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嘴唇抿成一条线,衍墨最没能忍住,明智地在身体被逼出反应前,摸索出根挂绳,态度恶劣地“呈”过去。
果真有失必有得。暗中庆幸今日没有去成九曲溪,万俟向远利落穿好红玉珠子与玉貔貅,心满意足地到脖子上。
最后,不忘再调戏一句“夜里再看看,兴许还有旁的……”
……
“向远哥哥!”
千料万料,万俟向远与衍墨都没料到等在城门外的不是什么钟衡与庆问,而是青兰!
青兰快步迎上前,满脸皆是欣喜。
“向远哥哥怎的现在才到?听钟侍卫讲着,应是早该来了才对。”
确实早该来了,但路上有人合己心意的人陪着,自然不愿快马加鞭,往京城这火坑里跳。
银铃似的笑音源源不绝,但始终只对一人,至于旁边的另一人,全然无视态度。
然,被无视未有不悦,反是万俟向远恼了。立刻,声音沉得找不到一丁点温度“来京城何事?”
“不过是想来看看向远哥哥要娶哪家姑娘过门……我会扮成个丫鬟,不会惹出什么事来。”多少有些委屈,青兰秀美紧起,精神劲消去大半。
“带路。”万俟向远冷冷一声,怒气转嫁向庆问。再明显不过,青兰就算自己偷偷前来,庆问那个做哥哥绝对不会一点不知。
京城人多口杂,衍墨自进入城门就时刻谨慎、戒备,而且对个姑娘家,他还也真不愿在意。
但这态度看在青兰眼里,无疑是种蔑视。
雅致小院,翠竹几尾。万俟向远推开院门,恰见庆问与钟衡在院中不知交谈着什么。
从二人表情隐约可以看出,谈的并不怎么愉快。
这下好,一个院子,五个人,除去不惊不忧惯的衍墨心情还算不错,其余的皆是一张肃穆神情。
“衍墨,去歇会儿。”等身边的人将院里布置察看完毕,万俟向远和声道一句,复冲正房位置示意一眼。
“是。”不多言不多语,衍墨走进宽敞房间,坐到床沿稍作休息。
本以为不过是些回报,但一等就是把个时辰,始终不见人回来……
——小厅。
一杯接着一杯,万俟向远瞧眼第三回换茶的钟衡,隐隐觉得肚子有些饱胀。
不能再喝了。晚上还要再带人出去逛逛,顺便再买些小食一起填肚子。
想罢,立刻摆手要钟衡停下。
恼怒归恼怒,现下毕竟还是用人之际。因此万俟向远慈悲大发,看往在地上跪了许久的庆问。
“衍墨,任何人都动不得。”
“属下谨记。”几乎快被体温蒸干的汗湿衣衫再次湿一分,庆问闻言立时叩向地面。这话他隐约料到过一些,但想着青兰再折腾也不会丢了分寸,才暗中纵容许多次。毕竟那是一个男子,当不了阁主夫人或少阁主夫人之名。等到年岁大些,终究还是要被弃的。
“待此次事了,选个合适人家让青兰嫁了。”非是商量或随口之言,万俟向远扔下句命令,连回报也不听就走向外面。
厅里,庆问与钟衡对看一眼,表情各异。
终于,还是钟衡开口,没有讲什么劝告之语,而是把前不久才知道的事情复述了一遍“上次回阁前,少阁主曾交予钟修一名男婴,取名萧东南。若无意外……那便是日后的少阁主。”
日后的少阁主?!姓萧的男婴?
这是……在留子嗣了?
且姓萧?!
一语惊耳,庆问愕然张大嘴,连从地上站起都给忘之脑后。隐约中,又想到将计划提前一月的事情。
这是要赶在成亲之前?
难道,竟真为一男子……
正文 君是自可留83
“钟侍卫,那男婴在何处?可是萧侍卫的……子嗣?”此则消息实在太过震撼,庆问目光怔愣,声音里还夹着许些恍惚。
青兰存的何种心思他一直都明白,起初不是没有劝阻过,但后来……也就容了她的痴想念头。毕竟,闻家后人还是有资格伴那人左右的,就算不是正室,也不至一点名分都无。
“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所有牵连之人恐怕都难活命。”不晓眼前人是否打的那种主意,钟衡凝重起表情,好心警示一句。“之于萧姓男婴的事,应是无第三人详知。”
迟水殿中他看得清楚,妄置阁规的溺宠虽不曾有,却也是拿了十成心意相待,真正当得上事事维护。倘闹出什么来,绝非见血就可了事的。
“我知道了……”好似还未能消化这一消息,庆问站起身,望向青兰擅自住进的厢房深感一阵无奈。
那是自幼遭遇家变执拗到一旦认定就不肯回头的性子……他这个当哥哥的,又能左右多少?
若真触到那人容忍底线,是否会……
……
笙歌不绝,攘来熙往。
京城历来是是非之地,但也有一好处——各类行当铺子多得让人眼花缭乱。万俟向远离开小厅并未直接回房,而是借轻功之便将京城各条街巷逛了个遍,顺道还买了几样点心小食。
云酥饼,燕回糕,和几种蜜渍脆果。
其实这些小食做得远不如寒炤阁中精致、讲究,但终究是代代相传,随年岁渐渐纯熟起的手艺,也是那人年幼贪食时不能得的。
不然,也就不会有抢糖葫芦那一出。
狠里透着几分阴,从翁家村到寒炤阁,始终不曾改变,唯独在自己面前,驯顺服帖。
嗯……
私下里的,不作数……
……
天暖,润物,困人天气日初长。
在这四月天里,随时闲下,随时都能生出倦乏。特别是昨夜被折腾许久,未能睡足的某些个。
万俟向远推门走进屋里,便看到斜靠在塌上的人忽地睁开眼。星亮眸子里戒备只是一瞬,随后便又变回被扰了安眠的懒散模样,再之后,迷蒙半阖的眼睛复睁开些,盯准一个个装着小食的纸包再没有移开。
“走了困,夜里还怎么睡?”不得不消去把东西放到桌上的打算,万俟向远纵容笑笑,走过去把东西搁在床榻外侧。
“嗯……”默默从面前散着甜腻香味的纸包上调开视线,衍墨不禁赧然。“控制东阁死士的事,可还顺利?”
“……”头一次,万俟向远被问得无言以答。见庆问的一个多时辰里,为使那句警告起到该起的作用,时间全部用去让人跪着了,正事是半句都没讲。
“遇到了麻烦?”见此为难表情,衍墨自然往令一方面考虑。毕竟这次寒炤阁所派死士人数众多,且靳成秋身在何处又不能肯定。若真行事不顺,也在情理之中。
“饿么?”忽然动手拆去纸包,万俟向远拿出个掌心大小的云酥饼,掰下块塞进多话的人嘴里。
这话题转得实在拙劣,有失往日水准……
衍墨嚼嚼咽下,果然不再多问。他不是要事事尽知,不过是有些担忧罢了。
“不是要瞒你。”又拿起块燕回糕喂过去,万俟向远无奈叹口气,不再遮掩,侧头对着外面扬声“庆问。”
人没走?衍墨听之一愣,连嘴里东西都忘了嚼。
“是。”西边厢房,庆问正在斟言酌句地劝说自家妹妹,一听到唤声立刻便往外走。
“我也过去!”青兰紧跟着站起,没走几步就被挡在身前的手臂拦住。
“青兰,莫要闹事!”话说重了不忍心,说轻了没效果,真可谓为难至极。庆问忧虑重重,草草扔下句警告走去主屋。
“哥……”戚戚望着合上的房门,青兰瞬间觉得眼眶发酸。之前人从小厅里出来时,她全都看在眼里。不是不知肆意而为会给自己哥哥带来麻烦,却实在没有料到那人会为个出现不过一年的男人那般……
心系于人,何错之有……
“少阁主。”止步于外间,庆问恭敬低着头。无疑钟衡那番话,还是很有用的。
而这时,屋里两人瞪来瞪去。衍墨执意挣开钳制住自己脉门的手掌,站起退到稍后位置。许是学了邱平壑所授内功心法的缘故,这几月不但功力大涨,耳力也提高许多。外面一来二去的,入耳十分清晰,若联系屋里人方才反常举动细细一分析,事前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便不难猜测了。
不悦地看过去,万俟向远用眼神示意躲开的人老实坐回。
可惜,效果不佳。一眼过后,站着的人干脆把头转向一边,不予理会。
不知怎么较起劲,万俟向远为难之意越发坚决,放下手里解渴清茗,也跟着站起来。
“进来。”
“是。”屋里二人在折腾什么,庆问不得知,但一走进见人负手而立,自只能低身跪下去。
“此次来京城可有要事回报?”万俟向远不坐,依旧站在衍墨身边,摆明要跪着的一拜双人。
“朝暮间已经所剩不多,若再无法配出,恐怕行事会有所减缓。”见被召来是谈正事,庆问多少松下神。“现下所擒死士三十有七,关在九处不同地方,每处皆有人手看守,且已用下散功药物。”
“邱前辈已经五日没有消息了。”蹙眉再次揣度着连鹰带人一同莫名消失的可能,衍墨不禁心生惭愧“属下无能,至今配制不出‘朝暮间’。”
“东阁药物难于配制也在常理,不必……”扑棱扑棱,屋外一阵乱响打断还未结束的对话。
“来者何人?”而后门扇嘭响,轻斥乍起,赫然是青兰从屋里冲出。
“快快让开,我找万俟向远那小子!”左手掐着鹰爪,右手掐着鹰头,邱老头追着只畜生跑了一路本就累得够呛,这会儿见院子里还住着个小丫头,立马就给万俟向远罪加一等。“万俟小子!还不快滚出来!”
“主人。”衍墨低下头,真个为难无措。以前也就罢了,现下……庆问、青兰、钟衡都在。偏他未得吩咐又不能做什么。
“无妨。”别有意味地弯起嘴角,万俟向远迈前几步去开房门。
比起庆问对青兰的袒护,他更愿见这般的……
“邱前辈。”
“混小子!这小丫头是谁?”邱老头见人从房里走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大有将人拆吃入腹的架势。
“前辈。”衍墨也跟了出来,一见邱平壑手里出气多,进气少的苍鹰,赶紧上前接过。难怪联络不到,竟是栓了根绳子做引路之用了……
“快说话!小混蛋!!”老头越前几步,十分心急地胡乱捋着自己胡须。
这时庆问与钟衡也走了出来,听到院里来历不明的老头一口一个“小混蛋”叫着,脸色同是不太好,但碍于万俟向远没做表示,也不敢擅自行动。
“此次入京为何,前辈也是知道。虽真实身份不必告知所有人,但若无随从下人相随,岂不是失了礼数,给罗丞相难堪?”巧妙避开话锋,万俟向远答得合情合理。
“鬼小子!”老头也不上当,从怀里摸索出个小瓷瓶,隔空一抛,道“还要什么赶快一并说了,省得到时事成无法,你小子拿这当幌子去娶别人!”
“前辈!”衍墨眉头紧皱,上前一步尴尬立在中间。身后的人,怕是从未被人如此训斥过……
“蠢徒弟!难不成你还想帮他娶一个回去!?”满脸皆是恨铁不成钢的心急神色,老头两眼瞪得溜圆。“我邱平壑的徒弟可不给人欺负!”
邱平壑三字远比方才一通乱吼有效得多,这下不仅是青兰与庆问,就连一旁钟横都凝重起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