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青咯咯地笑起来,卫云翼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李玄青马上钻到卫云翼怀里呼呼大睡。
唉,怎么真成了个孩子似的?该不会这家伙以后就一直这样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带他隐居山林,了此馀生,应该也不错吧?如果他不再是皇帝,自己也就不用再顾忌以色事君的誓言,两个人隐姓埋名,像一对寻常爱侣……
卫云翼收紧胳膊环住怀里的李玄青,第一次心里五味杂陈地,筹划李继昀那个夺位计划。
“如果能把左卫军控制住,就可以用太子令使其守住宫门,防止外城的禁军进宫闹事。京畿附近不必担心,卫将军的西北军会提前安插进来,保证不发生兵变。”
“等等,如果卫将军在城外控制局势,谁进宫逼宫为好?”
“还有,左卫军现在在霍金光手里,那家伙现在怎么样?还是不肯动静么?”
“控制局势不必担心,我可以把军令交给赵思虎,他跟着我打了这半年,也颇有军望了。更何况他原本就是京城人士,对京畿附近的情况更为熟悉,非常之时也好便宜行事。”卫云翼沉着应道。
“那么原计划不变,还是卫将军带人逼宫,高大人控制百官。”
“百官现在情况如何?”
“高大人一派的都知道了,剩下不知道的都是不足轻重的小官,起事前夜再通知他们就是了。”
“以防万一,还是要在宫内布置人手兵马。”卫云翼知道这群文官做事容易想当然,赶紧提议道,“东宫的人手可否分出一部分控制外廷?不怕人多,但若有一两个闹事的,总要有人摆平。”
李继昀看了眼卫云翼,他虽然还是瞧不起他,但是内心深处也真心佩服他的沉着冷静,细密周到,不愧是久经沙场。
“那好,把东宫的一半人手分出去守在外廷和内宫的出口,谁带队?”
“我来吧。”常友之突然站起身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瞄向他。
众人看了看他,沉思了片刻。卫云翼心里也纳闷,怎么从来不知道常友之有这方面的才能?
“好。确实也非你莫属。”
李继昀点了点头。
“那么接下来要考虑的只剩霍金光的问题。”
第百十一回上
回到凌霄宫的时候已经月落乌啼了。
卫云翼轻手轻脚地回到楼里,镜尘正一边靠着床头打瞌睡一边捏着皇帝李玄青的手。李玄青吃了药也睡得鼾声大作了,卫云翼心里有点自责,走上前轻轻地摇了摇镜尘的肩。
“大人!”
“嘘!”
卫云翼赶紧把食指竖到口前,小心地看了看李玄青。不过李玄青实在睡得太香了,完全没有反应。
卫云翼脱了外袍,接过李玄青的手,小声对镜尘道
“你去睡吧。”
镜尘点了点头行了个礼,转身刚要离开,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去桌上捧了一碗莲子羹过来。
“大人,这是方才李总管叫人煮的莲子羹,陛下特地给您留了一碗,我要不要给您热了送来?”
卫云翼本还在盘算着刚才讨论的夺位计划,一听这话猛地心里一疼,像是被什么极细的针一下子扎到了心里最软的肉上似的,说疼也不是疼,却是比疼更难受。
“不必了,就这么喝吧。”
卫云翼接过冰冷的莲子羹来,像是惩罚自己似的,一扬脖一口到底。冰冷的液体刺激得他食道难受,但是他忍下了,就当是给李玄青赔罪。
虽然无论自己怎样,都没法给他赔罪了。
卫云翼把碗还给镜尘,自己和了衣服上了床,镜尘小心翼翼地退出去,把门掩上。
——今晚的月色真好。如果你清醒的话,真想好好跟你聊聊。
至少聊聊……你退位之后……咱们……去……哪……
卫云翼迷迷糊糊地沉入了梦乡,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沈,他的手里还捏着李玄青的手,两个人睡得像两个玩儿累了的孩子,又像两尊永不朽灭的石像。
突然,李玄青睁开了眼,明亮的眸子倒映着清朗的月色。他看了看身边的人,放开他的手,披上床头的外套,走出了小楼。
小楼后院的树林里,一间极为隐秘的小木屋里明灭地晃着烛光。借了窗缝看进去,可以看到李霖福正弓着背借着烛光读着什么,李玄青闭着眼睛靠在垫子里,闭目养神一般随意地听着。
“……卫云翼负责逼宫,高卫道控制百官,常友之带领东宫半数侍卫控制内廷和外廷的出口。”
李霖福读完最后一行字,偷偷地看了看皇帝的表情,这才小心翼翼地把密信放在烛火上烧了干净。
李玄青一句话不说地从靠垫上站起来,然后叹了口气,睁开冷漠而阴狠的眸子。
“陛下!”李霖福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李霖福跟了李玄青两年多,太知道李玄青的喜怒哀乐了。刚才他念到卫云翼名字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虽然前次和大前次的密信上也提到卫云翼参加密会,但到底只是参加,可这次却真的……
“把他给朕锁起来,不许他再出去。”
沙哑的声音是绝望后的绝不原谅。李霖福只觉浑身发冷,赶紧点头领了命退了出去。
——如果再多留一刻,怕是自己的全身上下也要冻成冰了!
第百十一回下
于是卫云翼醒后,发现一切又回到了原点。自己一身赤裸地绑在凌霄宫二楼的床上,身上只有一条被子保暖遮蔽,床边是熟悉的油膏和蜂蜜。
“怎么回事?”
卫云翼想要运气挣断锁链,一动却发现丹田下好像空了似的,一丝气力都提不起来。再用点力气,竟然隐隐地痛起来!
卫云翼仔细地回想了一下睡着之前发生的事,自己从太子东宫回来,一路没遇到什么人,然后回来上了楼,喝了一碗莲子羹……
莲子羹!
“醒了吗?”
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冰冷地响起,卫云翼侧过头去,果然是一身桀骜的皇帝李玄青。
“玄青……你醒了?”
卫云翼大喜过望,刚想上前抱住他,却发现手脚被锁住了,完全无法动弹。
“朕早醒了,没醒的是你。”
李玄青的眉间没有一丝宽容或是温柔,他俯下身摸了摸卫云翼的脸,然后抄起手,啪地扇了他一个耳光。
“你说陪朕到死,就是陪在朕的身边帮人把朕弄死吗?”
冷冷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或温度。卫云翼愣愣地瞪着墙,脸上火辣辣的痛让他的脑袋清醒了过来。他知道,他都知道了。
“哈哈,哈哈哈……”
卫云翼突然笑了起来,他笑得惨烈而抽搐,连跟在李玄青身后的李霖福和镜尘等人都跟着颤抖起来。
“原来是这样,原来都是你设计好的……我就说,你怎么疯得这么巧,李继昀怎么反得这么好,我竟然还在心里想着你……哈哈,我真是个小丑啊!李玄青,你可算又有理由关我了,你满意了?哈哈哈……灵若说得对啊,是我把你想得太好了,想得太简单了!”
卫云翼猛地扭过头,所有的爱恨纠葛在一瞬间爆发出来。
“李玄青,你果然只知道控制别人!你不可能相信任何人!你这辈子都不会懂什么是爱的!”
“你懂什么是爱?!”
李玄青瞄准卫云翼的下巴狠狠地揍了一拳,卫云翼下巴一痛,噗地吐出一口血来。
“打得好……打得好……”
卫云翼满嘴是血地笑着,李玄青一把扯开棉被扑在了卫云翼身上,抓住他的两条腿掰开在身边,衣摆一扯裤子一拉就扑了进去。好久没撕开的伤口又撕开了,随着李玄青一次又一次疯狂的冲击,疼得越来越深,越来越难以愈合。
——李玄青,既然你只有恨,那我就陪你恨到最后……
所有人都知道卫云翼又被关到楼里去了,但是这一次再没有人敢为他说情。因为每个人都知道他获罪的理由。
——“阴谋篡位”。
这张网够大,够狠,所有人的把柄都攥在皇帝手里,没人想作第二个卫家。
没有人不会想起两年前那场震惊朝野上下的“大清洗”。
“启奏陛下,废太子李继昀请求搬入冷蟾宫,在佛堂中为陛下夜夜祈福。”
“想跟贱人在一起?不准!”
“是。”
“启奏陛下,前凌霄宫侍女,现卫家侍婢春心等二十八宫女请求进宫,继续服侍陛下。”
“想他们主子了?不准!”
“是。”
“还有什么事吗?”
“……”
“退朝。摆驾凌霄宫。”
“恭送陛下!”
恶魔般的黑衣渐渐消失在黑云惨淡的宫廷背后,文武百官所有人乖顺地趴在地上,没有人敢挪动一根指头。
第百十二回上
“姚瑶,你什么时候给朕立个王后啊?”
会见藩王臣属的“靖远殿”里,李玄青一边衔着酒杯,一边一脸嬉笑地斜眼瞪着座下的姚国国王姚瑶。
群臣一听这话,心里却是吓得咯噔一声就算是青梅竹马的关系,人家好歹现在是名正言顺的藩属国国王,这么直呼其名,万一人家借机挑起什么事端……
“陛下还不知道我吗?吃喝玩乐最重要,立个王后干什么?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然而这一位却好像比他们的皇帝更玩世不恭,一边抓着鸡腿撕了一口,一边笑嘻嘻地跟皇帝打趣。
好在李玄青今天也似乎心情格外地好,他哈哈地笑了笑,继续调笑他道
“立个王后好赶紧给你生儿子呀,朕可还等着他到朕这里来做质子呢。”
李玄青这话简直吓得群臣们要尖叫起来——要知道,姚瑶小时候就是因为战败而被留在大历的宫里做质子,直到他父亲病重不起,他才回国接手朝政,直到后来登上王座。
幸好人家也知道李玄青是什么样的主,脸上仍是一副轻松的态度嬉笑道
“这还不容易?你要儿子我有的是,你随便拉一个过来就好了。啊,多拉几个也行。”
一脸贪吃相的藩王舔了一下手指,眼睛继续在桌子上搜寻目标,冲着一盘蹄膀就伸出了长手。
“呵呵,你当朕不知道?你那些儿子没一个是你放在心上的,怕是朕杀了,你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姚瑶刚抓起蹄膀的手猛地一滞,眼神骤然一冷,不过他的脸上却还是带着风雨不动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