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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公子升职记i,ii 第1节

作者:lunarrabbits/荧 字数:23208 更新:2021-12-31 14:27:59

    翰林公子升职记作者narrabbits荧夜完结

    翰林公子升职记 一三

    发文时间: 617 2013 更新时间: 0617 2013

    一、

    说起穿越这件事,大概必须回溯到一个月前左右。

    那个月黑风高的晚上,饥肠辘辘的我拉著中文系室友,两人乘著机车踏上了前往鸡排摊的旅途。好巧不巧,下起了一场大雨,室友一时不察,一个打滑,我俩连著机车一起往前摔倒,一阵头晕目眩,柏油地面重重击上我的脸,我就此不省人事。

    再醒来时,已经来到了另一个时代,成为另一个人。

    妈的,你有什麽好抱怨的老子都穿成女人了一旁的中文系室友悲愤地吼道。

    咳,事情确实是这样的。那场车祸里,不知道出了什麽差错,总之我们一起穿越了,我穿成了男人,他穿成了女人;我是主子,他是丫鬟最倒楣的事情都让他碰上了。我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也没办法,你认命吧。

    他不屑地对我比了个中指。

    这副身体里还残存著些许模糊的记忆,我意识到这具身体的主人出身於官宦人家,父亲似乎是个翰林,室友现在得叫他小桥了则穿越到自幼就贴身服侍这位公子的丫鬟身上;一个月前,出於某种不能与外人道的缘故,这对主仆双双服毒自尽,然後我跟室友就在这两具尸体中复活了。

    刚穿越过来时,我发觉这里的语言很陌生,一时还有些恐慌,不过後来却慢慢发现自己听得懂,也能流利地与人交谈,这大概是这具身体留下的技能,这位赵公子写得一手好篆书,这点也保留下来了,不过在这个盛行隶书的朝代,他这种不从众不流俗的作法也只能以曲高和寡形容。

    起初小桥还颇有几分雄心壮志,我他妈读中文系就是为了今天哼哼,等我把唐诗三百首都剽窃一番,直接就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了啊,不不不,还是应该去参加科举呢正统派的路线也称得上名正言顺公子,你怎麽看

    我怎麽看我塞了一颗葡萄入口,含糊道女人可以参加科举吗

    小桥一愣,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我,指天画地痛骂了一顿贼老天,最终抱头痛哭这果然是天要亡我呜呜呜呜

    说起称呼,我们起初也讨论了一番,这个丫鬟原名叫翠桥,室友坚持要改名,於是我们商量了一番,最後决定我称他小桥,他称我公子,时至今日,都已经过了一个月了,他有时还是会忽然大叫一声来人,喂公子吃饼然後自己笑到在地上打滚,偶尔还会笑得呛到。

    看在他失去了男人最重要的东西的份上,我对他十分宽容。

    这一个月来,小桥藉著丫鬟身份,到外头打听了不少东西,比如说,这里是侯府,而我则是侯爷新收下的契兄弟。本来我还不明白契弟是什麽意思,然而小桥得意洋洋道也没什麽,简单说,你算是侯爷的男性情人,但是不入奴籍,所以地位比那些妾室还要高呢。他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我无言以对。

    到底是谁说中国很传统保守的古代中国明明就很开放,男性情人还能公开养在家里啊我就是活生生的案例

    大家是否觉得这个故事似曾相识呢出身於翰林府的公子,不知何故竟然成为了侯爷的契弟,一个月前,这位公子与他的婢女一起服毒自尽了怎麽看都是因为被迫入府,为人男宠,不堪受辱,所以才迫不得已走上绝路的啊

    问题就在於,侯爷到底都对这位公子做了些什麽,生生逼得一个人宁可选择自尽光是想到这一点,我便彻底地不寒而栗。

    这是蓝胡子的故事吗是吗

    小桥热衷於八卦,跟别的下人打听了不少消息,据说这侯爷性好渔色,除了正房夫人之外,府中还养了十几名美妾,通房丫头数量更是数不胜数,还有就是这位侯爷跟已故的老侯爷完全不同,没有任何征战於沙场的志向,成日便是游荡花丛,从这些传闻带来的讯息中,我总觉得侯爷大抵就是个长期纵欲而显得体虚憔悴的中年男人,当然,这也只是猜想。

    这一个月以来,我跟小桥都不曾见过侯爷,据说侯爷出门在外,过几天就会回来了;而在侯爷回来之前,威北侯夫人客客气气地请我去了一趟,吩咐人将南方送来的荔枝给我一篮,我一时不察,说了声谢谢,夫人立刻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拿出帕子按了按眼角,拭去那一点泪水。

    你到底是认了这门亲戚,终於肯开口说话了。

    不,我什麽都没有认啊。虽然这麽想著,但看著泪如雨下的威北侯夫人,我什麽都说不出口。

    夫人对著我,感动道你想开了就好,当初只是一场意外,谁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的。你这样心高气傲,我总怕委屈了你,但是侯爷他她面有难色,话锋一转,总之,你便好好将养著罢,这府中但凡有我在,总不会叫人委屈了你的。

    我谢过夫人,带著小桥回去了。

    无论如何,这位翰林公子的待遇还是很不错的,一人独居於前院的一座小院,并不与後院女眷一起;这似乎是威北侯夫人安排的,可见她确实不将这位翰林公子当成妾室,这间小院是已故老侯爷的兄弟住过的,无论如何不会让一个没有身份地位的人居住。

    回去之後,小桥看著我,一脸为难,没想到会是这样

    什麽意思

    早知道是宅斗文的走向,我当初就多看几本晋江小说了,现在可该怎麽是好,我只记得麝香还有红花其他的都不记得了他抱头惨叫。

    就算是宅斗,女主角也是你啊。我想起今天看到的那十几房美貌妾室,淡定道侯爷对幼女大概没什麽兴趣,再过几年,就轮到你大显身手了。现在开始吃青木瓜炖排骨也还不迟。

    你给我闭嘴他恼羞成怒。

    我说的是实话。我不以为然,你也看到那些女人了,侯爷喜欢的是重口味的火辣身材,你这种小葱拌豆腐的清淡口味他不会赏脸的。

    你懂什麽,贫乳才是正义小桥一脸怒色,大义凛然道。

    我不屑与他争执这种无聊问题,索性赶他去盯著其他丫鬟工作。

    在这座小院中,一共有一等丫鬟一名,二等丫鬟四名,三等丫鬟八名,其馀专司洒扫的仆妇数位,除了一等丫鬟小桥是赵公子自己带来的,还有两个二等丫鬟是夫人送来的以外,其他全部都是侯府为了赵公子也就是现在的我而从人伢子那里买来的。

    也就是说,他们大部分人都还是新手,不懂得怎麽服侍主子,还需要一场职前训练。而小桥在来到这里的几天内就迅速地堕落了,早上醒来时不仅让年约十岁的小丫鬟替他梳头发绑发髻穿衣服,指使旁人端茶倒水服侍我俩,立即就习惯了一等丫鬟的身份,心安理得地指挥其他丫鬟做事,俨然就像是个丫鬟中的高阶主管一般。

    反正都来到这个阶级社会了,事急从权嘛。小桥理直气壮,而且你凭什麽说我,我可是奴籍啊他说到这里,只差跪下来哭天抢地喊冤叫屈,你好好一个翰林府的公子,好意思说我吗

    那我请夫人帮你消了奴籍不就好了我问道。

    小桥重重摇头,用相当鄙夷的目光瞧著我,公子,你有点常识好吗,要是消了奴籍,往後我要怎麽办

    不就得到自由了吗。我奇道,到时候你要去哪里就去哪里,这样还不好

    干,用点脑子啊。这个时代女子没有私产是很难单独立户生活的,未婚女子更是不可能,万一你请人替我消了奴籍,我接下来就会被遣回原籍,不仅要面对这具身体的生身父母,到时候还要听他们摆布嫁人。小桥用手指猛戳我额头,目光不屑到极点,这样一想,还不如暂时把卖身契寄放在你那里呢,反正女子在这种时代是没有人权的。

    不要戳我,会痛。我挥开他的手。

    好吧,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真是受教了。从我看各种穿越宫廷电视剧留下的印象而言,我真的不知道古代女子原来这麽凄惨啊。

    反正要穿越,干嘛不穿回更早之前的朝代呢好歹让我去母系社会啊要不然民风相对开放的唐朝也行,怎麽偏偏是这个朝代,唉天要亡我,我不得不亡啊。小桥仰天长啸,悲愤地长吁短叹。

    我拍拍他的肩膀,有心想说些什麽,但一时又想不到该怎麽安慰他,只好再次拍拍他的肩膀。小桥回过神来,对我正色道比起我的事,你还是先想想侯爷回来以後要怎麽办吧,呆子,到时候你要陪他睡呢。

    他说得对,我浑身一僵。

    侯爷根据小桥打探来的消息,侯爷浪迹於花丛间,跟夫人之间关系冷淡,况且夫人长年礼佛,两人几乎是分居状态,难怪侯爷如此嚣张,纳了那麽多房妾室,连翰林家的公子都不知道使了什麽通天手段,竟能安然无事地弄到府中,果然是个擅於欺男霸女的恶人。

    更何况,这位赵公子相貌上佳,眉目清朗,听说自幼便因文采卓绝而名满京城,正是下届状元的热门人选,但是结局果然应了那句老话木秀於林,风必摧之。这样出色的少年,自然逃不了被迫断袖分桃的命运。

    可惜你穿成了侯爷的契弟,这个朝代也不是什麽乱世,要不然凭著穿越男一统天下、穿越女一统後宫的传统,我们岂不就是天作之合吗你登基後册封我为皇后,岂不又是一桩识英雄於草莽的佳话小桥一脸遗憾,那副笃定的模样,彷佛已经亲眼瞧见了我登基为帝的庄严情景。

    你说的这件事,首先就有一些技术上的困难。我打断了他。

    什麽意思他一脸疑惑。

    我上下打量他那尚属幼女年纪的贫瘠身材,叹息道我对你这样的硬不起来。

    你竟敢看不起贫乳立刻给我向全天下的萝莉控切腹谢罪他大怒。

    我看不起的不是贫乳而是你啊我吼回去,白痴,我这是在出柜

    他愣了愣,沉默片刻,开口道喔,那好吧。

    我默默颔首。

    好吧,我承认自己想像过千百次向他出柜的情景,不过真没想到,他居然能这麽平静成熟地接受我的出柜宣言,就在我正想对他刮目相看时,他又一次开口强调道不过你还是必须承认贫乳才是王道这点我不会妥协的

    那种事怎麽样都好啦,唉。再说那根本不是重点啊。

    哎,其实这件事我隐约也有发现啦。小桥小声道,神情有些腼腆,我们之前一起修通识,上体育课打网球的时候,你一直在看那个男的体育老师,我那时候还以为你是腐男

    我不是,你擅自误解会让我很困扰。我义正词严。

    没差啦,反正你看到两个男人在一起也会很开心吧

    我沉默了一下,要看情况。

    哦小桥兴致勃勃,什麽意思。

    如果都是我喜欢的类型就没关系,反之不喜欢。

    这就跟大部份的异性恋男人都喜欢看百合片的道理一样嘛

    总之在简短的讨论过後,小桥算是接受了我身为同性恋的事实,我们把这个已经解决的话题摆到一旁,谈起了关於侯爷的事情。小桥跟我一样,对於我俩眼下使用的身体前主人为何服毒自尽的事情抱持著相当程度的困惑。

    据我打探消息过後,经过了缜密的思考,发现真相只有一个小桥摆出一副名侦探的架势。

    快说,少卖关子我催促他。

    被我一说,小桥顿了一下,难得有些忸怩地道听说侯爷他每晚都要好几个妾去侍寝,而且都要耗上不少时间他彷佛略微尴尬,你懂的吧,其实我在想,侯爷那晚可能是一时兴起要翠桥跟赵公子一起服侍他虽然应该是没有成功啦,但是赵公子跟翠桥不堪受辱就了断性命了。

    我目瞪口呆。

    谁能告诉我,我们到底是来到了一个什麽样的时代啊

    我努力镇定下来,反驳道那你有证据吗

    小桥一派气定神閒的模样,成竹在胸,你忘记我们醒来的那天了吗根本没有人发现我们自尽,而且我们两人都躺在床上,衣衫不整身上有一些擦伤瘀青,但并不严重,所以我推测赵公子与翠桥曾经竭力反抗,所以侯爷并未得逞就离开了。只不过赵公子出身於书香人家,虽然被迫入府,但仍不堪受辱,这才决意自尽。

    我没有说话。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家伙说得有道理,如果不是侯爷事先吩咐了别人不要靠近,不可能一个人都不曾发现赵公子与翠桥死去又复活的事而侯爷在深夜刻意把外头的其他丫鬟仆妇遣走,究竟有何意图,我想大家都心知肚明,就不多加赘述了。

    就在小桥还想发表他的高见时,门被敲了几下,一个小丫鬟隔著门扇怯生生道公子,白霓姐姐来了

    这位白霓正是夫人身边的贴身大丫鬟,也是她的心腹婢女,如果不是有什麽要事,夫人是不会使唤她的。我隐约有了几分奇妙的预感,但也顾不得深想,扬声道快些请人进来。

    白霓进门,极有礼数地福了一福,未语先笑,侯爷今夜便要回府,夫人嘱我来请公子晚上到正院一趟,因侯爷回府,按著惯例要开一场家宴。她语气温柔平和,态度含蓄委婉,夫人说了,若是公子身子有恙,万万不可勉强,不必强撑病体赴宴,养好了身体才是正理。

    事到如今,虽然还不知道这位威北侯夫人究竟是敌是友,但是从她这一个月的所作所为看来,她对这位被迫入府的赵公子似乎满怀怜悯,亦有意回护,就连请人赴宴也这麽客气。我犹豫了片刻,便道多谢你,白霓。劳烦你转告夫人,我会准时赴宴。

    我望向小桥,使了个眼色,他一怔,神情有些不情愿,但仍开了箱笼,拿出一些小巧的银锞子,这是大户人家专使人铸来赏给下人的;小桥挑了两锭雕成海棠梅花式样的,轻巧地塞到白霓手中,又默默退到一旁。

    白霓也不掂量那银锞轻重,只嫣然一笑,公子这般客气,我倒不能不说一句实话了。公子初来府中,自是不知道的,侯爷这趟去外头巡视产业,带了几名管事们孝敬的南蛮女子回来,听说那些南蛮女子最是粗野无礼,公子又是幼承庭训熟读诗书,恐怕

    不要紧。我平静一笑,成日待在屋内,我也有些闷了,去开开眼界也好。

    等送走白霓,小桥立刻关上门扇,回头扯著我的衣领,怒吼道妈的,你这败家子你干嘛没事赏她银锞子这种谁都打听得到的小事压根不用给钱

    给她银锞子又怎麽了我纳闷道。

    一个银锞是七钱,两个就是一两四钱,老子一个月月钱也他妈才一两小桥横眉竖目,显然是气愤极了,一两银子能在这个物价低廉的社会买多少东西,你知道吗他痛心疾首。

    我沉默片刻,回道我不知道。不过这不是你教我的吗,对著下人不能吝啬。

    小桥被我一噎,哑口无言,一脸气愤,过了好半晌才道我是说真的,你手中银钱可不多了。也不知道这赵公子是怎麽进的侯府,手头紧得很,这样下去,连打赏下人的银钱都拿不出来了。

    那就交给你了。我倒不太担心,你以前不是说过吗万一有机会穿到古代,一定要靠著香皂玻璃还有火药狠捞一笔,成为富可敌国的巨贾。现在机会来了,上吧小桥

    小桥有点尴尬,愤愤道干,那只是说说而已,你还记得啊。

    比起钱的事情,还是担心别的吧。我说,我晚上赴宴,正好去看看侯爷到底是什麽样子。

    那是家宴,我不能时时刻刻看著你,你敢喝醉酒後乱性我就宰了你。

    小桥说出这种狠话当然有他的道理,我再三承诺他不会饮酒,他的脸色才稍稍好转了些。其实我不是不知道,小桥不希望我见到侯爷,原因无他,正是因为那个关於赵公子与翠桥含恨自尽的推测,所以才不愿意让我赴宴,要是侯爷看到我,可能会想起那天晚上未完成的事,并且产生再做一次的兴致。

    小桥,你放心吧,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侯爷对你下手的。我宽慰他。

    公子这家伙竟毫无半分感动之色,反而一脸鄙夷,你要是真的有办法阻止侯爷,赵公子跟翠桥就不必自尽了。反正届时要是侯爷问起,你就说我早就是你的房中人了,这样一来,侯爷脸皮再厚,也不可能对契弟的通房丫头出手。

    咦我可以收通房丫头我一愣。

    我没说过吗做了侯爷契弟,你也还是可以娶亲纳妾啊,这种契兄弟的关系是可以各自娶妻生子的。不仅如此,侯爷按照规矩还会帮你出聘礼,怎麽样,够义气吧小桥得意洋洋道。

    又不是你出钱,你在自豪个什麽劲啊

    虽说聘则为妻,奔则为妾,不过我现在还有奴籍在身,只好暂且将就做个通房丫头了。小桥打量我,神情一半迟疑,一半为难,你应该不会对我有兴趣吧

    你是在侮辱我吗。我望著他那件新裁的绿绸裙子,不以为然道要说这种话,等你下面那根长出来再说吧,小桥姑娘

    一提这件事,小桥就如被风吹雨打过的植物一般,整个人都蔫掉了。

    二、

    为了参加家宴,小桥特地将我打扮了一番,这位赵公子相貌不错,被他这麽一打扮,简直可说是玉树临风。我对著铜镜,心中还算满意,一旁的小桥又妒又羡妈的,为什麽你穿越之後长得比以前的我还高

    他瞪著影像模糊的铜镜,怨声载道。我无视他的埋怨,思考著今晚的事情,一时不免感到有些紧张。虽然已经从传闻中对侯爷的性格与事迹有了些许了解,不过他究竟是个什麽样的人,还是令人相当好奇。

    听说侯爷与夫人刚刚成亲时,两人还是相当琴瑟和鸣的,不过大约五年前,两人之间也不知道生出了什麽嫌隙,似乎大闹了一场,过後两人分居,侯爷开始广纳妾室,浪迹花丛,夫人则义无反顾地投向宗教的慰藉,成日关在府中修建的小佛堂内吃斋念经,再也不出门与其他人家的女眷应酬。

    看起来,夫人像是对侯爷完全死心了,只不过说也奇怪,这几年来,侯爷纳了那麽多房妾,却是一个儿子都不曾生出来,连女儿也没有。虽然大管事不允下人私下谈论此事,但小桥打听到,其他人都认为侯爷是个没种的,当年夫人得知真相,是以才与侯爷大吵一架,就此分道扬镳。

    小桥将我打扮好,便将我推开,对著铜镜整理自己身上的钗环珠翠,又拿出胭脂水粉,一副热衷於涂脂抹粉的模样。

    我跟你说,化妆也是有诀窍的,这水粉不能一次就涂好,要一层一层慢慢涂,是别的丫鬟教我的小技巧呢。他一边涂,一边得意洋洋对我道古代用的水粉都含铅,不过这种是我特地找人买的,是用米粉加上香料做的,纯天然原料,绝对不伤皮肤。

    我沉默片刻,真心诚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桥,以前当男人真是辱没你了。

    妈的,你懂什麽他大怒,现在是男人也要保养的时代

    我知道男人也要保养,但我没想到男人也会那麽热衷於化妆啊。小桥,你确定你真的还是个男人吗虽然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满口脏话,不过我看得出来,小桥确实是兴致勃勃地想要把这具幼女身体打扮得好看一些,就像小女孩都热衷於打扮洋娃娃一样,这点让深知他男性原貌的我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我去外头逛逛,你好了再出来找我。我对他道。

    他连头都没有回,赶狗似的摆了摆手,完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当中了。

    我走到门外,外头一个人都没有,我索性在小院里散步,才想著小桥怎麽那麽慢时,就迎面撞见了一名陌生男人。对方披一件玄色大氅,戴一顶羊脂玉冠,穿一身深青缎袍,腰间佩玉,手上戴著一个玛瑙扳指,浑身上下都散发著强烈的暴发户气息。

    脸孔长得不算难看,倒不如说相当好看,修眉挺鼻,五官俊朗。

    身材高大,但是手脚修长无力,行走时下盘不稳,可能是个弱鸡。

    眼神我对上他的目光,才发现他也在看我,只是唇畔露出一丝笑,看起来略有一丝淫意,似乎对赵公子也就是现在的我别有所图,那种赤裸裸的目光,彷佛正在透过层层衣衫,意淫我的躯体。

    我浑身一僵,感觉上像是被蛇信舔了一下,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说到这里,各位观众,你们不可能还猜不到这是何人。用膝盖想都知道,这位就是花名在外,强迫赵公子入了侯府的罪魁祸首,威北侯本人啊。

    见过侯爷。我强自镇定,客气地作揖道。

    赵公子不必多礼。他舔了舔唇,有些低声下气地道那一晚的事,你别气了,是我不好。他掀唇一笑,我不知道那丫头才十四,确实是小了些,便是采了红丸,恐怕也没得几分趣味。若你喜欢,改日我叫那些南蛮女子过来服侍,虽是粗野了些,倒也活泼,也舍得下脸面服侍主子,想来

    我直起背脊,赶紧打断他那些不堪言语,委婉道侯爷有心了,我不必那麽多人服侍,有小桥就够了。

    当真侯爷挑了挑眉,试图做出一副风流相,但只让人觉得下流,你我如今已是契兄弟,不必如此客气,我的就是你的。你不知道,这些天我在外头,简直是夜不能寐,时时刻刻都惦记著你

    我乾笑一声,僵硬道多谢侯爷惦念,我一切都好。

    那就好。侯爷话锋一转,笑吟吟道不如这样吧,待会家宴结束後,你留下来,我俩也是许久不见,不如对月小酌一番,岂不风雅

    我不能直言拒绝,只好顺著他的话道恭敬不如从命。

    侯爷也跟著一笑,又閒话半晌,便告辞转身走了,那背影竟有几分说不出的飒爽飘逸,跟刚才那个出言猥琐无状的家伙彷佛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过了片刻,小桥如背後灵一般出现在我身後,愤愤道好啊你这家伙才分开一会,你就已经勾搭上新的姘头了说那是谁

    你傻了吗,那是侯爷。我无奈道。

    什麽那就是侯爷小桥目瞪口呆,突然愤怒道他怎麽可以这样

    我一怔,不懂他在生什麽气。

    长得那麽高,那麽帅,居然还是侯爷小桥一脸愤慨,而且还纳了那麽多妾室,他怎麽可以占尽所有的好处太过份了

    羡慕嫉妒恨。这五个字就可以概括此刻小桥的心理状态了吧。我这麽想道。

    在我把侯爷那些近似性骚扰的言语以及邀我对月小酌的事情说了之後,小桥呸了一声,啐道贱人就是矫情。还说什麽对月小酌,自以为文青吗你要是真的去了,就等著失身吧。

    但是我已经答应了。我耸了耸肩。

    你他神情急切,又有几分恼怒。

    小桥,你明白的,我们一日住在这里,我就拒绝不了侯爷。况且他只说是对月小酌,其他的我可没有答应。我摇了摇头,安抚他道。

    那万一你喝醉了,跟侯爷酒後乱性怎麽办小桥一脸纠结,眉头紧皱。

    能怎麽办。我淡然道,先下手为强不就好了。我刚才观察过了,侯爷看著身材高大,其实早被酒色淘空了身子,四肢无力,打不过我的。

    你小桥愣住了,接著回过神来,用力拍拍我的肩膀,鼓励道说得好侯爷就交给你了总之先下手为强,一定要干掉他

    虽然总觉得小桥好像哪里弄错了,但我并没有出言反驳他。先下手为强,後下手遭殃。自古以来,不外如是。

    家宴的地点设在侯爷日常起居的主院,除了夫人以外,其馀的妾室一个不少都来了,夫人安排我坐在他们两人下首,其馀众妾室居然站在一旁,如丫鬟一般端茶倒水服侍我们三人,我才刚表现出一丝惊讶,就立刻被小桥教训了一番。

    傻子,你懂点规矩好吗,就算不懂也不要出来丢人现眼。小桥语气毫不留情,目光鄙视,她们被夫人这样使唤,还只能陪笑,可见并非出身良家,也不是什麽贵妾,你往後见到她们也不必太过客气,夫人让你坐下,就是认同了你在府中的地位。

    他才说完,就有一个妾哎哟一声,状似崴了脚,打翻了酒壶,酒液浸透身上薄薄的纱衣,立即曲线毕露,柔弱不堪地倒在侯爷身旁;侯爷毫无意外地怜意大起,将那名美妾搂入怀中好生哄了片刻,直到她破涕为笑才算告一段落。

    这整个过程中,夫人连一眼都不曾看过去,甚至不曾垂询分毫,跟身旁的白霓说了两句笑话,主仆两个纵使微笑也只是得体克制地微微弯唇,笑不见齿,文雅之极,彷佛那个妾只是路过的小猫小狗一般,连被当成话题的资格都没有。

    小桥对此相当赞赏,这就是正室的风骨,真不愧是夫人这举重若轻又巍然不动的姿态太令人崇拜了

    是啊,好好学一学,你以後也用得上的。我怜悯地拍拍他。

    学什麽我这种身份能嫁的人,多半也是没钱纳妾的。小桥再次鄙视我,语气一阵泛酸,搞不好我自己就是妾了好吗那样的话,还不如销了奴籍嫁给你,反正你喜欢男人,正妻的位置空著也是空著,大家都是自己人,你可别便宜了外人啊。

    你想得太远了。我喝了口茶,望向上首相敬如冰的威北侯夫妇,如今还是先想想该怎麽离开这个地方吧。

    小桥站在我身後,接了我递给他的一小碟云片糕,边吃边含糊道麻烦就麻烦在这里,我昨天打听了一下,这边结契兄弟的手续比想像中复杂,你又未过冠礼,便是要跟侯爷分手,也得由双亲作主。不过你也知道当初赵公子入府是被迫的,後来赵翰林不堪受辱,又无法反抗侯爷,愤而辞官回乡种田去了。

    回乡种田我呆呆重复了一次。

    是啊。小桥舔了舔手,脸上沾了糕点碎屑,像只脏兮兮的小花猫一样,你看,赵翰林也真是的,叫人家说他什麽好呢,他这一辞官,你就陷在这里出不去了,往後除非侯爷主动解除关系,或者直接要你走人,要不然你得等到冠礼过後才能自己作主啊。

    那不就还有三年我皱眉,这三年我要怎麽躲过侯爷。

    小桥一脸诧异,这个问题不是讨论过了吗不管怎麽样,反正你先下手为强,干掉侯爷就对了说到干这个字时,他还特地强调似地加大了音量,整体听起来相当激昂,彷佛试图鼓舞我似的。

    万一他干回来怎麽办我冷冷道。

    啊小桥一下子沉默下来,左顾右盼,左思右想,望了望天,又望了望地,最後尴尬地盯著自己的一双绣花鞋,不自在地道嗯,咳咳那个万一侯爷要硬来,记得叫他用点灯油再不然,厨房里也有菜油他说到这里,与我执手相望,像是鸨母叮嘱初出茅庐的清倌似的,恳切地道你要懂得保护自己。

    这不是废话吗还有

    为什麽是灯油啊我压低音量叫道。

    他这样一说,从今往後我要怎麽面对灯油跟菜油明明是有正当用途的东西,被他一说,好像根本就是用来做那种事的一样况且为了便於照明,每个房间里都有灯油这到底是要我怎麽想他是在暗示我侯爷是个禽兽随时都有可能动手,所以必须懂得如何就地取材吗是吗

    小桥大义凛然,你别以为只要是液体或膏状的东西都可以拿来润滑啊这绝对是错误的知识

    你跟我说这个做什麽。我快要崩溃了,对他低声吼道我他妈当了二十几年同性恋,我知道该用什麽润滑谢谢

    说到这里,我俩沉默下来,忽然都感到一阵尴尬。

    直男与弯男讨论这种无益的话题,完全是自找苦吃。

    小桥有些忸怩,又有点不甘心,我是说真的,你自己要注意。

    我静默良久,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下意识地开口问道小桥,你对同性恋润滑用的东西怎麽会这麽了解

    小桥转身就走,被我抓住一只袖子也不管,一副心虚到极点的模样,匆匆地落荒而逃,只留下我手上被扯断的半截袖子。这个场景简直就像某个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一样,小桥扔下半截袖子就跑了,在我遍寻不著他的危急情况下,便能唤来府中诸人一一印证,但凡衣衫能与这断袖合上的人,就

    啊,但是小桥现在是女的。

    我想起这点,於是迅速地打消了这个不合时宜不切实际的幼稚想法。

    家宴逐渐迈入尾声,刚才那个崴到脚的妾也已经被送走了。夫人和蔼地让人送来大量食物,像寻常人家的慈母一般,对我谆谆教诲道你还年轻,正是长身子的年纪,多吃一些,别饿著了。

    侯爷闻言目光一亮,立即附和道夫人此话说得对极了,你该多吃一些,来人,去把那半只烤乳猪取来。他瞧著我,彷佛正在掂量我全身上下有多少精肉多少肥肉,同时考虑著该如何行事才能将我养到穠纤合度的境地,既不至於瘦得硌著他的手,又不至於肥得不见骨形,失了原本的风姿。

    我沉默地望著他,深切地感到浑身窜过一股让人不快的恶寒。

    家宴到了最後,夫人起身告辞,想来是要去府中修建的佛堂,侯爷也不管她,自顾自地饮酒作乐,偶尔拉一个美妾到怀中揉捏几把,有时又用那种虎视眈眈的目光瞧著我,末了,甚至叫了他此次带回来的一干南蛮女子作陪。

    那些女子作风大胆,身上也只裹著一层轻纱,跳舞时的模样简直叫人不忍直视至少对我这个同性恋而言,确实是如此。於是我眼观鼻,鼻观心,对一切充耳不闻,非礼勿视。

    等到家宴结束,侯爷遣走缠在他身边竭力讨好奉承的一干南蛮女子与府中妾室,起身朝我走来,同时笑吟吟道文清随我来,我已让下人备妥了酒席,便在那头的凉亭。

    这个文清显然是赵公子的表字。我只好扯了扯嘴角,跟在侯爷身後,走向了那个被布置得精巧雅致的凉亭。岂料,才踏进凉亭,侯爷便转过身,伸长了手来扶我,甚至不时摸摸我的手腕,近乎猥琐地揩油吃豆腐。

    侯爷莫要如此我努力装出一副受到极大惊吓的模样,闪躲著侯爷的魔掌。

    侯爷放荡一笑,文清别急,你瞧,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我早就令管事将下人都遣走了。

    所以这果然是有预谋的犯罪吗我默然想道,同时做出一副贞节烈女的模样按著衣襟,义正词严道侯爷不可如此,若是强逼,在下只能只能动手了。这话我还没说完,侯爷已经过於急切地伸手扯著我的腰带,我一时情急,乾脆往他双腿间一踢。

    但凡是个男人,这时一定会放开我的腰带转而护住下身的。岂料侯爷似乎吃了一惊,但却微微一闪,直接扣住我的膝盖用力一拉,我一时没站稳,往他身上一扑,於是侯爷倒在了地上,而我倒在侯爷身上。

    软玉温香,投怀送抱,文清贤弟当真是妙不可言。侯爷笑得淫荡。

    男人能用软玉温香形容吗我神色一僵。

    我们两人身躯叠在一起,侯爷两腿间的器官与我的胯下碰在一处,再继续这样下去我就要硬了虽然我也不情愿,不过生理反应是不受理性控制的,这跟侯爷往日的为人根本毫无关系。

    於是我赶紧起身,做出一副羞愤难当的模样,匆匆离开,幸亏侯爷没有追上来。

    不过,在回去的路上,我倒是察觉了一丝不对劲侯爷的反应,跟我听说过的传闻,似乎有些许落差。

    据闻侯爷自幼便厌倦习武,是个被後院妇人一路娇惯到大的男人,本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但在我踢他胯下时,侯爷猝不及防之间,竟然不是松手护住下身,而是直接伸手来捉我的脚,这可不像是不曾习武的模样。虽然也能解释成侯爷色迷心窍,不肯放手,但是他扣住我膝盖的动作太过乾脆俐落,著实启人疑窦。

    我回到小院中,对小桥说了这件事,小桥停下了手上的绣活,严肃道这其中恐怕有什麽蹊跷。

    这不是废话吗我沉默地望著他。

    小桥垂著头,过了片刻,终於道其实我原先就觉得有些奇怪,只是没说。这府中诸人似乎个个都奇怪得紧,侯爷五年前突然性情大变,夫人更是避居佛堂,两人夫妻失和,而侯爷虽然广纳妾室,众人雨露均沾,却都生不出一儿半女恐怕侯爷不是生不出儿子,而是刻意如此。

    什麽意思我不解地问道。

    本朝皇帝年事已高,却只有一个身体孱弱的太子。小桥语气平淡,神情森冷,你可知道,侯爷的母亲是今上的亲妹,若是太子遭遇不测,今上又无血缘亲近的手足,按本朝律例,恐怕那个位置便要落到长公主独子手中

    我听得目瞪口呆,久久不能言语。

    莫非侯爷那副淫荡猥琐的模样,只是为了免於皇帝忌惮,才装出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姿态,刻意自污自毁,甚至不愿子嗣绵延吗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我依旧觉得侯爷本人大概也挺乐在其中的。

    我忽然想到一事,便问道这种事情连你都能想到了,皇帝不可能想不到吧他要是真的那麽蠢,怎麽当得上皇帝。

    小桥没好气道皇帝就算想到了,也不能对侯爷怎麽样,侯爷连一官半职都没有,皇帝要动威北侯,可说不上名正言顺,自然也不会有御史弹劾他。虽然当初侯爷强迫赵公子入府时是一个除掉他的好机会,不过侯爷显然也有几分手段,要不然不可能安然无事地度过这个危机,逼奸良家子可没你想像中的简单。

    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而小桥则继续他的绣荷包大业,当初在这具身体内活过来时,我继承了赵公子的一手篆书,而小桥继承了翠桥的一手绣技,如今绣花什麽的都是小意思,更别提那飞针走线的熟练模样,简直叫人叹为观止。

    若不是我不懂武功,恐怕本朝的东方不败就非我莫属了。小桥瞧著自己的绣活,忽然得意洋洋道。

    他真是个乐观的人,就算刚才说出那种推测,也一点都不介意似的,但是我心中却因为小桥的推论而更加困惑。虽然他说得没错,甚至一切都合情合理,但我就是觉得,似乎还有什麽地方不太对劲。

    三、

    不对劲小桥斜睨我一眼,皱起了眉,那你说,是哪里不对劲

    侯爷若要自毁,为何是从五年前开始莫非,五年前发生过什麽事,所以侯爷才开始刻意败坏名声我一边说,一边望向小桥,还有,侯爷怎麽说也是强抢了翰林府的公子回侯府,为何赵翰林不愿救亲生儿子,反而一怒之下辞官返乡他能当上翰林,想必当初也是多年苦读,一路考了乡试会试殿试才入了翰林院,他为什麽能如此轻易地罢官回乡,这无论如何都说不通。侯爷又是用了什麽通天手段才把这件事压了下去,也著实费解

    小桥放下针线,把玩著那个绣著金线的荷包,表情倒也认真起来,难不成,侯爷手中拿捏著赵翰林的把柄,所以赵翰林才不愿也不敢追究此事,索性装成一怒之下罢官的模样,实际上是被侯爷逼走的

    我摇摇头,这个猜测还算合理,但没有任何证据。

    小桥目光一亮,似乎想通了什麽极为难解的难题,一脸兴奋,我知道了

    我一怔,你知道什麽了

    侯爷的事。他装腔作势地清了清嗓子,你听我说,侯爷身份贵重,但却无一官半职,你觉得他是怎麽将迫翰林府公子入府这件事压下去,藉以逃过皇上的魔掌呢

    魔掌

    他到底在说什麽我听得目瞪口呆。

    小桥得意洋洋,假设,当初赵公子入府并非侯爷本意,而是出於旁人逼迫构陷,那麽答案就是,朝中定然有侯爷的党羽,又隐藏得极深,大概便是皇上本来要藉此事陷害侯爷,那人劝皇上如今还不该动侯爷,否则恐怕吃不著鱼还惹得一身腥,所以皇上只做了一半便罢手,任由翰林公子入侯府

    我没有说话,整个人都呆住了。

    此人对侯爷情根深种,自然只有帮著侯爷的,侯爷刻意自污,又在五年前开始纳妾,与正妻划清界线,只怕也是为了此人当然,那些妾室也就罢了,反正侯爷是下定决心要自污,那些女人在这些男人眼中恐怕连小猫小狗都不如。

    你是说我一愣。这个猜测虽然荒谬,但似乎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不过小桥到底是看过多少奇奇怪怪的小说,连这种推论都说得出来。我将信将疑,你是当真的有什麽证据

    小桥睨我一眼,还 需要证据吗要不然你觉得是谁帮著侯爷把这件事压下去,而侯爷至今仍与皇上相安无事说起来,既然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或许侯爷的情人是个权臣他愈 说愈兴奋,当朝权臣跟失势侯爷这麽狗血的设定要是写成小说的话,就可以叫邪佞权臣俏侯爷,你觉得怎麽样

    我冷眼瞧他,你是想写成同人志然後出本吗

    你怎麽知呃,咳咳咳,我刚才什麽都没说小桥兴奋地握拳站起,随後意识到不对,连忙收回原本的亢奋神情,转而露出严肃神情,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那个姑且不说,你觉得我的推论怎麽样

    还是一样,就算赵翰林是被你所谓的权臣逼走的,这一切都是朝中权臣为侯爷上下打点,这还是不能解释侯爷为什麽五年前才开始自污。我摇摇头,思绪有些模糊,总觉得似乎快要抓到重点了,但又还差了一点。到底是什麽这之中到底还有什麽谜团

    你要是这麽好奇,自己去问侯爷不就得了小桥无趣地哼了一声,不过我奉劝你,名侦探可不是那麽好当的,要做什麽,先想一想会不会牵连到我。

    你真是无情。我笑了笑。

    废话,到了这样的朝代,又是这样的身份,活下去才是最要紧的。小桥语气冷淡,告诫道你也是,虽然这话我之前没说过,不过我想你也很清楚,这个朝代可不是我们经历过的时代,你要是说错一句话,写错一个字,都有可能会被砍头,要不然所谓的文字狱是怎麽来的

    我知道。我点了点头,忽然感到一阵好笑,伸手揉了揉小桥头发,你说的我都懂,就算是来到这个鬼地方,我们也要一起活下去。

    你记得就好。小桥被我揉得头发凌乱,过了片刻就叫道快放手别揉了我柔软的头发受不了你粗鲁的摧残喂你少乱吃豆腐赵重渊,快放手现在的小桥还是个十四岁的少女,嗓音也尖得有点可爱,像小孩子一样。

    谁吃你豆腐啊,小桥姑娘。我不是说过了,要谈这件事,等你下面那根长出来再说我好笑地道。

    听我又拿这个称呼嘲讽他,他一脸被噎得无话可说的神情,气得将一旁的针线荷包一鼓作气都扔了过来,露出彷佛要吃人的神情,我闪躲著他的攻击,心中隐隐约约得到了久违的平静与安然。

    妈的,你欠揍再说这种话我就杀了你这才不是我的身体,我也不是女的他怒吼道。

    我微微一怔,不是你的身体

    这不是废话吗要不是穿越,我怎麽可能毫无理由地变成另一个女人小桥望著我,终於察觉不对劲了,手指戳了戳我,一脸狐疑地问喂,赵重渊,你这又是怎麽了都穿越这麽久了还没接受事实吗

    忽然之间,如同福至心灵,我失声叫道原来如此

    小桥一脸茫然,用看疯子似的不安目光瞧著我,你在说什麽别吓人啊,赵重渊。

    我没有理会他。

    虽然这个推测已经逐渐有了雏型,理论上也完全说得通,可惜的是,这个推测除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蛛丝马迹,还欠缺一些明确的证据。

    我想了想,转头望向小桥,我有事要你帮忙。

    他仍一头雾水,却想也不想就点头,什麽事

    你去让下人整治一桌好菜,权充是宵夜,再备上几壶好酒。我微微一笑,继续道让丫鬟去侯爷那边传话,就说我方才不告而辞,太过失礼,如今已然想通了,这桌酒席就当是赔罪,请侯爷过来一叙。

    过不多时,侯爷果然来了。

    他面上带笑,举止风流,正如一名准备与情妇幽会的男子一般,既要压著猴急难耐的心思,目光又黏腻地流连在我身上,彷佛一双眼能透过衣衫将我的身躯一览无遗。我顿了顿,起身作揖,客套道侯爷来了,快请上座。方才是我不好,一时失了礼数,望侯爷海涵。

    他意味深长地瞧著我,倒是当真坐了下来,薄唇微扬,低声道文清不必如此客气,自打你来了这府中,你我早已亲如一家,事到如今,还分什麽彼此便是你当真恼了我,我也只有甘之如饴的

    眼看他愈说愈是暧昧,我头皮一阵发麻,匆匆遣去小桥与一干服侍的丫鬟,瞧著小桥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之後,我替侯爷斟了酒。侯爷眸光流转,一会瞧我面容,一会打量我身段,拿起酒杯,便乾脆地喝了一大口,末了,喃喃低语道这酒真是香不,不对,不是酒香

    我微微一愣,不是酒香,又是什麽

    是你身上的香气侯爷目光幽深,舔了舔唇,意有所指,就是不知道,文清特地邀我前来,可是允我一亲芳泽了

    我冷笑一声,侯爷慎言。

    这话句句属实,我从不妄言,若是文清不信,大可以将这颗心剜出来瞧一瞧。侯爷边说边笑,又握住我一只手按在自己胸膛,做出一副浪荡多情的模样。

    明人不说暗话,侯爷通晓事理,何必装出这副模样。我扣住他的手腕,指尖摩挲著他的手,低声道这只手竟如此粗糙,叫人想也想不到,侯爷终日眠花宿柳,又是练了什麽阴毒功夫,才将手上弄出了这样的茧子

    自然是风月场上的功夫了。侯爷不以为忤,反倒露出一个懒洋洋的微笑,你瞧,这手上弄出了一层茧子,便显得粗糙了,去调弄那些细皮嫩肉的雏儿,也是别有滋味,若是文清允准,我也不介意亲身释疑,包管教你终生难忘。

    哦,原来如此。我笑了笑,侯爷如此自信,想来是个风月场中的状元。

    便是状元,诸般手段也只愿用在贤弟身上。侯爷深情款款地道。

    我强忍著没有吐出来。

    这张脸,这副身材,配上这等作派简直是暴殄天物。

    我沉默不语,低头瞧侯爷手上的玛瑙扳指,那上头有一道不明显的槽痕,早先我听小桥说过,本朝王公贵族多戴扳指,是常见的装饰品,但侯爷手上戴著的这个,显然不是单纯的装饰品,而是拉弓射箭时扣弦所用,是以才有一道弓弦留下的痕迹。

    侯爷瞧我一眼,轻笑道文清若是中意这个,给你便是。他想也不想,便把扳指褪下给我,若无其事地道这是我爹所赠,据说是他老人家当年习射时惯用的旧物。

    他只用了一句话,就令我的怀疑胎死腹中。

    我安静片刻,半真半假地开口道事到如今,侯爷何必还要瞒我侯爷看著脚步虚浮,却是刻意而为,虽是好色之徒,却始终不曾对我下手。那一晚,侯爷强令我与翠桥侍寝,临到头来,却是无功而返凡此种种,皆令人费解。

    他没说话。

    我初至府中,只觉受辱,宁愿舍了身躯,也省得玷辱家声时至今日,细细想来,处处皆有破绽;侯爷既是好色,为何不曾强逼於我我父持身甚正,为何弃我於不顾夫人性情高洁,为何竟容忍侯爷至此侯爷若非善於作伪,可否为我释疑我平静地问道,其实背後早已出了一层冷汗。

    他还是不说话,那份沉默给了我一点信心。

    你不是威北侯。我凝视著他,平淡地道你究竟是谁

    侯爷神色一动,接著却做出一副怜惜姿态,话锋也跟著一转,原来贤弟竟是醉了不成,这般胡言乱语,可见是神智不清了。我这个人是最没规矩的,如今也不介意服侍贤弟,咱们这便安歇了罢春宵苦短,不该虚度光阴。他语气温柔,却分明是在威胁。

    我按住他的手,想也不想便沉声喝道我父赵翰林如今身在何处莫非是你令人捉了去

    我要他做什麽,是国公爷话说到一半,侯爷匆促闭上了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国公爷

    我咀嚼著这三个字,竭力回想起小桥告诉过我的八卦。本朝自开国以来,仅有四家开国功臣蒙受圣宠,得了世袭罔替的爵位,便是安国公、永国公、定国公、信国公,侯爷口中所言,又是哪一家的国公爷

    侯爷听我复述,神色一沉。

    到了如今,侯爷还不肯说实话吗我笑了一笑,这也无妨,明日我便叫小桥去打听一番,侯爷与国公爷的交情,想来府中下人或许知晓一二

    够了。他终於收起那几分浪荡神色,脸上显出一分前所未有的漠然,眉目间甚至有些僵硬,最终语气冰冷地道闭嘴,跟我来。语毕,倏地起身,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去。

    我从善如流地跟在他身後,额上出了些许冷汗,又隐隐有几分兴奋紧张。

    正如我的预料,他领著我,到了那一处现在看来十分可疑的佛堂。白霓神情冷静地瞥了我一眼,并未施礼,转身推开门扇,侯爷领我进门,威北侯夫人正坐在佛堂内,对著佛龛诵经,听闻我俩进门,也只是顿了一下。

    侯爷深夜来此,有何要事

    侯爷只是不说话,夫人似乎有些诧异,但仍回过头,瞧了我一眼,又望向侯爷。侯爷似乎不太情愿,皱眉抿唇,又一颔首。夫人大约是明白他的意思了,唇畔露出一个浅笑,吩咐白霓道去,守著外头,把旁人都遣走;若是有人来寻,便说我与侯爷有要事相商。

    白霓微微一福,按著夫人的话到了外头把侍卫下人都一一遣开,竟当真守在门口。

    夫人瞧著我,淡淡道我本就知道此事瞒不了多久,没料到,赵公子这麽快就明白了。不错,真正的侯爷早在五年前就逝世了。

    这可真是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即使我早已猜测到这点,但在夫人亲口证实之前,仍旧不敢妄下定论。我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什麽样的神情,或许相当吃惊,一旁的侯爷则一语不发,似乎若有所思。

    当初你入府本是出於意外,旁人都说是那晚夜宴侯爷酒後乱性,只有我知道,你同他当时都被下了药,虽未事成,但却闹得人人皆知,陛下心肠阴毒,本想藉此事让人安一个修身不正的罪名到侯爷头上,可惜陛下没料到,赵大人宁愿让你与侯爷结为契亲,也不愿顺著陛下心思构陷侯爷。夫人说到这里,冷笑一声。

    我爹我迟疑地道,也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麽。

    夫人却不理会我,迳自道赵公子,你可知道,陛下登基前并非太子。

    小桥似乎说过这件事,当今陛下并非皇后嫡出,仅是庶出长子,对此始终耿耿於怀,是以朝中诸人对此事亦是相当忌讳,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提及此事。侯爷是假冒的,这件事又与皇上有什麽关系

    先帝子嗣屈指可数,除了当今陛下以外,尚有皇后所出一子一女,皇女嫁入威北侯府,後来诞下侯爷承嗣皇子便是已故的昭怀太子。夫人说到这里,目光显得极是冰冷,十馀年前,先帝病危,太子遇刺身亡,若非如此,怎麽轮得到陛下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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