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就好。”乔景将目光投向远处“其实此次前来我是向你道别的,我应师父之邀,打算过去小住一段时间。”最近自己的心里不如以往清净了,乔景想着,可是他没有说出来。
“怎么会突然有此想法?”之前乔景北上,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和他出去交游;前一段时间乔景回来了,而自己又急于养病,也没有落到时间;如今好不容易大家都能喘口气了,乔景又要出门了。安思远真不想这样,至于为什么,他也是个明白人。只是,生于安家,很多事情人是生不由己的,这种异样的情感自己只能深藏于心。如果说出来,不仅与乔景的友谊难以继续,自己在世间也难以立足,而那些自己一心追求的目标永远也不会达成。
“早就有此想法了,我一直有事想请教师父,而上次与师父只是匆匆见了一面。”
安思远见乔景主意已定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他了解乔景,也一直注意把握着与乔景相交的最合适的距离,所以乔景才能一直把自己当成好友。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安思远应声。
“嗯,也帮我告诉安尘一声。”
听到这句话,安思远猛地就懵了。他一直认为,以乔景的处世之心态,他从不会被什么事物限制住;而现在,这种惯例却接二连三地被安尘打破,安思远心里顿时就不是滋味了。
刚送走乔景就有小厮来传话,说父亲在书房等着自己。安思远收拾好心情,向书房走去。
“爹,您找思远过来所为何事?”安思远恭恭敬敬地对安广耀欠了欠身子,安家对这些礼节一向重视。
“小远哪,朝中的一些事情父亲平时也都跟你讲过,你人聪明谨慎,有些事你应该清楚。”安广耀叹了一口气,面有难色。
“可是前左相一事?”
“是,也不是。当朝皇帝登基时年幼,朝廷政事基本由相国代为管理,也就是我和朱向威。前几年皇帝大婚,急于抓权,为父小心谨慎,不想让皇上以为安家挡了自己的道。可是现在朱向威一死,皇上见权力分配不平衡了,我就是再谨慎,也总是会有被盯上的一天。为父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眼看就要毁于一旦哪!”安广耀声音中苦涩流露。
安思远当然不想见此情形发生,他沉声道“爹,您不要再固执了,有些势力您必须巩固。您说您不想在朝中只手遮天,可是除了我们谁会相信?您就是想急流勇退,可是别人会让您全身而退吗?再说,您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我们安家考虑啊!”
这么做对安家最好,安广耀不得不承认。“小远,你入朝来帮我吧。”
“爹,这是当然。”安思远求之不得。
“乔大公子,你这只八哥养得真是好,羽毛油光声音洪亮。”说话人正是安思远,可是这乔大少不是乔景,而是乔章的庶母哥哥之子,乔荣。
“哟,这不是安少爷嘛,太阳打从西边升起来了?您不是一向和乔景走得近吗?”乔荣一向与乔景不对盘,认为他只不过命好,生为嫡子,整个乔家都把他捧得跟个什么似的。当然这只是他单方面的一厢情愿,乔景从没将他放在眼里。
“乔公子这真是说笑了,我与谁交朋友还要经过他不成?只要看对眼志趣相投,和谁交朋友都不是问题。”安思远故意捧着他。天泽首富乔章不喜搀和到政事之中,乔景更是对这没有一点兴趣;没有办法,安家要想巩固地位,只能拉拢实力也不容小觑的乔荣的父亲——其突破口就在乔荣。
乔荣一听这话心里可高兴了,他原本就想处处打压乔景,只不过苦于没有机会,现在乔景的至交好友主动来勾搭自己,先不管他安的什么心,他能有事来求自己就说明自己总有一些本事比那乔景强。乔荣对着那只八哥吹了声口哨,对安思远道“呵呵,也是,安少爷真是个爽快人。”
这般一来二去,安思远把乔荣这蠢材哄得服服帖帖。
“唉,真是后生可畏啊。”李大人一想到刚刚新官上任平日里笑脸迎人的安思远,不动声色地就除了一个挡道的,不由心惊胆战。“可不是,虎父无犬子啊!不知这朝堂里又要掀起怎样的动荡哪。”
“这些都是你亲耳听到的?”
“回皇上,奴才说话不敢有假。”
坐在金龙宝座上的人凝眉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八章 阴谋(上)
安尘手里拿着的草药正是弯钩从肖隐那里叼回来的,世人叫它长须草;如其名,此药草根部生长繁盛,如老者胡须。它的种子在泥土中待上数年才会发芽,且数量极其稀少,再加上它仅生长于雪峰之巅,所以世间极难寻得它的踪影,即使繁华如金陵。不过它并没什么药用价值,所以一般人也不会注意它。
安尘最近正尝试调配“红颜”,之所以想找长须草是因为它有一个特殊的功用。如果制毒成功,将其滴在长须草根上,原本根部的苍白色就会变成深红色。
他小心地剪下一根长须放在一个小巧的瓷碟上,拿起一旁刚刚调配出的毒剂原液,滴了几滴上去。观察许久,颜色仍然没有什么变化,安尘叹了一口气,收拾好了桌上的一干物品。
不知道这已经是第几次尝试了,这一株草药的根部已经变得稀稀疏疏。《绝方》中关于“红颜”的记载只有其一些特性,而天下之大草药种类何其之多,仅根据这一些特性就想配出此无解之毒真的是太难了。
此时弯钩不忍主人的忽视,飞落到安尘面前,两只翅膀直扑棱,将原本收拾好的桌上弄得乱七八糟。
“弯钩,不要胡闹!”安尘伸手驱赶间碰倒了装有两种毒物的瓶子,可是“刺啦”一声两种东西混合在一起竟然冒起了青烟,待轻烟散去,安尘惊讶地发现那株长须草浸泡在这滩液体中已经整个变成了深红色!
那只聪明的鸟在安尘面前飞来飞去仿佛邀功似的。这么多天尝试了这么多次没有一次成功,可是现在因为这调皮的弯钩,却得来全不费工夫,安尘见此情形被气笑了。
既然能制成此毒说明解开它也不是不可能的,安尘真的跃跃欲试了。他没有发现,自己在面对这些解药甚至毒药时面部表情有多么的柔和。他在药草方面除了天赋还有热情,仿佛自己就是为它们而生的。研究这些并不是说他有多么想为自己解毒续命,而是因为这些,他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的方向,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他的大哥安思远也在为达成自己的目标而努力着。安家为他取名叫安思远,是希望他长大后在官道上能够一直走下去。安思远从小在安广耀的教育下,在大夫人的期待下就有了成为人上人的决心。他认为好男儿应志在国家,本想着恪守君子之责,担皇帝之忧,可是现在却一直处于争权夺势中,并且已在权利的倾轧中已经渐渐失去了原本的信念。
“唐泽,你知道今天早朝中皇上驳回我的奏折说明了什么吗?”安思远胳膊肘搭在说桌上,手指有意无意地拂过面前的那张奏折。
“皇上是有意压制你吧。”能处在唐家大少的位置,唐泽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以前能隐隐的感觉到皇上对我入朝为官的不快,但他一向还是给我父亲几分薄面的。可是现在他既然在满朝文武百官面前让我难堪,也就是说他要开始对付我们安家了。”安思远按压在奏折上的手渐渐收紧青筋暴露,而他的面部表情还是那么翩翩有风度。
不愧是朋友,唐泽看了一眼他的手开口道“这么说你是想反抗?”
安思远转过头来双目看进唐泽的眼中,正色“当然要反抗,不然我们安家将会被置于何地?”
“我该怎么帮你?”唐泽淡淡地开口,仿佛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安思远轻轻一笑“总不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的,我可不想身后背上千古骂名。在朝中的势力就是再大也不能大过皇家,我们定不会走这一条路;而剩下的就是一直与朝廷相安无事的江湖。”
“你要是想发展朝中势力反倒是容易,皇帝也还嫩着;可是这些江湖人士一向自由散乱惯了的,岂会听你差遣?”
“首先得收拢一个在江湖中占有举足轻重地位的人。”
一听安思远的话,唐泽立马想到一个人“乔景的师父邢骧!”
安思远点点头,与唐泽想到一起去了。“嗯,邢骧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那就容易了,你可以通过乔景,他不是与你交情匪浅吗?”唐泽的口气稍微扬了起来,不过安思远并没有注意到。
“乔景不行,他虽是我的朋友可是和我们到底不是一路人。他一向事不关己就由它去,这种事如果找他,他是断断不会答应的。”安思远皱起眉头,仿佛在考虑什么。
“那怎么办?”唐泽的目光飘远了。
“我们从他儿子邢邈下手。”安思远表情再次恢复常态,仿佛已经决定了什么。
“说服他?邢邈和乔景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性情能差多少?我看不太可能。”唐泽摇了摇头。
“不,我是说抓住邢邈再威胁邢骧,逼他就范。”
“什么!”唐泽猛地收回目光盯紧安思远。“你确定要这么做?你不在乎乔景对你的看法?这样一来当不成朋友是肯定的,他还会帮他师父,你觉得你会斗过天泽首富乔家?”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道路就不会妄想着不劳而获,不付出一点代价。”乔景顿了顿接着说下去“关于乔家你可以放心,乔景的表兄乔荣已经在我的掌控之中。乔景对他家的生意一直不感兴趣,他弟弟乔亦还是小毛孩子一个,现在什么事都还是乔章把着;不过乔荣早就想得到乔家的一切了,只要到时候帮他一把让他上位,不怕那个蠢货不对我们感激涕零。”
“那……”唐泽犹豫许久,还是决定说出来“你,不在乎乔景怎么看你?”
“有些事必须取舍。”安思远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唐泽表情复杂地看了安思远很长时间,不过安思远目前的心思并不在他身旁之人身上。“好,我一定竭尽所能地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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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阴谋(下)
“小景啊,你不在时没人陪我对弈,老头子我棋艺真是退步不少啊。”邢骧执黑先行,落下一子便拿乔景开起了玩笑。
乔景两指拈起一颗白子放入棋盘,轻轻开口“哪里的话,师父心中有乾坤怎么会有棋艺退步之说。”
邢骧开怀“你小子难得有句话是恭维我的。”乔景眼神中笑意一闪而过,已然专注于棋局之中。
邢骧见乔景虽然布局严密思路清楚,可是大势中隐隐透出一股避让之态,仿佛不经意地开口“怎么会突然想到来我这儿,总不是记挂起我这个寂寞的老头子了吧。”
“您说对了,我既想你也想你这里的清净之所。”乔景落下一子。
“唉,我当年经历了多少风浪看透了多少人事才会选择隐居,而现下你才多大?可不能向你师父我看齐。年轻人嘛,就应该有活力一些,多出去闯闯,瞧瞧你师弟邢邈。你就算有烦心事也不能消极避世啊。”
乔景没有搭话,他确实烦事缠心才会过来这里。他见局中大势已去便投子认输“师父宝刀未老,乔景佩服。”
邢骧正欲趁机多念叨他两句,一只信鸽飞了进来。他内心暗道奇怪自己已经隐居多年,除了乔景和邢邈,已经很长时间不与外界通信;而与乔景和邢邈自有一套联系之法,决计不会飞鸽传书。这只鸽子来得当真诡异,邢骧心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一收真气,衣袖翻转间已将那只鸽子抓入手中;一看,果不其然,鸽子的腿部绑了一个小小的字条卷。
邢骧拿下字条放开了那只鸽子,可是打开一看,顿时色变。
“怎么了?”乔景一直注意着邢骧的动作。
“你自己看。”邢骧直接把字条丢给他。
上书“邢骧前辈在上,晚辈已经仰慕您多时。正巧近日令郎也在府中,便索性一并请您来金陵相聚。吏部安思远。”乔景见到“安思远”三个字内心大惊。
“你上次可是为了这安思远过来求药?”邢骧口气不善。
“师父,这其中必有误会,这书信不是安思远所写,我与他相交这么多年必然熟知他的字迹。”
“就算不是他也与他脱不了干系。”邢骧面色已红——退隐江湖这么多年,自己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明晃晃的威胁。
“师父不必生气,您归隐这么多年自是不想再管世间俗事;这就交给乔景来办吧。”
听及此处,邢骧面色终于好看了一点“嗯,救出你师弟便行,不要掺和到麻烦当中。”
“我知道。”乔景对师父点了下头,飘掠而出。
回去金陵的路上,乔景联系了季节,得到了安思远的消息。看着那张安思远最近所做作为的记录,乔景对此又是惊诧又是愤怒。
“乔景,你要直接去找安思远问他要人吗?”季节本就不喜欢安思远那副假惺惺的公子作态,只是碍于乔景的面子,勉力与之维持着表面的客气。
“不,照你的消息他已然变得太多,我拿不准他愿意听我一言;再者,明着找上门去容易打草惊蛇。”乔景沉思。
“我们直接把邢邈偷出来?”季节问道。
“我也是这么想,就是不知道人被藏在哪里;望江楼不是还没有打探到消息吗。”
“最近安思远与唐泽来往比较密切,而唐泽又有一些江湖关系,不如我们紧盯唐泽?”
“就这么办!”乔景敲板儿决定。
“喂!每天关着小爷,让小爷吃的再好有什么用啊,你们当时喂猪哪!”邢邈已经被关了好几天了。当初有人以安思远的名义来求他一事,邢邈想着,再怎么说安思远也是自己师兄的朋友,师兄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便跟着去了,可是谁知自己竟在半路遭到了暗算?
邢邈被下了抑制散,功力短时间内是不会恢复的,所以唐泽也没有锁着他,每天还是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可是招待再好却不准出房门,还是会让人憋出病来的,邢邈本就性子好动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噗。”乔景两人跟踪了唐泽好些天,终于摸到了软禁邢邈的地方,正想上前解救就听到了邢邈发的牢骚,季节忍不住笑喷“哈哈,邢邈还是这么直率可爱。”
乔景没有说话可是脸上也露出了微笑,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并拔下了它的塞子。季节在一旁看着,暗暗想道乔景身上藏着的总是珍贵宝贝,这东西也不只是干吗用的,改天偷一个来研究研究。
乔景手里拿着的叫凝神香,是他师门的秘药。乔景和邢邈从小被师父灌下去一堆不知名的药,他们的鼻子对气味十分敏感。这凝神香旁人闻不出什么味道,但是他们俩可以。
季节惊异地发现屋里的人不叫了“喂,他不会出了什么问题吧。”
“放心,他只不过接收到了我的讯息而已。”乔景已经胸有成竹。
季节什么奇事没见过?他很快收敛了表情“我引开他们,你去救人。”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