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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国之君 第6节

作者:谁诺 字数:12473 更新:2021-12-31 13:38:34

    谩骂与嘈杂持续了一会儿,袁承海带着一人返回,唤道“殿下。”

    柳从之回头笑道“顾小公子,你来帮我认认人,这位,是否就是大薛的小皇帝”

    顾均身上有伤,气色极差,怔怔看着薛寅,面如死灰,半晌,闭着眼虚弱道“是,正是。”

    一句话说完,他目中透出绝望,帝王一跪,举国倾颓。大薛彻底完了。

    柳从之满意地微笑,“如此就不会认错人了。”又道,“陛下心系于民,此等胸怀,柳某佩服。” 他说着抬手做了个手势,他身后的大军霎时安静,人人肃容,齐喝了一声,“殿下”

    登时宣京全城一片寂静,即使是宣京百姓和士兵也为之震慑,安静了下来。

    柳从之一整衣襟,神态从容一整衣襟,朗声道“宣京城门已开,大薛皇帝已经投降。我本担忧征伐一起,必将损伤百姓,如今不动干戈,化战事于无形,自是再好不过。诸位大可放下武器,我承诺,绝不纵容士兵伤害平民,军中若有人敢肆意侵扰百姓,立斩无赦。宣京大雪,我军携有抗寒物资,可助百姓度过难关。只要安心归顺,我待所有人一视同仁。”

    他态度从容,神情陈恳,一席话毕,本就无多少战意、又被眼前境况弄得心灰意冷的人缓缓放下武器,许多缩在后方看戏的薛朝旧臣看此情况,也纷纷跑出来,跪到柳从之面前,请求归顺。

    至此,柳从之不费一兵一卒,夺下宣京,终于成了名正言顺的江山新主。

    而薛寅无人管薛寅,从他下跪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再没有价值,他将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将来柳从之开设新朝,史官一支笔,会重重地在青史上记上那么一笔,薛寅,薛朝最后一任皇帝,在位一共仅三天,亡国之君。

    柳从之对薛寅的态度倒是极好,不肆意折辱,不嘲笑讥讽,几乎连一句重话也没有,只令副手将薛寅押解,甚至也一点没有要薛寅性命的意思。

    这位明王,可真是大将风范,一言一行,不说令人如沐春风,也绝对有理有据,潇洒从容,虽身居高位,成不世奇功,但绝无半点盛气凌人,脾气与耐性极好,但本身气势极足,绝不会让人以为他温和可欺。所谓威而不怒,大抵如此。

    相比柳从之,薛寅就是个活生生的耻辱,纵然宣京已经归顺,宣京原来的军民一见他也仍觉不齿,大臣同样,而柳从之手下所带兵将虽也欣喜,但也瞧不起这个亡国之君。于是薛寅此时则是名符其实的满城唾骂,他一路沉默,虽早已做好准备,但平时恣意惯了,涵养功夫实是不到家,想做到充耳不闻,仍是内心烦躁,额头上青筋直冒,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镇定,镇定

    这是他自己做的选择,天下归一,江山易主,宣京不损一名百姓,那些十来岁的少年,六十来岁的老大爷也绝不需要提着菜刀为一场徒劳的战斗付出性命,如此便好。

    薛寅懒洋洋地抬头看天,天色湛蓝,万里无云,是个好天气。

    顾均与他押在一块,薛寅懒散,走路慢得很,顾均身上有伤,走路也是慢得很。顾均脸色苍白,看着薛寅,神色复杂,半晌,苦笑道“你为什么投降”

    薛寅看他一眼,“大势已去,为何不降”

    顾均神色激动起来,“先祖基业,百年江山,毁于一旦”

    薛寅烦躁地闭眼,厌厌道“你活着回来了。”

    顾均一怔。

    薛寅续道,“所以,你降了。”

    顾均脱口道“我没有” 被薛寅瞥了一眼,又觉语塞,薛寅道“活着回来不是好事么江山易主,你却保得性命,仍可施展你的抱负,岂非再好不过”

    顾均既觉愤怒又觉不安,心中矛盾,质问道“你究竟还是不是大薛的人”

    队伍前方似乎起了骚乱,柳从之带着人往这边走,薛寅认认真真答道“我是大薛宁王,我的封地在北化。北化常年严寒封冻,贫瘠寒苦,天子不管,苍天不佑,大薛视其为废土,然而那是我的故乡,我自始至终不属于宣京,也不该当这个皇帝。”

    柳从之向这边走来,刚好听到薛寅这句话,微微一怔,笑道“我曾去过北化,那是个很美的地方。”

    薛寅一晒“穷山恶水,美什么美”

    柳从之笑笑,不以为意“有人想见你。”

    薛寅一怔,往柳从之身后看去,蓦地苦笑。

    柳从之身后那人白发苍苍,神色惨淡,满面疲倦,不是霍方又是谁

    脸皮厚如薛寅,这时也理直气壮不起来,低声道“霍老。”

    “你”霍方双眼遍布血丝,看着薛寅,眼神锐利如刀,薛寅顿觉头皮发麻。霍方冷冷看了他半晌,蓦地走向前,手掌一挥,“啪”地打了薛寅一个耳光。

    老头年纪大了,力道倒是不小,薛寅被打得歪过脸去,白皙的脸上登时肿起五道掌痕,唇边溢血。薛寅呼出一口气,生受了,低声道“霍老,大势已去。”

    霍方冷笑道“你不是大薛的皇帝,你也不配做大薛的皇帝。”

    薛寅喃喃“我确实不配。”

    霍方冷哼一声,没再说话,霎时眼神灰败如死。柳从之适时插入,笑道“老师,江山易主,大局已定。老师心系万民,一身才华不应如此埋没,不若留在朝堂理政,假以时日,定能还百姓一片太平江山。”

    霍方怒道“你欺师灭祖,叛上作乱,别再叫我老师我霍方平生最后悔的,便是昔年让你金榜题名,鱼跃龙门”

    柳从之神色不变,含笑道“老师可以再想想,届时学生愿与老师长谈一番,也好叙叙旧。不过此处不是谈事的地方,只好先委屈老师了。”

    他身边两个卫兵上前,将霍方押了下去。柳从之不惊不燥不怒,甚至还客客气气地对薛寅道“老师性情太烈,有些事总是想不通。”

    这份涵养当真是极好,薛寅自问没有唾面自干的气度,那柳从之约莫是有的,薛寅叹了口气,“霍老心系家国。”

    “可惜看不清时局。” 柳从之笑着接了下半句,注视薛寅,“而你就看得很清楚。”

    “过奖了。”薛寅抽了抽嘴角,眼神疲倦,“薛寅无德无能,亦不愿窃居帝位。唯愿安居北化一隅,了此残生,望明王恩准。”

    柳从之一点不接薛寅的话茬,笑道“北化有北化的好,而宣京有宣京的妙处。如今宣京未动兵戈,不过几日,就能回复往日繁华。届时你或可好好领略一番。”

    言下之意,要活命,或许可以,回北化,没门。薛寅脸上热辣辣地疼,四面八方传来的锥子一样的目光更是一刻都没少过,听到这一句,所有强压下的不快再次涌上,顿觉一口气堵在心头,握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

    柳从之转头离开了,薛寅呼出一口气,缓缓摊开自己手掌。顾均在他旁边,垂眼一看,惊呼了一声。薛寅白皙手掌上遍布血痕,是指甲没入掌心留下的印记。薛寅神色阴沉,一只手罩在宽大的袖袍里,轻轻握住了贴身藏好的一样东西。

    一把匕首。

    他杀华平,用的就是这把匕首,这是他用得最趁手的兵器。

    然而他一点也不想用这把匕首终结自己的性命,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的性命握在柳从之手里,一切难说,实在不行,这就是他最后的防身手段了。

    薛寅握紧了那把匕首,匕首上传来些微的凉意。这把匕首上不止有一条人命,老宁王把这把匕首交给他的时候,他年纪还小,当时老宁王对他说“你是薛家的男人,薛家男儿个个顶天立地,你性子懒散,身体弱,但也绝不能做个手无缚鸡之力,没有半点能耐的孬种你是我北化男儿,北化男儿敢与天争,永不言退我说的话,你记住了”

    这话薛寅记得清清楚楚,连老父那严肃的带着期冀的目光都记得一清二楚,可惜了。

    亡国之君薛寅,欺师灭祖,葬送掉祖宗江山,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薛寅想到此处,蓦的一叹,哎,青史留名,千古骂名,至此,他还真是做到了。

    章节目录 第15章 国之既亡

    小太监路平呆呆地站着,身边人来人去,所有人都着急忙慌,有人冲他喊“你快过来” 路平跑过去,那人又招呼其它的小太监,一行人低头弯腰,匆匆去给传说中的新主子行礼请安。

    哪怕坐江山的换一个人,甚至换一个国号呢,皇宫还是那个皇宫,甚至这些服侍的宫女太监也是皇宫里不可或缺的摆件,能够占有这个皇宫的赢家往往不会对他们怎么样,除非是个杀伐无度喜欢放火杀人屠城的主外族人就喜欢这么干,但柳从之从来不喜欢这些,所以路平就和宫里一大堆太监宫女一样,没受任何损伤,暂时一切照旧,其它的调度过两天再说。

    只是换一批主子罢了,说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路平一点不起眼,请完安,报过身份,对过名册,又被赶回去守宫殿。这所宫殿本来就不是皇帝寝宫,被薛寅住了几天,更是弄得凄清冷寂,分外凄凉,路平也没活可做,就站着发呆,一面整理着从别处听来的流言。

    他初听到传来的消息的时候,也觉无比震惊,他只是个小太监,薛寅从来没告诉过他这等打算,现在薛寅下落不明,他也觉得不知所措。

    平心而论,他挺喜欢这个新主子的,虽然新主子是个不折不扣的懒人,做事不按常理出牌,但人其实不错,轻易不会发怒,也不会轻贱下人。是他快刀斩乱麻,杀了朝中毒瘤华平。只是现在,薛寅俨然已成了千夫所指,并且,生死未卜

    就这么呆了一会儿,有人叫他“路平哥哥”

    路平回过神,看着他的小孩眼带探寻,是方亭。

    路平心里苦笑,现在宣京易了主,宫中浪花滔天,薛寅生死未卜,这个小孩,包括路平自己,又将何去何从他把方亭抱起来,问“你饿了”

    方亭摇摇头,“你很害怕。”

    这小孩的知觉出乎意料的敏锐,路平苦笑,只听方亭认真地问“是因为叔叔么叔叔呢”

    路平一时不知道怎么答,室内静了一静,忽然门边传来响动,一人懒洋洋道“我不是在这儿么。”

    路平和方亭俱是惊喜的抬头,一人站在宫殿门口,一身龙袍早已褪下,身后跟着几个卫兵,神情慵懒而疲倦,“我回来了。”

    路平惊喜道“爷” 方亭不声不响跑到薛寅身前,叫了一声“叔。”

    薛寅点头应下,一脸疲色,走了几步就倒在榻上,低声道“我睡一会儿,什么事睡醒了再说。”

    薛寅进了屋,他身后的士兵并未跟着,其中一人对路平说“如果需要食水,出来向我们要。” 路平惊疑不定地出屋张望,只见宫殿四周都设有卫兵把手,围得密不透风。薛寅没被扔牢里,但是被软禁了,这其实应该也算手下留情了

    无论如何,人没事就好路平摇摇头,明天的事,明天再想吧。

    薛寅一觉睡了许久,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他饿得发慌,偌大宫殿里冷冷清清,他浑身冰凉,躺在榻上却不想动,就这么懒洋洋地半闭着眼睛,直到有人叫他“叔。”

    薛寅睁眼,方亭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这孩子瘦骨伶仃,一时也养不出肉来,看着分外可怜。薛寅问“怎么了”

    方亭目光澄净,语气平静得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你现在不是皇帝了”

    这孩子聪明,敏锐,早慧,将来只怕不会是个简单角色,薛寅答道“不是了。”

    “那你会死么”

    方亭一语直戳重点,薛寅一时竟是语塞,认真想了想,答道“大概不会。”他以一种最彻底最卑贱的方式投降,将自己的名声削弱到了极致,柳从之又不是嗜杀的人,大概是会留他性命的,然而以他的特殊身份,为防变乱,柳从之或许永不会放他自由。

    思及此,薛寅目光微沉,揉了揉眉心。

    方亭得到答案,静了一会儿,有些疑惑地问“我这几天没有看见天狼叔叔,他去哪儿了”

    乖乖,这小子长大以后不得了,看着不声不响,是个人精,每句话都问到点上。

    薛寅道“谁知道呢。”

    他还真不知道天狼行踪,他手下的人里,天狼可以说是最省心的一个,办事牢靠,江湖经验丰富,会许多邪门歪道的东西,平生最擅两件事,忽悠和用毒。前者要人性命,后者仍然要人性命,所以他真的一点也不担心天狼。他迫于情势投降,必然落入柳从之掌控,可他不能让手下跟着他送死,至于这个孩子

    薛寅低声说“如今我是出不去了,但你只是个小孩,我大概还能想办法把你送出去。你要走么”

    方亭不假思索地摇头,“我不走,我要跟着你。”

    薛寅顺手抱起小孩,小孩皮包骨头,轻得吓人,抱起来毫不费力“你跟着我一点好处也没有。”

    方亭抿了抿唇,轻轻伸出小手环住薛寅的脖子,力道很轻,有些小心翼翼的,“你不要我么”

    这小家伙。

    薛寅无奈地摇摇头,算了,由他去吧。

    天色已黯,屋内没有点灯,于是一片漆黑,然而透过窗户往外看,或许就会看到宫中各处,灯火通明。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胜者庆功,败者垂泪,应是如此。

    房门忽地开了,冷风灌入,路平猫着身子走进,声音颇有些为难“爷”

    “怎么”

    路平吸吸鼻子,低声说“方才我出去要吃的,他们传令说,要让你过去。说是皇帝陛下”他有些艰难地说出这个称呼,柳从之拿下了宣京,虽然还未登基,但降臣与属下都已改口了,下人们同样,“在御花园设宴,宴请功臣,也同样请您”

    路平一席话说得吞吞吐吐,薛寅已是明白了,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疲惫道“我这就过去。”

    路平颇有些担忧“爷,你小心。”

    薛寅半闭着眼睛,似乎漫不经心,“你自己小心吧,看好小家伙。我的事我心里有数。”

    薛寅其实是个异常光棍的人。

    他的心里有数是这样的人生除死无大事,如果姓柳的不要他性命,那一切好商量,什么折辱啊鸿门宴之类都是浮云,或许会气个半死,但不必放在心上。

    他诚然没有柳从之这等涵养,但还算个明白事理的人,事情走到这一步,也着实没什么可怨的,今日果昨日因,这事真的没那么冤。

    柳从之在御花园设宴。

    说来惭愧,薛寅好歹也当了几天皇帝,还真是连御花园都没去过,他甚至也没去过皇帝寝宫,对这座宫殿的了解怕是不如柳从之这个犯上夺位者姓柳的昔年贵为满朝文官第一人,可算是在这皇宫里混迹了不少年头。

    这个男人曾被驱逐为平民,一无所有地离开这里,几年后,他褪去儒衫,换上戎装,再度回到帝国权利的中心,如今,他身上的戎装将换作明黄龙袍,他终于成为了这座宫殿的主人。

    可见这混乱世道,书本笔墨终究比不过长枪铁骑,而金戈铁马,军威重重,也终究比不上黄袍加身,无限尊荣。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夜色深重,宴席直接摆在了庭院中,宫人在酒桌周围挂上一盏盏宫灯。御花园格局极美,宫灯掩映下,可见庭院一侧,九曲回廊蜿蜒于水潭之上,一眼望去,水面波光粼粼,假山精巧,有乐师于一旁奏乐,琴音空灵婉转,可叹在席众人,大约无人听得进去这琴音。

    这里大约坐了三桌人,约莫都是柳朝的中流砥柱,开国功臣。薛寅一眼扫过去,几乎都不认识,这也正常,不过他不认识别人,别人可是认得他的,事实上,薛寅一到,这堪称热闹的场面就静了静,人人看着这声名在外的大薛亡国之君,反应各异,不屑鄙夷者居多,有人讽笑道“陛下,这位该怎么称呼啊”

    薛寅看一眼这人,三四十年纪,国字脸,身材精壮,其貌不扬。这人生得一双小眼,一只鹰钩鼻,眼神阴沉带着戾气,看面相,是个颇刻薄的人。

    柳从之坐在主位,老神在在,面上含笑“你觉得呢”

    他这一问是对着薛寅问的,薛寅抽了抽嘴角,没精打采道“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几个武将闻言,又是一阵讽笑,柳从之点了点头,对他直呼其名道“薛寅”他笑着一指桌上空位“请坐。”

    直呼其名也好,强过其它乱七八糟的称呼,薛寅看一眼柳从之指的位置,眼皮一跳。

    这个空位,赫然就是在明王不,当今陛下的下首,他一届降臣,亡国之君,落魄不堪,从何来的如此尊荣

    “怎么” 柳从之注视他。

    薛寅静了静,没说什么,入座。

    一场食不知味的晚宴就此开始。

    柳从之自己是个大名鼎鼎传遍天下的能人,然而他手下的能人也绝对不少。

    这人自起兵以来,招降的本事几乎和他打胜仗的本事一样厉害。

    和薛寅坐同桌的都是柳朝中流砥柱,开国功臣,薛寅睁着一双困倦的眼扫过去,除他与柳从之之外,一共六人。两名文臣,四名武将,倒是泾渭分明。两名文臣他倒是看得眼熟,袁承海出身书香门第,父祖皆名声显赫,二十中进士,在朝为官已有十年,薛寅虽不理事,却也是听说过这位袁大人的。

    另一个年岁稍大一些,已然四旬,气质严肃方正,有那么点不苟言笑,这位可就是大名鼎鼎了,陆青徽,寒门士子出身,在朝近二十年,政绩不凡,有名的铮臣,嫉恶如仇,善辩机敏,早年与霍方交情甚笃,算得上朝中有名的清流。而后皇帝越见昏庸,宠信华平,霍方强自忍耐,忍气吞声与其周旋,平素端方严肃的陆青徽却干出了一桩奇事,轰动全国。

    他上了一封奏折,掰着指头写华平十二大罪状,桩桩件件有条有据有证据,简直把华平说成了十恶不赦罪大恶极臭名昭著万死难辞其罪,还顺带骂了皇帝识人不明,宠信奸佞,用词之尖锐,把华平吓了个脸白,老皇帝气了个仰倒。这也就罢了当年华平正当宠,有胆子做这事的愣头青也不是没有,事后找个罪名收了下狱流放也就完事了。可这位陆大人可不是省油的灯,按他的话说,为人臣,可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却万万不能为华平这等人死而后已。

    陆大人递奏折使了个手段,奏折没被华平的人涮下来,呈上去两天才到皇帝跟前。这厢奏折递完,那边陆大人告了个假,回家收拾东西,携妻女与一二家奴,火速趁夜出宣京城,跑了。

    两天后,天威震怒,下令缉拿陆青徽严查,却见人去屋空,陆大人家家徒四壁,什么也没留下。这下老皇帝气得更厉害了,抖着手指严令追缉,更说要灭陆大人九族,结果一查陆大人族谱,所有人面面相觑。陆青徽出身寒门,幼年一度因饥荒几乎家破人亡,这所谓寒门,就是爹死娘丧无亲无故的意思,倒是有个妻子,但夫人出身更低,乃是陆大人买回来的女奴,嫁人才去了奴籍,地位低到朝臣闲聊提及,都得不解叹息几声的地步。可想而知,这名字都改过几遍的女奴,也是没亲眷可考的。

    不查不知道,陆青徽可算是真正的孤家寡人,这九族,没法诛啊。

    老皇帝气得不行,只得下令通缉陆青徽,说一旦抓获,绝不姑息。可陆青徽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此消失了形迹,多处搜捕都未见其踪影,直至后来现身于柳从之麾下,成为柳从之左膀右臂。没能活捉陆青徽大约是华平生前最大的遗憾。

    这等光辉事迹,薛寅远在北化都有所耳闻,老宁王当年听到这则奇闻的时候还在感叹“能人,能人啊”

    而今亲眼见到这能人,薛寅虽困倦烦闷,但还是好奇地打量了几眼。陆青徽身板壮实,容貌平平,面蓄短须,看着颇为平凡,也不多话,稍显严肃。这么一个人,朴素平凡,身上没多少书卷气,几乎不太像个读书人,不料却是个胆大包天的奇人。

    陆青徽似有察觉,瞥一眼薛寅,淡淡道“薛寅,久仰大名。”

    他言简意赅,不加以鄙夷嘲讽,已是厚道。薛寅苦笑“不敢,我对陆大人才是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陆青徽并不接话,端起酒杯,“我敬你一杯。”

    薛寅吓了一跳,他是亡国奴阶下囚,前途渺茫骂名昭昭,敬他干嘛

    陆青徽看出他疑虑,道“你诛杀华平,了却我半生心愿。我敬你一杯。”

    薛寅恍然,华公公是名符其实的结仇遍天下,仅仅这里在座只怕就有不下半数的人是他的仇人。如此说来,那老家伙能活到被他干掉还真是不容易。“我也敬陆大人。”他不敢怠慢,端着酒杯一饮而尽,一时有些晕头,真心实意道“我看那老东西不顺眼很久了。”

    这话说得挺糙,陆青徽全然不以为意,反而极为赞赏,点头长叹道“我当年颇想找机会干掉他,可惜没机会。”

    薛寅嘴角一抽,见陆青徽一脸严肃神色端正,终于明白了,这是个猛人。

    念头方转,就见柳从之看一眼这边,笑着接口“这可巧了,不瞒你们,我当年也打过这个主意。浩然跃跃欲试,说宁愿豁出去了,为国除害。可惜那时局势复杂,此事干系太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华平又实在怕死,府邸护卫严密,滴水不漏,最后只得作罢。”

    柳从之一开口,全桌的人都把目光往这边凑,一名武将饮一口酒,“砰”地把酒杯放桌上,大声道“我当时真的这么想,舍得一身剜,什么不能干那老贼恶事做尽,迟早有报应。让这么个阉人作威作福了这么些年,我想着,实在是恨呐”长嘘一声,又对薛寅道“来来来,把这杯酒喝了,实话说我还真看不上你,不过你宰了华平,实在是出了我心头一口恶气,为这个,值得干一杯”

    这是个英武汉子,虎背熊腰,眉目刚硬,快人快语爽朗直白,应是柳从之座下武将崔浩然无疑。薛寅只得举起酒杯,再饮一杯,酒是好酒,而他“一杯倒”的名头又不全然是夸张,这时脸已经红了,人有些晕乎,眯着眼硬撑。

    且说崔浩然干净利落干了一杯酒,就有人冷笑道“当年我给你敬酒你摔了我酒杯,今天敬这么个人倒是敬得欢快啊。”这人是另一名武将,就坐在崔浩然身侧,看上去削瘦精悍,皮肤苍白,细长眼,窄下颌,看着稍显阴沉,眼带讥讽。崔浩然眉头一皱,“姓傅的,这大好的日子你别给我找不自在,当我怕你”

    姓傅薛寅若有所思,傅如海,柳从之麾下又一大将,以计谋阴毒狡诈狠辣而出名。原来竟是与共同共事的崔浩然不睦

    俩人一英武一阴沉,不知有什么旧怨,一言不合就要吵起来。眼见席上火药味浓重,柳从之微笑着无奈摇头,陆青徽面沉如水,袁承海不动声色,那先前出言讥讽薛寅的鹰钩鼻武将要笑不笑,一脸看戏的模样。此时只听一人打圆场道“你们俩啊,喝点酒就开始吵。大好的日子,谁都别找不痛快,败了大伙儿的兴。来,我敬你们俩,把这杯酒干了,必须得喝,不能推。”

    这人乃是在座最末一名武将,儒雅英挺,面上带笑,一身儒将风范,气质平和,倒是与柳从之颇为相似,大约是柳从之麾下儒将陆归。

    那剩下最后的那个鹰钩鼻武将,应该就是柳从之麾下武将冯印,义军头领出身,被柳从之收服,从此南征北战,名传天下。

    薛寅若有所思。

    相比薛朝亡国前那个朝廷,除了霍方几乎没有能办事的人,出征都数不出能用的武将。柳从之手下可算人才济济,名将如云,也不乏文人谋臣,实是厉害。不过这柳朝要说有多风平浪静,应也说不上,就这么稍微一窥,四名功劳最著的武将性格各异,冯印刻薄,崔浩然爽直,傅如海阴沉,陆归圆滑,互有矛盾不说,更是各有打算,将来只怕有得是事端。老话说打天下易,守天下难,正是这个理。

    经陆归圆场,宴席氛围总算正常,众人说说笑笑,武人间粗言秽语不断,文人斯斯文文出口成章,竟也是秋毫无犯。薛寅仍是不时就要被拉出来奚落羞辱一番,也没法理,拿着筷子埋头苦吃。他着实是饿得狠了,这菜又着实是珍馐佳肴,甚至强过他当皇帝这三天的伙食,顿时食指大动,什么也顾不上,一心一意地吃。

    薛寅皇家出身,但老爹是个大老粗,封地是穷乡僻壤苦寒地,实在是没什么贵族气度,进食姿势也着实谈不上优雅像他旁边的柳从之就优雅从容至极,可薛寅的吃相,约莫用两个词能形容饿狼扑食,又或饿死鬼投胎。

    这还是个看着斯文秀气身板细瘦的饿死鬼。

    冯印看得嗤笑不以“哎哟诶,你这是饿了三天三夜”

    薛寅停下来喘口气,咕噜咕噜喝水“一天。”

    冯印刻薄“怎么不吃好点再上路谁知道有没有下一顿了。”

    薛寅说“有一顿是一顿。”而后毫不客气继续吃,不再理身边闲言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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