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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是个假皇帝 第10节

作者:丘山月 字数:22624 更新:2021-12-31 13:14:22

    夏治就是长了两个脑袋,也没想到他敢当着皇上的面胡说八道,而且煞有介事,直接将他骗了过去“那安国公和左将军的女儿也是随口说出来的”

    “两位大人膝下无女,自然做不了我的世子夫人,”林放的指尖在他腰侧捏了捏,痛快道“谁叫皇上铁石心肠,油盐不进,臣只能出此等下策,不料成效卓著,可堪载入史册。”

    “你这你欺君罔上,还不知悔改,朕后悔了”

    “皇上,金口玉言。”

    “朕唔”夏治被他这么耍了一通,心里火得要命,没等他大发雷霆,这林放竟然先下手为强,他脚背绷直,控制不住哼了出来。

    软肋握在别人手中,别只能任由人家搓摩。

    夏治闭着眼睛,模模糊糊地想,等会儿得给他上个思想政治课,他府里那些身娇皮嫩的小公子,也得全部处理掉才行。

    不过此刻,还是让他专心地当个昏君吧。

    、第39章 你且做梦吧

    夏治头脑昏沉,不知身在何处, 两手抱紧了林放的脖子, 闭着眼睛哼哼唧唧。突然,林放的手指碰到了隐秘的部位, 一阵诡异的触感瞬间冲向脑海, 他仿佛被电流狠狠打了一下, 吓得一把推开林放,起身就要跑,结果手忙脚乱, 直接摔了个四仰八叉,手臂挥舞间,竟将案上的砚台扒了下来, 浓黑的墨汁泼了一身,整个人仿佛在墨池中清洗过。

    林放准备扶他起身的那只手悬在半空中, 瞅见夏治狼狈的样子,实在忍俊不禁。

    夏治面红耳赤, 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便也罢了,更令他难堪的事, 身上某个部位还没有得到消解, 而他却成了这个鬼样子

    这个林放,完全得寸进尺,竟然想碰他后面

    殿内突兀的响声惊动了福秀, 他左思右想, 实在担心, 耳朵贴在门上,不放心地喊了一声“皇上”

    这一声更是叫夏治头皮发麻,羞耻到极点。福秀这小子惯会听墙角,方才那些控制不住的叫声肯定全叫这小子听见了,他当即大怒,吼道“给朕滚远点”

    陡然一声河东狮吼,立刻吓得福秀屁股尿流,绞尽脑汁也不知错在何处,委屈地跑到老歪脖子树下反省去。

    “皇上何必如此激动,”林放闷笑道,“激动伤身。”

    “你简直岂有此理”夏治胡乱将衣服扒拉下来,遮挡好关键部位,从一滩墨迹中爬起来,望着满身满手的墨汁,欲哭无泪。

    林放眯起眼睛打量了他两眼,一手磨蹭着嘴唇,哑声道“皇上何必如此介怀,此事无可避免,是早是晚,有何区别”

    看他这幅势在必得的样子,夏治脊背绷直,心脏狂跳,抗拒道“你想碰朕后面,痴心妄想”那地方生来又不是让男人玩的,一想到往后可能面对的场景,夏治心里就打起了退堂鼓。刚才要是直接给林放赐婚的话,是不是就能免了这么多的麻烦

    他正胡思乱想,冷不丁见林放站了起来,拽着他的手腕就往后头走。

    夏治惊讶“你做什么”

    “皇上此番狼狈景象,难道不清洗一番”说着就将他拖到了殿后的汤泉中,抬手便来脱他的衣服。

    夏治目瞪口呆“朕朕自己来。”

    林放勾着唇轻笑“皇上方才与臣表明心意,自当由微臣伺候。”

    “哎不必不必噗”夏治连声拒绝,却被他按住肩膀直接推了下去,毫无防备地喝了一大口洗澡水,连忙吐了出来。他抹了把酸涩的眼睛,正要呵斥林放无礼,就见他三两下扒光了衣服,毫无顾忌地跳了下来。

    夏治“”

    他不想跟这个随时可能精虫上脑的人一起洗澡啊

    夏治慌里慌张地朝池子对面游去,还没跑远,脚腕便叫林放抓住,像水草般被人扯了回去。

    林放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打趣道“皇上跑什么”

    夏治心里发紧,干笑两声,讨饶道“爱卿有话好说,何必动手动脚,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别动。”林放睨了他一眼,只当没听见他的话,指尖沾了点池中的凉水,随即附到他脸上。

    冰凉的触感让夏治打了个哆嗦,原本想挣扎着脱身,瞥见林放盯着他的眼神,胸口忽然升起一阵柔软的暖意。平心而论,林放对他算得上是尽心尽力,有求必应,偶尔做些出格的举动,也无伤大雅。这么个尔虞我诈、风云诡谲的时代,能遇到一个不会背叛他的人,也算是奢侈。

    除了他想捅人后面这一点。

    夏治不自觉地叹息一声,林放指尖微顿,抬起眼皮望着他。

    夏治游到池边趴下,任由他清洗肩膀处的墨汁,沉声道“朕与你定个规矩。”

    “皇上请说。”

    “朕”夏治有些犹豫,吞吞吐吐道,“朕绝不可能雌伏于人下,你若真的与朕呆在一处,便该知道分寸。”

    林放的手臂从身后绕过来,胳膊肘抵着他的下颚环住他的脖子,带着湿气的身体贴了过来,轻声笑道“若皇上哪一日心甘情愿臣服于我,又当如何”

    夏治哼笑一声,抬起胳膊肘直接捣在他小腹处,咬牙道“你且做梦去吧。”

    林放哈哈大笑,只觉得心情舒畅,朗声道“那便拭目以待。”

    夏治偏头睨了他一眼,但见他神采飞扬,眼角眉梢皆带笑,不由得有些恍惚,从今天开始,他不得不承认,他是彻底弯了,竟然觉得这男人真特么的帅他怎么就喜欢自己呢,真令人费解。

    想起定国侯府里那些幺蛾子,夏治便不痛快,理直气壮道“你现如今已经是朕的人,府中那些小公子是不是该送走了”

    林放闷声笑道“那些人都是皇上赏赐的,送去哪里是好”

    夏治道“随便找个院子让他们住下便是,再不济,朕赏你个宅子,你从侯府中搬出去,自立门户,如何”

    林放眉头皱紧“此事不妥。此时搬离定国侯府太过招摇,以免打草惊蛇。那些小公子,你若不喜欢,我便将他们送去别院。”

    “什么叫朕不喜欢”夏治道,“你若舍不得,留下来便是。”

    “我有何舍不得的”林放眼带笑意望着他,揶揄道,“那些人可是皇上赐予臣的,当日真是好大的阵仗,十几个眉清目秀的小公子直接送进我的院子里,外人只道我天性风流,一气买了如此多孪宠,当真冤枉。”

    他如此一说,夏治便觉得有些尴尬。那时候光想着让自己过的轻松点,没有细想就直接让福秀把人送过去了,此时才发觉失策。

    “这么多公子在我眼皮子底下乱晃,我可是忍得很辛苦,皇上奖罚分明,不知可有何奖赏”

    夏治倏的转头望着他“那么多漂亮的人,你忍着没碰”

    “皇上说呢”林放声音沙哑,腰身猛地向前挺了一下。

    仿佛有股电流窜入脑海,夏治头皮发麻,干笑道“就算你没碰,那青禾又是怎么回事朕可亲眼撞见两次,你作何解释依朕看,将他也送出去,与那些公子住在一处,彼此也有个照应。”

    一句话却让林放皱起眉头,直接拒绝道“不可。”

    “为何”夏治当即不满,心中冷笑,以林放的尿性,怎么可能忍得了,就算看不上那些小公子,对那个青禾总归是特别的,不但经常去看望,还暧昧不清地搂搂抱抱,想想就让人膈应,“朕有言在先,你若与人胡来,染上什么脏病,朕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只要皇上不躲着臣,臣又怎会胡来”林放伸长胳膊将人捞进怀里,眉间隐约透出些愁绪,“只是这青禾的性命关系到你的安危,不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我实在放心不下。”

    夏治咬了咬牙,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心里依旧觉得不舒服。那个青禾他见过两次,心机深沉,娘唧唧地摆出一副娇弱样,浑身没骨头似的往林放身上凑,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林放真能把持得住

    两人你争我斗了半晌,林放先一步离开,夏治洗净身体,从汤泉里出来时,整理好衣服便去雍和宫看望皇后。

    对于夏治来说,皇后这个年纪就生孩子,实在太小了,而且还是早产,所以产后身体一直不利落,断断续续快有一个月的时间,依旧病怏怏地躺在床上,不得动弹,令人看了就心生怜悯。

    奶娘抱着二皇子一同前往,夏治要将孩子抱给她看看,皇后远远瞧见了便扭过头去,显然不愿意面对这个孩子,低声道“二皇子有劳皇上照看,臣妾有病在身,免得过了病气给他。”

    夏治心里清楚真正的原因,便让奶娘将孩子抱了下去。

    夏起做出那样的事,皇后对他死心在意料之中,只是她此时万念俱灰的样子,倒不是夏治想看到的。若是她一直这样逃避,先前他们那么多努力便都白费了。

    夏治使了个眼色,福秀立刻会意,出去领了个面容敦厚的妇人进来。

    夏治道“朕知道你有心事,只怕不方便与朕相谈,便去你母亲的娘家接了个人过来,陪你说说话,也好让你宽心。”

    皇后愣了愣,转头看了眼那妇人,眼泪便扑簌簌地滚落下来,挣扎着要起身“乳娘”妇人应声,慌忙上前,将她搂进怀里,一时间两人哭作一团。

    夏治摆了摆手,屋内伺候的宫人全都退下,他看了眼那妇人,妇人神色镇定地点了点头,他这才离开,心里有了些底气。

    殿外,二皇子在乳娘怀里闹腾,嘴巴里发出“呜呜哇哇”的声音,要哭又不哭的样子,夏治摸了摸他的脸颊,意有所指道“小家伙,你母后很快便会好起来,到时候就能陪着你了。”

    、第40章 独闯雍庆宫

    送去雍和宫的妇人之后便没再出来,听福秀禀报, 说是人叫皇后娘娘留下了, 就在她宫中伺候。夏治得知消息后安心不少,如此说来, 这妇人说的话, 想来皇后是听进去了。

    妇人本是皇后生母的陪嫁丫头, 后来又做了皇后的乳娘,一手将她带大,只可惜她撞到了林丞相与镇平王密谋一事, 心惊胆颤之下,带着一家老小回了姚城。此番若不是林放极力相劝,只怕她也不肯回来。

    没过两日, 夏治去太后宫里请安时,便见到了皇后, 看她气色好了不少,只是脸上多了几分凌厉的气势, 全无怀孕时的小女儿情态。

    太后笑眯眯道“皇后如今身子大好,二皇子便交由她抚养, 也省得她思子心切。”

    夏治还没想好怎么拒绝, 就听皇后道“母后,后宫诸事繁多,臣妾实在有心无力, 既然皇上喜欢二皇子, 不如暂且放在皇上身边教养, 待日后再接回臣妾身边也不迟。”

    此话一出,不仅太后诧异,就连夏治也大吃一惊,这才深刻体会到“因爱生恨”这四个字的含义。看她的神情,不仅对夏起恨之入骨,更是牵连到尚未满月的婴儿。

    林放入宫时,夏治便将此事告知于他,林放笑道“娘娘生性如此,不足为怪,只是这二皇子养在皇上膝下,皇上咽得下这口气”

    夏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对皇后根本没有感情,二皇子和大皇子在他眼里也没什么区别,就跟隔壁老王家孩子差不多,再说了,说的好听点叫养在他膝下,实际上都是宫女乳娘在照顾,根本用不着他插手。

    夏治沉思片刻,才道“咽不下也得咽,必要时候,或许能给夏起致命一击。”

    雍和宫内。

    太后不满地望着自己这个侄女,沉着脸教训道“二皇子养在你膝下,将来你若想垂帘听政,也并无不可,可你却将他拱手让给小皇帝,岂非将把柄送入别人手中你自幼聪慧,怎会在此时糊涂起来”

    “母后教训的是。”皇后目视前方,不咸不淡地回话,“只是臣妾身为皇后,母仪天下才是正理,皇上龙体康健,垂帘听政这四个字臣妾担待不起,若叫有心人听了,只怕要疑心臣妾有大逆不道之心”

    “皇后”太后极为震惊地望着她,“哀家可是你的亲姑姑,你便是这样同哀家说话”

    “亲姑姑”皇后望着眼前这个不再年轻的女子,后宫的重重宫墙早就将她心底那些血脉亲情洗刷殆尽,留下的不过是一个觊觎权势的空壳,她硬邦邦道,“当日力劝父亲送我入宫,拆散我的姻缘时,您可不曾记得我是您的亲侄女儿。”

    “林晴眉,你放肆”堂堂小辈当面忤逆她,太后气的呼吸紊乱,要不是身边嬷嬷扶着,险些晕倒在雍和宫内。

    林晴眉怒火攻心,也顾不上去送她,只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出神。良久,她低声道“乳娘,你说他们那些人怎会如此狠心父亲要我为家族着想,我不敢怨他,可是夏他呢当日誓言犹在耳畔,他竟如此薄情,亲手将我送入这高墙深院,当真叫我叫我”

    乳娘劝道“娘娘,别再想了,都过去了。”

    林晴眉冷笑一声,缓缓闭上眼睛,只将一方绣帕捏的死紧。她暗自咬紧牙关,脸上露出一抹狠色。

    不,过不去

    既然夏起想让她入宫做棋子谋取皇位,那么,她便成全他

    “乳娘,替我收拾一下,我要面见皇上。”

    当日午时过后不久,皇后娘娘面见皇上,约摸谈了一炷香的功夫,雍庆宫内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响,惊得殿外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

    殿内传来若有若无的争吵声,隐约听到“皇子”“教养”的字眼,争吵愈演愈烈,却无一人敢前去劝谏,片刻后,便见皇后娘娘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面容严肃,神情冷厉。

    小太监入殿收拾时,只见满地的茶盏碎片,茶水流了一地,皇上面色通红,坐在龙椅上大口喘息,显然是气的狠了。

    当晚,皇上与皇后娘娘争夺二皇子的传闻便长了翅膀,飞入夜色下寂静的雍京城,所有人都闻到了风雨欲来前的血腥气。这燥热的雍京城,注定要有一场狂风暴雨。

    三日后,皇后不顾宫人劝阻,强行将二皇子从雍庆宫外的侧殿抱出,皇上下令让侍卫阻拦,侍卫统领杨振廷顾忌林氏一族的权势,并不敢极力阻拦,皇后畅行无阻,直接将二皇子抱回宫中。夏治急怒攻心,一气之下晕了过去,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全都守在雍庆宫,连定国侯府中的白大先生都请了过来。

    一时间宫内人心惶惶,整座京城仿佛成为一座死城,无人敢大声说话,可暗地里,所有人都在猜测,这次皇帝凶多吉少,这大雍朝,怕是要变天了。

    林放草草安排好府中事务,便入宫去守在雍庆宫外,任何人等无召不得入内,形势陡然严峻。

    林丞相在府中安然等了七日,最终决定入宫一探究竟。他自然不会直奔雍庆宫,而是先去太后宫中请安。太后屏退左右,才道“晴眉这丫头,年纪大了,主意也多了,连哀家的话也敢顶撞。好在她还算聪明,知道将二皇子接回身边抚养,如今大皇子在哀家手中,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二皇子作为唯一的皇嗣,便可荣登大宝。”

    “太后说的是,只是皇上如今情况如何雍庆宫中守卫重重,放儿又与我有了异心,不肯透露一点风声,老臣只怕,这其中有诈。”

    “此事便要问你那嫡亲的女儿了,哀家怎会知晓”

    林丞相碰了个软钉子,无奈之下,只能前往雍和宫。甫一照面,皇后便知他的来意,话中有话道“近来天热,父亲不若多在家中休养,免得沾染了暑气,怕是要头疼。”

    林丞相老狐狸一只,当即明白她的意思,即刻回府,下令林氏一族不得轻举妄动,以免遭受无妄之灾。

    宫中局势愈演愈烈,不见刀光的硝烟味在空气中弥漫,畏首畏尾的镇平王夏起在等待了半个月之后,终于坐不住了,偷偷潜入雍和宫。

    “谁”皇后正在逗弄二皇子,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顿时警觉,转头看到来人时,脸色立刻沉了下去,秀气的眉头拧起,“哼,你来我这里做什么,小心你府中的莺莺燕燕孤枕难眠。”

    夏起仿佛早已忘记当日的丑相,直接扑过去将她抱入怀中,亲昵道“旁人再如何,又怎么比得上皇后娘娘我问你,那间大殿内,究竟发生何事”

    雍庆宫外。

    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太监匆匆赶来,附在杨振廷耳边低语。

    林放从殿内出来,只看见一道匆忙离去的背影,他立刻会意,低声问道“来了”

    杨振廷一手按在剑鞘上,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林放按住他的手腕,使了个眼色“不可轻举妄动。”

    “是。”

    第二日清晨,整个雍庆宫还处在沉寂中,便被匆匆而来的皇后娘娘打破安宁。值守的侍卫以杨振廷为首,乌泱泱跪了一地。

    “让开”林晴眉凤仪天成,不怒自威。

    定国侯世子早已下过严令,谁也不敢放行,林晴眉呵斥道“叫林放出来见本宫。”

    话音未落,林放便从殿内大步而出,多日未眠,早已让昔日意气风发的世子蓬头垢面,仪容不整。他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即硬声道“皇上有令,无召不得入内,请娘娘回宫去吧。”

    “放肆”林晴眉凤目一凛,眼神陡然犀利,“本宫乃后宫之主,面见皇上天经地义,岂容尔等造次”说着便向前走去。

    “皇后娘娘”林放毫不示弱,一手握住剑柄,“锵”的一声,剑身出鞘,凌冽的寒光映在人的脸上,无端透出一股森冷的气息。

    “看来你今日是铁了心要与本宫作对。”林晴眉冷笑一声,迎着他的刀光推开雍庆宫正门,林放握紧了手中的剑,神情紧绷,却并不敢真的将她拿下,眼睁睁看着她进入殿内,厚重的木门再次合上,挡住所有人的视线。

    殿内。

    夏治面色苍白地躺在龙床上,唇间毫无血色,大约是躺下的时间太久,面上已经露出颓败的颜色,看起来不似活人。太医无计可施,早已被震怒的林世子轰出殿外,独留白大先生一人值守。

    林晴眉盯着榻上的人看了片刻,沉声道“先生,请吧。”

    “是。”白大先生略一颔首,拔出银针在火上炙烤,随即缓缓旋入夏治脑后的穴位。

    眨眼间的功夫,便听到一声微弱的闷哼声,夏治痛苦地皱起眉,几经挣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第41章 给本宫让开

    “臣妾有愧,叫皇上受苦了。”林晴眉低低地福了一身。

    夏治喝下白大先生递过来的汤药, 苦的嗓子里都开始冒烟, 这装死的事真不是人干的,明明脑子清醒的很, 却在药物的刺激下导致身体发冷、僵硬, 丝毫无法动弹, 简直就是人生一大酷刑。

    夏治缓过一口气来,声音嘶哑道“外面情况如何”

    林晴眉叹息一声,慢吞吞道“他上钩了。”她面露愁容, 并没有报复别人过后的快感,也不知是在可怜夏起的处境,还是在怜惜如今的自己。

    殿外。

    自打皇后入殿, 林放按在剑柄上的手指便没有松开过,侍卫林立在大殿四周, 警惕地注意殿内的动静。良久,皇后自殿内出来, 眼眶微红,神色怔忡, 一言未发便匆匆而去。

    林放沉思片刻, 推门而入,杨振廷立刻守在门边,连只苍蝇都不敢放进去。

    夏治的脸色尚未恢复正常, 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 看见林放进来, 便忍不住抱怨道“这几日真是度日如年,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林放搭住他的脉门探了探,严肃的神情慢慢敛去,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当日可是皇上亲自拿的主意,如今觉得不妥依臣看,没有比此事更妥帖的法子。”

    他目中带笑,神色揶揄,按在腕上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揉弄着,夏治登时头皮发麻,陡然响起昏睡时遭到的蹂躏,顿时脸色涨红,抓起身后的靠枕,劈头盖脸朝他砸下去,低声喝斥道“你真是胆大包天,竟敢趁人之危,待夏起的事情解决,朕饶不了你。”

    原本计划装死引夏起上钩时,夏治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林放竟会趁此机会对自己动手动脚。事实证明,对于精虫上脑的人,就不该有多少信任。他竟敢借着替皇上清理身体的由头,肆无忌惮地将他剥了个精光。一想到昏睡中感觉到的指尖的触感,夏治就气的咬牙。

    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占便宜的机会,说的就是林放这种厚颜无耻的小人

    “皇上,您现在应当处在昏睡当中,小心怒气太大,走漏了风声。”林放假装贴心地提醒,脸上的自得却无法掩饰,夏治险些气的头顶冒烟。

    “咳咳”白大先生冷眼瞧着这俩人打情骂俏,老人家实在吃不了这把狗粮,不满地咳了两声,示意他们收敛。

    林放伸出食指抵在夏治嘴唇前方,轻轻地“嘘”了一声,夏治立刻安静下来,有气无力地靠在枕头上休息。他需要好好喘口气,然后再次陷入昏迷,以免节外生枝。

    不久之后,随着白大先生那根银针扎入穴道,夏治的气息渐渐微弱下去,眼皮颤抖着,最终无力地合上。林放静静地望着他,一只手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摩挲,目光专注而深情。白大先生抱着双臂靠坐在椅子上,冷哼一声“先前我替你找了那么多闺秀的画像,你不是说要找皇上赐婚,这婚赐哪里去了”

    夏治的眼皮忽的跳动了一下,林放指尖微顿,愉快地笑了出来,手掌在他脸上轻轻拍了拍,低声道“皇上将他自个儿赐给了我,这可是普天之下独一份,先生难道不高兴”

    “哼”白大先生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胡子直翘,“荒谬,荒谬”

    镇平王府。

    一个小太监从悄悄从偏门溜了进来,由人领着入了正厅,不过低语几句,夏起立时心头大定。

    厅外百步之内,奴仆皆被屏退,夏起望着座下正襟危坐的武将,低声道“各位将军,是否成事便在今夜,小王有劳了”武将齐齐抱拳,唯命是听。

    谋士担忧道“王爷,此事仓促,宫中消息若有疏漏,则会陷我等于万劫不复之地,还请王爷三思。”

    夏起踌躇满志,笃定道“消息绝对可靠,先生不必多虑。如今小皇帝病入膏肓,时日无多,林放困守宫门,居心叵测,待我等拿下林放,夏治是死是活,便听天由命,到时这天下,依旧是我夏家的天下。”

    入夜。

    酒肆打烊,百姓闭户。

    雍京城寂静的街道上突然响起一阵整齐而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整齐划一的甲胄铿锵声,在宽阔的街道上形成一道无行的气流。胆大的人推开窗户,望着街道上的急行军窃窃私语,胆小的缩在床上抱成一团,不敢有丝毫动作,人人都在猜测,这京城是不是要变天了,以后的日子还好不好过。

    雍庆宫外。

    御林军禀报,宫外有大批甲士朝皇宫涌来,西山、东山两处大营皆有士兵调动迹象。

    杨振廷向林放请示后道“宫门不必死守,放他们进入,通知宫内守军,配合他们行动,务必让镇平王进来。”

    “是”

    宫内御林军数量有限,夏起的部队大批涌入,夏治他们便凶多吉少。杨振廷担忧道“世子,此事凶险,不若将皇上移往别处”

    “不可。”林放摇头,此事确实危机重重,然而只有将夏治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才是最安全的。再者,夏治若不留在宫内,又怎么可能引镇平王上钩

    夏起所率士兵畅行无阻,几乎无人敢阻拦,宫门处早已安排人接应,不费吹灰之力便进入皇宫。

    谋士异常忧心,劝道“王爷,此事诡异,这一路如入无人之境,宫门守备异常松懈,竟不阻拦,也不上报,想来有诈,请王爷三思。”

    夏起手中提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利剑,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然而身后诸位将军跟随,士兵严阵以待,士气高昂,皇宫大门已经向他们打开,此时就算退回去,只怕也说不清了。

    “先生多虑,”夏起望着前方灯火晦暗的巍峨宫室,咬牙道,“本王早有安排,今夜必定一举擒下反贼林放。”

    “王爷”

    “先生不必再劝,扰乱军心可是大罪”

    夏起神色冷厉,举起手中利剑,低喝道“随我来”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他无路可退,只能寄希望于皇后身上,期盼她诸事安排妥当。

    雍庆宫外,御林军铠甲加身,手握剑柄,只待来人。不消片刻,整齐的脚步声便朝此处走来,林放神经紧绷,低声道“来了”

    话音刚落,夏起所率部众便已冲到殿前。

    “锵”

    利剑出鞘声骤然响起,御林军行动迅速,瞬间合成三排,挡在宫门外,虎视眈眈地望着来人。对面亦是一阵刀刃出鞘声,两方顿时形成对垒之势。

    林放从御林军后走出,厉声道“镇平王私闯皇宫,持剑直逼皇上寝宫,意欲何为”

    夏起冷笑一声,倏的拔剑出鞘,剑尖直指林放眉间,大义凛然道“大胆贼子,挟持皇上,意图谋反,本王今日便要清君侧”

    “你血口喷人”杨振廷蓦地拔剑挡在林放身前,双目凛然,气势逼人。

    林放拍了拍杨振廷的手腕,示意他退下,上前一步直面夏起,丝毫不惧他手中锋利的宝剑,朗声问道“王爷说微臣挟持皇上,可有人证物证倒是王爷私自带兵闯入禁宫,莫不是想趁皇上龙体不适,起兵谋反”

    “一派胡言”夏起喝道,“你若想自证清白,就让本王面见皇上,倒是真相便一清二楚”

    “臣说了,皇上龙体抱恙,无召任何人不得入内,王爷是要抗旨吗”

    “林放,你狼子野心,必是你谋害皇上,秘不发丧,企图取而代之本王今日便将你拿下,替吾皇报仇”

    雍和宫内。

    夜露深重,林晴眉依旧坐在榻上,半分不曾动弹。乳娘劝道“娘娘,夜深了,早些安歇吧。”

    林晴眉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沉声道“再等等。”话音未落,便听雍庆宫的方向传来一阵轻微的颤动声,仿佛一瞬间有大批人马在移动。

    “来了。”她倏的起身,脸色刹那间毫无血色,又很快恢复如初,快步走到侧殿,站在二皇子的身边凝神看了片刻,随即闭了闭眼,低声道,“乳娘,随我去见那个负心人。”

    乳娘蓦地打了个寒颤,只觉得她家小姐今夜无端有几分骇人。

    雍庆宫外已成剑拔弩张之势,局面僵持不下,谁也不敢率先刺下第一剑。

    时间不断推移,等待中的人还没现身,夏起心中的恐慌不断扩大,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落入了陷阱中。难道先前前往王府报信的太监叛变了

    就在他心神不宁,打算先下手为强时,不远处传来了摇曳的灯火。夏起心中一喜,顿时底气十足。

    见到来人,两方人马皆是震惊,林放脸色剧变,冷声道“见过皇后娘娘。”

    林晴眉秀眉蹙起,听完夏起禀告,厉声喝道“世子,王爷担忧圣上安危乃人之常情,你如此不通情理,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娘娘”林放气息一凛,“镇平王来者不善,臣不敢放行。”

    “王爷与皇上乃一姓兄弟,有何不敢你若当真不放心,本宫愿陪同王爷前往,如何”

    “娘娘”

    “都给本宫让开”林晴眉一把夺下夏起手中长剑,剑尖直指林放咽喉,众人侧目,御林军再不敢轻举妄动。

    杨振廷无可奈何,手掌一挥“放行”

    哗

    御林军急速散开,留出一道可供两人行走的通道。林晴眉握紧剑柄,每上前一步,林放便后退一步,夏起紧跟在她身后,时刻留意身边的动静。

    殿门打开,三人入殿,御林军立刻恢复先前阵列,长剑在手,严阵以待。

    、第42章 大局初定时

    “哐”

    两扇厚重的大门迅速关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夏起心中起疑, 慌忙回头望去,一阵莫可名状的恐慌袭上心头。他转过身, 见林晴眉依旧持剑抵住林放的咽喉, 这才稍稍宽心, 随着他们朝榻前走去。

    夏起眯起眼睛,盯着躺在榻上的人,只见夏治面色苍白, 几近透明的皮肤下是青紫色的血管,整张脸呈现出一副灰败的颓废感。他匆忙绕过二人,直接扣住夏治的手腕, 一探这脉息,心中顿时大定, 转身朝林晴眉使了个眼色,怒喝道“林放,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谋害皇上”

    “夏起, 你是非不分, 颠倒黑白,才是真正的欺君罔上”林放冷笑一声,突然拔剑出鞘, 腰身一矮, 便从林晴眉的剑尖下逃脱, 持剑直逼夏起。

    夏起显然未料到林晴眉会失手,大惊失色下匆忙去摸自己的剑鞘,才发觉适才宝剑已被林晴眉夺走。

    “晴眉”夏起低喝一声,便朝林晴眉的方向扑过来,林晴眉立刻将手中宝剑朝他递去。就在夏起即将握住剑柄的刹那间,林晴眉突然一个反手,剑刃翻转,直逼夏起脖颈而去。

    夏起骇然,瞳孔蓦地紧缩,身体下意识后退,却又突然顿住林放的剑从身后抵住了他胸口的位置。

    “来人”林晴眉大喝一声,殿门立刻从外推开,几名御林军冲进来,直接将夏起捆绑住。

    夏起被人按在地上,愤怒地仰头望着林晴眉,不敢置信道“本王怎么也想不到,你会背叛我”

    林晴眉手中的长剑倏的掉在地上,她深深吸了口气,毫无愧疚地盯着他的眼睛,冷冰冰道“镇平王大逆不道,意图谋反,本宫不过为皇上分忧。”

    “林晴眉”夏起额头上青筋暴起,望着周围站立的人群,终于醒悟过来,他这是中了圈套,中了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女子的圈套,“你以为将我推出来就能高枕无忧你做过的那些事,若让夏治知晓,他必取你性命”

    “镇平王,本宫乃六宫之主,你当称呼一声皇后娘娘,”林晴眉犀利的目光锁住他的身影,毫不畏惧道,“至于本宫做过什么,便不牢你操心了。”

    “你这个贱人”眼看唾手可得的权力突然崩塌,一心相信的女子轻言背叛,夏起目眦欲裂,张口便骂。林放眉头一紧,喝道“堵住他的嘴,拖下去”

    御林军动作迅速,直接拿了块帕子塞进他嘴里,将人押到一旁看管。

    林放道“先生,给皇上施针吧。”

    白大先生手上微一动作,便见夏治的身体打了个哆嗦,双眼慢慢睁开,整个人都苏醒过来。

    “皇上。”林放颇为激动,连忙将他扶起来,端了一碗温水喂他喝下。

    夏治晃了晃脑袋,一只手无力地搭在林放的手臂上。方才大殿内的动静他听的一清二楚,适才担心林晴眉临阵倒戈,突然对自己出手,他可是将身家性命都压在了这场赌局上,现在后背上还有一层冷汗。

    好在,他赌赢了。

    林放道“夏起该如何处理”

    夏治皱眉望着被押在角落里的人,眉头皱起,正要发话,不由得多看了皇后一眼。林晴眉神色怔忡,对于亲自抓捕自己的情人,显然还是心存芥蒂。他心思一转,低声道“不急,此事稍后再议,朕要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在林放的搀扶下,夏治迈着两条哆嗦的腿走到殿外,望着台阶下乌压压的叛军,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老皇帝当年也真够糊涂的,竟然将兵权交给了镇平王府,他怎么也不想想,老镇平王跟他是亲兄弟,可老镇平王的儿子会长成什么歪样就难说了。若不是皇后假借里应外合的计策先行安抚住夏起,说不定夏起谋划妥当,等到外面的军队驰援,真的能一举攻陷皇城。

    望着这些乱臣贼子,夏治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收敛了怒气,沉声道“镇平王蓄意谋反,欺君罔上,已被朕拿下,尔等也要造反不成”

    为首的几个将领见夏起已被抓拿,恶向胆边生,便要拼死一搏,忽听远处传来震天的呐喊声,原是林放麾下的守城军先一步包围皇城,直接将从西山、东山两处大营赶来的士兵围堵在皇城之外。

    听得消息,夏治顿时精神大振,厉声喝道“镇平王居心叵测,心思歹毒,你等若是被他蒙蔽,速速缴械投降,朕既往不咎,若有不知悔改者,格杀勿论”

    “夏治你这昏君,本将与你拼了”台阶下一员大将心有不甘,挥刀便朝夏治冲来,杨振廷眼疾手快,掌中长剑“咻”地飞出去,直接将他的脑袋斩于剑下。

    喷发的血液四处飞溅,随着“轰隆”一声躯体倒地的声音,鲜红的血迹沿着凹凸不平的石板路到处流淌,眨眼间便形成簸箕大的血泊,倒映着半空中惨淡的月光,无端端令人脊背发寒。

    刀剑长枪落地声此起彼伏,起先是一个人跪下,膝盖落地发出“砰”的一声轻响,随即一个接着一个,台阶下顿时跪满了人头。

    杨振廷手臂一挥,御林军快速冲上去,将一干人等全数捆绑,押往地牢,眨眼间拥挤的地面便一片空旷。

    林放察觉到压在自己手臂上的重量不断增加,不由得偏头看了眼,才发现夏治双眼无神,神色惊骇,额头上全是冷汗。

    “皇上”林放慌忙去探他的手腕,脉搏急速跳动,分明是气息不稳。他顺着夏治的目光看过去,便看到了滚落在一旁的那颗血淋淋的头颅,顿时明白过来,直接将夏治抱起来,快速放回榻上。

    白大先生大吃一惊,这才一会儿的功夫,竖着出去的就变横着回来了。

    “皇上受了惊吓,先生快熬些凝神的汤药。”

    “好”

    夏治两眼呆滞地躺在床上,手脚僵硬而冰冷,浑身没有一点活气,简直比先前装死还要可怕。

    那位守将临死前脸上僵硬的神情总是在他眼前闪现,砍下来的头颅上凸起的眼珠十分骇人,还有那具不断冒着鲜血的尸体,倒下的瞬间甚至颤抖了一下。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杨振廷的剑下,直接从脖子处分裂,甚至连表情都没来得及转变,就成了这皇宫里的亡魂。

    白大先生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汤药,总算把夏治从迷思中拉扯回来。

    夏治长长地吸了口气,胸口处憋闷的感觉这才稍微消解,他晃了晃脑袋,将可怖的场景驱赶出脑海,虚弱地问道“外面情况如何”

    “杨振廷已经去处理,皇上放心。”

    夏治点头,转眼瞥到跪在一旁的夏起,皱眉道“先押下去,待叛军清理完毕再发落。”

    夏起早已没有意气风发的姿态,颓丧的眼神从夏治身上瞥过,看到林晴眉时,顿时闪过一丝愤恨。林晴眉毫不示弱地望着他,脊背挺得越发笔直,只是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时,不易察觉地闭了闭眼,低声道“臣妾先行告退。”

    殿内众人退下,独留林放守在身侧,夏治那点皇帝的威严顿时消失无踪,一只手握紧了林放的手腕,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爱卿,今夜便留宿此地吧。”

    “大局方定,皇上便如此迫不及待,真是叫微臣受宠若惊。”林放出言调戏,本以为夏治会跳脚,孰料他丝毫没有反应,这才发觉不对。

    “皇上”林放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掌心贴着他的额头,感觉到一阵冰凉的寒意,将衣服剥除,除了额头,身上也是冷的。林放眉头皱起,仔细回想他醒来后发生的事,唯一能吓到他的,唯有杨振廷斩人那一幕。只是他心头疑惑,当年未登基时,夏治亲手处死过虐待他的小太监,也不曾吓成如今这样,怎的做了皇帝以后,胆子反而变小了

    皇宫外震天的呐喊声渐渐化作激烈的刀剑击鸣声,随着夜色加深,声音渐次微弱,终于再无声息。

    杨振廷浴血归来,看到负手立在殿前的林放,拱手道“世子,乱军已全部清理。”林放点头,并不称赞,也不叫他退下。杨振廷心中纳罕,伸长脖子看了眼殿内,还没等他看清圣上,便被林放凌厉的眼神吓唬的缩了缩脖子。

    “世子,”杨振廷搓了搓手,“臣这一夜连口水都没喝,现在叛军肃清,是不是能回府了”

    “回府”林放抬起眼皮睨了他一眼。

    杨振廷心里一抖,直觉不妙,难不成世子大半夜被皇上赶出来,所以现在把满身的火气往他身上撒他小心翼翼道“世子,周世安那小子怕黑,我不回去他睡不着觉啊。”

    林放嘴角一勾,哼笑道“那臭小子十五六了,用得着你陪”

    杨振廷贼笑“不是世子说,让臣多多关照他,以免遭人黑手,臣这是尽忠职守。”

    “好你个杨振廷,以为身边跟着个读书人,就敢跟我耍嘴皮子了”林放气得抬脚朝他腿上踹去,骂骂咧咧道,“你个大老粗,滚回家去。”

    杨振廷被他踢得一个趔趄,糊里糊涂地摸了摸后脑勺,世子今夜有点不对劲啊,莫名其妙怎么就踹他了难不成是欲求不满

    、第43章 世子疑心起

    林放仿佛长了一只狗鼻子,在雍庆宫外来回走动, 时不时嗅来嗅去。

    福秀心惊胆颤地跟在他身后转悠, 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叹气道“世子, 这地已经擦三遍了, 您还有何吩咐”

    林放深深吸了口气, 拍了拍福秀高高的帽子“还是有股血腥气,再擦。”

    福秀扶了扶帽子,苦着脸道“世子爷, 这到底要擦几遍才行,您倒是给个准话儿。”

    林放拍了拍手掌,伸个懒腰道“擦到我闻不出味儿来就行。”

    福秀整个肩膀垮了下来, 伸手招来旁边的小太监,吩咐道“快快, 再擦两遍,闻不着味儿了就让你们去休息。”

    翌日。

    夏治睁开眼便迎来一个艳阳天, 他满足地打了个呵欠,从床上爬起来, 让宫女们伺候着穿好衣服, 转头就见福秀这小子靠在柱子上快睡着了,忍不住跑过去捏了捏他的脸颊。

    福秀受惊,半梦半醒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嚷嚷道“哪个兔崽子”眼睛一睁, 看到面前的人时, 顿时吓了个屁滚尿流,“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连声求饶。

    “行了行了,你且起吧。”夏治伸了个懒腰,问道,“昨夜被吓到了,没休息好”

    福秀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来,眉头皱的死紧,哀叹连连“奴才才不怕那些叛军,只是世子爷让奴才们将外面的血迹清干净,说是连味儿都不能闻见,奴才哪敢不听。”

    夏治眼珠子轱辘转了一圈,跑到大殿门口一看,昨夜满是鲜血的地方干干净净,原本长了些青苔的石板,竟被清洗的变了颜色。看着这焕然一新的地盘,他止不住地咧了咧嘴“林放说的”

    “是,”福秀偷偷道,“也不知世子怎么想的,竟对那些血迹十分忌讳。”

    “你当然不知道。”夏治听了他的吐槽,从心底开始咕噜咕噜地冒泡,一巴掌拍他帽子上,“行了,朕知道你辛苦,下去歇息吧,暂且不用你伺候。”

    夏治的心头涌起一阵暖意,感觉先前也没什么吓人的 ,不过是斩了个叛军而已,昨天竟然吓得两腿发软,实在丢人。他轻咳一声,两手背在身后,老神在在地踏上了石板路,准备走上一圈,然而一走到先前人头滚落的地方,哪怕地面干干净净,却总觉得脚底有股阴气,正透过鞋底不停往上冒,吓得他“哧溜”一下蹿回大殿,心脏急速跳动,脸色都变了。

    镇平王逼宫一事震惊朝野,引起轩然大波,也让朝臣意识到,这个不被他们放在眼里的小皇帝,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懦弱无能。至少在剿灭叛军这件事上,手段雷霆,丝毫没有给叛军喘息的机会,不过一夜之间,皇城内唯一的王爷便成了阶下囚,除了在混乱中死掉的士兵,如今小皇帝手里至少有五万兵马,已然不可小觑。

    夏治第一次体会到兵权的好处,至少如今他坐在龙椅上,下面那些吹胡子瞪眼的老家伙全都收敛了不少,连一向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林丞相,如今都开始低着头向他回话。

    “诸位爱卿,镇平王谋逆一事,当如何论罪”

    夏起谋反的罪名几乎可以株连九族,可惜他跟夏治同一个祖宗,朝上谁也不敢如此谏言。

    众位大臣扭扭捏捏,没人敢出来说话,只因他们摸不透小皇帝的心思,万一罪名说清了,惹得小皇帝不快怎么办若是说重了,又显得皇帝薄情,也是不妙,左右拿不定主意。

    夏治笑眯眯地坐在龙椅上,腰杆挺直,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看着朝臣畏畏缩缩的样儿,心里倍感舒坦。

    御史台的老家伙们向来臭脾气,先前被其他大臣联合起来打压的毫无还手之力,如今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一心一意就想搅浑水,“扑通”一声跪地不起,痛心疾首道“皇上,夏起谋反一事绝非他一人所为,这背后定然牵连到朝堂之上,请皇上详查”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立刻淬了毒一样,盯在那几个老家伙身上。这分明是要小题大做,若真的详查,到底有多少人牵连其中,多少人真的与夏起“勾结”,便要看皇帝的意思了。

    御史台这些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硬生生给小皇帝递了把刀子,就等着割丞相门生的脑袋。谁都知道,这两年来,林丞相可没给过小皇帝好脸色。

    群臣议论纷纷,一致将目光投到林丞相身上,毕竟谁也不愿做城门失火殃及的那池鱼。

    林丞相道“兹事体大,若真要详查,必得选定可靠之人。依老臣之见,定国侯世子林放此次护驾有功,又熟悉朝堂事务,老臣举荐他调查此事。”

    “不可”一听到林放的名字,御史台那帮人便叩了个响头。

    夏治原本也是属意林放,毕竟知根知底,而且绝不会坑害他,不料却被这帮老匹夫拦住了,当即有些不悦“有何不可”

    御史义正言辞“世子年纪轻,若此次叛乱牵扯到朝中要员,只怕他压不住逆臣贼子的气焰,请皇上三思”

    夏治心里哽了一下,这御史也真敢说,就差指着林丞相的鼻子,说你举荐自己的侄子是居心叵测,必有阴谋。

    夏治颇为犹豫,让林放主审,自然不会生乱子,可一想到当日林放前往姚城,回来便只剩下半条命的事,便心底生畏,生怕他再遭遇凶险之事。

    见皇上迟迟不下决断,御史台的人与丞相门生开始吵起来,整个朝堂直接成了菜市场,震得夏治耳朵根子都开始疼。

    “肃静”夏治沉声一喝,朝堂上顿时鸦雀无声。他望着一脸平静的林丞相,又看了看怒发冲冠的老御史,正要钦点后者调查此案,目光不经意间与林放对了个正着。

    林放轻轻地朝他摇了摇头,指尖不经意地一指,竟是指向林丞相的位置。

    夏治心头诧异,下意识道“朕已有决断,此事交由林丞相主审,退朝”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炸了锅,老御史心有不甘,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直接朝林丞相扑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胡子“你个老匹夫,老夫跟你没完”其他人见状,蜂拥而上,一群人瞬间扭打成一团,场面好不热闹。

    夏治胆战心惊,朝林放招了招手,果断地溜回雍庆宫。

    林放匆匆赶来,将厚重的朝服一脱,夏治随手接过去扔在龙床上,拿了个帕子叫他擦擦汗,又顺手倒了杯凉茶递给他,往桌前一坐,疑惑道“方才朝堂之上,你为何举荐林丞相主理此事”

    林放手指抓着那方帕子,稍显错愕地望着夏治,心头闪过一丝异样感,擦汗的动作便是一滞。

    “你看着朕做什么快说说你的想法。”夏治将水杯往他跟前递了递,林放醒过神来,连忙将杯子接过来,只是那阵异样感却怎么也无法消除。

    夏治天潢贵胄,哪怕先前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吃穿用度比起其他人有所短缺,身边却也一直有人伺候,事事替他大力妥当,用不着他操心。只是今日观他所为,却异常心细,接衣服、拿帕子、端茶倒水这些下人们做的事,他做起来却毫无芥蒂,这让林放生出一种莫名的诡异感。

    他的目光随意看了眼大殿,暗自纳罕,不知从何时开始,这殿内便显少有伺候的宫人,要么是夏治亲自动手,要么是福秀在一旁伺候,大多数时候,那些宫女太监都被夏治安排在殿外,甚少听到他使唤那些人。

    林放擦干额头上的汗水,将心底那股异样压下去,笑道“皇上今日倒是体贴,此等小事怎的不叫宫人来做”

    夏治没有那个七巧玲珑心,浑然不觉道“朕亲自动手觉得自在,身边围着那么多人,心中都不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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