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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0来的先生 第26节

作者:白云诗诗诗 字数:19238 更新:2021-12-31 14:22:07

    白杨知道安龙现在资金短缺,他也很想帮上忙,但除了努力拍好电影期望有个高票房之外,白杨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些什么。

    现在去接通告和广告是不理智的,电影品质是第一位。

    白杨绞尽脑汁,想得肠子都穿了,想到最后还是用了最没出息的求爹大法,白杨给他爸打了个电话。

    “爸,家里还有多少钱。”

    白富强没想他儿子打电话回来就是要钱,但儿子知道跟他要钱,他又有些高兴。

    白杨从小就主意大,虽然不怎么聪明,却也很少央求父母,喜欢的东西都是自己弄些鬼点子去搞。上初中的时候他想要一个3,居然暑假里一声不吭地跑去无锡做小演员。气得他爸揍了他好几顿。

    揍归揍,那个暑假,白富强又带着儿子去上海玩了一回。

    儿子有出息,他是欣慰的,知道想家,他是高兴的。为人父母,心里长的短的,还不就是牵挂这一个兔崽子。

    “你要多少”白富强问。

    白杨支吾了一会儿“有多少。”

    白富强声音严肃起来“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白杨一听他爸严肃他就害怕“我、我有个朋友,现在急着用钱,爸,你先借给我,明年我电影肯定票房大火,我十倍还你。”

    白富强气得在电话里吼他“还你娘个蛋,还跟老子借钱,我他妈是你亲爹”

    白杨吓得舌头打结“爸爸爸你别生气,我真的着急,你帮我一下。”

    “是不是那个金总”白富强忽然问。

    白杨腿也软了,“是不是是,不是爸你别问了。”

    白富强举着电话,在屋子里转了几圈,“你等着,我给你送过去。”

    他不理会儿子还在那头哀嚎“转账过来就行”,他挂上了电话,泄气地一屁股坐下。

    他儿子和那个金总,可能真的不清白,白富强难过地想。

    风言风语他听了一耳朵,说什么的都有。

    儿子不会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更不可能为了钱去给男人做小蜜。他见过金世安,也是个正人君子,怎么想这两个人也不该弄出这些事。

    白富强去请假,后勤处的老胡问他“看儿子去”

    白富强勉强地笑笑,老胡也不多问,叹了口气“这些小毛蛋,不回来就算了,还要爹妈千里迢迢地跑。”

    旁人大概模模糊糊猜到他儿子是个同性恋,这种事情不好问,更不好劝,只在大家聚餐的时候,几个老伙计含蓄地问“老白,你儿子这么出息,什么时候找媳妇。”

    问的人是喝多了,旁的人就嫌他不会说话,“小杨杨那是大明星,哪能那么早结婚,好多小姑娘赶着排队还排不上,用你操这个蛋心。”

    “你别说,杨杨这么点高的时候,在我那个办公室里,给我和老胡他们唱邓丽君,那么点儿小唱歌唱得特别好,我就说杨杨以后肯定有出息。”

    一句话引得众人无限感慨,过去白杨光着屁股在他们的大院里穿梭玩耍,一转眼,孩子都长大了,逢年过节连家也不回,老白只能在电视机上看看他儿子。

    他们的儿女也是一样,飘飘洒洒,落在别处生根,他们在家里守着、盼着,一辈子也就只有这一点牵挂。

    想到这里,他们也就忘了是为什么提起白杨,七嘴八舌地说笑话,“我要是有闺女,老白就不要操心了,正好结亲家。”

    “你这大驴脸幸好没生女孩,那要是女孩不得丑哭整个炮兵学院,还指望老白跟你做亲家呢”

    “杨杨那么俊,最起码,女朋友,得是范冰冰林志玲这个级别。”

    “那些都年纪太大了,就秦浓那样的我看就好,还年轻、还漂亮、还有本事。”

    老伙计们喝多了,各自畅想到底什么样的女孩子才配得上他们的杨杨,而白富强听得满心不是滋味,只是倒酒“什么样的都好,他高兴就行了。”

    这里白杨跟金世安求救“怎么办,我爸来了。”

    世安忍着笑问他“你怎么这么不会办事,就是要见你父亲,也该我亲自登门。”

    白杨耷着脑袋“我让他打点钱,结果他说要亲自送来。”

    “只是一点”

    白杨脑袋垂得更低了“你别生气,我只是想帮忙。”

    世安真不知道自己该作一个什么表情,他怎么会生气白杨傻起来是真傻,他攒下来的钱又能有多少,还劳动他岳父大人跑到南京来。

    世安在心里笑,白杨这就真抓实干地把他给包养上了。他活了两辈子,这真是破天荒的第一口软饭。

    吃得甜蜜。

    白杨又央求地看他“这次别跟我爸说实话了,钱少你也别嫌弃,拿了我就送他走。我就说拍戏紧张,他肯定没话讲。”

    世安故意问他“说好的事情过去就跟伯父招供呢”

    白杨一脸抓瞎“你让我做个心理准备,这太突然了,我主要怕他打你。”他攀住世安的肩“你不知道,我爸脾气差,一生气就打人,他部队出来的,我真怕他把你腿打断了。”

    世安怜爱地看他“小时候常打你”

    “哎,谁小时候不挨打,反正打完了我是不会哭的,都是他自己在哭。”白杨拿枕头盖住脸,“反正你答应我,这次先别惹他,我去年过年就没回家,估计他火大着呢。这次又借钱,不是个好时机。”

    世安不说话,只把枕头掀起来,温存地吻过去。

    白杨专程跟张惠通请了一天的假,世安派了李念去车站接他的岳父。

    来的路上,李念先旁敲侧击地说了金世安一通好话,但这动摇不了白富强的心思。

    李念越是讨好,白富强就越觉得这个金总不是善类,花言巧语把他的傻儿子给骗得团团转。

    现在他坐在白杨家的小客厅里,对面是金世安和白杨。

    白富强把钱放在桌上,“二十万,就这么多,这还是杨杨寄给我的。他求我帮帮你,我们平常人家,只能做到这个份上。”

    这点钱对于现在的安龙,根本是杯水车薪。但是世安推辞不得,钱不能不收,不收下的话,不是客气,而是看不起别人。

    白富强盯着他们俩,欲言又止。

    世安明白他在想什么,起身走到白富强面前,先鞠了一躬“伯父的心意,感激不尽,我有一件事,要请伯父成全。”

    他不等白富强说话,直截了当道“请伯父成全我和杨杨,让我们俩在一起。”

    “”

    白杨吓傻了,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难得白富强忍着没问,金世安胆大包天,居然自己提起来了。

    白杨立刻窜到他老爹身边“爸你听我解释”

    白富强火冒三丈,一把推开白杨“解释个屁”他两眼瞪住金世安“我看你人模狗样,以为你是个正经人,”他指着白杨“我儿子没心眼,你是怎么把他骗着了年纪轻轻脸挺大,说话不知道害臊”

    世安知道他会生气,但是这件事不能瞒下去,瞒下去,才是对白杨和他父亲最大的侮辱。他们原本就是真心相爱,何苦在父母面前也不敢吐露实言一年两年瞒下去,白富强只会对他更加厌恶。

    白富强和王静琳是两种人。白富强是真正的朴实父亲,他爱儿子,出于真心,没有旁的算计,世安不会像对待王静琳那样要挟他,更不愿意欺骗他。

    真心自当真心换,哪怕这一次白富强不肯同意,他也愿意等到白富强点头为止。

    世安稳稳跪下来“伯父这话说差了,我从没有骗过杨杨,我相信杨杨对我,也是一样。”

    白富强给他气得倒翻白眼,张口结舌了半天,只问“什么时候的事”

    “一见钟情。”世安坦荡。

    白杨在旁边欲哭无泪。

    白富强张开嘴又合上,站起来又坐下,想伸手打过去又终究没打下去。

    这是别人的儿子,要打也该打他自己的兔崽子。

    白富强抓起茶几上的花瓶,朝白杨头上摔过去。白杨吓呆了,也不敢躲,世安一把拦在他身前,“杨杨没有错,错全在我,要打要骂,伯父只管向我来。”

    白杨也跟着跪下了“爸,你别生气了,我喜欢他。”

    白富强破着喉咙怒吼“两个公的说什么喜欢你是男人他也是男人,老子白养你了吗”

    白杨倔强道“我爱他,不管他是男是女,我都要和他在一起。”

    这两个兔崽子,老子要被气死了,白富强坐在沙发上,心里翻江倒海。

    其实他早就明白,他来的时候就已经猜到这个结局。他只是不愿意面对。

    养了多年的好白菜,就这么给猪拱了,还特么是头公猪。

    说到底,他觉得金世安没有什么不好。对白杨好不好,他也都看在眼里了。如果白杨是个女孩儿,这个恋爱他一万个同意。

    可白杨是他唯一的儿子。

    让他怎么有脸见地下的亡妻。

    白富强忽然心酸起来,眼泪也漫上来。

    “金老板,我们平常人家,小门小户,你是有钱人,不知道我们的艰难。我这儿子没见过世面,多半是图你的钱,你一表人才,要什么好姑娘你找不到”

    他不肯在晚辈面前落泪,只好用力捂住脸。

    白杨连忙说“我不是为钱。”

    世安止住他,温声道“伯父最明白事理,岂因贫富论人之高低。杨杨心地纯洁,不是贪图钱财的人,伯父比我更明白。我现在一身落魄,杨杨也没有嫌弃我,患难之情,伯父都看在眼里。”他拉过白杨,缓缓俯身叩首“求伯父成全。”

    白杨也泪汪汪地求他“爸,我长这么大,没求过你什么事,我爱他,求求你。”

    白富强无言以对,自己擦泪,忽然问“孩子怎么办”

    白杨被他问得一愣。

    世安沉静道“可以过继。”

    白杨也反应过来“小孩可以领养。爸你想要几个孙子孙女也行”

    “放你娘的屁”白富强一拍桌子,朝金世安怒目而视“领养你说得容易领养的还是我老白家的种吗你又不会大肚子”

    白杨被他吼得缩在地上,听他爸说“大肚子”,又突然想笑。他偷眼看金世安乖顺无比地伏在地上,更加想笑,憋得小腹一阵酸痛。

    这个问题世安无法解决,世安只好安静如鸡等白富强怒气过去。

    白富强恶狠狠地看着他俩,看了半天,终于无话可说。白富强站起来就走“随你们的便,老子回家去。”

    白杨和世安都站起来拦他,白富强推开他们“见你们两个我就生气,以后少在我眼前,票我买好了,都别拦着。”又看白杨“你以后不要再回来,老子脸都给你丢光了。”

    他虽然年过五十,然而毕竟是军旅出身,力气极大,白杨和世安被他推得一个一边,眼看他气哼哼地开门就走,只好又追上去,一直追到楼下。

    白杨看他爸走得坚决,吓得一包眼泪“爸我错了,你别走,我错了,都是我浑蛋害你断子绝孙,爸我错了”

    世安在一旁听得汗颜,这错认得还不如不认。他生怕白富强又要打儿子出气,只把白杨护在身后。

    白富强却没动手,只盯着世安“你送我去车站。”

    世安连忙应下,白杨也要跟着,白富强怒道“你滚回去,没你的事。”

    白杨还要跟着,世安柔声安抚他“你先回去,伯父一定有话要对我说,别怕。”

    白富强看他俩腻腻歪歪,更觉得闹心,大声吼道“孬种玩意儿,滚回去”

    世安更加汗颜,心想白富强和他儿子倒是家传的没有心眼,骂儿子孬种,不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吗

    白杨到底被留下了。世安一路开着车,送白富强去高铁站。

    两人一路无话,世安不好多言,白富强更和他没话好说。到了车站,白富强却不下车,世安自然不会催促,诚恳地看着他的岳父大人。

    白富强也看着他,看了许久,长长地叹气。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缎小盒,朝金世安摔过去。

    世安接在手上,打开来看,里面是一根金项链,一个玉镯子。项链并不粗大,镯子也只是一般成色,两样首饰都有些黯淡,显然是有了年头。

    “是他妈妈的,”白富强沉着脸,“原本我是打算媳妇过门,当个见面礼。”

    世安受宠若惊,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车窗外人流鼎盛,他也不好立刻下车给他岳父行大礼。

    踌躇片刻,万语千言在他心头周旋,而他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

    白富强却看着他“你要是对杨杨有一星半点的不好,我能把你拆筋扒皮。”

    “是、是。”

    “一样的,他要是敢有什么对不起你,我也管把他打死了。”

    “不会,不会。”

    白富强长叹一声,开了车门,世安也下车欲送,白富强按住他“别下来了,你们有头有脸的人,做什么都有人看着,再让记者拍到了,对你不好。”

    世安心中无限感激,更无限感动,白富强按着他,他也就握住白富强的手“爸,你放心。”

    “滚你的蛋,还就喊上爸了,轮得到你吗”

    白富强甩开他的手,寒着脸下了车。

    世安从车窗内遥望他背影,依稀见他伸出手去,反复地擦脸。

    白杨在家里泪汪汪地等着,门开了,金世安一个人回来了。

    白杨眼巴巴盯着他,世安缓步走到他面前,紧紧拥住他,良久方才松开,把白富强给他的盒子拿出来。

    “是我妈的。”白杨擦眼泪。

    “伯父说,他原本预备留给儿媳妇,做见面礼。”

    白杨怔了一会儿,忽然无声大哭起来。世安把他拢在怀里,自己也情不自禁地落泪。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两人泪眼相看,都觉得心中酸甜,白杨在世安怀里抽抽噎噎道“金世安,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做明星。”

    世安替他擦了眼泪,“为什么”

    “我妈一辈子都很想唱歌演戏,可是她在文工团,一辈子没出头。”白杨哭得鼻涕也出来了“她走之前跟我说,说好希望看我做个大明星。”

    白杨的母亲,也许只是看出了儿子从小热爱什么,而白杨却把他妈妈的话,记了一辈子。

    懵了一会儿,白杨又看着世安说“我妈一定没想到,我娶了个这么高大威武的媳妇。”

    世安又气又笑,打横把白杨抱起来“我是要教教你,让你知道什么叫新媳妇。”

    第72章 桐枝

    钱到位了,爹也点头了,白杨已经没有什么心事,全身心投入到电影的后续拍摄里。

    张惠通对浪费的几天时间心痛万分,但白杨和姜睿昀很快又把这个时间争了回来。不仅是他们,秦淮梦剧组可说是囊括了国内外业界的各路良将,从主角到龙套,每个演员都是摸爬滚打出来的戏精。

    越高层次的合作就越能给人以巨大的提升,他们根本不去研究过和不过,他们考虑的,是如何尽善尽美。

    白杨和姜睿昀对戏的速度越来越快,当初第一场开拍,他们拍了一整晚,他们已经习惯了张惠通恶魔般的“重来”。

    而张惠通现在只重来一两遍,有几场戏甚至一遍就过。

    白杨担心张惠通是在赶时间,小心翼翼地问他“张导,如果不满意,我可以不休息的,重拍没事的。”

    张惠通笑着看他一眼“你演你的,重来不重来,是导演的事。”

    张惠通并未对他们的表演作任何评价,起初他还夸赞两句,后面几乎全程一言不发。

    只有跟他长期合作的主创们明白,张惠通无比赏识这两个新人,这两个新人也真当得起他的赏识因为满意,所以张惠通才一言不发,他觉得不满意的时候,才会去给演员讲戏,鼓励他们。

    白杨和姜睿昀已经不需要他的鼓励和指导,他们的演出完美无瑕。

    张惠通有时真觉得他们俩天生就是一对卯和榫,对戏的节奏太好,好到一发即中让他欣喜若狂。该怎么形容他们的表演简直戏假情真,就是假戏真做也不过如此。

    真实、纯粹,他追求了一辈子的东西,也在无数影帝影后的合作里见过,只是没想过居然能在两个年轻的新人身上看到这样高水准的表现。

    不仅如此,这两只雏鹰在秦淮梦四个月的拍摄过程中,完成了表演技巧的急速升华。他们的表演风格迥然不同,但放在一起又出奇地水乳交融,一个侵略如火,另一个徐静如林。

    姜睿昀的演出能够带动整个片场的节奏,是主导式的表演,而白杨完整地承托了他的侵略性,把姜睿昀的锋芒柔和地包裹住。他们在没有任何协商和约定的情况下,精巧地完成了对电影节奏的分割,一个人泼洒浓烈的颜色,另一个人让颜色变得协调。

    姜睿昀难得,白杨亦难得,锋芒毕露者难得,上善若水者更难得。

    这些来自影坛巅峰的人们都明白,秦淮梦之后,中国的电影界,将升起一对真正珠联璧合的双子星。

    六月底,他们在南影厂的摄影棚里,拍摄秦淮梦最后一场,杀青戏。

    杀青的戏往往并不是电影的最后一幕好像每个剧组都有这样潜意识的约定,大家不把故事的结局放在最后拍。最后拍的,常常是故事的开始,又或者只是普通的过场。

    像花谢了,还留一段余香在枝头叶上,梦醒了,还留一点残意在眼底心里。

    已经是六月炎夏,南京更是热得无法形容,摄影棚里虽然有空调,基本吹不到演员身上,空调是为设备服务的,白杨和姜睿昀被数千瓦的大灯烤着,还得演出一副春寒料峭的样子。

    为怕出汗,两人脸上都打了许多定妆的粉,灯光里看去,比平时格外显得柔和,像是魂里梦里柔光过的回忆。

    戏里还是春天,戏里的窗外下着微寒的春雨,姜睿昀把着白杨的手,一笔一划教他写字,写杜工部的诗。

    家国离乱,而富贵之家隔江犹唱花,安世静和沈白露在榕庄街的小宅里避世,白露说,少爷,再教我写写字罢。

    世静便从背后环住白露,扶着他的手,缓缓地着墨,却始终不落笔。笔在砚池里反复舔着墨,带着不明的暧昧色气。

    世静微微侧目,以目视白露,脸也缓缓地贴近了白露的脸。

    白杨对姜睿昀的演绎已经深感佩服,他一点儿也不担心,姜睿昀把脸靠过来,他也就缓缓垂下头,去看世静手里的笔三羊七紫,柔中带刚,搅在墨池里,像人心里抖动的一池春水。

    他们中间隔着一层稀薄的空气,再向前一分,就是真正的耳鬓厮磨。

    而世静终于没有再靠近。

    白露的脸上是无可避免的羞涩,和一缕无法言说的渴望。

    人的恋情,多像这春雨里的花朵,他们都盼着对方是蝴蝶,能向前飞出一步,却又在余生里各自开成了寂寞的花。

    同在枝头各自开,背展春风结芳愁。

    白杨带着羞涩的表情,垂着头,忽然觉得伤感。姜睿昀演得真好,若是他真的贴上来,就太过流俗白露和世静只能这样,近到几乎魂梦相通,可是再也不会多近一分。

    如果自己是沈白露,白杨想,他也许会主动拥抱安世静,拥抱这个沉默的、温存的、清冷的男人。

    姜睿昀投入了,他也投入了,他们本不是恋人,却不约而同地为这一对剧中人惋惜而心酸。

    戏就要杀青了,再婉转的曲子也要离散无声,世静什么话也没有说,也没有任何台词可以让他说,所以白露才觉得哀怅,白杨更觉得哀怅。白杨真想替沈白露吻一吻世静,吻开他心里许多纠缠的结,吻破他们始终没能走到一起的结局。

    只能是想想而已,他会这样想,观众也一样会这样想,这就是张惠通想要的东西,在观众心里烙一个永远的、哀伤的印记。

    世静把手嵌在白露的指间,是另一种十指交缠,两人看笔在纸上走着,轻声念着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而他们终将一别,花容浸泪,振翅高天。

    姜睿昀没有再写下去,他和白杨保持着那个欲语还休的姿态,鼓风机向他们脸上送过最后的、虚假的春风。

    一段风月,至此终焉。

    “咔。”

    张惠通含着泪,用一个至简的音节,宣布了这段无终之恋的杀青。

    白杨放松开来,低头去看姜睿昀写的字,他忍了好久了,这尼玛小学生字体,白杨立刻从沈白露里出戏,滚在姜睿昀怀里笑成了傻逼。

    姜睿昀臭着脸“再笑我用墨抹你。”

    白杨疯狂地笑着,把姜睿昀的国破山河在顶在脸上“张导,让摄影拍一下,笑死我了”他回头去看姜睿昀“你干嘛真写字啊随便涂涂就算了啊。”

    姜睿昀拿笔摔他“我刚开始画乌龟,你的表情都快崩了好吗”

    全场的工作人员都爆笑出声,大家开了香槟,芬芳的酒雨洒在他们头上。这场旷日持久的大戏,终于落下帷幕。经历了置景的艰难、拍摄的严酷、投资方的风波秦淮梦真算是好事多磨。

    可他们没有放弃,最终还是按时完成了拍摄。

    白杨笑着,又觉得感慨,他望着姜睿昀,姜睿昀也望着他。

    有谁能想到就是张惠通也不会想到,两年前,他们的演技还是我心永恒和爱的供养。

    直到拍摄完毕的这一刻,他们才感到疲劳,而这些疲劳都已经不算什么。宁宁慧慧举着蛋糕过来,张惠通笑道“哦,对的,今天还是小姜的生日是吧。”

    白杨愣了一下,这么巧,姜睿昀生日这天收工了。

    好日子又是好事情,大家都围过来,给姜睿昀唱生日歌,香槟把他浇成了落汤鸡。

    姜睿昀把白杨拉到身边,白杨就喜欢凑热闹“怎么不早说啊,我都没准备礼物。”

    姜睿昀看他一眼,没说话。酒从他头发上淌下来,顺着眼角流下去,倒像是朦胧的泪。

    张惠通举着杯子“来拍个合照,大家都发微博,给咱们这个年轻人祝贺一下,好事成双”

    “张导,都加一句主题词吧,”姜睿昀忽然开口,“情之所系,生死难忘。”

    好主意,这个宣传给力。

    欢乐的大合照很快出现在媒体平台上,昭告天下,这部国内今年的顶级制作,杀青了。

    照片上的白杨和姜睿昀被挤在中间,为防止造型外泄,主角配角脸上都抹了许多奶油,衣服也被酒浇得透湿,像一群快乐的落水狗。

    微博下带着世安为秦淮梦所写下的那句副标题。

    情之所系,生死难忘。

    这边拍摄结束,张惠通带领相关主创赴美进行后期制作。李念却在公司跟白杨大动肝火。

    电影的先期宣传和后期制作是同步进行的,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争番位。

    李念跟张惠通说了许多好话,又求世安去找单启慈,务必要让白杨成为第一主角。世安倒没说什么,顺口和单启慈提了一句,张惠通却左右为难。对张导来说,姜睿昀和白杨,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他都喜欢,他不希望这两个新人为了一点角色先后的虚名而闹得不愉快。

    投资方是安龙,但姜睿昀的表现也同样出色,张惠通起初是不会犹豫的,但白杨四个月的拍摄又让他刮目相看。

    做人难,难做人。

    张惠通只好亲自致电白杨“小白,当初李总答应我,角色顺位的事情放姜睿昀在前面,我跟秦浓那边也是这样答应,现在他又为这个事情来找我,我问你,你自己想不想做第一主角”

    他这是纯粹的推锅。张惠通看出来了,姜睿昀万事都顺着白杨,这两个年轻人背后的势力虽然针锋相对,但两人彼此的关系还是相当不错。姜睿昀平时沉默寡言,白杨比他欢快跳脱,两人性情大不相同,居然处得十分亲密。

    人不会仅仅因为性格相近才互相友好,共同的追求更能缔造坚固的友情,他和单启慈也是如此。

    张惠通想得轻巧,干脆就指着白杨一句话,白杨要是想做呢,姜睿昀大概也无话可说,至于李念和秦浓两边,就让他们斗去吧。

    白杨倒很爽快“张导别为难,都是一个剧组,不争这个,我排在他后面好啦。”

    张惠通吃了一惊,对这个爽快孩子更觉得喜欢。

    李念接到张惠通的电话,何止大惊失色,简直要吐出血来。

    “小祖宗,我的小祖宗,你一句话说得轻巧,我真他妈要被你气死了。”

    当着金世安的面,李念也实在忍耐不住,只差没掀桌子了。

    “你知不知道我这边费了多大劲我的亲爹啊白杨,安龙花了这么多钱图什么不就为给你挣个影帝吗你怎么这么大方啊姜睿昀给你灌了迷魂汤吗”他看了白杨一眼又看一眼,烟从他嘴里进去鼻子里出来,像个要爆炸的火车头。

    李念指着世安“你对得起你金爸爸你金爸爸为了你从海龙净身出户,你他妈倒好,一句话自己当了个老二,亲爹啊,亲爷爷,长点儿心行不行”

    世安坐在一旁,又不好说话,又不好笑,只弯着眼睛看他大发雷霆。

    白杨小声还嘴“第一第二又不影响票房收益,谁做主角还不都是安龙挣钱。”

    瞎说什么大实话,李念恼得满地打转“那你的奖呢你以为金马金狮会给你下双黄蛋啊”

    “影帝又不是预定的,谁有本事谁就拿,没了影帝我也照样是我。”白杨平静。

    李念真想跳楼了,他只好看金世安“你管管你这个大宝贝,我他妈管不住了。”

    世安只是笑。

    白杨拉住李念,端端正正给他鞠了一躬“李总,别生气了。”

    李念黑着脸看他。

    “电影拍出来,不是因为谁是影帝大家才会认可。我努力了,也尽力了,”白杨说得平和,“我以前吸了那么多粉,真的不缺粉丝。说到底,这部片子不是为了让更多女孩子喜欢我,是要行内人认可我。”

    “李总,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第一第二,我真的不在乎。我不觉得自己比姜睿昀差,他戏份多,排在前面是应该的,但这部片子的核心还是沈白露。我相信愿意掏钱进电影院的人,不会因为我排在第二,就觉得我不如他。”

    “金马奖,金狮奖,我没想过,也不奢求。拿奖是整个剧组的荣誉,不是谁一个人的荣誉,票房是大家的票房,不是谁一个人撑起来的票房。”白杨又露出灿烂的笑脸“我能参加这个片子,都是李总你的功劳,行内人不会那么笨,一定会看到我的努力,也不会让你的心血白费。”

    世安颔首而笑“就是这个道理。”

    李念看看世安,又看看白杨,抽出烟放在嘴上,半天没说话。

    白杨又跟他卖萌“信我啦,念哥我给你点火”

    李念被他气笑了“我他妈倒了八辈子霉,碰上你们两个脑子有泡的。”又把哈巴狗的白杨推开“别他妈学钟越说话,没长那个脸就别卖那个萌。”

    白杨不理他,白杨就要卖萌。

    秦淮梦的番位之争,就此尘埃落定。白杨在回去的路上问世安“金世安,你是真觉得我对,还是无脑站我”

    世安深深看他,抬手抚一抚他的眼眉“你说得没有错,这个圈子名利心太重,做事要守住本心,自然有人慧眼识珠。”

    臧援朝,张惠通,这些行内顶尖的伯乐,不会因为小小的一张演员表而埋没真金。从人情世故来说,白杨不争这个东西,反而会让张惠通对他另眼相看,从为人的角度来说,世安又觉得,自己真的没有看错白杨。

    他是单纯的,做事充满热情,有颗纯粹的赤子之心。不管是当初带资进组的笨拙孩子,还是如今锋芒初露的黑马良驹,他难能可贵地守住了热爱表演的初心。

    志存高远者,能展鸿图万里。

    “杨杨,你长大了。”

    世安望着他,声调格外温柔。

    白杨脸红起来,瞥了一眼驾驶座上的小马,“我都26了,什么叫长大了”

    小马没回头,在前面干脆利落地捧场“名气长大了嘛小白哥以后一定天王巨星”

    世安接口赞他“会说话,我看你以后能接你们李总的班。”

    三个人都笑起来。

    车子在盛夏的绿荫道上稳稳走着,一排排法桐从窗外扶疏掠过。这些民国初年种下的梧桐,历经近百年的风雨,依然坚定地站着,向天空伸展着,有如人们热切而纯真的希望,蓬勃生发,参天而立。

    第73章 雷雨

    七月初,钟越从法国回来,为着办赴美的手续。阿那托尔已经先行抵达美国,钟越还要转回国来,再从上海出发。

    李念一点时间也不肯浪费,安排他和白杨做一个代言的平面拍摄。这次代言的是中高端的时尚首饰,定位在白领阶层。商家给了不少代言费,计划先拍平面,再随着电影上档跟进宣传。

    白杨好一阵子不见钟越,只觉得他在法国陶冶得更加优雅,也更加冰冷,扑面一见,像一股冰泉冲洗人的眼睛。

    钟越站在那里,宛如他们初见时的冷艳,白杨一时居然有点胆怯,不敢扑上去打招呼。还是钟越自己把白杨拉进怀里,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小钟,你现在真是帅得惊天动地。”白杨在他怀里感慨。

    钟越无声地向他轻笑。

    平面拍摄这种工作,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甚至连动动手指的劲也不必费,简直如同放假一般轻松。他们拍着,还能悠闲地聊天。

    摄影师很喜欢这样优哉游哉的状态,亦不出言阻止,只专注地盯着镜头,看两个漂亮的男人在布景里谈笑风生。

    随便怎么动,都像一幅画。

    “回来见过李总了吗”

    钟越望着摄影师,轻描淡写地摇头,“电话通知,我就来了。”

    他没有放电,漆黑的长发却像幽瀑一般华丽颤动,宛如一道黑色的闪电,摄影师觉得自己要被劈焦了。

    白杨有些惊讶“不去见见他”

    钟越似笑非笑地扬唇,“没必要。”

    “你不想见李总”

    “没必要。”钟越重复道。

    白杨注目他艳丽的侧颜,心中涌起一股陌生,钟越在法国呆了几个月,身上多了一丝说不出的冷冽,像是经久蒙尘的宝剑忽然开了锋。

    钟越身上失去了什么,是他一直从未改变的、对李念的强烈的依赖,而现在李念对他而言似乎不再重要,他已经不渴求、不需要、不在乎。

    白杨不知道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他在这里想着,钟越忽然拿起他的手,放在唇边,白杨吓了一跳,转眼看到摄影师正在捶胸顿足地好顶赞,再去看钟越,原来钟越在他手上,放了他们代言的那款手链。

    白杨只好迁就地坐在地毯上,由着钟越握他的手。

    法国佬真可怕,白杨想,这才几天,小钟就被洗脑了吗

    拍摄结束,钟越很快又走了。

    后面的整个七月,白杨过得悠闲,李念怕他过度劳累,给他放了假。白杨需要储存精力,迎接忙碌的秋天。

    秋天将会有一大波宣传活动等着他参加,届时综艺和访谈也要跟上。白杨看了看自己七月的行程表,一片奔放的自由旷野,再看看八月的预定行程,大写的当畜生用。

    将行乐时且行乐,反正八月还没来呢

    他和世安偷偷跑到下关去吃龙虾,他们不敢坐在外面,躲在包厢里大吃特吃。

    老板娘的生意越来越红火,过去这个店还没有包厢,现在店面做大了,弄了两个雅间。

    日子总是这样,会越过越好。

    老板娘这次认出他了,各种意义上的认出,老板娘很是激动,“我女儿好喜欢你的,我跟她说你常来我店里吃龙虾,她还不信呢”

    白杨顶着一张油汪汪的嘴“必须要信啊你的龙虾下关称霸”

    他给老板娘签了名,只是不能合照,李念早有规定,非活动场合不许合影。

    老板娘已经非常满意“谢谢谢谢,回去我丫头肯定高兴死了。”她看了看世安,微妙地笑了“有空常带朋友来。”

    而白杨和世安知道,他们也许很久都不会再来。声名所累,他们的天空是向上延伸的,总会把一些熟悉的人间烟火无奈抛下。

    这个不长不短的假期,白杨过得放肆,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生活如猪似狗。

    世安摸他两道清癯的锁骨“怎么天天吃也不见长肉,还想吃什么”

    “想吃你。”白杨不要脸。

    世安低声笑着,顺手摸下去,白杨是瘦了,腰腹却有两道清晰漂亮的肌肉,隔着衣服摸上去,像摸瓷器釉下精致的雕花。

    “晚上喂你。”他说。

    白杨的卧室设计得开阔,整面朝阳的墙是一个巨大的飘窗,白杨把这个飘窗做成了懒人榻,厚厚地铺了一层软毛皮,上面堆满了零食和南小鸟的玩偶,扔上两个靠垫,这里就是他的猪圈。

    世安在窗下又添了一个书桌,他看书写字,白杨就趴在飘窗上叼着零食看他。七月时常雷阵雨,他们把窗帘拉上,只开一盏台灯,白日里,却有雨夜添香的旖旎味道。

    “金世安,你是怎么认识沈白露和安世静,”白杨嚼着软糖问他,“我觉得他们好可惜。”

    世安被他问得心中一惊,挪开眼去,“酒场上的朋友,我和安先生熟一些,沈白露只是见过。”

    “他很好看”

    “怎么这样问”

    “你对他一定印象深刻,写得好生动。”白杨把头靠在窗帘上,听帘外潺缓的雨声,“是不是安世静经常跟你提起他。”

    世安有些茫然,也不知怎样回答。

    “人都不在了,他们之间没有缘分。”许久,他怅然道。

    “我希望他们最后能再见,可以把话说明白。”白杨说,“反正你也不知道他们后来怎样,也许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不会的,”世安断然道“这不可能。”

    白杨莫名其妙地看他“为什么不可能,他们明明互相喜欢,只是嘴上不说而已。”说着他又央求地看世安“金爷爷,金世安,求求你啦,写第二部,让他们在一起好不好,我演得都急死了。一句话的事两个人纠结了半辈子。”

    世安听他软语无赖地撒娇,只觉得心里一根一根针在刺,从未有过的惶恐在他心里蛇一样游动。

    白杨真的单纯,他离真相只差一层纸,可他不会那样想。

    不会的,白杨永远不会知道。

    没有人会知道,世安是如何情不自禁,渐渐把沈白露写成了白杨,情之所系,生死难忘,一句话说的却是两个人,生死难忘的是露生,情之所系的却是白杨。

    他心里全是他的影子,这样分明也对不起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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