於死掉了,这种烂人早死早好,反正他的存在只是为了咱们云溪葛格跟列小弓的恩爱,当一块华丽丽的垫脚石而已啦

    可是当我修稿ㄟ系尊,看到列辰为了某个被囚禁深宫中的青年动用火漆印这行後,非常悲壮、非常委屈、非常顾人怨招人打地,决定在已经破二十万字的长篇连载中,加一段楚吕把拔的内心戏屁啦xd,来交代一下这个青年是哪根葱蒜哪颗地瓜。

    啊口素厚怎麽觉得越写越有禁忌的fu捏未虾米好奇怪地楚把拔喜欢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叔叔兴奋尖叫

    害得超爱乱伦派你不要乱创名词的大娘写著写著好兴奋啊尖叫尖叫呷因为楚把拔是个很扭曲变形楚父筋谁扭曲变形了的货色,所以在他阿米巴原虫般扭曲变形的人格下,会对那个青年这样那样然後bi。

    而且而且,因为对於什麽父x子子x父、兄x弟弟x兄太有爱,也太有怨念,可惜这类的题材无法在商业志里面写嘟嘴3,所以如果我哪天冒出个乱伦派的本子请别太意外鸟因为怨念实在超级重啊啊啊鬼叫:

    说到乱乱派,阿不晓得这个番外未来能不能放在商业稿里面毕竟楚把拔尬意ㄟ郎,是他的亲叔叔耶虽然血缘关系很远啦笑管他的,先给他写开心啦,叔叔就叔叔,叫叔叔多有禁忌的fu啊兴奋扭动

    这两个人最後究竟发展得怎麽样呢

    楚吕把拔最後到底是怎麽翘辫子得呢

    请待下回分解吧

    读者找死啊青筋爆

    关於修稿进度

    啥进度进度是啥这东西能吃吗

    由阅读上顺畅度的考量,所以北鼻们在专栏里面看过的番外通通都要抽掉q呜呜俺滴心血啊哭哭所以必须得补上两万多字。虽说修稿的过程困难重重,也稍有挣扎毕竟专栏跟个人志一样,叙述方式可以非常随意,商业本本则希望以惯用的叙述方式呈现,但是目前修到45,汗颜地觉得幸好有修orz

    不然还真有许多不通顺的地方艹

    抽掉的番外会融合在本文中,希望最後15的修稿能顺利完成合掌拜

    英雄泪55

    酒盅如散落的的棋子滚了一地,掌柜在端去第十盅後便不再劝,在酒馆里见过的客人不下千人,他虽是靠卖酒为业,却也明白酒是穿肠毒,一般他都是会劝的,只有一种人,掌柜的不劝──伤心人。

    毒虽穿肠,却也是麻痹心痛的药。

    没有什麽比酒,更能让人醉解千愁,哪怕只能解这一晚之愁、只能逃避一晚之愁,也好过醒著煎熬。

    再来含混不清地开口,早见了底的酒盅给人手一垂,由掌心滚落於地。

    掌柜的在帐上又划了一笔,这一次他端去的不再是普通的新酿,也不再用陶盅盛酒。他抱了一罈刚从後院土里挖出的老酒,这酒他陈了四十多年未曾开封,封口处的泥还是润的,酒罈上的纹路全被泥土覆盖,斑斑驳驳地像极了刚出土的古物。

    大将军,老朽这酒陈了一辈子,终於盼到开封的这天。

    列丹弓浮漾醉意的眼眸满载疑惑,抿著嘴趴在桌上等著老掌柜未完的话。

    先帝在位时,老朽就在卖酒,那时候这儿还只是个只容得下三张桌子的小店。後来来买酒的人多了,来买的都是些当官的,日复一日地来买,老朽的生意兴发了、店面大了,心里头却不踏实了。

    老掌柜缓步走到店门前,驻足,仰首望著漫天而落的细雨,叹。

    老朽靠卖酒过日子,但希望买酒的人是为了喜庆而饮,哪怕像您一样想醉解千愁也成,却独独不希望买酒的人只因为日子太过閒逸而饮、为了淫乐而饮。所以老朽酿了这罈酒,名为清醒,此酒极烈入口如剐,饮下後能让人大醉三日方能转醒。大将军肩上扛的是家国天下,烦心未解只会伤身,也伤了老百姓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好日子。您既然想醉,不如醉个彻底、醉个痛快,然後醒来,醒来继续负起保护百姓们的重担。

    老掌柜踱回桌前,抖著双手轻抚罈甕,像在对待一个四十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激动亦欢喜地扒开封泥,揭去盖在罈口被泥土染为褐黄的厚布。浓如烈火的酒味彷佛脱困猛兽自罈口放肆奔出,光是酒味便已让人晕眩,列丹弓接过老掌柜自罈内勺出的一盅酒,道。

    清醒吗他苦笑。

    并非不懂他的肩上,扛的是百姓们的安危,身为列家男儿他以能扛起这份重担为傲。也并非不明白,最在乎的那人肩负的责任更重更沉,身为一国之君,必须考量的只会更多,不会更少。只是他仍不明白,为何楚云溪要亲征夷东而不给他手刃杀父仇人的机会又为何发兵之举完全把他这个大将军蒙在鼓里

    云溪

    莫非你也认为我手握军权会对你不利既然如此又何必命我与陈固监国

    是担心兴兵夷东的大军会转而威胁朝廷若是如此何不解了我的兵权,难道只因为现在还找不到可兴替的人吗倘若找著了,你也会像先帝舍弃父亲一样,舍了我吗

    若不是,为何不让我领兵讨伐夷东我对他们的恨你不会不明白、不会不清楚,父亲是怎麽死的你难道忘了吗做儿子的却无法为父亲报仇,这痛,你真的明白吗

    云溪

    你这一著棋我看不明啊

    可我能问吗你又会回答我吗

    君臣君臣,你是君我是臣,你的命令我必须遵从,这点我从未怀疑。

    只是何以胸口会疼

    爱上帝王本不是件易事,我们之间任何事情,只要与权势沾上了边,就会有无数流言蜚语、有无数猜疑。发兵夷东却不由我领兵必有你的道理,我懂;不让我知晓也定有你的考量,我懂。

    懂,却不明白你的道理、你的考量

    知道不该怀疑你、不该怨你,却仍怀疑了、怨了。我该是那个最理解也最懂你的人,可为何为何仍在心里埋怨了仍存怀疑了

    讨厌这样的自己,非常讨厌。

    纠结盘绕的思绪像上万匹错综奔腾的马,扬了漫天辩不清方位的黄沙,看不清了看不透了也不想看了

    於是来到这处酒铺,只求一醉。

    醉了好,醉了就不用想也不用看,醉了好。

    却偏偏被老人家送了这麽一盅,一盅名为清醒的酒。多讽刺多可笑在他迫切求醉的时候,连素不相识的老人家都盼他清醒。

    家国天下

    百姓期望

    何以今晚,觉得双肩上的担子,竟是如此地沉连一夜逃避的空间都不被允许地沉

    那麽他呢

    那个更不允许逃避的人,他呢

    是在批阅奏摺调度大军还是

    不想了不想了,扰得人头疼。

    列丹弓付了酒钱,拎著那盅名为清醒的酒,跌跌撞撞跨出酒铺门槛。

    雨,下得密,却非阻碍视线的滂沱。

    列丹弓原本盈满醉意双眸脩地睁大,傻了。

    傻傻站在雨中,被雨湿了衣裳、湿了头发,直到一把纸伞逐渐靠近,为他遮去冷雨。

    喝够了噙著温柔微笑的脸庞,以指抹去列丹弓脸上的雨水,宠溺地问。

    云、云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列丹弓揉揉眼,惊觉原来眼前的人不是幻觉。你

    伸手将被雨淋湿的人搂入怀中,偏头以脸贴著情人微润的发,楚云溪颦眉轻叹。为何没来找我

    两纸诏书会在两人中间划下怎样的隔阂他怎会不知明知,却不得不做。

    本以为按情人的性子不出一日就有人来大闹皇宫,却等了一日又一日,等了三日仍没有列丹弓的影子,急了。

    为何没来找我

    得不到答覆的问句,焦心地又问了一回。

    陈固说大局为重闷闷地,埋首胸前的人终於开了口。

    大局为重,所以纵使想问,却问不出口

    叹气,扔去手中的伞,把列丹弓紧紧搂入怀里,用身体护著。

    多想像此刻一般,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去冷雨、挡去攻讦、挡去世间所有恶言蜚语。想,就这麽护著心爱的人;想,让他就这麽无助地靠在怀中,一切一切,都由自己担负。

    忆起,早先与陈固的一席话──

    可朕该如何向他解释,朕非如此不可的理由

    臣以为与其瞒著,不如实话跟他说,就算实话伤人,也就伤那麽一次、痛那麽一次,可若陛下选择隐瞒,那会伤一辈子、痛一辈子。

    列丹弓不该是被圈养的雀鸟,他是大鹏、是高傲展翅搏腾的鹏。

    用情爱打造的足鍊,确实可让这高傲的鹏鸟甘愿当一只被夺取自由的宠物,但这并不是真正爱他的方法。真正的爱,是该将这只大鹏放归苍穹,等它飞累的时候,伸出让它能够安心休憩的臂膀。

    要做到这样,必须互信极深,犹如信任另一个自己那般。但是这样的深信,需通过猜疑与心痛的试炼方能获得。

    现在,他们正面临著这样的试炼。

    雨,越下越大,寒冷透过衣裳钻入肌肤,却仍感受著温暖──相拥紧贴的地方,很暖。

    两个人,谁也没动,直到列丹弓回过神,反搂楚云溪宽阔的背。

    我们聊聊

    大雨打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列丹弓看著楚云溪脸庞不断流淌的雨水,小声开口。去哪

    蓉花楼。楚云溪勾起浅笑,他知道情人不会忘了这处烟花地。

    列丹弓愣了下,终究还是忍不住放声大笑,褪去方才失落无依的神情,找回列丹弓该有的狂放。好蓉花楼就蓉花楼。

    蓉花楼,京城半里外的一处烟花地。

    那里,两人肉体相缠,情思与欲望交融,再也分离不了。

    那里,楚云溪对著列丹弓说──

    永远也别忘了,对我而言,你与天下一样重要。

    列丹弓想起了这句,被他从脑海失落的这句话。

    你说过,对你而言我与天下一样重要。

    楚云溪执起列丹弓的手,把掌心贴在自己左胸,坚定地道此心依旧。

    英雄泪56

    蓉花楼

    蓉花楼的老鸨虽不识楚云溪的身分,却不会不认得列大将军的脸,谁让她这儿艳名远播的三大绝色全都仰慕这位将军,哪怕这位将军爷每回来这儿都只小酌些清酒、点几只小曲,压根儿地就比不上那些富贾权豪的爷们,一出手那才叫阔绰。

    老鸨虽是这儿的当家,却也不好不给几位姑娘们的面子,再说了,招呼大将军虽然亏本了点,但也不是没捞到好处,好歹她这蓉花楼能迎来高官富商这等客人,都是外边人好奇这位皇上面前的大红人为何偏爱来这本不起眼、算不上高格调的蓉花楼。当然,也有存了心眼的人想在此巧遇这位大将军,看看能否托个官请个差事等等。

    也所以,列丹弓一进门便要求清客的时候,老鸨的表情虽然僵硬,却还是咬咬牙,招来管事护院等,把大爷姑娘们一个个请出厢房,既赔罪又赔银子地把热闹的蓉花楼在一个时辰内清成空楼。

    等到人去楼空,再无旁人後,老鸨表情难看地指著已无半个人的蓉花楼,磨牙指著列丹弓的鼻子问五爷,这下您满意了要不要连我也走啊

    列丹弓笑笑,视线在四周逡巡了遍,你留下,帮我守个门,对外就说这蓉花楼我包三天,让姑娘们休息个几天回家看看家人。

    那奴家们呢总不好没个人伺候爷们吧

    三女天仙之姿从楼梯缓步而下,向著列丹弓娇柔福身。

    不用不用,下厨什麽的我自己来就好。

    走在最末的女子脚下一拐,差点没给自个儿的裙襬绊倒,忙把裙子一提回步旋身稳住重心,黑著脸瞪向列丹弓。繁情还是留下来伺候您吧二爷交代过了,不想毁了蓉花楼,就别让五爷进厨房。不是繁情不给您脸,您的好手艺还是留著打仗吧别来毁了咱的花楼。

    她们

    从老鸨到三位红牌对列丹弓的态度,和方才的对话,楚云溪听出了些端倪,难道丹齐

    答对了。

    列丹弓回了个高深莫测的诡笑,她们全都是二哥训练出来的探子,改回你来找她们聊聊,包你听到不少市井秘闻。

    早有耳闻情人偶而会流连一处青楼,却从未想到会是这座蓉花楼。他听列丹齐说过,城内几处赌方几座妓院都有他埋下的人,但不知连在京城外的蓉花楼,也是他罗搜消息的点。

    瞧著情人似明了似疑惑的神色,列丹弓抿唇摇头你只猜对了一半,这些人是二哥放的没错,可地点,是我选的。因为这里,有美好的回忆──关於你的回忆。

    楚云溪单手遮去此刻浮显於面上的表情

    他的丹弓,无论怀疑抑或埋怨,但心底仍珍惜著彼此的感情。

    蓉花楼的几人在列丹弓示意下,悄悄退至侧厢,整座蓉花楼只剩他与楚云溪两人。交握的手,贴著彼此的掌心,并肩走到後院,有著两人美好回忆,雅致清幽的厢房。

    那盅名为清醒的酒,被静静搁在长形躺椅中央的小桌上,两杯斟满的杯子,谁也没动过。

    楚云溪的手指,一圈又一圈沿著杯口缓缓划著,开口後便再也停不了,说著自他登基以来朝堂上关於他二人的论议。有好的,也有坏的。

    一些自诩高洁之士粗鄙指谪两人逾越君臣之线的关系,尚可无需理会,然而牵扯列家与皇权的言论,却让楚云溪认真重思。

    从列辰与先帝,到列丹弓与他。

    先帝信任列辰,否则不会赋予绝对的军权,更不会下赐可直达天听的火漆印。而列辰以先帝的信赖为倚仗,才能在无数艰困的战争中随意调动和指挥足可威胁先帝皇权的大军。列辰每赢一场战役,先帝给予的信任便多了一分,初登大宝开疆拓土的时候,如此君臣一心无论於先帝或於列辰都是美事。在那时,即便朝堂上有反讦之言,也只会被当作阻挡帝王宏图霸业的恶言,无须列辰自清,先帝早把说长道短的人撵出朝廷。

    只是飞鸟也有尽绝的一日,到了那时势必鸟尽而弓藏;大局底定後,骁勇善战的列辰最终也只能成为扎在帝王心头,拔不得又无法容忍的一根刺。

    帝王的想法,无时无刻不被大臣们窥探著,只要稍起疑心,自然有佞幸之流趋附著疑心上疏弹劾。一次两次或许动摇不了信任列辰的心,那麽百次千次、乃至於万次呢

    当班列於朝的大臣们有半数以上都凿凿言论列辰的忠心,而他又确实拥有反逆的力量时,曾有的信任便如斑驳的墙,墙上的泥块一片片地剥落。

    最後,先帝只剩下疑心,收回兵权的方法也只剩下唯一亦最残忍的一种──逼死列辰。

    多年来,他一直著磨著这个问题,从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无法理解。在他还是太子时,甚为老将军不平,在他眼中,无法全然委以信任的父皇背离了君臣之道。他认为既是有能力的臣子、既然委以重任,便该用人不疑,疑人勿用,而不该在臣子尽忠後还来猜忌试探。

    当年夷东之战前,他曾与列辰在帅帐中彻夜长谈,自然也提及这个他百思无解的疑惑。

    列辰当时只说,他与先帝都有错,错在失了平衡。

    信任虽好,却不能失了平衡,当朝廷上下乃至於贩夫走卒的心中都只有列家君的时候,君臣关系便失了平衡,始作俑者是先帝,也是他。

    楚云溪话说至此,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没料到这名为清醒的酒如此辛烈,一口下去喉管如受千刀万剐,刹那间五官扭绞痛苦至极。

    烈得可比剧毒,灼烧著体内的五脏六腑。

    楚云溪的拳头捏得死紧,满额大汗强忍烈酒犹如火焚的灼烧感。好不容易待辛辣感稍为淡去,才开口道咳咳,好、好烈的酒──

    列丹弓看著甚是焦急,瞬间还以为这酒里被那老掌柜下了毒,见楚云溪除了难受却无中毒症状,听他说话间语气和寻常无异後,才放宽了心。

    气得一把取走楚云溪的酒杯,斜眼瞪去。不知道酒性就甭乱喝,喝死了我身上又得背一条弑君之罪。

    好些天没听到你的声音了。楚云溪把手覆在情人手上,笑得温柔。我在想,既然你不愿来问我,不如我主动来与你说个明白。

    云溪,你想说的究竟是什麽

    平衡你我之间,必须取得平衡,这段情才能走得坚定。

    不明白。

    列丹弓摇头,无法领会楚云溪嘴里所说的平衡二字,背後的含意。

    我背後的,是皇权;而你背後的,是军权。楚云溪顿了顿,尔後道这两种权力,必须取得平衡,也是我为何坚持亲征的原因。

    确实,国家需要列家军,皇帝也需要列家军。但如果只是需要、只是仰仗,最终只能走上先帝歼除列辰的後路。不同的是,先帝除去的只是臣子,可列丹弓却是他心爱的人,他狠不下手,於是他只能选择偏袒列家,偏袒自己的情人。然而这种结果,他成不了圣君,情人也将沦为被後世辱骂的佞幸。

    这不是他想要走的路、更不是列丹弓会让他走的路,可以想像到那个时候,情人必定选择罢职归乡,或是更激烈地舍命捍卫两人的名誉。

    他,绝不容许这种情况发生。

    所以他必须在两种权力之间取得列辰生前所说的平衡,平衡皇权与军权,唯有这样,两人才能够不再只是君王与臣子,更是齐力为了天下太平奋斗的盟友。

    亲征夷东,是他向世人证明他能够调度列家军,同时掌握皇权与军权。除了列家的人之外,皇帝同样是能出入沙场克敌制胜的将领。

    反过来,下命列丹弓与陈固共同辅政,则是让世人明白,第一,这两人深受皇帝信任;其次,列丹弓有能力辅政监国,而不光只懂沙场战术;其三,列丹弓绝对无法以军干政,因为朝廷上还有另一个握有文官实权的宰相陈固。

    棋局至此,若能顺利赢得夷东一战,便可在皇权与军权之间获得平衡。而一份难得的真情,也将通过权道的试炼,得以保存。

    原来你已想得这麽远了

    爱上一国之君,原本就不容易。列丹弓以为自己早已想通,却到此刻才深觉自己想的浅了。

    本想无论世人如何评论,他既不是个会在意流言蜚语的人,旁人怎麽想都随他们去,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忠与不忠也只需楚云溪一人明白便罢。

    然而,楚云溪想得更深、也更远──

    想,两人一同留名青史,千世万世

    云溪

    翻身离席,情不自禁地扑入楚云溪怀里,止不住的泪,奔腾夺眶,湿了情人的前襟。

    云溪云溪云溪

    他明白了,云溪亲征之举背後的深意。

    体会了,情人的爱竟如此深之又深。

    楚云溪襌尽心力要予他的,不仅仅只有一份深情,而是予他一片能够搏翅翱翔的穹空。不是圈养雀鸟那般,用柔情去保护,而宁愿让彼此都受些伤痛,来换并肩飞翔的天地。

    云溪,你傻啊

    为了我,你竟选择了颠簸难行的那条路

    傻子,真是个大傻子。

    就像你当年为了我一句话,被流放南疆一样,傻得叫我怎麽能不沦陷怎麽舍得不去爱你

    番外─禁宫秘下

    禁宫秘下

    那又如何亲叔侄又如何两手紧抓著无寻的手腕,唯恐他下一瞬会从眼前消失,楚吕暴怒嘶吼,犹如负伤的兽。

    血缘算什麽

    血缘从没予过他丁点好处,现在又要阻挡他对无寻的情吗

    不准

    朕是天下的王,他想要的东西,没人能阻拦。

    放开我,让我走

    凝视著楚吕慌乱的眼神,无寻只觉得自己的心,被这眼神狠狠掐紧,疼得他无力挥开箝制於腕上的手,只能虚弱地开口,开口求眼前的男人让他离去。

    不放

    强硬的语气在今晚之前,未曾在两人独处的时候用过,可今晚心中的那只野兽发了狂,不再乖顺地收起爪子、不再温柔地伏低身子,只为了怕吓到眼前最珍贵的人。

    它气愤挥舞著锐利的尖爪、拱起庞然身躯挟著怨恨,瞪视打算狠心抛弃它的无寻,低咆。

    臣与陛下只能是叔侄,过了就是逆伦。

    但你方才说了,你爱我。

    执傲的逼问让无寻陡升怒火,睁大了眼切齿吼道臣爱的人是繁露。

    楚吕微眯双眸,冷笑是吗

    掬起无寻耳後的一缕黑发,楚吕弯身吻了又吻掌心里的发,噙著冰冷的语调徐徐地道那麽朕就杀了他,杀了让你宁愿舍下朕也要去爱的繁露。

    无寻瞪圆了眼,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不,你不会

    吻够了那缕有著无寻气味的发,楚吕反手劈在无寻颈背。

    无寻两眼上翻,坠入黑暗前只听到一句,一句冷胜寒冬的话──

    不,朕会。

    不是我,而是朕

    那一晚後,楚无寻再没听过楚吕用过我这个字。

    没有你我,只剩君臣。

    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也不能不死,何况是肉体的自由

    那一晚,无寻在昏迷中被下了药,软若无骨的肉体被另一个男人要了一遍又一遍。摆盪於清醒与昏迷之间、辗转於情欲与伦常之间,从此失了自由、亦失了会与他谈心说笑的一个男人

    从此承王成了帝王的禁脔,被幽禁在皇宫的最深处,除了伺候无寻的几名太监,再没人见过他的身影。而那个名唤繁露的青年被处极刑,身上的肉被一片片切下,每一片都只有指甲的大小,直到第两百八十三刀才断了气,而这两百多刀都在承王的眼前被割下

    被太监箝制而强迫睁开的眼皮,让楚无寻看著无辜的繁露从一个温柔多情的生命,变得浑身血洞,哀嚎犹如炼狱厉鬼,最後在他眼前断气,成了残破又冰冷的尸体。

    於是,他放弃抗拒、放弃怨恨

    最後,他连自己的灵魂也放弃,成了不言不语无喜无悲的人偶。

    直到他的存在无意间被一个人得知,一个名叫列辰的人。

    这个人不知对楚吕说了什麽,只在後来辗转得知,列辰手中有一枚火漆印,楚吕曾答应过,只要列辰出示这枚印,无事不允──而送他出宫,是列辰第二次动用这枚印。

    三十多年後、

    插满青苗的农田里,有个弯腰照料稻苗的老人,田边有个七八岁的男孩正沿著田埂跑向老人。

    小男孩停下脚步,一手扶著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一手比著家的方向道。爷爷、爷爷,有个不认识的叔叔来找您耶

    叔叔

    嗯。小男孩用力点头,两臂张开兴奋比划著。对啊,叔叔还带了好多好多人来,排了这麽这麽长的队伍。

    老人满布皱纹的脸上充满疑惑,猜想这位来客究竟是何人。小男孩却没这等心思,一个劲拉著老人的衣角催促。

    爷爷快回去,叔叔说找您好多年了,快去快去。

    拗不过小孙子的催促,老人低头笑笑,好好好,爷爷这就跟你回去。

    务农人为了顾田,造的房舍都不会离田地太远,一老一小没走多久便看见木造小屋外,小男孩口中所说这麽长这麽长的队伍。

    没看过这麽多客人的小男孩很是兴奋,从小就在这偏远的山里跟爷爷生活,除了偶尔跟爷爷走过半个山头到附近的小村子,哪曾看过这般阵仗,更何况这很长很长的队伍里,每个人的衣服看起来都好贵的样子,是连村子里最有钱的村长都穿不起的丝绸衣裳。

    爷爷您看,我说得没错吧好多好多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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