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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重生之交锋 第4节

作者:危桥 字数:22183 更新:2021-12-31 12:53:14

    “我和妹夫在说男人的事。”周习坤冲着苏时瑛神秘一笑,搂了她的背进屋,手指却在白闻生的身上点了点。

    白闻生会了意,低着头,快步溜出了门去。

    苏时瑛看他走了,这才面向周习坤说“新郎官的不在洞房,怎么跑这来了我爹还特地交代了呢。”

    周习坤捉着苏时瑛的手揉了揉“新郎官怯场,男人在这个时候也会害怕。”

    “哦我们结婚的时候,你也害怕”苏时瑛半信半疑地问。

    “怕怕你把我从床上踢下来。”周习坤说得跟真的似的,三两敷衍,就把苏时瑛挽出了客房。还好床上早被他整理了过,看不出异样。

    苏时瑛重归丈夫的怀抱,有些感慨,贴着丈夫絮絮叨叨地说着她父亲苏成泰想抱孙子的心思。周习坤一直听到最后,直到她睡着。

    第二天,苏成泰果然是睡到了中午才起来。白闻生和苏时婷一起给他敬了茶。

    白闻生眼下一圈黑晕,脸色更白了还泛了青,好像几天几夜都没睡过觉似的。一整个夜晚,他都在逼着自己忘记和周习坤那档子荒唐的事,可是总是有零星半点的画面涌入脑海。虽然只是一个个片段,可一旦占据就不肯移位了。然后全身就像针扎了,发麻发疼,血液像是飓风下的海水,不断掀起波涛,在他身体里涌动。一晚上自己和自己打着架,他快累死了。

    等到了早上,精神已经完全崩溃了。下人们发现他坐在地上,小姐睡在床上。他们不敢多言,因为今天一早已经有人塞钱堵住了他们的嘴。什么都当做看不见,听不见。

    白闻生半垂头,目光永远不移不偏,只盯着一个方向,走到楼梯口时,差点一晃神要从楼上摔下来。一双手臂有力地架住扶稳了他。他一抬头刚好撞到周习坤的目光。

    “你没事吧”周习坤站稳不动,鼻尖有白闻生的味道飘过来。

    白闻生缩紧自己的胳膊,脑仁发木,一言不发,快速地下了楼。

    苏时征冷眼旁观了这一切,心里一阵冷笑,目光在白闻生和周习坤的身上移来移去。他太惊奇了,太想不明白了。想起昨晚的一幕,又看着这两人两人俨然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就忍不住要讥笑出声,一个个都是装模作样的伪君子。特别是那个白闻生,平常一副清冷高贵,就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原来到了床上也是这么骚的。

    他边想着边咽了口水。用审视评分般的目光,第一次仔仔细细地打量白闻生,可看来看去他也没看出白闻生哪里好了,目无表情像条死鱼,自己大姐夫怎么就看上他了。他看着白闻生和周习坤带着自己两个姐姐坐在一块,俨然他们是一家的,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就有一种被孤立的感觉。本来觉得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大姐夫,现在居然和白闻生结成了一个营。想到这他就把手中盘子里的苹果,用叉子戳成了稀巴烂。

    吃完了饭,苏成泰把白闻生叫去了小书房。

    这间小书房,平常只有苏老爷一个能进去,就连打扫也是由他自己亲自动手。书房里拉了厚重的深红色窗帘,只有一线光从天光的窗户泄露进房,照着扑散荡开的灰尘,静谧地飘散的空气里。紫檀木书桌,紫檀木书架都是陈旧的物件,沉稳安静地巍巍站立在房内,幽幽散发着陈古的气息。

    “闻生啊,委屈你了。”苏成泰坐在檀木椅上,像是一尊入定的老佛,开口第一句就是如此说。

    “爸,怎么这么说”白闻生瞳孔放大,盯着地板面,惶恐道。要说委屈是真的委屈,可是对于苏家予白家的恩情,这委屈真轮不到自己来感,来说的。那时候白家树倒猢狲散,从前的朋友纷纷避之不及,更有甚者白老爷尚未入土为安,就上门追债。未有苏老爷肯出手相助,还清了那么大笔债务。用他一辈子来还也是还不起。可自己的心还全然不在苏家,又是想逃婚,昨晚还

    苏成泰抬起头看站在那缕光下的白闻生,他的身上像是盈了一层光圈朦朦胧胧,表情安静温润,让他看得几乎恍惚了一瞬,半天才开口道“你仪表堂堂,一表人才,又是白家的独子,要你入赘娶阿婷,是委屈,可惜了你。”

    “别这么说,我。”苏成泰的话是刺痛了白闻生,他手无措地交叠攥在一起。

    “可是,你到了我家,我是真的把你当我亲生儿子看待,以后苏家是你的。”苏成泰恳切地说。

    白闻生“噗通”跪到地上,身体像是被磕散了,无一处不在疼,耳畔也是嗡嗡作响,心里满是愧疚,苏成泰对他越好,他越是难受“爸,我,我实在是担当不起啊。”

    “你当得起,只有你当得起。”苏成泰从椅子上站起来,弯腰双手搀扶白闻生。“好孩子,你起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白闻生用僵疼的膝盖缓慢撑起身体,昨晚留下隐秘的疼痛,又撕扯了一下他的神经。他抬起头看着苏成泰在书架上取下一个笑木头匣子。打开以后里面放着一个红布包。红布又展开里面露出几张发黄的照片。

    苏成泰用哆嗦的手拿起一张,送到白闻生眼前。

    这照片是一张合照,中间站着的是个穿着旗袍的女人,她的两边各站着一位男子。一个穿着西装,一个穿着长袍。穿长袍的男子和女人都是带着笑容,穿西装的却是微抬着下巴,一副神情严肃。白闻生认得出这是自己的爸爸还有母亲,而另外一位,他认真看了看,又抬起头看向苏成泰“爸,这是你”

    “嗯。”苏成泰点了点头,唇角是展着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照片上的人“我们三个从小就认识,一直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啊。现在他们两,都不在了,只有我,只有我了。”

    “爸,不要太伤感了。”白闻生在照片上凝神,微微叹息一声。

    “要不是贤美死了,你父亲也不会去抽鸦片,哎也不至于。”苏成泰言辞艰难,他看向白闻生“你别怪你父亲,他是太爱你母亲了。你也不要怪我。”

    “我怎么会怪爸你呢。”白闻生皱紧眉头转开目光。

    苏成泰拍了拍他的背“我说这些其实是想告诉你,我是真把你当做儿子看待。白家和苏家就是一家,不存在恩怨亏欠。时征他是被他妈妈以前宠坏了,哎,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长进。这个家里还是要靠你啊。”

    白闻生听着又是感激又是难堪得无地自容,低着头用力点了点。

    一番促膝长谈以后,苏成泰和白闻生一前一后下了楼。苏成泰要去工厂,也带这个正式进门的新女婿一起。

    苏时瑛是随时在观察父亲与白闻生的一举一动,这时候连忙站起来问“爸,你去哪啊”

    苏成泰戴起一顶帽子,要管家李富备了车,就要出门“去工厂。”

    “那叫习坤陪你一起去吧。”苏时瑛笑着说。

    苏成泰站定了,转头去看周习坤。白闻生站在门口没有回头。

    周习坤坐在沙发,放下手里的报纸,笑说“我下午还有些事情,岳父,你们去吧。”他此话刚说完,就得到了苏时瑛的一个瞪眼。

    白闻生和苏成泰的汽车驶出了苏公馆后,苏时瑛立马就找了周习坤小闹了一会,周习坤态度良好地听完了训斥。

    等苏时瑛去睡午觉了,他才得了空,站在了院子里的风口处吹风。忽然他发现苏时征正站在一旁遥遥的看着自己。周习坤转过身走过去,苏时征却像是吓了一跳,连忙转身要走。可是周习坤个高脚长,两步就追上了他。

    “怎么了,看到姐夫就跑”周习坤笑着问。

    “我。”苏时征皱着眉头,刚张开口,就先红了脸。昨晚上看到的秘密在他心里憋了大半天,也没个人让他说出来。

    他知道要是把这件事告诉爸爸,那肯定会在家里肯定要闹翻天了。会比收拾自己更狠地收拾大姐夫和二姐夫。可是他又说不出口,二姐夫罪有应得不值得同情,可他不想让大姐夫也挨骂。

    “你怎么了”周习坤看他红着一张脸,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便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脸颊。

    苏时征连忙后退了一步,抬起头看向姐夫,脸鼓成了个包子似的问“姐夫,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么”

    “你说的哪句”周习坤被问得莫名,扬起了眉。

    “我说过,你要和我站在一个阵营,不能和白闻生一起。”苏时征说。

    “我当然记得。怎么了”周习坤有些心惊,以为苏时征是知道了什么,警惕问道。

    “你是骗子,你根本不记得了。”苏时征瘪起了嘴,瞅了周习坤一眼。

    “这,这是从何说起啊姐夫向你保证,可不可以不然现在带你去看电影”周习坤微微笑着说。

    “才不要呢。”苏时征听出来那是哄孩子的语气,不满地说。

    “那你要怎么样”周习坤问。

    苏时征被问住了。他想了半天,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想说什么,做什么了。他瞪了周习坤一眼,气得咬了咬牙齿,转身就跑出去了。

    这个秘密实在太大了,大得在他身体里放不下,又吐不出。原来知道得比别人多也不是好事,要想那么多问题,真是烦死了

    、第17章 费思量

    第十七章

    小红楼上。

    苏时征斜歪在烟榻上,一张脸寡白着,嘴却红得像是涂了女人胭脂,他啄了一口白玉烟嘴,长长吐出一股鸦片烟,一双失焦的眼睛慢慢睁抬了些眼皮,几个烟泡后,凝滞的思维终于开始运转。他一张脸回了些血色,眼睛也有了灵气水润润的。

    可是他的眼前,脑里,都是那天晚上看到的那番景象。大姐夫用蕴藏无穷力量般的身体,撞击着身下白条条的身体。白闻生叫的好像很痛苦又好像是痛快透了。那声音搅着苏时征的心,让他的身体也软了麻了,真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滋味。

    跪在一边给他烧烟的是个长得眉清目秀,目光娴静的姑娘,就像是个刚下海的女学生。只是她翘着兰花指,挑烟膏子烧烟泡的动作,畅如流水,几个眼波也带着勾人的媚意。这种静中有动的感觉,很招人喜欢。苏时征也和她玩过几次,可是现在想想又觉得是不是还差了那么股劲。

    “时征老弟,今天不高兴了美雯伺候得不好”坐在榻那头的严秉林笑说。他脸上被苏时征打的伤已经好了,露出了本来英俊堂堂的面目。这他笑起来的样子和严秉煜很像,就连举手投足都有点刻意模仿的意思。最近一个月,他已经和苏三少爷混得很熟了,几乎快形影不离了。

    苏时征转了下眼珠子,看向美雯的脸。盯了半天,美雯都有点不好意思地脸红了,低着头,两腮粉润。苏时征摇了摇脑袋,眼皮子又重重落下“没意思。”

    “怎么就没意思了那玩点有意思的”严秉林用手杵了杵苏时征,露出个笑。

    “什么才是有意思的”苏时征吞了口唾沫,想了一会,然后嘴唇莫名一弯,起身凑到严秉林耳边头问“嗳,你玩过男人没有”

    严秉林汗毛全然竖起,喉头梗了一下,半天没发出声,怔怔看了苏时征一眼,猜不懂他这话的意思“什么”

    “到底玩过没有”苏时征急了,怕严秉林听不明白,又说了一边“你和男人睡过觉没有”

    严秉林目光惊悚而尴尬,转动脖子摇了摇头“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时征看他那模样,嗤之以鼻地淬了一口“我又没说要睡你”

    严秉林这才呵呵呵干笑出声“那是,我又不好看。不过苏二爷啥时候好起这一口了我没兴趣,没玩过。不然帮你去找一个来”

    苏时征认真了想了想,点点头,指使随从似的挥挥手“去吧去吧。”说完又自言自语地低了头“男人真的比女人好么”

    严秉林笑起来“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我帮你去找一个来。”

    没过多久严秉林果然领来了一个十四五岁似的瘦弱白净的少年,毛都没长齐的孩子样,一双眼睛倒是又大又亮的。在这个楼子里呆了也有不少时间了,所以没什么腼腆害羞,乖乖顺顺的。

    “你看这个怎么样”严秉林问。

    苏时征打量了一下,心理还有些不满意,心想这也叫男人不过想想真男人自己也没玩过。

    严秉林看他皱眉,笑说“你别不满意,玩不就是玩这样子的皮糙肉厚的男人,抱起来有意思”

    可苏时征又不是真要抱男人。他不让严秉林出去,也不要这个少年上榻。而是让他脱了衣服,赤条条地背站过去,掰开屁股给他看。

    严秉林真不知道他要玩什么把戏,哭笑不得地看了看研究家般的苏时征。用手掌遮住了自己脸。

    而苏时征完全没去在乎严秉林的想法,而是专心致志地看。他从榻上跳了下来,凑过去盯着少年臀缝间紧闭的入口,看了久,寻思了良久,不禁将心里的话脱口而出“这能放得进去么这不得疼死么”

    想着想着,他就伸出手指,可好像很害怕似的在那个小褶皱口处轻轻碰了一下,就像是触了电似的,马上缩回了手。

    他想起昨晚白闻生的叫声,浑身打了个颤,心事重重地挥了挥手“走吧,走吧。”

    严秉林看他一副走火入魔似的样子,也不说啥了,塞了小费到了那个少年手里,让他出去。回过头又去看若有所思的苏时征。皮笑肉不笑地扬起个笑脸“这个也不好玩”

    苏时征长叹了一口气,缩到了烟榻上,说“看他那样,我不忍心,下不去手。”

    “你还真够怜香惜玉的啊。”严秉林啧啧地说。

    “哎。”苏时征歪撑着脑袋,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唉声叹气的晚上去我家吧,有局面,你大姐夫也来。”严秉林坐到了他身边,把玩着嵌着宝石的白玉烟杆。

    苏时征茫然抬了抬眼,好像刚才听见了“大姐夫”三个字。这几天在家里他都觉得自己快得了魔怔了。总是不自觉地会去盯着大姐夫和白闻生去看。看他们之间有没有眼神交汇,有没有不寻常的暧昧言辞。到了晚上他还要小心观察,看他们两个是不是各归各房。

    他就这么盯梢了好几天,居然连一点异样都没发现。白闻生大部分时间是和苏成泰出了门,晚上都在家的时候,他们两个竟然连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各忙各的,视线都不曾对上。苏时征盯梢得很累,眼睛累,心也累。

    “怎么啊”严秉林看出苏时征走神得厉害,连忙又问道“到底去不去”

    “去,谁说我不去了。”苏时征回过神,连忙道。

    说是严家,其实是这局面是开在严家两兄弟他两不知道谁的小公馆里。这宅子是新置下的,据说以前的主人是一个洋人,所以从里到外都是西洋式的。前庭里还有一个小西式喷水池,晶莹喷洒的水花间立着一个丰满的女人。曾经有个江西来的文人暂住在这,还特地拿了块布把这个女人石像给遮了起来。

    现在女人算是重见天日了,灯光和水色一映照,又是往昔般的美丽。严秉林和苏时征在日落的时候率先到了。严秉林带着他在公馆里欣赏了一圈,走到餐厅时,已经闻到了浓郁的烤蛋糕的香味。

    苏时征闻得口中分泌出了唾液,眉毛也跟着翘了翘“这是请了洋厨子”

    严秉林歪头笑了笑“什么洋厨子,是我大哥。”

    “你大哥”苏时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是啊,我大哥在欧洲留学的时候学了一手,做的西餐可比西餐厅里的好吃多了。”严秉林得意的说。

    他话还没有说完,从到厨房的走廊里就传来一阵男人的笑声。苏时征转头一看,只见严秉煜端着盘蛋糕正笑着往这走过来。他单穿着衬衫,白袖子的袖子被挽了起来紧箍着上臂,用一只手招呼着“来来,先尝尝,试个味道。”

    苏时征盯着一盘灿黄色的蛋糕,吞咽了一口口水,不客气地拿了一口塞到嘴里。香味在唇齿中四溢开,他来不及咽下就连连叫好“不错不错,我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严大哥,可真看不出来啊,这正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啊”

    “那是说女人的,你胡说什么呢。”严秉林不高兴地给了苏时征一个白眼。

    严秉煜哈哈笑了两声也不计较“偶尔兴之所至罢了。”

    “这味道都可以去开餐厅了。不过我看也没谁那么大福气,能总是能吃到。”苏时征一边吃一边毫不吝啬地赞美。

    “知道就好。”严秉林眉飞色舞比他大哥还开心。

    “诶,你大姐夫呢”严秉煜问。

    苏时征刚想回答,门口却传来了周习坤的声音,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三个人一并迎到了门口,苏时征也暂时忘记了和大姐夫的芥蒂,还抢先一步走上去问“姐夫,和谁聊得这么开心呢”

    可他一看却楞住了。周习坤侧着头去说话的对象,居然是白闻生。三个人眼中都有些惊讶,可惊讶的类别又各有不同。

    、第18章 流言语

    “这位不是上次的新郎官么白先生,你好。”严秉煜客气地倾腰伸手。

    白闻生微微一笑,也伸出手“你好,是严大公子吧”

    “哈哈,你和习坤一样,叫我秉煜就好。”严秉煜说话谦和,总是带着一股子绅士气度,想必也是出国留学的时候感染的做派。

    严秉林也上前同他握了握手。周习坤站着一边笑说“他是个喜欢清静的人,很少参加这些聚会,你们可不要欺负他啊。”

    “怎么会呢这可是我们难得的贵客啊。”严秉煜一边说一边往里面引路。一群人几乎是成以白闻生为簇拥状,走了进去。只有一个掉队的,那就是苏时征。白闻生表情淡淡,虽不多言,可也保持着微笑。他的确是不善于不喜欢这些应酬,可是苏老爷让他多和这些人交往,他不得不奉旨随周习坤一同前来。

    在来这的汽车上,白闻生也和周习坤这么些天来第一次说话。开始聊的不过是天气之类的闲语,大部分是周习坤在说,白闻生在听,并只以点头或者微笑作为回应。汽车里空间狭小,两个男人坐着微有些拥挤。周习坤却谨慎端正地坐着,说话也是循规蹈矩并无任何冒犯。白闻生这才好像是放松了下来。

    进了客厅,严秉林又让他们先吃为快地品尝他大哥的手艺,同样得到的是赞不绝口。

    周习坤笑说“怎么这么久你才肯露这一手,早不肯拿出来”

    严秉煜哈哈笑回“雕虫小技不敢拿出来献丑,你要是喜欢,只要你肯来就天天给你做。”

    “我可不敢请严大公子当大厨,这论费用怕是谁都出不起啊。”周习坤打趣乐说。

    “好说,好说。我这也是除了周兄不卖啊。”严秉煜乐说道。

    小聊了一会天,其他客人也陆陆续续来了,世家公子,资本家之间又点缀了些交际花的小姐们,场面煞是好看。话题也开始也有些跳跃,从哪家少爷捧起的小歌手再到公债银行无所不谈。忽然有一人惊讶地呼了一声“大白鹤”。然后齐刷刷的目光都投向了默坐在周习坤身边的白闻生。

    白闻生脸色惨淡,神情不动不变,像一尊瓷做的塑像。说话的人也不顾他尴尬,跳出来高高大大地站在了白闻生面前“这不是大白鹤,白少爷么这么久没见,也来和我们这群”他话断到一半,眉梢一抬,猖狂笑起来“为舞了啊”

    一些人经过他的提点,也忽然认出了白闻生,俱哈哈大笑起来。他们是知道白家败落,也知道他现在成了人家的入赘女婿,更是哄笑得大声了,其中也不乏刺耳的话。

    周习坤靠坐在沙发上,手插在裤兜里抬头看着那人。重生前的几年他被大哥囚禁了几年,过着的都是迷迷糊糊的日子,以至于盯着那人看了半天才想起来那人是润丰银行的三少爷,赖一宁。

    他先用余光看了一眼白闻生,然后半开玩笑的语气道“赖三,你这话说的不对吧,我们无所谓,你这不是把严大公子和二公子也说进去了么”

    “哈哈,这不是习坤兄么,那一嘴仙鹤毛不知道吃到嘴没有”赖三并不罢休,抓着老几年前的事情,旧事重提,更加嚣张放肆地说“哎呀,忘了你们现在都成亲戚了哈哈”

    周习坤不气反笑了一声,他吃到的又何止是毛啊,多嘴多舌聒噪的家伙,知道个屁。他刚想说话,却听到有人开了口。

    “这里可只有一个姓赖的,”说这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白闻生。他依旧是瓷作的样子,目无表情,这话也是说得也像是无风的秋夜里的池水,平而凉。

    所有人都楞了下,然后有几个忍不住的带头喷笑了出来。

    赖三的脸唰就红了起来,虽然这骂人的话拐弯抹角的,可他琢磨了一下,还是听明白了。下一秒,他怒目地就要扑过去“你。”

    严秉煜在这时起身站到了中间“好了好了,吵什么吵。还要不要去玩牌了”

    周习坤也笑着站起身,说道“这位兄弟一定是在开玩笑罢了。你们也别当真了。”

    赖三听了这话也没法继续发作下去,只好暂且收了要动手的架势。

    “是啊,是啊。大家还围在这里呆站着做什么走,走,该跳舞的跳舞,该玩牌的玩牌去。”严秉林赶紧地哄散起人群。没热闹看了的人,三三两两成一小团,逐渐地散开。严秉煜转过身看了看白闻生,忽然觉得人真不可貌相,他又看向周习坤。周习坤正在看着白闻生,用一副关切的态度温柔询问“要不要先回家”

    白闻生点了点头,两人便双双起了身。严秉煜连忙道“真是抱歉,我就想多叫一些人比较热闹,没想到会成这样。赖三这个人真是。”

    “没关系这么一点小事,不必放在心上。只是子卿他不会打牌又不会跳舞的,我怕他太无聊了。”周习坤笑说。

    “那好,我送你们出去。”严秉煜点了点头,伸手引路。

    周习坤和白闻生一起钻进了汽车。汽车驶出了公馆,便进入了一条昏暗的林荫小路里。两人静默着不说话,可是气氛又与来时的不同了。周习坤也是万万没想到白闻生会在那时说出这番话来的。他偷偷将目光转向了白闻生,黑暗中只可以看到的是眼镜,挺直的鼻子,还有微微翘着的上下唇瓣。看着看着白闻生也把脸转了过来,侧面的那道弧度消失了,多了一双晶晶亮着的一双眼睛。

    “刚才,谢谢你。”周习坤想起方才,又忍不住一笑。

    “不是在帮你。”白闻生感到莫名。

    “我知道,可听起来是。”周习坤说,他忽然揶揄地朝白闻生看了一眼“想不到你还会骂人。”

    “你觉得我不会么”白闻生说。

    “你怎么没骂我”周习坤笑了,又觉得自己这笑有点贱。还有人上门讨骂的么

    “对于不同人自然要用不同的方法。”白闻生认真说。

    “那你打算用什么方法对我”周习坤又笑嘻嘻地着问。

    白闻生抬起眼睑看向周习坤“君的脸皮堪比铜墙,油烟难进,寻常话已经无用。唯有办法就是不理。”

    周习坤笑了一声,回味了他的一番话后又笑了笑“我只能多谢夸奖了。至少在你心里我还是与众不同的。”

    白闻生皱了皱眉头,转过脸去。

    苏家的两个姑爷一同回了家的时候,苏家三少爷却还留在了严家小公馆里。他眼看着人大姐夫和白闻生共同进退,眼看着他们一起离开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他从开始冷笑到最后完全笑不出来了。那两个人一走,他就跟上了赖三打听他刚才说的事。

    赖三知道苏时征是苏家的,没好气的笑说“你还不知道,他们两个早就是情人了”

    “不会吧”苏时征的脸拉得老长。虽然那人所说只是验证了自己所看的。

    “怎么不会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周习坤可是一直在追求那个大白鹤。”赖三气着说完就走了。

    苏时征肺里冲了气,压抑在胸口里,鼓胀得马上就要爆了。他惊觉原来一切都是谎言,大姐夫就一直把自己当个傻子来哄啊这以后大姐夫要是白闻生真串联成一气,自己在家里的日子可就没发过了。

    这个想法让他害怕得开始发抖,不能这样,绝对不能这样。白闻生那么讨厌,每天看到他已经够烦的了。

    苏时征气得要冒烟,独自一个人愤愤地咬牙切齿。忽然一只手在他背后拍了拍。他弹缩着回过头看去,发现是严秉林。

    “走路怎么不带声的,要吓死人啊”苏时征气咻咻地说。

    “是你没听见。你在这呆站着做什么”严秉林问。

    苏时征盯了严秉林一眼,又满腹心思地低下头,长长叹了一口气,说“有地方抽一泡烟么”

    严秉林立马二话不说带他去了二楼的烟室里面。一个丫头给他烧好了烟,就被哄了出去。苏时征不管不顾地歪在榻上,猛抽了好几口以后才冷静下来。思绪飘飘荡荡的,刚才的恐惧和烦恼暂且消失了。他清醒过来,做错事,不能见人的不是自己。所以自己也用不着害怕,反而是大姐夫和白闻生。这事要抖搂出去

    苏时征笑了,小心思在他脑子里乱窜着跃跃欲试。

    严秉林坐在一边,一直目无表情注视着他脸上古怪的笑意,皱着眉头问道“什么那么好笑拿出来同乐啊。”

    “嘿嘿。不告诉你。”苏时征的肩膀随着他的笑抖了两抖,又把脚撑直了大喇喇地躺着。

    “你不说我也知道。”严秉林笑说。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啊”苏时征“骨碌”坐起来。

    “反正不是好事。难道你又在想下午在小红楼那档子事”严秉林偷笑着。

    “什么啊”苏时征脸上一红,烧得有些发烫,也觉得今天下午所作有些荒唐。

    “哈哈哈,好吧好吧,我不逗你了。瞧你那脸跟个大番茄一样。”严秉林拍腿大笑。

    “切。我走了”苏时征翻身下了榻,拍了拍自己西服裤子。

    “怎么还真生气了”严秉林忙拉着他。

    “我哪里那么小气。我要回去,我还有重要的事呢”苏时征说。

    “你还能有啥重要的事”严秉林不信。

    苏时征神秘一笑,懒得理睬他,自行出了门。

    、第19章 表衷心

    苏时征特地选了个良成吉日,也就是姐姐带着二姐去了朋友家做客,白闻生也和爸爸去了工厂的日子,邀请周习坤带自己去看电影。周习坤是个闲人,自然满口答应。可左等右等地,苏时征埋在房间里换衣服就是没出来。直到他看完了一份报纸,才听到了苏时征下楼的声音。

    周习坤抬起头看着他,微愣了一下。苏时征站在楼梯上,低头也看了看自己,问道“我这样不好看么”

    “好看,好看。像个大人了。”周习坤笑说。

    “本来就是大人,我今年都要满十八岁了。”苏时征不太满意周习坤的评价,又低头看看自己周身。对这款新作的西服还觉得挺不错的,裁缝师傅说这个可是欧洲流行的最新款。就是感觉有些撑不开胳膊,迈不开腿的,不过这些都不要紧。

    苏时征走到楼下,又小心翼翼地往他梳了发油的背头上戴上顶帽子,这才笑对了周习坤说“走吧。”

    两个人并肩出了苏公馆,驱车去了大光明电影院。车上的时候,苏时征总是不时地偷瞟周习坤,这让周习坤心下生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么”

    “没,什么都没有。”苏时征笑着扭过脸。心中又是感慨又不是不安。姐夫模样漂亮,又温柔幽默,比严秉林有意思,要是姐夫能像现在这样常跟着自己,一起出去玩就好。若是他跟了那个白闻生,那是万万不行的

    苏时征怀揣了个大心事,所以电影也看得没滋没味,电影情节都没看明白。直到电影结束了,他都似还在云雾团里,跟着人群就走了出来。

    “好不好看”周习坤看他愣神的模样,笑着问。

    “挺好看的。”苏时征随口一说。

    “那个电影明星长得还和你挺像的。”周习坤说。

    “是么”苏时征摸了摸自己脸,不相信地问。

    “是有点像。”周习坤又肯定回答了一边。

    苏时征心花怒放地一笑,嘴上却说“我长得哪有那么好看,我小时候,爸爸总说我丑死了。”

    “一点也不丑。”周习坤一个字、一个字地顿挫着说。

    “那我好看还是白闻生好看”苏时征心里转了个弯,笑问道。

    “你和他比做什么”周习坤弯手拿烟。然后想也不想似的说“你好看。”

    “你骗我。”苏时征说。

    “没骗你。”周习坤抽了口烟,望向车水马龙的街道,阳光微微刺眼,让他眯起了眼睛“回去了么”

    “不”苏时征一口回绝,他今天出来的任务还没完成呢。“姐夫,我们去公园走走。”

    “你是不是喜欢什么女同学了”周习坤凑近了问。

    “啊,姐夫,你怎么这样问啊”苏时征慌了神,眼望着地。

    周习坤领着他往前走,一边侧头说“以前可没见你那么关心自己长得好不好看,难道不是因为喜欢上什么人了么”

    “喜欢上人才会这样么”苏时征呐呐地一寻思,脖子后头感觉热乎乎的。然后他又摇了摇头“不是,不是。我哪有女同学。”

    周习坤笑了声不说话,自顾自地抽烟,往公园走。苏时征自己思忖着掉了队,反应过来时周习坤已经走了很远,他连忙快跑了几步跟上。西服领带捆绑着他,让他跑得不舒服。气喘吁吁地像匹小马,跟在姐夫身后头,又上去与他并肩。

    公园里秋阳明媚,人工湖波光粼粼,荡着几只小船。苏时征偷偷地看周围,要不是一堆堆的女学生,要不就是一对一对的男女青年。他头一抬,目光又落在周习坤的背上。笔直如刀削,撑着西服料子展平敷贴,忽然又转过头看向自己,唇角一笑说“还不走”

    苏时征浑身一哆嗦,感觉那目光像是给自己过了一阵风,春天的风,暖暖和和。

    “姐夫,我有事要跟你说。”苏时征忽然就开口道。说完才一愣,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准备好,比如该以什么方式来说,什么样的语气说。

    周习坤停住了脚,转身走到他跟前“说吧,看你一下午心不在焉的,肯定是有事。是不是又打了人,闯了祸了”

    “没有。那事早就过去了”苏时征心里不高兴了,皱眉说。

    “那是什么事”周习坤问。

    苏时征看向周习坤的眼睛,可接触到目光以后,又立马将目光落到他的嘴巴上,长篇大论到了嘴边就简略成了一句“姐夫,你跟我好吧。”

    “什么这话什么意思我们现在不好么”周习坤真有些惊讶了,完全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小脑袋瓜子里在想什么。

    “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姐夫在家里能帮着我,出了门还能像今天一样跟我一起玩。还有,不能理那个白闻生了。”苏时征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了。

    “怎么还因为严家的事生你二姐夫的气”周习坤笑了。

    “才不是他才不是我二姐夫。”苏时征有些怒抬起眼睛。

    “好,好。我答应你。”周习坤说道。

    “你答应太爽快了,不行”苏时征急得摘下了自己帽子,恨不能把狂揉一把头发,可是顾忌到今天的发型,他还是没动这个手。可是一腔子气更加无从发泄了。“我说的好,是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周习坤思忖般的沉下眉头。

    苏时征憋得要爆炸了,终于跳起来说“姐夫,你别哄我,别骗我了。那天晚上我都看到了。”

    “嗯”周习坤警惕地皱起眉头。方才的和颜悦色一扫全无。

    话都说成这样了,苏时征也没什么好瞒的了,他说“就是我二姐结婚那天晚上,我都看到了。你和白闻生他在客房里你们。”

    周习坤一下掐住苏时征胳膊“然后呢”

    苏时征被周习坤现在的表情吓住了,努力地抽回手“姐夫,你掐得我好痛。姐夫”

    周习坤这才松开手,笑了一下“时征。”

    “嗯”苏时征愣了楞。

    “你看到了,所以你不高兴了”周习坤往前迈了一步,脸上透着一股有寒气的笑意问。

    苏时征被他问住了,可是细想又的确是那么一回事,所以将头一点“你是不是喜欢那个白闻生我听赖三说了,你以前就喜欢他。”

    “不是,那都是以前开玩笑的事了。”周习坤知道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稳住苏时征。要是让他多嘴说出去,后果就难说了。

    “还不是你们都那样了”苏时征一想起那晚所看到的,就狂躁得想发疯,可他又不知道怎么发,只能瞪眼睛捏拳头。

    “那不是因为喜欢他。”周习坤凉生生地说。

    “那是为什么”苏时征不相信地问。

    “我讨厌他,想欺负他。正如赖三所说的,以前我追过他,可他让我丢了丑。所以这一次讨回来。”周习坤说。

    “真,真的你现在,不喜欢他了”苏时征笑了下,又立刻收回了笑容。

    “不喜欢。”周习坤平静回答道。

    “那你喜欢我姐姐么”苏时征问。

    “她是个好女人。”周习坤犹豫了一下,然后说。

    “嗯。”苏时征点点头。“姐夫,我太高兴了。因为这个事,我都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周习坤微微松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苏时征肩膀“今晚可以睡好了”

    “嗯我今天终于放心了哎,瞧我瞎想的。”苏时征擦了一把额头冒出的汗,开心说。

    “那我告诉你了,你答应我帮我保守这个秘密,谁也不能说,行不行”周习坤说。

    “没问题姐夫,我们到小红楼去吧。”苏时征忽然说。

    “这大白天的天气这么好,去那做什么”周习坤以前也算是小红楼的常客,那是抽烟的地方,每次一从周习盛那要来银子,他就跑那抽烟炮去了。所以现在对那种地方,是坚决不去涉足。

    “去吧,这儿没意思。”苏时征有些急,因为现在他手脚无力地犯困,是来烟瘾的兆头。

    周习坤盯着他,因为还没摸定他的心思,所以现在还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再一细看苏时征的目光,他就知道肯定和鸦片脱离不了干系。周习坤心里疼了下,可倒不是为了苏时征。

    苏时征看他没反应又笑了下道“姐夫,那儿很多美人。还有俊得要滴水的男人。”

    “我要那些做什么”周习坤冷笑了一下。

    “你到底去不去啊”苏时征急了说。

    “好吧。”周习坤看着他那模样,没有办法,也只好先应了。

    苏时征笑开朵花,眼睛里还含着哈欠出来的眼泪。他想现在好了,姐夫还是自己的,跟那个白闻生没有关系。

    到小红楼,家里的汽车就不能用了。他们把司机招呼了回去,两个人乘了洋车,前往小红楼。周习坤坐在车里,恍恍惚惚,眼前浮光掠影,像是以前的日子又回来了。

    他深皱起眉头,后靠到椅背,这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第20章 自作孽

    几口鸦片烟,便可以沉沉浮浮、醉生梦死大半天,什么都可以不用去想,不用去愁。周习坤熟知它的好,也熟知它能带来的毁灭性。大梦极乐世界是好的,让人一味的沉醉,最后实质的一切都管不顾了。卖房子卖妻儿,周习坤以前是没得卖,就只好去大哥那卖起了自己,搭上了几年时间又赔了一条性命。不堪回首的荒唐,那是现在看似阳光明媚的生活上,无时不刻不笼罩着的阴霾。不能去想,一想就会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把所有的都浇注泥。

    假作真时真亦假。周习坤在重新活过来后,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分清楚到底曾经那段黑暗的日子是假,还是现在重来的一切才是虚幻。当他发现以前与现在都是真真实实地存在这的时候,才毅然决然地决定即使不要一分钱家产,也离开周家,娶了苏家大小姐彻底走向另外一条路。

    想起周习盛,周习坤的心麻麻木木,不知滋味。敬过怕过也恨过,最后混杂在一起成了一块死肉,砍不掉也活不了。

    苏时征在吸足了烟后,双目变得清明,他看向靠在玲珑红木雕花榻上的周习坤,悄悄地把身体挪了过去,歪下身体将头枕在了他的腿上。他长长吁出一口气,身体又腾腾升升,仿佛到了云端。只有脑后枕着的那一块是安稳有着落的。睁开眼就正可以见到姐夫的下颌,是利落干净的骨线,喉结凸起着,像是也连带了自己的喉管津液,他偷看着也忍不住缓慢地吞咽下一口唾液。

    眼睛斜落下来,苏时征看到姐夫腿间的西装裤料,褶皱微隆着。他盯着,可是又看不穿。那萦绕不去生香活色的画面,一浮现,他的大脑也跟着麻痹了一瞬,不得了,简直像是着了魔怔了。

    “姐夫,你在想什么”苏时征终于去打破这种沉默,伸手在周习坤眼前晃了一下。

    周习坤回过神,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躺在了自己身上,低下头,皱了下眉说“可以走了”

    “哎,别急嘛。回去也怪没意思的。”苏时征更加后弯起脖子紧贴着周习坤的大腿,眼睛对视,眨闪得毫无心机。

    周习坤又皱了皱眉头,头后抵到墙上,脑海里乱哄哄的在爆炸,手指在苏时征额前轻轻一抚。苏时征浑身就抖了一下,他僵硬着不敢动,抬起头小心去看周习坤。可他怀揣了一刻紧张的心半天,姐夫却又像是在思忖中般的走了神。

    他又不理自己了

    苏时征瘪了嘴,缓缓爬坐起来,挑着鸦片膏子,在对着烟灯笨手烧了个烟泡,足足吸满了一口,鼓着两个腮帮子,用两个膝盖跪着爬到周习坤身边,微微将嘴嘟成了圆形,一缕烟便轻轻吐喷到了周习坤脸上。他本是闹着好玩,却没想到周习坤在浓烈的鸦片气息中惊得坐起,用手撩开缭绕的烟雾,嗔怒瞪起一双平时从不露恶的眼睛,几乎是吼着道“你做什么”

    苏时征吓了一跳,端着烟杆的手也哆嗦起来,慌了神地看着周习坤“我我怕你闷逗逗你。姐夫,你要不要也试一口,真的不错,吃了一口还想第二口呢。”他想收买他,那样就可以长久的陪着自己。

    周习坤更为恼火,眼睛斜扫了一眼烟榻“走,跟我回去,要是你爸爸知道我带你来这种地方,我们两个都有得受”

    苏时征没看过姐夫发这么大火,连忙放下了烟杆,从榻上踩到了地上,一边把脚往鞋子里塞,心却想着你不说我不说,爸爸又怎么会知道。不过姐夫的话里已经是用“我们”了,这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一条船上的,可以共进退了

    他心里到脸上都一笑,扯平一把西装,抬起头“回去就回去嘛。”

    周习坤又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言,起身走出了厢房。苏时征紧跟其后,下了楼梯,穿过声色靡靡的传统中式大厅,正要走过被夕阳铺满的前院。却迎头碰见了刚进大门的三个人。三人打扮还各不相同,一人是长袍一人又是西装,还有一个却是戎装,简直从中到西,从文到武全齐了。而周习坤一抬眼,目光就锁在了那个一身戎装的人身上。

    那人看到周习坤,也微楞了一下神,然后露骨一个极灿然的笑“小弟,这么巧”

    “大哥。”周习坤笑了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窄缝,眼睫阴影落下更是只见黑眸不见眼白。“秉煜你也在。”

    周习盛越发欣然,笑眼打量,在这里见到弟弟才是最正常不过的,小弟就该这样,打扮得风骚俊俏,出入烟花酒巷,成天花天酒地,不知上进。

    穿得一身西服的严秉煜笑微微地向周习坤一点头。他们旁边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瘦高成一个竹竿似的男子,惊讶笑说“这位是周师长的弟弟”

    “我七弟,习坤。”周习盛不是一个正经介绍的态度,颇为随意地道。

    “哦这不就是苏老板家的,女婿么”灰竹竿打量着周习坤略一思忖笑说。

    “正是。”周习坤收敛了笑容。

    “鄙姓黄,黄云山。”灰竹杆是和颜悦色的口吻,可是他的脸太长,又是无肉,两只眼睛又太过精明,所以让人第一眼看上去有些奸滑。转着眼,上上下下地打量周习坤。

    周习坤不认识此人,可是知道能和严秉煜周习盛混在一块的一定是个不小的人物。

    苏时征新奇地站在一边打量这一切,虽然几乎没人注意到他,他还是笑扬了扬手说“周大哥好,我是苏时征呐。”

    “原来是小弟的小舅子。哈哈,走走,既然遇到了那就一起吃顿饭。”周习盛前迈了一步,拍搂了苏时征的肩膀。

    几个人就要往楼里移步,只有周习坤还站在原地,他道“实在抱歉,天色不早,我这小舅子偷出来玩,还是早些送他回去的好。”说着他就去拉苏时征的胳膊,苏时征有些不情愿,回头看了周习盛和严秉煜。

    “小弟,不给大哥面子”周习盛眉头一皱便透出一股子不可忤逆的拧劲。

    “姐夫,姐夫,去吧。”苏时征摇着周习坤的手小声说。

    接着黄云山也劝了起来,唯有严秉煜在一边只笑不语。周习坤一方面实在无法推脱,另外一方面又想知道这三个人凑在一起做什么,便在一番推辞后答应了。三个人一起上了楼上的雅间。

    虽然这三人摆明不是来喝酒玩乐的,可是对于他们真正要谈的事,当着周习坤与苏时征的面都是避而不谈。菜上齐了一桌,又请了一个刚刚红起的戏子杜小明来助兴。他穿着藕色戏服,却未上妆,倒是原原本本的干净样子,细鼻子小嘴巴长眼睛,一颦一笑都是韵是媚。

    他唱的是杜丽娘梦遇了柳梦梅,声调清丽,哀怨缠绵,将那春情爱恋唱到了人心坎上。

    周习盛夹起一片糖藕,放到了周习坤的碗里,笑道“其实我小弟也唱得好,你们信不信”

    “哦习坤兄是么”严秉煜惊讶般看向周习坤。

    黄云山也将周习坤好一看,又看向杜小明,好似对比了一番,道“初看不信,这一仔细比对,瞧着眼神不差半分半豪啊哈哈哈。”

    周习坤面部像注了一层胶,成了一副不会动的僵硬面具。目光直直的,盯着饭碗里的糖藕。

    周习盛见他如此表情,说得越是兴起,竟然站起身哈哈哈笑地踱到了周习坤的身边,伸手在他的脸蛋上拍了两下“小弟现在是扮不得,可要是将这胡子一剃,那可是有名角风范。不信,让他唱上一段。给你们听听”

    “真的么,真的么姐夫唱个来听听”苏时征没想到姐夫还有这个本事,放下了筷子也叫嚷道。

    周习坤在沉默半晌以后,终于弯起了唇笑说“还是算了吧,真的入不得耳,别搅了大家的雅兴。”

    “诶,何必太过自谦呢。我看你的身段也不比他差。”黄云山笑说。

    “既然习坤兄不乐意,那我们还是不要为难他了,就让他罚酒三杯,大家觉得怎么样”严秉煜拿起酒壶一边给周习坤斟酒一边说。

    周习坤看了严秉煜一眼,心中有些难言的感激,拿起酒杯说“好,好,那就让我罚酒吧。”

    周习盛干脆挤坐到了周习坤的身边,满掌搂住他的腰,隔着薄西装布料,在桌下缓揉重捏。周习坤紧绷了脸,转头低声叫了一声“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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