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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国之君 第20节

作者:谁诺 字数:13766 更新:2021-12-31 13:38:46

    算命的向来奉行天塌下来也有其它人顶着,时时刻刻都是一派逍遥世外的恣意模样,这么一副万事不萦于心的潇洒样儿,倒叫袁承海这个常年钻营,心思极重的主儿有了一丝罕见的放松。袁承海一生隐忍已成习惯,家教所致,甚至言行举止都不会行差踏错半分。莫逆却恣意放纵,没个正形,从不亏待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袁承海看在眼中,着实有一份隐约的羡慕。

    袁承海是最循规蹈矩,也最离经叛道之人。

    莫逆好酒,常爱拿一壶酒自饮自酌,同时也不闲着,算命的爱卜卦,无事可做就卜卦,喝得微醺也卜卦。袁承海看了近两天,可算是看明白了,这算命的装得一派高深莫测,实际上肚子里有多少真才实学还真不好说,约莫就是个比较厉害的大忽悠。就拿卜卦一项来说,他想起什么就卜什么,用的方法千奇百怪,得出结果也千奇百怪,次次不相同,若是这样卜出来的卦能有谱,恐怕就奇了怪了。

    不过袁承海本就不尽信玄学,对此倒也不太有所谓,莫逆爱卜卦,卜出来结果无论凶吉,他也就一听。若是由着这神棍两张嘴皮一碰就能断他生死前程,袁承海可还有命走到今日玄学一说,很多时候不过信则有不信则无。莫逆说他英年早逝,他难道还真能无缘无故死了不成

    莫逆卜的这个大吉卦乃是他随手用院子里折的一枝新梅卜的,他卜卦用的伎俩向来古怪而随意,梅枝摊在桌上,他盯着梅枝左看右看沉吟半晌,最后得出了此卦大吉的结论。袁承海问他卜的是什么,他稍微皱眉,神情有些困惑,眼睛扔不离那梅枝“卜的是陛下近日运势。”

    “哦”袁承海挑一挑眉,“大吉,你确定这么说陛下安然无恙”

    莫逆闻言却摇了摇头,“我卜的只是运势,而非生死安危。卦象确是大吉,但并非普通的吉卦,有几分古怪。”他说着稍微一顿,接着突然道“我明白了,这卦是桃花相”

    他越说越离谱,袁承海越听眉毛挑得越高,听到这里,却是失笑了“桃花相”

    莫逆点头“红鸾星动,确是命里桃花无疑。”他想了想,啧啧道“陛下并未册后,这是要封皇后的架势啊。”

    袁承海闻言,神情稍显古怪,皇后

    以那位皇帝陛下的性子

    他摇了摇头,问道“你说此卦不能测陛下安危”

    莫逆道“红鸾星动,桃花入命,左右的是运势,而非安危。”他又仔细看了看那枝艳丽的红梅,道“陛下命定之人恐怕还不是什么吉运高照之辈,但这于陛下而言,却是大吉。”

    袁承海似笑非笑“此话怎讲”

    莫逆拿起梅枝,轻轻吹一口气,将枝上一朵已半谢的红梅吹落,随口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陛下运势太强,有时反伤己身,若能稍微削上一削,反而是好事。”

    袁承海道“你上次不是说算不了陛下的命数么怎么如今又能算了”

    莫逆面不改色“只因如今陛下运势已不如之前那么强,倒是能教我窥看一二。”他漫不经心道,“我还真好奇陛下这朵命里桃花会是谁,如今看来,这是陛下的贵人无疑。”

    袁承海对这一则倒是不怎么感兴趣,只不过

    他沉思了片刻,忽然从手中拿出一样东西,静静端详。

    他手中赫然躺着一枚脏污的盘扣。

    神棍说得有一点不假,柳从之确已离京。

    至于那位已经气急败坏的冯大人,恐怕就要气急败坏下去了。袁承海斯斯文文喝一口茶,反正他不着急,他安稳得很,慢慢来吧。

    袁大人小日子倒是过得滋润,至于那据说会“遇上命里桃花”的柳皇帝,日子过得倒真是一言难尽。

    具体怎么个一言难尽法,我们可以压后细说,在这人人都想知道北边情况的当口,有一个本该不相干的人也去了北边。

    他的情况较为特殊,只因他不是自己想去的,而是被人掳去的,这个人,叫做方亭。

    却说那日白夜这个不速之客闯入皇宫,方亭倒是有心想逃,奈何全不是对手,眼前一花,神智顿失,再醒来时,人早已离开了宣京城,他再想回去,也是身不由己。

    方亭醒来时,人在一辆马车里。小孩怔了一会儿,才明白自己的处境,第一反应就是往车外跑。

    马车内倒是只得他一人,问题是赶车的人可不傻,哪能让他这么轻易地跑掉白夜坐在车前赶车,单手一提,就把那不安分的小东西拉了回来。白夜看着削瘦,手上力道一点不小,他一只手按住了方亭的肩,方亭就一步也动弹不得,只得抿唇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坐下。”白夜冷冷道,他手上加力一按,方亭就是不想坐也得坐,“你别想跑,我奉命带你去见一个人,就不会让你跑。”

    方亭皱眉“是谁”

    白夜道“到了就知道,你哪儿来这么多事”

    方亭垂头,冷静下来,他见白夜这样子,也知道自己讨不了好去,所以也不轻举妄动。他就坐在马车口上,看了一眼外面飞逝的景色,稍微一怔“这是去北边”他年纪虽小,但经年流浪,知事颇多。白夜淡淡看他一眼,“是,我们去北边。”

    白夜虽是少年,却无一点少年人的活泼,性情冷淡,浑身上下都是生人勿进的气场,古怪又特立独行,不是什么好惹的人。方亭看着外面飞逝景色,想起薛寅,心里发愁又闷闷不乐,安安静静坐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是认识我爹娘”

    方亭自己也明白自己是野草的命,冻死街头也是无人问津的,显然也不可能得罪什么人,弄到有人要绑他的地步,白夜如此大费周章,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他的身世方亭想到这里,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他隐约记得自己的母亲,但对父亲确实毫无印象。

    白夜看他一眼“小家伙,你还记得你父母”

    方亭茫然摇头。

    白夜“啧”了一声“那就别多问,安分点,到底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方亭只得闭嘴。

    白夜一路驾着马车赶路,几乎不眠不休地走了快一天,前方露出城池轮廓。方亭看见人影,心中稍微一喜,暗自琢磨有没有跑出去的机会。白夜却像是明白他心中所想,一双眼冷冰冰地看着他,淡淡道“你跑不掉,不用想。”

    方亭看他一眼,默不作声。白夜虽至城镇,却并不停留,直接开始赶路。可北边战事已起,沿路城镇氛围也是紧张,两人身无路引,就算避城不入只埋头赶路,也会在必经之路上被一些守城的官兵给拦住。

    方亭本当如此一来,白夜至少会被阻上一阻,不料白夜看着一声不吭,却是个煞气满身的煞神。赶了一天路,白夜的马车在一处关卡上被拦住,守卫的士兵不过几名,见二人孤身上路,心有疑窦,故而留下盘问。白夜被问及身份,却是一声不吭,更惹得官兵疑心病重,一抬手就打算把二人扣下来。方亭本当这是个机会,看了一眼白夜,却见白夜一声不吭,然而双眼含煞,目光森冷,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心生不祥之感。

    这个念头没转完,就见白夜稍微抬了抬手。

    他一双手苍白修长,毫无血色,掌中似乎扣着什么东西,一刻不停飞快弹出。方亭在一旁看得清楚分明,周围士兵一个个都倒了下去,口吐白沫,脸色青紫,他伸手去探了探其中一人的鼻息,登时脸色惨白。

    这些士兵不过留下他们盘问,白夜却辣手将他们尽数屠戮殆尽这人是用毒的好手,下手狠辣,一点不容情。

    方亭呆呆地站着,低声问“为什么杀人”若是薛寅看到这等场景,必然会眉头大皱,然而方亭不会。他年纪太小,但已看过太多善恶生死,见此惨状,不过问一句“为什么杀人”,神情是真真疑惑。

    白夜不需要将他们都毒死。

    白夜一回头,看见这小孩堪称天真的神情,笑了。他容颜清秀,神色冰冷,眼神狠辣如修罗,淡淡道“碍事的人就该都杀了。”

    一句话语气极淡,然而话中煞气极重。方亭如同一只感到危险的小兽,仰头看着白夜,只觉浑身发凉,面色苍白。

    白夜看他受惊的神情,稍微笑了。他面色苍白,然而唇色极艳,如此笑容,如同雪地里绽开的一朵红梅,由鲜血点缀而成,漂亮,但是带着浓浓血气,见之不祥。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来啦

    久违的小方亭╮╰╭

    天狼算的这一卦大概就是在说。柳攻之前运气好得邪门,现在找个倒霉货和他凑在一起综合一下,两人就都能he了喂

    我有预感倒霉的薛喵会想挠我,qaq

    章节目录 第50章 野火融冰

    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这话是有道理的。

    至少薛寅就清楚地认识到一点只要和柳从之在一起一天,他就会继续倒霉下去。

    虽然他们俩现在好像也说不好谁比谁倒霉,同是天涯沦落人,可谓呜呼哀哉。

    这话得从头说起。

    却说那日他们终于逃出宣京,一路北上,按说至少出了冯印掌权的范围,一时没了追杀,走到这一步,路应该是好走的了。如果顺利,他们能在几天内赶到北边战场,接着薛寅就可以和柳从之说再也不见,溜之大吉。他算是看明白了,正逢时局紊乱,他只要能借机把自己和薛明华摘出去,今后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至于皇帝是谁,和他有关系么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两人刚出宣京不到一天,就遇上了麻烦。

    小薛王爷病了。

    薛寅自从踏进宣京城的门,就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这几日又不幸与柳从之混在一起狼狈逃窜,喝风受冻,风餐露宿,薛寅虽说并非娇弱之辈,但向来懒得出奇,少受这等折腾,在宣京的时候精神紧绷,不觉得有问题,等出了京,心头一松,正逢一阵寒风扑面刮来,薛寅仰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吸一吸鼻子,觉得有点不对。

    他的感觉是正确的,一天之后的傍晚,两人寻了一野地打算休息。柳从之旧疾在身,一路脸色苍白,但仍是行动如常活蹦乱跳,薛寅却整个人都蔫了下去,浑身上下都发热,脑子烧得晕乎乎的,神色疲倦,做事整个人的反应都要慢一拍。除了脸色发红,他倒是没多少明显的症状,但整个人烧得有气无力浑身发软,两人本还能赶一段路,柳从之见他如此,也只得缓下来,暂且歇息。

    柳从之常年随军队行军,是在外行走惯了的人,薛寅病怏怏的出不了力,他就将一切事宜都处理停当。从寻找合适的栖身之地,再到打理周边环境,生火,寻找猎物食水,一切做得井井有条分毫不乱。薛寅整个人蜷成一团,歪着头看这人忙活,柳从之怀里乱七八糟的小东西之多实在让他叹为观止,除了祛除兽类用的药粉,用以生火的火石,还有治小伤的金疮药之类,甚至还有盐两人在溪边落脚,溪水结了薄薄一层冰,柳从之打碎冰层,捉到几条鲤鱼,打理好树枝一穿直接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薛寅见到他手中装盐的小瓶的时候着实是匪夷所思,姓柳的好歹也是皇帝,金尊玉贵,然而看这架势,着实是无所不能。

    君子远庖厨,柳从之读了这么多圣贤书,居然还会做菜,实在是太棒了。

    薛寅坐在火堆旁,闻到烤鱼传来的诱人香气,不自觉咽了咽口水,肚子咕咕作响。

    柳从之察觉到他这边的动静,一时莞尔,将手中烤好的鱼递给薛寅,“你饿了”

    薛寅拿着烤鱼默默点头,鱼刚烤好,他不方便下嘴,故而只拿在手中闻,只觉香气扑鼻,整个人精神为之一振,一时也没那么头晕了,道“你还会做菜”

    他人在病中,声音沙哑不说,而且小得跟蚊子叫似的,薛寅自己听在耳中也吓了一跳。柳从之侧耳细听,倒是听清了,笑道“一个人行走,不免要用到,所以学了点。”

    柳从之说话从来留半句,他出身卑微,可不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小姐,君子远庖厨不假,但早在柳从之明白“君子”二字的意义前,他已经明白了最简单的一个道理不做饭就没饭吃。不过柳从之还真是很多年没有亲自下厨了,身上备调料同其它东西不过是一种习惯凡事有备无患。柳从之看一眼薛寅,这么些年来,这还是他第一个食客。

    薛寅是个很给面子的食客。

    他脑子烧得混沌,闻着烤鱼的香气几乎想不起其它的,好不容易等烤鱼凉了些许,登时再不迟疑开吃。鱼烤得香脆松软,入口极鲜嫩,薛寅风餐露宿了这么些天,几乎没怎么吃过好东西,结果这鱼一入口,着实惊喜,立时毫不客气,狼吞虎咽起来。柳从之见这一幕,着实好笑,他自己也拿起另一条鱼吃了起来。柳从之吃相斯文,等他吃到一半,那边薛寅已是打了个饱嗝,吃饱喝足,尚自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眯着眼低声细气地夸“你厨艺不错嘛。”

    他这副面色绯红,病恹恹却又一脸满足的样子着实像只饱食的猫儿,柳从之失笑,随手又拿起另外一条鱼,在薛寅面前晃晃“还要么”薛寅闻到香气,鼻尖动了动,结果又打了个喷嚏,吸吸鼻子,登时困倦得不行,于是闭着眼打个呵欠,低声道“不要了。”说罢蜷起身子,打算睡觉。

    两人是找了一个山洞歇脚,有柳从之在,又生了火,倒是不怕野兽。薛寅发着烧浑身滚烫,虽然一点力气也无,但到底是不冷了,闭着眼就此朦胧睡去,恐怕他那烧得迷迷糊糊的脑子也反应不过来,他居然在柳从之面前如此放松,毫无戒备。

    柳从之看他睡容,笑着微微摇头,神色带一分柔和。

    这薛朝亡国之君还是年轻,年轻得像个孩子,如此不设防柳从之微笑着一弯眉,不过薛寅如此,他又何尝不是呢他如何没对薛朝亡国之君起过杀心须知亡国之君,也可是复国之君,他皇位来得不正,给有心人多一个起兵的借口,便是多一个动乱的机会。故而他携大军北上围城,把握十足,一开始怀的念头是,杀尽薛氏皇族,斩草除根。

    可薛朝的最后一任皇帝没有给他下杀手的机会。

    薛寅先诛华平,再当众跪降,诚意十足,柳从之又向来是温文儒雅、仁慈明理的主儿,既然皇帝投降,他就势必不能再追杀到底。若薛寅此人懦弱无用,那他恐怕还乐见其成,可惜事实正好相反,薛寅此人颇为有趣,有趣得让他不想下杀手。

    就算薛寅跪地投降,柳从之恐怕也有一百个既能保全声名又能弄死他的方法,所以薛寅一开始对柳从之满怀戒心是正确的,因为柳从之此人,从来道貌岸然,看似君子可世上又哪里有君子会做出犯上作乱,谋反篡位的事君子端方清正,故而往往不擅钻营。可柳从之这等出身之人,若是不擅钻营,哪来的当年满朝文官第一人的风光哪来的圣宠天恩更不用说他的明王封号这可是本朝第一例异姓封王,何等尊荣啊,他走到了一个臣子所能走到的巅峰,然后他就开始明白,位极人臣,功高盖主,招人猜忌,若不求变,迟早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柳从之不想死,所以最后他只能变。

    有时不知是时势推着他往前走,还是他的野心造就时势。

    柳从之吃完最后一口鱼,轻咳一声。他一共烤了三条鱼,薛寅吃掉一条,他却也只能勉强吃掉一条,已觉身体不适,胸口闷痛。他扔掉手里烤鱼,怔了些许,当时意气风发,可曾想到今日就如当时初见薛寅,又何曾想到,有朝一日他这篡国之君能和薛寅这亡国之君同舟共济

    柳从之急促地咳了几声,面色越见苍白,于是也打算躺下休息,不料稍微动了动,眼前就是一黑,接着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黑血。柳从之唇边溢血,低低喘着气,嘴角却仍然含笑,眼带苍凉和落寞。

    走到这一步,他究竟还在追寻什么呢权势地位可最终云烟过眼,只剩苍凉。柳从之明白自己的身体,也明白自己恐怕正一步一步走向死亡,可他不能放弃,不能任由软弱的身体主宰他的意志,他也不能放任自己在病榻上了此残生,否则他治未酬、愿未了,闭了眼也不甘心他自己清楚,他一生至此,凭的不过是两点。

    柳从之一生不从命,同时一生执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夜风寒凉,柳从之闭目却无法入眠,浑身冰冷,如坠冰窖。

    旧伤发作,同时身心俱疲,他几乎被冻得有些恍惚,将他从疼痛和严寒里慢慢唤醒的,却是一双手。

    一双灼热至极的手,肌肤一触之下,柳从之几乎是被烫了烫,然后看向那个睡着睡着、不自觉往他身边凑的人。

    薛寅人在发烧,实在是迷迷糊糊,全然失了平时的戒备。他浑身烧得滚烫,于是下意识地寻找凉的东西,躺在他身边的柳从之就如一块绝好的冰块,让人一触之下就不忍心撒手。小薛王爷犹在梦中,行动只循本能,结果不知不觉就整个人都靠向了柳从之,最后几乎是埋入了柳从之怀里。他体温滚烫,抱着这一块冰块实在是惬意之极。

    柳从之按说可以推开他,可如此之夜,寒意刺骨,薛寅如同一只寻巢的小动物,又如一只发热的火炉,浑身冰凉如柳从之,又如何能推开他

    柳从之被怀中暖意激得一时怔忪,端详薛寅的睡颜,出了一会儿神。他心情罕见地带一丝放松,最终伸手,有些迟疑地,将薛寅揽入了怀里。

    他终于在这一丝放松里久违地进入了梦乡。

    可惜未能一夜好梦。

    大约半夜的时候,柳从之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睁眼只见天色漆黑如墨,然而远远可以看见山的另一头出现了诸多火把,映成一条火龙。柳从之缩一缩瞳孔,皱起了眉,有人,而且人数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我的章节名越起越废柴了,点蜡。

    这一章更得好晚,点蜡。

    全能的柳攻喂薛喵吃鱼,薛喵有鱼吃好开心

    另外柳攻终于动心了qaq 神棍说红鸾星动所以一定会动

    还有谢谢香油姑娘的地雷,又差点忘记鸣谢啦,么么哒

    章节目录 第51章 杀之无情

    薛寅迷迷糊糊地被周围的喧闹之声吵醒了。

    他这么一觉睡醒,头晕的症状居然好了不少,身上发热似乎也没那么厉害了,精神也好了一些,爬起来看一眼周围情况,却是眉头一皱。

    柳从之比他早醒,所以薛寅没有意识到他刚才睡着的时候直接滚去了柳从之怀中这个悲惨的事实不过也好,小王爷若是知道了那大约得吐血,事已至此,还是不知道的好。让薛寅皱眉的,却是对面山头隐隐传来的火光。

    他和柳从之的反应一样,很快认出那是一队人,约莫三十人上下,训练有素,那架势,明显不是搜人的,而是在赶路前行。

    天色漆黑,借着火把的火光也只能看出这群人身着黑衣,行进极快,让人觑不出来意。薛寅低声问“这些是什么人”

    “不知。”柳从之答,“不妨去看看。”

    薛寅点头。

    这时节局势敏感,这群人来历成谜,如此午夜疾行,目的几何着实不好说。须知此地近宣京,过了这座山,宣京就近在咫尺,这些人恐怕就是冲着宣京去的,可宣京如今局势

    薛寅脑中一路思量,一面分毫不慢前行。他睡了这么一觉,病居然好了一半,于是也不复白天那病恹恹的模样,行动迅捷。柳从之休息得并不好,堪堪睡下又被吵醒,但面上并无任何迹象,面色仍然如常,面上含笑,步子依旧分毫不乱。

    柳从之装模作样的功夫可谓一等一的强,只要他不想,就极难有人能觑出端倪。可敏锐如薛寅,却在行了一段后回头看了一眼他,“你还好吧”

    柳从之稍微有些意外,笑道“怎么了”

    薛寅狐疑觑他一眼,摇头打了个呵欠“没什么。”

    他刚才觉得柳从之有些古怪,究竟是什么古怪,也说不上来姓柳的脸色和前几天也没多大差别,似乎只是动作稍微慢了一点,不过他大约是想多了。

    两人一路前行,很快就接近了举着火把赶路的那一队人,恰好天公不作美,刮起了大风,火把在风中极易熄灭,如今天色又是漆黑,若无物照明,行走不易。这群人于是停下了步伐,商议之后,打算就地扎营休息,稍作整修再上路。此行大合薛寅二人的意,在这一队人安营扎寨的功夫,薛柳二人趁机靠近,最终借着一丝蒙昧的月光看清了其中几人的相貌。

    这一入眼,薛寅心里就是一沉。

    这一群人身材高大异常,眉眼深刻,个个精壮强悍,薛寅久在北化,其父老宁王又是武将出身,故而对月国了解颇多,这么一看之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些人都是月国人,而且不是普通的月国人,是身经百战的月国武士

    月国远在北地,环境比南朝恶劣得多,是以人口向来不算多,也一直算不上富庶。但凡事有失就有得,月国尚武,民风彪悍,人人悍勇,士兵战力强过南朝许多,是以这些北边的异族向来是南朝的心腹大患。人人都想过好日子,月国人南征之心一直不死,这么个当口,宣京附近却惊现月国武士

    薛寅皱眉,无声看一眼柳从之,却见柳从之面上也没了笑意,打量着这一队人,目光沉冷。

    两人既然撞见这事,就绝无可能就此抽身离去,这一行月国人来历不明,不知在打什么盘算。纵使宣京如今被冯印把持,但那也是南朝的国都,有诸多民众,这群人藏头露尾暗夜前行,自然来者不善。薛寅慢慢靠近月国人的营地,这些人也并非全无交流,但说的都是月国话,他听不懂,也无从揣测这群人来的目的,只得干瞪眼。

    正自无奈,柳从之低低一笑,贴着他耳畔道“他们在抱怨天气。”

    薛寅吓了一跳,只听柳从之专注地倾听那群人的谈话,一面在他耳边低声翻译“一个人在抱怨天气不好,让他们不能继续赶路。他们路上被风雪困了三天,现在已经是晚了。”

    月国人以为旁边无人,说的又是月国话,不怕有人听懂,所以肆无忌惮,一路七嘴八舌说下来,倒是叫柳从之听了个清清楚楚。“他们是被一名统帅派来的,似乎是打算找人。”

    一直到这里,谈话还算正常,柳从之大部分时间都侧耳听,偶尔简略地翻译几句。他于月国话也不算精通,仅能听懂八成,不过这八成已经足够了,只是几个士兵说得兴起,他越听眉头越皱“一个人说,只要人找到了,这次就赚大发了。另外一个人说,就算找不到人,只要成事,这次也能抢几个姑娘”几个士兵说着笑了起来,但谈话至此,已是不堪入耳,柳从之脸色沉凝,这行人的目的确实是宣京,据说是要找人,可听这几人口气,除了找人之外,显然另有任务,同时似乎还打算顺道打劫,寻欢作乐一番。

    他听到这里,脸色已是极沉,心中杀心顿起,这批人不能留,不管他们是被派来做什么的,对南朝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纵然宣京如今在冯印手中,他也不能掉以轻心。柳从之心念电转,心中杀意正昂,就听薛寅低声道“这种败类,杀了吧。”

    薛寅眼睛也不转地盯着那群人,北化也算边境,他常年在北化,也不是没碰上过月国劫匪入境劫掠,有时事发突然,等官兵赶到早已是十室九空,景象奇惨无比,见这群人满脑子想着烧杀劫掠,登时忆起新仇旧恨,第一个念头也就是杀。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两人的想法还真的一致。

    只是眼下他们就两人,而且是两个病秧子,对上的是三十来个精壮的好手,要直接冲上去把人全部干掉什么的还真不太实际,薛寅确实习过武,但他也绝非什么能以一敌三十的好手,这等好手都是传说中的武林高人,不会轻易在人前现身的。至于柳从之薛寅瞧一眼柳从之苍白的脸色,柳从之身手胜过他,若是全盛时期,不知如何,但如今这么个快要病入膏肓的样子显然是不成的,但难道要让他们放过这队月国人,任由其前去烧杀抢掠当然不成,杀是要杀的,但需要一些技巧。

    薛寅先和柳从之往后退了一段,开始正经商议怎么下手。这个吧月黑风高杀人夜,两人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主儿,商议起这等事来着实默契十足,嘀嘀咕咕一番,很快定计。正打算行动,薛寅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了一句“你会讲月国话”

    柳从之道“稍微学过一些,我常年在边关,经常和月国人打交道,需要用到。”

    薛寅真心求教“你还有什么不会的”这么走了一路,他算是对柳从之服气了,文武双全也就罢了,但做饭他会,变装他会,连月国话他都会,姓柳的究竟有什么不会的么如此之人还真难怪柳从之此人能成一代传奇。

    柳从之微笑“三百六十行,我不会的事情可是数也数不完。许多东西不过略通而已。”

    薛寅看他这副温温和和一点不矜骄的样子,一时无言,慢吞吞打个呵欠。他算是明白了,柳从之身上,一切皆有可能,再是发生什么,也不稀奇。柳从之此人上辈子定然倒霉得要死,这辈子才会占这么多好处。

    这辈子就倒霉得要死,约莫要等下辈子重新投胎才能转运的薛寅回过头打算料理扎寨的一群人,歇息了一会儿,风势还没停,反而有愈演愈烈的势头,这群人于是止了等风停后继续赶路的念头,打算就地休息一夜,天亮赶路。此行正合薛寅二人的意,小薛王爷心忖这群月国人着实上道,不等他使手段,已经自己准备好往坑里跳了,当即一言不发,小心尾随跟上,手里扣住自己随身的匕首,嘴唇微抿,心中杀气已翻腾。

    柳从之不和他同路,两人分路从两个方向包抄。薛寅手持匕首,神情专注,浑身已经绷紧,整个人如同一把即将出窍的剑,周身隐约可见锋利。柳从之却与他截然相反。柳从之平时周身气势极强,可谓不怒自威,他生得太好,唯有气势足够,才能压住人。可如今柳从之把自己画得毫不起眼,平时周身的气势也随之一敛,消失无踪。他怀杀意而去,周身却一点杀意,甚至一点气息也没有,伏在黑暗中,无声无息。

    甚至他看人的目光也很平和,那是平和的看死人的眼神。

    他的唇角甚至微微带笑。

    战场数年,无数鲜血洗练过,生死厮杀都已是常事,正应是常事,所以不需紧张,不需杀意外露,不需有一丝一毫的动容不就是你死我活么人生常态,何须动容

    月过中天,这批月国人留下三人守夜,接着各自睡去。看得出急行军之下,三名守夜的士兵也是疲倦,个个呵欠连天。这半夜守夜确实是无聊,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人站起来走到旁边僻静处,打算小便。

    他才堪堪找到合适的地方,忽然后颈一痛,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柳从之悄然收回手,将这倒下的人拖走放好,接着同远处的薛寅使了个眼色,两人一人选中一个,飞快冲了上去,薛寅手中飞刀激射而出,柳从之出手直接锁喉,势要将这二人立毙当场

    作者有话要说:3终于写出来了。

    其实这两只三观非常合,所以凑在一起杀人放火啊喂之类的总是很有默契

    全能的柳攻很谦虚表示他还是有很多很多不会的:3

    薛喵表示自从知道柳攻会做饭这人的身影在他眼中就高大上了起来喂

    今天收到两枚地雷,谢谢羽夜流岚亲和帝凡亲,么么哒

    章节目录 第52章 死生之间

    暗夜静谧,弦月高挂,皎白月光映衬着一闪而过的血光,血色艳红。

    柳薛二人出手极快,不过刹那,守夜的二人无声无息倒下,已被立毙当场。其余的人尚在沉睡,一时还未察觉这变故。如今风势太大,迷烟并不适用,于是唯一可行之计就是趁其疏忽逐个击破,现在所有人都在沉睡,正是动手的大好时候,但动作必须得快,否则危险。

    薛寅改而将匕首扣在手中,出手就是无声无息地刎颈,动作轻而快,不弄起丁点动静。柳从之则是尽数锁喉,下手狠辣干脆,连杀数人手上却连血都不沾,面色从容。

    就这么瞬息之间,两人将这三十人的队伍灭了一半,但这群人也不是傻子,随着时间流逝,总有人发现不对劲。柳从之刚解决了一人,旁边一人忽然苏醒过来。这人是月国武士,身手和应变着实都不弱,看见这一幕立刻愤怒地大吼起来,同时动作一点不慢,一拳直击柳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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