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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是个假皇帝 第14节

作者:丘山月 字数:23493 更新:2021-12-31 13:14:26

    夏治脊背绷紧,脸上无法控制地烧起来“你怎会知道”这可是当初他偷偷叫福秀去太医院弄过来的,为的就是在床上能够制住林放,可惜往抽屉里一塞就忘到脑后去了。

    林放笑而不语,直接朝他扑过来,取出瓶口的白布,便将里头的药膏挖了一些出来,朝他后面抹去。夏治两眼蓦地睁大,脚尖绷得笔直,躺成了一块白板。

    身上仿佛着火一般,又热又燥,身后又疼又爽,夏治想挤出点眼泪博取同情,可惜爽过头了,就把这事儿忘了,只顾着张大嘴巴不停地喘气。

    良久,林放终于松开他的腰,递了个东西给他“来,擦擦。”

    夏治随手接过,触感有些硬,却也没顾得上那么多,直接就往下面擦了擦,等他睁眼细瞧的时候,才发现那是刚才林放带过来的画,顿时惊得坐起身,呆滞地望着手里秽乱不堪的画卷,心疼的要命,想要清理干净却无从下手。

    画中的自己脸上沾了那种东西,实在是太羞耻了

    夏治气愤,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把他画的那么帅气逼人,本来打算好好收藏的,没想到林放这个小心眼,竟然把这么好的墨宝拿给他擦拭后面望着那张英俊的脸,夏治欲哭无泪。

    林放将那幅画递给夏治,便起了试探的心思,如今见他盯着画上的人满脸懊恼,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便冷哼了一声,神色也冷了下来,本想替夏治捏捏腰,如今也没这兴致了看来书和是万万不能入宫,否则夏治变心的日子可不远了。

    夏治还在痛惜自己英俊不凡的美貌,转眼就见林放穿好衣服,正在系腰带。他尚且没从打击中清醒过来,茫然地问道“你不抱朕去泡温泉”他腰还疼着呢。

    林放面无表情道“皇上不是有一双龙爪么”

    夏治“”

    望着无情地抛下自己的背影,夏治心里卧了个大槽,好个拔吊无情的世子爷,说好的温柔体贴小情人呢

    这回他可真是快要气哭了,也顾不上画上有什么了,直接抓过来擤了把鼻涕,将纸团成一团,胡乱地扔出去,也顾不上身体的不适,直接穿好衣服,乘着轿辇奔向雍和宫既然娘娘是个大触,那他就不客气了。

    定国侯府。

    世子自打下朝回府,情绪就有些不对劲,一个人关在书房里,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周围伺候的小厮噤如寒蝉,生怕迁怒到自己身上。直到青兰过来,众人才松了口气,悄悄将情况说了一遍。

    青兰盘算了一下时间,顿时了然,想来她家主子又在皇上那里受了气,回府后便开始阴阳怪气的,给他们这些下人摆脸色。

    青兰轻咳一声“主子,属下有要事禀报。”

    “不听。”

    “事关皇上”

    “进来。”

    青兰推门而入,就见书案上摆满宣纸,角落里放着一个铜盆,他家主子不时朝盆中看一眼,而后提起湖笔,在宣纸上描画。她心中疑惑,走近细看,盆中除了清水一无所有,而宣纸上画出的,勉强能看出来个人样儿。

    林放笔尖一顿“如何”

    青兰“甚好。”

    林放满意地点了点头,手下继续动作。

    青兰道“属下已调查过府内众人,当日是由青竹师兄与福秀公公一同护送青禾出府,人就住在众位公子那处别院的隔壁,只是只是属下前去接人,却发现人去院空,青禾不知所踪,连青竹师兄也一同消失了。”

    林放手腕蓦地悬顿在半空中,巨大的墨汁从笔尖滑落,滴在宣纸上,将画中人的眼睛染成一片乌黑“当日是由青竹将人押走的”

    “是,”青兰自责道,“属下当日手掌受伤,便由先生带下去包扎,这才耽误了功夫,不然”

    “此事错不在你。”林放目光幽深地盯着画上那团墨迹,“谁能料到青竹竟然真的生有异心,也是我大意了。寻人之事非你一人可为,你即刻前往少将军府,将此事交与杨将军,告诉他,秘密进行,千万不可走漏风声。至于皇上那边,先行保密,以免他寝食难安。”

    “是。”

    林放将毛笔随手扔在铜盆里,身体往后一仰,倒在座椅上,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当日梅家出事,他便疑心过青竹,只是没有实证,也不愿怀疑这个跟了自己多年的下属,不曾想趁他病重之时,青竹轻而易举地便将人弄出府,而且丝毫没有引起他人怀疑。

    如今青禾失踪,他难辞其咎。

    林放正头疼,下人回禀,定国侯叫他过去一趟。他不耐地皱眉,丝毫没有动作,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定国侯气势汹汹地闯进书房,怒道“我好歹也是你的父亲,难道你连每日里去请安的规矩都忘了”

    林放毫不客气地冷笑出声“二十年来我从未请过安,你也不曾有过我这个儿子,倒不知这是几时定的规矩”

    “你你这个孽子”定国侯怒气冲天,眼睛里冒着凶光。

    林放无动于衷地望着他,像看一只垂暮之年的猎犬,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花白的头发与胡子在细碎的阳光下飞舞,满是英雄末路的悲壮,甚至于他连英雄都不是,就这样苟延残喘了大半辈子,辜负了不知多少人,如今却到他面前摆起了父亲的谱。

    他面前表情地望着站在面前的男人,等着他勃然大怒,抑或悻悻而去,不料却听他说“近日你无事不要出府,外头可不太平,若是出了祸事,人家还当我定国侯府无能,连个世子都保不住”

    这话听着刺耳,却又有些别的意味,林放一时间怔忡,沉默地望着他的背影,心思慢慢活络起来。

    定国侯这突然而至的关怀,总透着些诡异,不知他又在盘算什么阴谋诡计,不得不防。

    自打夏治同意皇后开办女学之后,每次去雍和宫,都能感觉到如春风般的温暖,连皇后看他的眼神都亲切了不少,大有一种“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这种惺惺相惜之感,至于夏治想从皇后哪里讨几幅画像,自然小菜一碟,不在话下。

    女孩子确实心细,大概对“美颜”有种天生的直觉,画出来的画像丝毫不追求什么高清,全是朦胧美,该微调的地方毫不手软,最终效果比一键美颜还要厉害,勉强可以跟林放那张脸打个平手。

    夏治抱着自己那几张画像,笑得合不拢嘴,特别想穿回现代,找个整容医院就照着画像上来个微整形。

    夏治正对着自己的画像犯花痴,福秀着急忙慌地找了过来,进殿便跪,神色慌张,眼神闪躲。他心知此事大约不便让外人知晓,便拿着画像从皇后处出来,福秀连忙跟上,到了僻静处,才惶恐道“皇上,青禾公子不见了。”

    夏治心底咯噔一声,方才被自己帅得飞起的心情立刻跌落云端,连声音都紧了不少“怎会如此”

    福秀道“奴才也是今日派人去轮岗才发现的,守卫的御林军俱出了事,世子也得到了消息,命人在京城内秘密搜查,只是怕皇上担忧,便没有上报。”

    夏治茫然地朝前走去,脑子里忽然乱得厉害。虽说他厌恶青禾,可到底两条命系在一起,青禾失踪意味着什么,他一清二楚。

    “皇上”福秀在他身后小声唤道。

    夏治顿住脚步,顺着他的目光,才见那几幅画不知什么时候从他胳肢窝里掉了下去,沿着石板路呼啦啦滚远了。画中人脸上带笑,却笑的那么敷衍。他皱了皱眉,叫你笑,笑什么笑,马上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第59章 罚你陪着朕

    青禾不见了,作为惜命的皇帝, 夏治立刻急的嘴角上火, 食不下咽,又怕林放担心, 索性把事情憋在心里, 连去找皇后画像的心情都没了, 从皇后那里宝贝一样求来的画像胡乱地扔在一旁,也无心细看。

    搜索青禾的事情还在继续,却一直没有确切的消息, 这么个大活人,倒像是彻底消失了一样。若不是夏治的身体一直没有出现任何异常,林放几乎要怀疑青禾是否已经丢了性命。

    青兰从府外急急归来, 林放道“可是青禾有消息了”

    青兰摇头“杨将军的人依旧在秘密搜寻青禾与青竹的下落,至今唯有消息。属下倒是在外听到另一个消息, 特来回禀。”

    林放颔首。

    青兰道“属下听闻,侯爷不知从何处请了一位江湖术士入府, 还惊动了白大先生,此人入府已有数日, 听闻与夫人当年的事有关。”

    听到定国侯的举动, 林放起先并未放在心上,然而青兰后半句话,却叫他不得不留心。尤其是这几日, 定国侯一反常态, 反而预示着事情不简单, 他须得小心提防才是。

    “此事我自会向先生打听清楚,近日你多留意京中动静,尤其是看看是否有人要对我不利。”

    青兰嚯地抬头,惊讶道“主子。”

    “无妨,”林放哼了一声,颇为不屑道,“宵小之辈而已,只需稍加打探便可。”

    青兰领命退下,一层愁云却逐渐笼上林放的心头。定国侯不会平白无故拿此事吓唬他,除非他事先听到了什么风声,而他能听到的事,想必不会如同料想中那般容易处理。

    青禾失踪的事虽然极力隐瞒,到底还是让夏治知道了,林放叹了口气,看来他还得入宫去看看那个被吓坏的人,说不定顺手还能得个甜头。起身走到书房外,脚步却顿住,沉思片刻,转身回去抽了个画卷抱在怀里,这才心满意足地朝皇宫而去。

    这几日夏治可算体会了一把从天堂到地狱的感受,青禾的失踪成了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尖刀,不知何时会掉落下来,将他从中间一分为二。他无法推测青禾在外面会遇到什么状况,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雍庆宫,命太医呆在侧殿,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要有人轮番值守,生怕一不小心翘了辫子。

    正神思不属,耳边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吱呀”声,抬头一看,便见大殿的门被人推开了一条缝隙。

    夏治无奈,心说福秀这臭小子肯定又要探头探脑,悄悄查看自己的动静,不料探过来的却是一张俏生生的脸庞,即将呵斥的话便硬生生吞进肚子里,险些咬到舌头。

    面对美女,夏治也不好再愁眉苦脸,只能笑道“你怎么来了”

    林书和见他面上带笑,并未生气,这才松了口气,推开殿门走了进来,又小心翼翼地将门合上。

    夏治眉头一跳,望着她这般举动,又瞧了瞧她手里拎着的食盒,心中顿时一凛他怎么觉得,他这小姨子是想创造机会勾引他呢

    呸,你个不要脸的东西

    夏治暗骂了自己一句,手指在大腿上用力掐了一下,告诫自己要冷静,别被这张跟名人相像的脸骗了,她可是林丞相的女儿,突然跑到宫里呆着,还擅自闯入雍庆宫,也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皇上。”林书和笑意盈盈,提着食盒迈着小碎步朝夏治走来,夏治胳膊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被她嗲嗲的声音腻歪到了,十分不舒服。

    林书和直接将食盒放在案上,揭开盖子端了碗汤出来,甜甜地笑道“民女听闻皇上近日烦心事多,特地亲手熬了”

    夏治皱了皱眉“你听谁说朕烦心事多”

    林书和动作一滞,泫然欲泣地望着他的眼睛“民女民女是听姐姐说的,皇上不高兴了”

    作为一个死颜控,看美人是一种享受,可是美人这么有心机,又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就没那么可爱了。

    上次在御花园里,夏治便察觉到,皇后对这个妹妹似有不满,又怎会在她面前说什么私密的事,也不知道她从哪打听来的消息,胡乱就往皇后头上栽赃过去。

    林书和壮着胆子上前一步,怯生生地望着他“皇上不喜欢民女吗”

    夏治道“你且退下。”

    不料林书和却双膝跪地,仰着脖子道“姐姐身为皇后,诸事繁忙,无心侍候皇上,民女”

    “住口”夏治的声音陡然凌厉起来,这人跟皇后可是亲姐妹,没想到会差那么多,简直连给皇后提鞋都不配,“今日你冒然过来,究竟是谁的主张”

    林书和被他冷厉的声色吓到,惶惶地睁着双眼,眼泪啪嗒便掉了下来,当真是我见犹怜。

    即便她不回答,夏治也明白,只怕这是林丞相的意思。可惜了那只老狐狸,竟然派小女儿来勾引他,真是太不了解他的为人了。夏治冷笑,丞相要是派个林放20版本过来,那他也勉强收下,现在弄来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长得还没林放好看,顶个屁用

    夏治气得甩了甩袖子,就在此时,殿门再次被人推开。夏治道“福秀,将她送往”

    “送往哪里”

    突然而至的声音却不是福秀,夏治一惊,慌忙抬头望去,便见林放似笑非笑地朝他走来,心底顿时咯噔一声,坏了,好巧不巧,怎么就被他撞见了大门紧闭,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小姑娘又哭哭啼啼,还不知道林放会怎么猜测。

    林放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人,眉头立刻颤了颤,柔声道“书和,地上凉,怎么跪着了”

    夏治这才醒过神来,赶紧让林书和起身,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刚才还哭的梨花带雨,突然间脸上就红通通的,就像是被谁调戏了一样。她羞怯地说“无事,只是给皇上送些莲子羹。”话毕竟然低着头跑了出去。

    夏治“”

    仿佛有三条黑线从脑门上划下来,夏治无语,这黑锅是要他来背了

    林书和一走,林放脸上淡定自若的神情立刻没了,目光忽然幽深起来,沉沉地打量着他。夏治心虚,总觉得腰杆挺不直,视线触及到他腋下夹着的画卷,屁颠屁颠地小跑过去,转移话题道“这回给朕带了什么好东西”

    伸手便要将画抽出来,林放微一侧身,他便扑了个空,气氛尴尬的可怕。

    夏治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连忙转身,见林放盯着桌上那碗汤,赶紧端了过来,献殷勤道“这就是你那堂妹送来的汤,朕可一口都没喝,你要不要尝尝”

    林放将画卷朝桌上一丢,懒洋洋道“那可是她一片心意,微臣怎么受得起”

    “你自然受得起。”夏治说着便舀了一勺,要喂给他喝,林放却偏过头,让他的手落了空。为了缓解尴尬,只好自己喝了一口,没想到这汤看着色泽清透,喝起来却甜得要命,齁嗓子。他算是信了,这么烂的手艺,可不是林书和亲手熬的

    夏治又不好直接吐出来,憋着气将它咽了下去,转眼见林放眼带笑意地望着他,立刻松了口气,心说这一关可算过去了。

    刚刚将碗放回桌上,林放便将它端起来塞进夏治手里,笑眯眯道“既是书和一片心意,皇上切莫辜负,都喝了吧。”

    夏治有苦难言,看着林放那张脸就觉得胸闷气短,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机械地将汤水往嘴巴里送。

    林放屈起食指在桌上敲了敲,挑眉道“如何”

    夏治忍着翻腾的胃,虚伪地点头“尚可。”

    林放嗤笑一声,不再理会他几近抽搐的嘴角,直接将带来的那幅画在案上铺开,冲他挑起眉梢“皇上觉得此话如何”

    夏治陡然看到这画的庐山真面目,“噗哧”一声,直接将嘴里的东西喷了出来,慌忙抓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咳了好几声之后才竖起大拇指“甚好,甚好”

    林放狐疑地望着他,分明不相信。

    夏治清了清嗓子,顺势将碗往旁边一推,趴到那幅画上仔细打量,“啧啧”叹道“爱卿技艺高超,将朕画得如此风流倜傥,实在是高啊。观这眼睛,神采飞扬,看这相貌,万里挑一,绝无仅有,此画朕定要装裱起来,日日观赏”绞尽脑汁想了一连串的成语,夏治自问也算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来夸赞,不料林放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不由得心内惴惴,小心试探道,“可有何不妥”

    林放咬牙道“画上的人是我。”

    夏治“”

    大吃一惊后愤愤不平地骂道“竟连你的万分之一都没画出来,此人如此糊弄,实在可气,你且说是哪个画师,朕定要好好治他的罪”

    林放“是我。”

    “是你,朕”真的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夏治几乎崩溃,严重怀疑林放故意戏弄他。

    林放道“皇上不治我的罪了”

    “治,当然治,”夏治一看见他脸上的笑容,就两股战战,深觉不妙,犹豫片刻,壮着胆子环住他的腰,“就罚你罚你留在宫内陪着朕”

    、第60章 风雨欲来时

    跟林放在一起厮混了这么长时间,夏治总算明白一个道理, 惹毛了他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没什么事是到了床上解决不了的, 一次不行, 那就再来一次。

    夏治懒洋洋地躺在床上, 累的打了个呵欠,连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林放却清醒得很, 侧着身躺在一旁,挑起他一绺发丝缠绕在指尖把玩,又抓起自己的头发同他的放在一处, 二人发色相近,竟也分不出彼此。

    林放穿好衣裳下榻, 叫了福秀进来。福秀压低声音道“皇上近日为青禾公子的事忧心,未有一夜合上眼, 还是世子爷有法子。”

    林放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并未言语, 只将案上的画拿过来, 叮嘱道“拿到画院去,叫画师装裱起来,往后便放在这雍庆宫内。”

    福秀接过那幅画, 眼睛登时瞪圆了, 偷偷看了眼皇上, 嘀咕道“世子爷,此画并未画出您的风采,不若叫画师重新”话刚说到半截,陡然瞥见林放不善的神色,立刻闭上嘴巴,踮着脚尖退了出去。

    殿外光线充足,画中人的眉眼便更加清晰,福秀皱着眉,叹了口气,心有不忍道“苦了世子爷了,皇上将他画成这副模样,他也只能生受着,唉,为人臣子,着实不易。”

    夏治醒来时,殿内一片昏暗,唯有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棱打了进来,空气中的灰尘在光影下胡乱飞舞,他半眯着眼睛,瞅着这一幕出神,半晌才打着呵欠伸了个懒腰,抬头四顾,林放已经走了,殿内静悄悄的。

    福秀悄悄走了进来,怀里抱着一个卷轴,夏治侧着身喊了句“过来,怀里什么东西”

    福秀连忙将装裱好的画展开,殷勤地凑到夏治跟前去,笑道“世子爷让奴才将此画装裱好以后,便挂在殿内,不知皇上以为哪处最佳”

    夏治本来还迷迷糊糊,看到画上的人,立刻笑的肩膀发颤,忙不迭地拍着大腿,指着殿内光线最好的一处位置“就挂那里。”

    福秀心里发苦,这么有碍观瞻的画要是挂上了,叫来来往往的大臣看见了,多寒碜。可是见皇上满脸得意,又不敢劝阻,只得叫了两个小太监过来,匆匆将画挂好。

    林放的画像两边空空荡荡的,夏治瞅了眼一旁的画轴,立刻指挥道“还有这几幅,全都拆开,一边挂上两幅。”

    福秀又赶紧将皇后所画的画像挂好,这下倒是满满当当的,齐活了。

    夏治仰着脖子,望着墙上的画像,越看越喜欢,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光着脚踩着地面便跑到画像前,双手背在身后,沾沾自喜起来。林放的画功着实差劲,那么好看的一张脸竟然被他画的辣眼睛,跟他自己的画像一对比,瞬间被吊打。两相衬托之下,夏治的虚荣心“biu”的一下窜得老高,谦虚而又虚伪地问道“福秀,你来说说,这几幅画如何”

    福秀的神经立刻绷紧了,悄悄打量着皇上的神色,又看了看那几幅画,心中为难中间那幅可是皇上的亲笔画,画中人又是他家主子的心头好,若是说出一个不好的地方,岂非要触怒龙颜

    良心受着煎熬,福秀牙一咬,脚一跺,崇拜地望着中间那幅画,眼中冒出几颗星星“皇上画功着实了得,奴才瞧着,仿佛是林世子走入画中一般,当真是难得的佳品。”

    夏治僵硬地盯着林放扭曲的脸,咬牙道“比之旁边的画像如何”

    福秀沉醉地眯起眼睛“皇上的功力自然比皇后娘娘深厚。”

    夏治“”

    良久,未见皇上夸赞自己,福秀心中忐忑,悄悄抬眼看了眼他家主子,就见他面上满是高深莫测的神情,令人捉摸不透,一时间颇为疑惑。

    听着福秀睁眼说出来的瞎话,夏治顿时明白过来,先前他当着林放的面说出那番漏洞百出的话时,想必林放跟他此时的心情一样,只想将面前的人狠狠削一顿。

    夏治长长地叹了口气,手掌搭在福秀的肩膀上拍了拍,后者立马受宠若惊,心中窃喜。

    夏治“福秀啊福秀,朕今日与你说句心里话。”

    福秀“奴才听着。”

    夏治“近日你该去拜拜菩萨烧烧香,给那庙里添点香火钱,就当是为自己积福了。”若不是打小与小皇帝一起吃过苦、受过欺凌的过命交情,这么个没眼色的小屁孩怎么可能当上皇宫内的首席太监夏治怨念

    福秀百思不得其解,转头又看了眼林世子的画像,心中发苦皇上啊,不是奴才不拍您的马屁,实在是这画的太难看,拍都找不着合适的地儿呀。

    定国侯府的下人们惊喜地发现,前些日子大打出手、互相揪头发踹肚子的定国侯与白大先生竟然同时进了书房,里头还静悄悄的,没过一会儿功夫,有个郎中打扮的人也进去了,原本静谧的书房里终于传出了点声音,只是声音太轻,叫人听不真切。

    林放回府后便直奔药庐,往日里甚少踏出药庐一步的白大先生却不见身影。药童面露愁容“先生说有要事与侯爷相商,自昨夜出去后便彻夜未归,小的去问时,被护院拦了下来,也不知先生现今如何了。”

    定国侯与白大先生之间有些宿怨,这在侯府内已经不是秘密,就连当日在自己院门前大打出手的事林放也有所耳闻,如今先生多时未归,自然令人担忧。

    林放火速赶往定国侯的院子,听说白大先生与侯爷进了书房,又即刻前往书房。还没等他推开书房的门,便听内中“砰”的一声响,随即传来白大先生愤怒的吼叫声。林放心下一凛,无暇说什么场面话,一脚便踹开了门,却见白大先生将定国侯按在椅子上,高高举起拳头,若不是他突然踹开门,只怕这拳头已经砸到了定国侯的脸上。一旁站着个畏畏缩缩的郎中,似乎是在劝架。

    “先生。”林放清了清嗓子。

    白大先生奇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松开定国侯的衣领,晃了晃手腕。林放向来不将他这个亲生父亲放在眼里,也从未请过安,今日倒是稀奇。

    林放道“先生一夜未归,徒儿甚是担忧,特来相寻。”

    一听这话,白大先生立刻扬眉吐气,哈哈笑道“算你个小兔崽子有良心,这么多年来为师没有白疼你。”

    定国侯两只绿豆眼在二人身上打量,眼看着他们双双离去,顿时气的头顶冒烟,发怒道“没良心的东西,也不看看谁是他亲爹”

    郎中唯唯诺诺地站在一旁,不敢搭腔,定国侯越发震怒,脸色阴沉到可怕的地步“当年可是你亲手调配的药,如今却说无药可解,限你一个月的功夫,若再无解药,便别怪本侯心狠手辣”

    白大先生的得瑟劲儿还没等回到药庐,就烟消云散,只因林放问他“听闻府内来了个郎中,不知先生可知侯爷又在盘算什么”

    白大先生神情微妙,敷衍道“多年前的事了,那时你尚未出生,关系不大,不提也罢。”

    林放“据我所知,此事涉及母亲,怎会与我无关先生莫要诓我。”

    白大先生沉默片刻,素知他性情,只能长长地叹息一声“此事本不想瞒你,当年调配寒毒的郎中找到了,只是他并无解药,你体内的苦寒之症究竟能不能治好,谁也说不上来。你听先生一句,便当没有这回事,切不可太过挂怀,以免”承受不住无药可救的打击。

    林放一时怔忡,原本只当是要调查清楚当年母亲早逝的真相,不料竟与他身上的症状有所牵扯。自幼年时他便知晓,身上寒毒并无良药,只能不断压制,多年过去,早已积重难返,只能时刻留心,处处留意,并不敢奢望痊愈。白大先生的一番话,却叫他生出一丝妄想。

    好在他嬉皮笑脸惯了,未免先生担忧,随性笑道“此等小事,也值得先生烦心我这等祸害,必是长寿的命格,只怕先生嫌我聒噪,说不得早早去了,也能”

    “你个混小子,越说越不像话”白大先生气怒,抽出戒尺朝他后背敲打过去,只是这次,却只用了两分的力道,便不忍再打,将戒尺收回袖中,低声提醒道,“尚有一事,我观侯爷近日行事,似与丞相府生了嫌隙,究竟所为何事尚且不得而知,不过你在外行事,必得小心谨慎,以防不测。”

    林放沉默,不经意间想起定国侯前几日同他说的那番话,难道当时他便是要提醒自己当心丞相府的人还有突然住进太后宫里的书和堂妹,想来是铁了心要入宫为妃,与皇后娘娘一同侍君左右。

    他轻轻眯起眼睛,嗅着空气中微弱的腥气,看来风雨欲来啊。

    、第61章 皇上出柜啦

    自打皇后的亲妹妹入了宫,就像个阴魂不散的鬼魂一样, 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身旁, 夏治几乎无处可躲。偶尔去御花园散散心,总是能碰见她, 后来夏治烦了, 便不再去御花园, 可是下朝回雍庆宫的路上,又会碰到她,实在让人防不胜防, 烦不胜烦。

    夏治虽没有明说,倒也在皇后面前委婉地提过一句,皇后道“小妹进宫多日, 想必父亲想念的紧,臣妾定让她速速回家。”只可惜林书和早已得知消息, 溜得比兔子还快,直接住进了太后宫里, 叫人大跌眼镜,连皇后都气笑了。

    本以为住进太后宫里, 能叫她老实一段时间, 没想到林书和却时常借着太子殿下的名头行事,今儿抱着孩子到夏治跟前晃一圈,明儿又说太子身体不适, 请皇上过去看看。夏治不胜其扰, 越发看这小姑娘不顺眼, 偏偏还要保持微笑。

    雍和宫内,夏治正与皇后商议开办女学一事,便听宫女禀报,二小姐又在外头候着了。

    林晴眉讪讪地看了眼夏治,见他无甚反应,心中不免担忧。开办女学一事遭到父亲强烈反对,朝中众臣自然会站在父亲一边,若想推行开来,必得倚仗夏治才行,如今是万万不可得罪他。

    林皇后道“告诉书和,本宫与皇上有要事商议,让她改日再来。”

    话音未落,便听到一阵轻笑声“姐姐又想戏弄我是不是当年在家中,你就总喜欢逗我玩儿,没想到如今亦是如此。”林书和带着笑意踏进来,怀里抱着太子殿下,径直走到夏治面前,羞怯地笑道,“皇上,殿下想您了,闹着要见您呢。”

    夏治面无表情地望着他这个便宜儿子,太子殿下也一脸严肃地回望着他,二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竟叫人看不出这个“想”字在哪里。

    林晴眉冷眼望着这一幕,心中不由得冷笑,她这个嫡亲的妹妹,年纪不大,心思却重,也不知在家中时父亲给她灌了什么汤,到了宫里竟也敢如此肆无忌惮。可惜啊,她眼盲心也盲。

    夏治早已不是当年初登皇位、无依无靠的懦弱君主,如今他手中握有兵权,林放已从边关归来,皇城内的兵马势力无人能撼动其分毫,缺的不过是在士子中的声望,然而秋闱在即,士子入朝不过早晚的事,往后文人这支笔究竟向着谁,还难说得很。

    “殿下,叫父皇啊。”林书和抱着孩子晃了一下,心中焦急,可惜堂堂太子殿下不买她的账,嘴巴一瘪,两只乌黑的眼睛里便蓄满泪水,可怜巴巴地望着夏治。

    夏治虽然还处在招猫逗狗的年龄段,可是看小孩子这么可怜,颇有些于心不忍,连忙伸手将他接过来“太子年幼,哪里会叫父皇,还是不要勉强他了。”到了他怀里,孩子的眼泪便止住了,抓住他一绺头发使劲地扯,反而把夏治逗笑了。

    林书和瞬间被这一大一小冷落了,尴尬地站在一旁,想说话又插不进去,脸上露出一丝轻微的焦急感。

    林晴眉慢吞吞地抿了一口茶,柔声道“书和,太后既留你在宫中,定是想让你日日作陪,你既也舍不得太后,便当多在她宫里伺候,若是成日里带着孩子在外闲逛,岂非寒了姑母的心”

    这话便是让她要么滚蛋,要么老实在太后宫里呆着,别打着太子殿下的名号紧追在皇上屁股后头。

    林书和被她这么一挤兑,当即脸色涨红,满面羞愤。夏治低头捏着他儿子肉乎乎的脸颊,只当没看见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

    “民女民女还要给太后请安,先行告退。”林书和无地自容,匆忙福了福身,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夏治感叹道“皇后对这个妹妹倒是严厉。”

    林晴眉失笑道“书和年幼,若有不恭之处,还请皇上网开一面。说来都是臣妾的不是,当年在家中胡作非为,父亲要对书和严加管束,臣妾却拿着那些话本小说与她看,大约是才子佳人的戏文看多了,便也生出了小女儿心思。”只可惜脑子却不够用,竟不顾后果,惹到皇上头上。父亲若想让书和进宫取代她这个皇后,当真是糊涂。

    夏治算是看出来了,皇后虽然严厉,对这个妹妹却维护得很。他抱着孩子起身,故意吓唬道“若她有心入宫为妃,朕也并无将美人拒之门外的道理。”言下之意就是皇后你可上点心吧,不然朕就真的把她弄到后宫里去。

    皇后笑道“前日里世子来臣妾宫里,特意问了书和的事,不知他可曾与皇上说起过”

    夏治“”

    林放这个挡箭牌一抬出来,夏治立刻蔫儿了,悻悻地抱起孩子回宫去也。

    这几日林书和带着太子四处招摇,孩子肯定遭了不少罪,趴在夏治胸口处便睡着了。福秀赶忙要将孩子接过来,夏治摇了摇头,托着他的屁股将人往上抱了抱,轻轻挪动了一个姿势,让他睡的更加舒服些。

    从孩子出生到现在,夏治与他见面的次数两只手指都数得过来,单独相处更是少而又少,记忆中竟然没有与孩子呆在一起的画面。如今见他缩在自己怀中,还打着小呼噜,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夏治心中默默算了一下,孩子再过几个月竟然要满两周岁了,时间过得可真快。不知怎么的,他有点想家。当年为了熬夜打游戏的事和父母吵得不可开交,现在想想,真是太幼稚了。而另一个世界中的他,大概早就进了骨灰盒里。

    秋闱在即,林放等在雍庆宫内,从窗户里看到夏治抱着太子殿下从远处走来,只是神情怔忡,似有心事。他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视线牢牢盯在太子身上。从那张小脸上已经能看出父母的相貌,太子身上既有夏治的影子,也能看得出逝去的梅妃留下的痕迹。

    林放目光幽深,神色复杂地望着夏治,此时此刻,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夏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余光从窗前掠过,恰好与林放的视线撞个正着,方才沉重的心情一扫而光,脸上立刻浮现出快活的笑容,加快脚步朝他走去。

    林放静静地看着他,不易察觉地勾起唇角,胸口处缓慢结起的冰霜霎那间消融,只听泉水叮咚,叫人心向往之。

    “何时进的宫,怎么不叫人禀告一声”夏治进入殿内,轻声问道。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林放嘴角露出揶揄的笑意,“本想派人去叫你,只可惜看这画像入了神,一时间竟然忘了。”

    墙上并排挂着五幅画像,除了中间那幅有碍观瞻,剩下几幅都帅的人移不开眼睛。夏治本意就是想让自己出出风头,结果真的被人看到了,又莫名的羞耻,尤其是被林放看到

    他心虚地笑了笑“朕朕是怕你那幅太孤单,索性将另外几幅也挂上了。”

    林放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十分般配,甚好”

    夏治胳膊一颤,差点将孩子摔下去,赶紧走到床边,小心地将他放下,扯过被子盖住他的小肚子,转头望着墙上画风明显不同的两个人,嘴角不由得抽搐了起来。

    要不是条件所限,他真想把林放送进眼科好好治治,明明差的那么多,到底哪里般配了

    越想越觉得心惊,难不成在林放眼中,他长得就跟中间那幅画像一样,惨不忍睹

    夏治忽然不能忍了,扭头看了眼正在熟睡的小屁孩,揪住林放的衣袖将人拖到一旁的窗户边,调整了一下角落,让窗外的光线正好打在脸庞上,低声问道“你说句实话,我这张脸到底怎么样”光线刺眼,他只能半眯着眼睛,脸上有些急躁地催促着林放。

    林放细细瞧着他那张脸,喉结忽然鼓动了一下,微微舔了舔唇,手腕一转,反手抓住他的手掌,与他十指相扣。

    “怎么了”夏治看不清他的动作,想朝旁边挪一步,避开刺目的光线,肩膀却被按住,身体不由自主地朝后倒去,腰侧硌在木质的窗台上。

    林书和狼狈地回了太后宫里,心中满是怨愤,对她那个姐姐恨得咬牙切齿。姐妹一场,她想入宫为妃,身为亲姐姐却百般阻挠,着实可恨。她不由得想起父亲在家中的交代,皇后娘娘已经忘了自己林家女儿的身份,不将家族荣耀放在心上,万不得已时,她的位置也不是不能取而代之。

    既然她心狠,那也别怪做妹妹的无情。有父亲与姑母撑腰,假以时日,她必能在这深宫里站稳脚跟。

    身边伺候的宫人回禀,皇上抱着太子殿下回了雍庆宫,走时神色不快,仿佛与皇后娘娘生了嫌隙。

    林书和双眼登时一亮,浅笑道“天凉了,将那夹袄拿来,我给太子殿下送去。”

    一路上袅袅婷婷地绕过守卫,林书和满面喜气地直奔雍庆宫而去,远远地便瞧见床前站着两个人,不知在说些什么,其中一人身上明黄的缎子异常打眼,在阳光下发出熠熠的光辉,可不就是皇上

    她心中一喜,连忙朝前走去,却见皇上身体后退,脖颈后仰,身子几乎从窗户里探出来,而另一个人的脸也清晰地露了出来。

    林书和心惊,不料她这个堂兄如此大胆,竟敢将皇上抵在窗前,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叫她险些惊叫出声,骇然地瞪圆了双眼。她看见林放低下头,放肆地含住了皇上的唇。

    、第62章 乖,叫爸爸

    滔天的惶恐瞬间将这个方满十六岁的姑娘吓住了,林书和脊背上冷汗涟涟, 秋日的阳光已不再炽热, 却叫她无端打了个寒颤,牙齿碰撞间发出咯吱的声响。

    “姑娘”跟在林书和身后的宫女小声唤了一句, 目光顺着她的看向窗户边, 陡然瞧见皇上与林世子呆在一处做着那般亲密的事, 脸颊蓦地烧红,慌张地低下头。

    林书和紧紧攥着拳头,瞥见这宫女异常的反应, 咬牙问道“皇上与林世子究竟是何关系”

    宫女四处张望了一眼,凑到林书和耳边,窃窃私语道“世子爷是皇上的孪宠啊。”

    林书和的双眼蓦地睁大, 指尖倏的掐进掌心,嘴角颤抖着摇头“不不会”林放乃堂堂世子, 有爵位傍身,手中又握有皇城兵马, 连父亲都说他性子执拗,脊梁难折, 他又怎会屈居人下, 甘心当一名孪宠佞臣

    宫女道“奴才不敢说谎,只是世子与皇上的事,宫中早已传遍了, 便是连皇后娘娘也知晓一二。”

    林书和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 死死咬着牙关, 视线凝固在那两个人身上,只觉得遍体生寒,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无所适从。当日父亲劝她入宫,只说日后有望问鼎后位,母仪天下,可未曾告诉她,皇上性好龙阳,公然在宫内与孪宠做出悖逆常伦之事

    雍庆宫内。

    林放存了逗弄的心思,细细亲吻夏治的嘴角,却并不深入,柔软而光滑的皮肤两相摩擦,令他不经意地笑出了声,身体的震颤直接传到夏治身上。

    夏治浑身懒洋洋的,窗外的秋阳在身上流淌,沿着乌黑的头发缓缓下滑,落到衣衫上,舒服的浑身的毛孔都张开。林放轻轻握着他的指尖,干燥的唇在他嘴角蹭来蹭去,像逗弄小狗似的,痒的他胸口一阵阵发麻,脑海中仿佛被微弱的电流击中,神经在兴奋地跳舞。剥离了躯体的享受,单纯剩下耳鬓厮磨,反倒生出异样的快感,说不清,道不明,只叫人溺毙其间。

    忽然,嘴角的触感消失,夏治顺势仰起脖子,下意识去追逐他的唇,林放便又轻声笑了出来,喉结滚动着,看得人食指大动。只是他的目光却越过他的肩头,看向窗外。

    夏治疑惑,转头细瞧,半晌才在树荫下看见两道纤细的身影,其中一位可不就是他那个阴魂不散的小姨子。

    林放勾了勾唇,压着他的腰身往窗户边一按,戏谑道“我这个堂妹对皇上真是一往情深,竟眼巴巴追了过来,令人可叹。”

    夏治冲他挑了挑眉“你讨厌她”

    林放似笑非笑,眼神中的不满显而易见“皇上后宫里从不缺美人,若是个个都要讨厌,臣岂非要心力交瘁”

    “你若讨厌她,告诉朕便是,”夏治环住他的腰身,将他往身前扯了扯,“朕有的是法子赶走她。”话音未落,便踮脚朝林放凑过去。

    林放偏头躲开“你便让她看着”

    “看看又何妨”夏治姿态强硬地按下他的脖子,“让她瞧见了,你心里不是得意的很”林放但笑不语,上身前倾,几乎压断他的腰。

    二人在窗前胡闹一番,再抬眼时树荫下已经空空荡荡,夏治将衣领打理好,轻轻咳了一声,面上有些燥热,赶忙喝了杯冷茶,将身上的热度压下去,这才想起正事,遂问道“秋闱一事的主考官可有合适的人选了”

    林放道“此事交由林丞相最为合适。”

    夏治摇头“不可,如今朝中已经遍布林丞相的门生,若继续由他主考,情势只会越发严峻。除非”他话头一顿,倏的抬头与林放四目相对。

    林放了然道“除非他主考时发生纰漏,令众士子不满,此时更换主考官,一来丞相无法反驳,二来可拉拢人心为我所用。”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皆是默契。

    夏治道“既是纰漏,你定要安排妥当。”

    林放道“何需安排丞相年年主考,中间的猫腻数不胜数,只需抓住一处,由士子上书请愿,便可叫他无颜忝居主审一职。”

    夏治道“可有人选”

    林放的食指从腰侧穿过,轻轻指了指殿外,做了个口型“周世安。”

    夏治顿时会意,闷声笑道“如此一来,你须与杨将军好生商议才是,若他不忍叫周世安开罪于林丞相,切莫强求。”

    林放不答,只是神色笃定,想来早已有了主意。

    秋闱一事商定,二人正眉来眼去,忽听“咚”的一声,仿佛什么东西掉落在地,夏治正疑惑间,便听“哇”的一嗓子,嘹亮的哭声从床边传来,这才想起那个便宜儿子,慌里慌张地冲过去。

    太子殿下睡着了也不老实,周围又没有宫人看管,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抱着被子懵懵地趴在地上,也不爬起来,就只顾着哭。

    被子柔软又厚实,怎么可能摔到这小子,夏治看他扯着嗓子嚎个不停,额头上青筋就蹦了一下,黑着脸说“哭什么哭,自己爬起来。”

    夏昭仰头看了眼他的父皇,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见他没有抱自己的意思,两手交叠搭在地上,低下头将脑袋埋在手背上,撅着屁股抽噎起来。

    夏治“”兔崽子,哭就哭,还凹什么造型

    夏治举起巴掌在他屁股上拍了拍“行啊,给我摆脸色是不是”他作势要叫宫女将人抱走,被林放抬手拦住。林放直接将夏治拨到一边,将孩子连同被子一起抱了起来,宽大的手掌在他的小脑袋上揉了揉。

    夏昭委屈地握着拳头揉了揉眼睛,终于得到大人的安慰,这才从手指缝里偷偷看了眼,颤抖着的肩膀也慢慢平复下来,安静地趴在林放肩膀上,活像只小猫似的。

    夏治目瞪口呆,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就会讨巧卖乖,再想想自己小时候跟亲爹硬杠,被打的屁滚尿流的日子,不由得泪目。

    “行了啊,都快两岁了,不能这么惯着,让他下来。”夏治拍了拍夏昭的后背,夏昭立马转过头朝他翻了个白眼,扭着屁股重新趴回林放的肩膀。

    “嗨”夏治被他那个白眼刺激的几乎跳脚,指着夏昭道,“你给我下来,说清楚,刚才朝我翻什么白眼我可是你爹,你父皇”

    林放抱着孩子避开夏治的手指,无奈道“他还小,听不懂你说什么。”

    “怎么不懂,我看他聪明着呢,什么都懂。”

    有林放撑腰,夏治直接被他这个儿子当成了空气,口干舌燥说了半天,好家伙,现在连个白眼都不稀罕给他了。他心里颇不是滋味,明明方才在御花园里,小东西还趴在他胸口睡得香,这会儿就翻脸不认人了,倒是跟林放热乎的很,摆明了有奶就是娘。

    个小白眼狼。

    将孩子从林放怀里接过去,他还反抗性地挣扎了两下。夏治直接将他放回床上,指着自己的脸说“看清楚,这才是你父皇,来,叫声父皇听听。”

    夏昭无动于衷地盘腿坐在床上,两只小手抱住了脚丫子,茫然地望着他,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夏治摇了摇头“不对,父皇太难了,来,叫爹,爹”

    夏昭面无表情,根本不买他的账,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放在一旁瞅着这两人,快被夏治无奈的神情逗笑。他无事可做,插科打诨道“殿下,咬一口,咬一口。”说着举起拳头塞进嘴里,虚虚地做了个啃咬的姿势。

    “你这都教的什么”夏治不满,转眼就见他儿子抱着脚丫子往嘴里塞去,慌忙伸手去拉,可惜慢了一步,小家伙含住脚趾,口水流的整个脚背都是。

    卧槽

    夏治简直快被这两人气笑了,好的不学,调皮捣蛋倒是一点就通。他赶忙拿过帕子,将那亮晶晶的口水擦去,夏昭反而咯咯笑出了声,快活地在床上打滚,从床沿滚到里侧,抱着脚丫子又啃了起来。

    夏治满脸黑线,但帕子往林放怀里一扔,负气道“你惹出来的,自己收拾。今日要是不教会他说话,便罚你不准吃饭。”想来他一肚子坏水,也不会饿着。

    “这有何难”林放毫不推辞,将帕子随手扔在一边,弯着腰朝夏治伸出手,掌心朝上,逗小狗似的勾了勾手指,夏昭身上如同装了什么感应器,立刻屁颠颠地朝他爬过来,抱着他的手臂就站了起来,张嘴便要去咬他的手指。

    夏治“”

    林放抽回手臂,反手将孩子抱进怀里“殿下乖,来,叫声爸爸。”

    夏昭仰头望着他,牙牙学舌“巴巴”

    夏治“”两只眼睛立刻瞪圆了,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两个人,差点一屁股从椅子上摔下来。

    林放道“如何”

    夏治紧张地神经紧绷,震惊道“怎怎么能叫爸爸”

    、第63章 天王盖地虎

    冷汗瞬间爬上脊背,夏治心绪不宁地吞咽着唾沫, 眼珠子几乎掉落在林放身上, 望着他的目光极为复杂。

    林放无奈道“殿下年幼,你若想听他叫一声父皇, 只怕要等来年。”

    夏治哪里在乎什么父皇还是母后, 他有更为担心的事情迈开脚步朝林放走去, 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天王盖地虎”

    林放眉间微蹙,狐疑地望着他“皇上”

    夏治脚步一顿“小鸡炖蘑菇。”你是二百五。

    林放“”

    林放脸上满是莫名其妙的表情,夏治陡然松了口气, 绷紧的脊背缓缓放下,将提到半空中的心脏塞回肚子里,堂而皇之地伸了个懒腰“朕饿了, 来人呐,传膳”

    皇上要吃小鸡炖蘑菇, 膳房里一顿鸡飞狗跳,总算将菜肴炮制出来, 为了迎合圣上的口味,特地加了许多红辣椒, 色泽鲜亮, 却也呛人。

    太子眼巴巴地瞅着吃食,林放便抱着他同坐于桌前,望着呈上来的几道菜, 不由得皱了皱眉“皇上何时换了口味”几乎每道菜里都有辣椒, 记得幼年时夏治并不爱吃口重的东西。

    夏治刚伸出筷子夹了块鸡腿肉, 被他冷不丁一句话吓掉半条命,搜刮了一下记忆才想起小皇帝原本爱吃什么。他脑子快速转悠起来,冲林放挤眉弄眼道“还不是你不顾场合便动手动脚,朕多吃些辣,也好叫你有个顾忌。”

    林放愕然,眨眼间便明白他在抱怨什么,目光顿时幽深起来,嘴角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将孩子递给乳娘,沉声道“抱下去。”

    可怜太子殿下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便被强行带走,急的哇哇大哭。

    夏治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今天接二连三出岔子,吓得他魂飞魄散,看来往后要小心谨慎,不能再露出这么大的破绽。可他跟林放越发亲密,难免有些放纵,不能时时刻刻谨言慎行。

    林放抄起筷子,麻利地将辣椒全都挑出来扔进夏治碗里,挑眉道“皇上若不乐意,直说便是,何必故作委屈”他便是一个人也能自得其乐,快活无穷,夏治不从又如何

    夏治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望着碗里的红辣椒欲哭无泪,他只是喜欢辣味,可不喜欢吃辣椒啊

    在林放不动声色的注视下,夏治硬生生将小半碗辣椒吞进肚子里,林放这才罢休,轻飘飘道“想来近日皇上身体多有不便,臣忙于秋闱一事,便不来叨扰了。”随即拂袖而去。

    夏治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喉咙里火辣辣的,张着嘴望着头顶的纱帐,唉声叹气,嘴唇已经微微泛起红肿。

    福秀轻手轻脚地倒了杯热茶端过去,瞥见他家主子嘴巴上的异样,慌忙低下头,心中莫名对林世子升起一股敬仰之情。

    热茶从喉间滚过,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疼,夏治喝的肚子圆鼓鼓的,抱着肚皮平躺在床上,还不忘问道“福秀,朕问你,方才林放教太子唤朕爸爸,是何缘故”

    福秀笑道“寻常人家孩子便叫爸爸,也有人唤作阿父,世子教的乃是宫外的叫法,奴才小时候也是如此。”

    夏治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仔细回想了一下,小皇帝年幼时不受宠,一年也见不着老皇帝几次,宫女太监也只敢在他面前提起“皇上”两个字,其他称呼是万万不敢提的。

    方才他那般大惊小怪,只怕林放心中要起疑了。夏治挠头,他完全不知道这一茬,全都是电视剧里学来的,没想到会出这样的差错。

    从雍庆宫赶回太后宫里这一路上,林书和脸色阴沉,额头上冷汗涟涟。宫女小心地伺候在身后,只不知发生何事,心内惴惴。

    进入内殿,四下再无外人,林书和道“将剪刀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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