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法和闻兼明在一起。”
“你不试怎么知道?”
“有的事不用试就知道,我给不了他想要的。”
他也给不了我想要的——这句陆以没说。可以一起睡觉,甚至一起生活,但没法单纯地在一起,特别是在一方还有所求的时候。
“可是……”
陆以看着那楠突然笑了笑,仍是那种淡淡的笑,浅得只到唇角无法深入内心。
“这跟你没有关系,哪怕没有你,我也不可能和闻兼明真正意义上的在一起。”说着话像是很累了一样,陆以再次把身体的重量靠在那楠身上,仰着下巴看那些层层叠叠的树叶。
“如果没有你,我跟他应该早就不联系了。”
那楠咬了会儿嘴唇:“是因为他让你想到程锦文?”
“不是,他和程锦文个性差很多。”陆以没等那楠再问,“是因为他不需要我吧。”
那楠不明白,闻兼明明明很喜欢陆以,怎么会不需要他。
陆以轻轻掰过那楠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他知道所谓的集训是托词,那楠以为只要他退出,眼前这种纠缠不清的三人关系就会终结,他就能和闻兼明幸福的在一起。但这些都是他的自以为是罢了。
“不去集训会怎么样?三个月太久了。”陆以挽留道。
那楠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第47章 离开是认真的
陆以出院了。
处理工作邮件时发现程锦文给他发的邮件,时间是他们没能见面的那天晚上。
程锦文告诉他这次回来其实是办理移民的事,并把家人也接走,以后回来会更少,想跟他道个别。不过既然他觉得见面不合适,那不见也没什么。看他过得挺好,也觉得很欣慰,心里的亏欠也减少了一些,祝他以后都顺利快乐。
看到这封邮件,陆以才猛然惊觉,其实程锦文早就放下了。而那些时而的联络问候和生日祝福,不过是他弥补自己内心亏欠的一种方式。原来程锦文一直都是高高在上地俯身迁就他,原来他以为的爱恨纠缠在对方心里压根就不存在,原来这场苦情戏一直是他自己的独角戏。
陆以坐在老板椅上,双手枕着后脑勺,仰头望着天花板,突然觉得很好笑。太好笑了,他简直就是年度最佳笑话,拿出去都能领奖那种。想到这儿,他一个人在办公室哈哈笑起来。
金熙的办公室就在他隔壁,突然听到老板的笑声有些毛骨悚然。她和她助理面面相觑了片刻,从桌面上调了一个文档发给陆以,并用内线给他打了个电话。
“陆总,我给您发了明年一季度的广告预算,您看看。”
“好。……还有事?”
金熙压低声音:“……老大,你没事吗?”
“我没事,怎么了?”
“你笑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哦……看到个笑话,没事我挂了。”
陆以挂断电话,拿手掌蹭了蹭眼睛,点开新收到的预算。在开始工作之前,他再次翻出了程锦文的邮箱,把这最后的联系方式也删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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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楠回家,在一楼电梯间碰到抱着一个大收纳箱的陆以。那楠在他家住那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大号收纳箱,诧异道:“哥,你抱着这箱子去哪儿?”
陆以气喘吁吁地说:“拿去扔了。”
那楠把他手上的滑板靠在墙边,腾出手来:“我帮你抬。”
“不用,垃圾桶就在门口。”
箱子是透明的塑料,那楠看到里面是一些衣服,有个相框,几本书,和一些杂物。陆以走到垃圾桶边,把箱子放在地上,拍拍手,回到那楠身边继续等电梯。
两人一起上楼,那楠没问那个箱子的事,陆以也没说。回到家说起晚饭,陆以说不想吃外卖,今天冬至,去外面吃羊肉。
吃完涮羊肉回家天已经完全黑了,风吹得呜呜的,那楠不由得缩了缩脖子,陆以顺手把他揽过来,两人靠着往家里走。
路过楼下的垃圾站,那只收纳箱就像一只被解剖分割的动物,有用的东西都被人拿走了,箱子也被人拿走了。里面的东西倒在地上,被人拾捡后,仅仅散落了一些没用的碎屑和被踩得乱七八糟的书,像消失在草原的动物尸体,只留下一滩血迹。
陆以突然停下脚步,那楠看到他脚尖前面的照片,相框已经被拆走。从衣着体态可能判断其中一个人是陆以,那么另一个不用说都知道是谁。一枚脏黑的脚印横过,刚好印在照片中两人的脸上。陆以弯腰,从湿漉漉的地上扣起那张照片,顺手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那楠注意着陆以的情绪,有些担心他回到家里会再次崩溃。但还好,陆以看起来还挺正常,只问那楠能不能今晚把电视让给他,他想看个电影。
外面的风在入夜后刮得越发厉害,还没来暖气,室内温度有些低。洗过澡,两人就窝在沙发上,盖着毛毯,一人占据一头,中间是四条搭在一起的腿。
挑来选去,陆以最终选了部很老的喜剧片。每个人都看过无数次那种经典片子,看似喜剧,但内核仍然是悲剧。只不过看的两个人既没有哭,也没有笑,只是安静地,让屏幕投射的光在两人脸上明灭。
片子快完时,陆以突然说:“我今天看了套房子,三室,朝南,两个卧室都有阳台,也是高层。这个房子快到期了,我在想要不要把那房子买了,然后搬个家。”
“可以啊。”
陆以等了等,那楠并没有要搬走或者其他打算的下文,这让他松了口气,接着说:“我就是觉得这个房子我们住稍微有点小,我最近工作还比较多,需要一个独立的工作室。”原本次卧陆以是做工作室的,那楠来了之后就让给他了。如果那楠和他住一个房间也还够用,但那楠似乎没有这个打算。
“嗯,我怎么都行。”
“那边是新房,距离我公司和你俱乐部都会远一些,但环境好很多。”
“没事啊,我搭地铁上班也可以。”
陆以琢磨片刻:“要不给你买辆车吧,你也拿到驾照了,代步车也不贵。”
“又是房又是车的,这是真打算包了我?”那楠吊儿郎当地开玩笑。
“那要在房子上加你的名字?”
陆以问这问题时没笑,但那楠笑了:“算了,我都不会哄人高兴的。”
陆以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又说:“你明天有时间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不行啊,明天有课。你觉得可以你就买呗,怎么说你都是专业的,我看也看不出什么来。”
“那也行。”
片尾曲响起。那楠从中间开始,注意力就转移到了手机游戏上,电影结束,他还窝着在玩手机。然而陆以也没有起来,他把目光从电视移到了那楠脸上,停留了片刻,又垂下眼皮,把手伸到毛毯下面。
那楠的脚就靠在他腿边,陆以摸了摸他的脚背,又滑上去捏住了他的脚踝。那楠穿着宽松的运动纯棉睡裤,很方便陆以的手往裤管里滑。陆以的手缓慢地往上捋,裤管被掀到了小腿上。但那楠却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仍然心无旁骛地玩游戏。
他这种态度弄得陆以有点恼,也更心痒,干脆支起身直接压了上去,把那楠整个压进柔软的沙发里,看着他:“什么游戏这么好玩?”
那楠把手机放到一边,双手攀上陆以的脖子,戏谑地:“换个游戏的话,你玩得动吗?”
陆以知道那楠说他大病初愈,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干不动体力活。小崽子真是越来越会气人,陆以把他的手从自个脖子上摘下来,按在他头顶的沙发扶手上。
“我是玩不太动,但你可以自己动……”
那楠气喘吁吁的,撑着陆以胸膛,抱怨:“你说你这么懒,只做下面那个该多好。”
陆以一把把他掀下去:“闭上眼睛,认真点。”
那楠原本没什么兴致,但他一闭上眼,就想起闻兼明。想起第一次闻兼明穿过陆以抵达了他,想起他们混乱湿热的亲吻,也想起那个下午陆以潮红的脸,以及展现出他从未见过的美丽。
这天晚上他们睡在一起。陆以因为体力消耗,很快睡着了,那楠却睡不着。他躺在床上神游了一会儿,又拿过手机翻看,翻了一阵,最后在“老师”的名字上停下。
陆以出院几天了,但闻兼明却一直没过来,也不知道他们私下有联系没有。那楠知道他们之间有了罅隙,但这次却不是因为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弥补。
他给闻兼明发了条信息,告诉他陆以打算买房子。接着把陆以告诉他的房子的位置、样子和朝向给闻兼明重复了一遍。编辑了很长一段话,发过去才发现是个红色的感叹号,闻兼明又把他删了。
对这件事,那楠已经显得麻木,他甚至懒得去思考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删掉他的,只熟练放下自己手机,拿起了陆以的。
陆以刚买的最新版水果机,那楠轻车熟路找到闻兼明的名字,把刚刚的信息又给他发了一遍,只是没想到陆以这边也是个红色叹号。
第一次,闻兼明删掉了陆以。
那楠有些回不过味儿来。难道闻兼明在医院说的等陆以病好了,他就走是认真的?这次是真的要和他们彻底断了吗?
他思绪烦乱,漫无目的拿着陆以的手机乱划。
闻兼明以前也不是没有尝试离开过,但每次都只要陆以表露出仍然希望大家在一起的样子,都不需要开口请求,他就会回来。这次是不是也是这样,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别扭?
那楠不知怎么点开了陆以的相册,赫然出现在他眼前的是自己的脸。看样子是在沙发上游戏玩累了,闭着眼睛休息的时候照的。他从来还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自己,感觉有点怪。
那楠继续往下翻,他出现的频率还挺高,有正脸有侧脸还有远景全身照,有的是他知道的,但更多是他不知道陆以什么时候照的。
新买的手机,相册里还没什么东西,除了他的照片就是几张工作图纸,和一些工作事务的截图。没一会儿,那楠就翻到了底。最后一张是俯视的视角,那楠挎着包,踩着滑板往小区外面滑,滑动的身影已经糊成一团了,如果不是他自己,估计谁也认不出来这是谁……
那楠盯了一会儿这张照片,退出来,把陆以的手机放回原位,侧身背对他,开始失眠。
第48章 放弃和得到
天气凉了,郊区的疗养院是自供暖,还没到城市供暖的时间,院里早早就给畏寒的老年人们供上了。
三楼的那个单人间里,闻妈妈穿了一件高领针织衫,戴着老花镜,坐在窗前插花,这是她最新找到的爱好。她搬到养老院这几年,独身一人得了闲,给自己培养了不少兴趣爱好。
门铃响起时,她以为是工作人员来替她打扫卫生,连头都没有抬起,就让进来。门开后好一阵没有吸尘器声,她才转回头,看到闻兼明正在脱外套。她摘下老花镜,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只是月底,还不到1号。
闻兼明每月都是1号和15号会抽点时间过来看一眼,习惯久了,便成了某种约定,从来没有弄岔过时间。照对他的了解,他也不是随心所欲的人,于是他妈妈下意识就问:“怎么今天过来了?”
“明后天周末,有些忙,抽不出时间。”闻兼明把衣服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朝他妈妈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挺有兴致地看她插了一半的花篮,“以后都不一定1号和15号准时过来了。”
老太太只是点点头,也没问为什么。反而是闻兼明主动说:“我从学校辞职了,最近找了一份培训的工作,比以前忙很多。”
好好的大学教授竟然辞掉了,反倒去干毫无保障的培训,任谁听到这话都会觉得闻兼明脑子出了问题,但他妈妈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说干培训很累,让他注意身体。说完又戴上老花镜,继续伺弄她的花。
闻兼明辞职的想法由来已久,已经想了好几个月。连闻兼明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无论是工作的内容,还是这个环境都让他无法忍受。
而当人在竭力忍受一件事的时候,就常常会暴露出一些情绪上的问题,比如不给领导面子,在开会时直接和他们文学院的王主任呛声,而且这种事发生不止一次。他在忍受环境,环境也会变成在忍受他,原本因为他暴露的隐私就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再加上他一不忍气吞声,环境的恶意立马全部反扑向他。
以往闻兼明会考虑很多,为他的人生选择一条最稳妥的路。但这次,在他发表了一通对如今高校保守歧视风气的批判后,直接裸辞了。大概学校那边也对他容忍到了极限,辞职信一交,立马就批了,生怕谁会反悔一样。
他花了两天时间来想自己要做什么,但其实没能想出个所以然。他原本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但越是闲下来越喜欢胡思乱想,想陆以,想他和陆以及那楠之间的关系。
闻兼明知道这次离开并非自己所想,而是陆以希望他这么做。陆以没说,但他希望闻兼明不要掺和在他和那楠之间。陆以喜欢那楠,已经到了想要独占他的程度。不知道他自己意识到没有,总是关注着他的闻兼明,却把这感情一点一滴的变化都看在眼里,又因为这种感情是对其他人,所以看得更清楚些。
闻兼明很理解陆以的心情,就像他希望独占陆以,希望那楠走开一样。但他没办法让那楠走开,所以只好被迫退出了。
为了不放任自己去想这些无意义的事,又想起那楠教那些孩子还挺有意思,他也萌生了教教小孩的想法。但对此也不确定,所以先去培训机构和孩子们接触试试,如果真的很有意思,他打算以后去当个小学语文老师。
培训机构有一点很好,至少对他现在很好,就是忙。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