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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子]海捕文书 第4节

作者:王老吉 字数:31018 更新:2021-12-31 15:06:30

    那东村地界原也属这镇上管辖,出了镇店没几步路便到了,战天刃因搀扶了姒飞天下了马,将马往牲口棚里栓好了,因高声叫门道“屋里的,来了贵客,快出来迎一迎。”

    但听得房内一个娇娇怯怯的声音道“大哥今儿回来的倒早,我们这样妇人怎好卖头卖脚的出来见客,别说些呆话让贵客见笑了。”

    战天刃闻言爽朗一笑道“你且出来吧,原是一位娘子。”他浑家听闻此言倒是唬了一跳,因在内间拾掇整齐了,出来开了院门,却见一个绝色女子一身重孝跟在战天刃身后低头不语。

    水氏娘子见了,倒也不先见礼,因将战天刃拉在一旁悄声道“当家的,这是怎么说”战天刃见妻子起疑,因笑了一回,附在她耳边将飞天的身世遭遇细细地说清楚了。

    那水氏娘子听闻此言,心中倒也十分敬慕姒飞天的人品,见他虽然有些显怀,倒也月份不大,寻常妇人若是孕中孀居,多有为了再嫁便悄悄打胎的,这小娘子看去不过及笄之年,虽然遭逢丧夫之痛,却能安心守节,更难得的是不忘旧情,愿意将先夫的孩儿养下来,却是个节烈多情的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客官老吉谢谢大家抬爱看文有什么不到之处也欢迎大家留言指教老吉默默写文总觉得人生寂寞如雪哟﹃

    、第四十一回

    喜相逢闺中良伴,桥迁居安家状元

    水氏娘子因见了飞天这样的品貌,心里便有了几分疼惜之情,她原是大宅门里的小姐出身,只因给家中的护院战天刃,夤夜之间摸进闺房之中取了元红,两人又原本有些交情的,因抛却父母家园,偷偷携带了自家嫁妆细软与丈夫私奔出来。

    及至到了东村上,见此地环境清幽民风淳朴,倒合了他夫妻二人的心意,只是水氏娘子原是知书识礼的贵小姐,如今往来之人皆是些左邻右舍的村妇,并无十分可以谈讲交心之人,又因怀着孩子,性子起伏强烈,这几日对丈夫便生出许多埋怨来。

    如今见她当家的带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妇来到村中,又是这样节烈的人品,心中又敬又爱,倒多了一个可以一起谈讲做针线的闺中良伴,心中岂不愿意因要想个法子笼络住飞天,教他与自己长久做个邻居。

    那水氏娘子打定主意,因十分热络地将飞天往屋里让,又嗔她当家的别跟进来偷听她们娘们儿说话,因将飞天引入内室之中,倒了杯茶给他吃了,又细细地端详品度了一回。

    姒飞天此番给她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因只低了头不言语,问他什么,答应一句就打住话头不说了。且喜那水氏娘子虽然是大家闺秀,倒是个干净爽利之人,因问了几句话,深觉飞天谈吐文雅,有身份、有见识,并非一般妇人可比。

    因先福了一福道“奴姓水氏,在家时闺名嫣柔,不知妹子芳名”飞天见状,只得学着女子见礼,亦起身福了一福“我奴姓姒,闺名飞天。”

    两人厮见已毕,谈讲了一会儿,水氏娘子因见飞天衣衫单薄包袱轻巧,因心中当他是个知己了,方不见外问道“见你衣裳行李都不多,想是你夫家不曾留下些房产薄田么”

    姒飞天闻言,低头想了一想,因点头道“原也有些基业,只是都是他兄弟姊妹们管着,我们,原不是一路人。”水氏娘子听闻此言,如何知道个中因由,还道是飞天的大伯子小叔子仗着人多,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的,竟将他赶了出来。

    因有些忿忿不平道“世上竟有这等没有天理的事情,为什么不去衙门里告一告呢”飞天闻言,才知这位水氏娘子错理会了自己的意思,当下也不分辩,因摇头一笑道“我很不耐烦上衙门的,况且那些东西我也不稀罕。”

    水氏娘子听了,心中越发敬佩他这般散淡萧疏的人品,因点点头道“难为你想得通透,既这么说,娘子现下可有什么营生么将来孩子生下来,总要将养的,我看娘子这样的品貌,你夫家只怕也是有头有脸的,若是个男孩儿,只怕还要考出来谋个前程”

    姒飞天闻言却是一怔,因心中有些茫然起来,自己一路寻访安身立命之处流落至今,并不曾在银钱上计较些得失,如今听闻水氏娘子一问,心中倒有些不知如何因应起来。

    水氏娘子见了,便知他也是个不惯稼穑的娇女,因蹙眉寻思了一阵道“你家里没个男子,这田亩不赁也罢了,回头交不上租子倒是为难的,如今我倒替你想起一个出路来,就不知你心里怎么样。”

    姒飞天闻言点头道“多谢姊姊厚意,只是不知有何生计适合我做呢”水氏娘子笑道“我看娘子模样儿品格样样都好,是个大家闺秀的出身,想必女红上面定是好的了。”

    姒飞天闻言却是给问住了,因脸上一红道“我并不曾在此事上留心”那水氏娘子听了却是有些讶异,转念一想,自己当日在闺中不过闲来无事,才与小丫头子们描写花样子绣着玩儿的,原也是打发闺中寂寞,真有要紧的活计,还是打发了丫头老妈子去做。

    想来着姒家娘子定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一时疏于此道也不足为奇了,因笑道“这也不难,我教给你一些简单花样儿,先学起来也使得,看你是个千金万金小姐的气派,想必缝补浆洗等俗事自然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了”

    姒飞天闻言脸上微微一红道“往日疏懒,不曾习得。”水氏娘子见了他这般娇俏态度,因心中十分怜爱,伸手携了飞天的一双葱管玉手道“这样娇小的玉骨,却也舍不得让你做些活计呢。”

    飞天因想着自己并非纯阴之体,男女授受不亲,便连忙抽回手在袖中拢了,谁知那水氏娘子见他害羞,倒更为喜欢,因柔声安慰了他几句,一面留他在家里吃饭,一面打发自家男人去村中寻几间闲房安顿飞天。

    飞天因苦辞不得,只得与水氏娘子在她房里用了饭,一时间战天刃也回转家中,因在外间隔着帘子笑道“这姒家娘子倒是好福气,今儿村里刚刚搬走了一家,是个状元宅,那老爷听说是一位节妇要寻房子,因十分敬重娘子的人品,连房钱也不要,说是造福乡里,褒扬节烈的好事,还说等选出来上了任,对机会就请奏地方上给娘子修个贞节牌坊呢。”

    那水氏娘子听了前段倒还欢喜,及至后面,又因丈夫不在房里,不好使眼色的,少不得啐了一口道“少混说,什么贞节牌坊,你也不想想他们孤儿寡母的,有没个养家糊口的活计,可怎么过日子。”

    那战天刃听闻此言,方想到自己夫妻两个原不曾得知飞天心中是否还有守节打算,自己冒然捧着他说了,万一将来年轻守不住,再嫁时脸上须不好看,因憨厚一笑道“是我多嘴了。”

    却说姒飞天虽然曾与钱九有过一夜交情,只是婚姻制度并不甚明白,听他夫妻二人话中有话,自己又端的猜不透言下之意,只得低了头不言语,那水氏娘子反以为他恼了,因爽朗笑道“我那当家的是个粗人,不会说话,娘子快别多心。”

    飞天闻言只得摇头笑道“我并不曾多心的,只是有些不懂姊姊话中之意。”水氏娘子见飞天这般纯情,却不像是个成婚几年的妇人,因试探着问道“论理,今儿初次见面,是不该问的,只是你叫我一声姊姊,我又是真心爱你这般人品,拿你当自己的妹子疼,就少不得说了。”

    飞天闻言点头道“姊姊有什么指示教训,我自然恭听。”那水氏娘子因有些凄然叹道“这也是你我投缘,如今姊姊便做个交浅言深的人,看妹子年纪,或者过了及笄之年”

    飞天闻言点头道“刚满了十五岁。”那水氏娘子听了倒是眼圈儿一红道“那为什么不回娘家呢,莫非是娘家的人逼迫你改志么”姒飞天闻言正不知如何作答,见她由此猜测,因顺水推舟点了点头。

    那水氏娘子听了,心中更加敬重道“这么说,你就打算这样守着”姒飞天闻言点头道“虽然日子艰难些,只要我孩儿生下来,也就有伴儿了。”说到此处,因怜惜一笑,下意识地摩挲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

    水氏娘子见了,因点头赞叹道“真是一位难得的节妇,既然你有这个志向,姊姊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如今就叫你战大哥去将那屋子拾掇出来,那原是个穷秀才和他浑家住着的,谁知今年却发了迹,竟做了举人老爷,往年见了我们当家的,还要作揖打躬的称上几句高邻,如今倒拿起大人的款儿来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姒飞天久在江湖,见过血雨腥风,如今乍然进得闺房之中,听闻这些家长里短,倒也新鲜有趣,因跟着噗嗤一笑,这一笑却让水氏娘子看住了,因口无遮拦赞叹道“倒好个模样儿,端的是红颜薄命”

    飞天闻言脸上一红低了头,水氏娘子方知自己说话莽撞了,因连忙找补道“方才听我家那死鬼说,娘子今儿遇上了歹人,以你这样的品貌,倒是十分惹人的,既然打定主意守住孩儿,为什么不带上面纱呢,一来借以明志,叫那些眼馋肚饱的人趁早打消了念头,而来你一个人在那边状元宅里住着,如此妆束,我与你战大哥方能放心。”

    飞天闻言心中深以为然,因点头道“多谢姊姊教训,我记住就是了。”当下两人又说了一些没要紧的话,那边状元宅中也拾掇整齐了,战天刃与水氏娘子两个到底不放心,亲自将姒飞天护送到了宅院之中。

    飞天见此处环境清幽,虽是茅檐草舍,却有些疏淡况味,一望可知前屋主腹有诗书,方能在方寸之间营造万千气象,因心中有些喜欢了,复又多多拜谢了他们夫妻二人。

    水氏娘子因怕飞天一人独居晚上害怕,又在他家小厨房里整治了几个菜,连同着战天刃一起用了晚饭,打发夫家先回去,自己又细细地讲些村中典故,本地风俗给姒飞天知道,两人谈到天色擦黑,那战天刃复来接了一次,水嫣柔方安顿了飞天,自己依依不舍跟着丈夫回转家中。

    作者有话要说飞天落户东村

    、第四十二回

    识绣谱偶学绝艺,赠珠帛初始提亲

    次日天明,那水嫣柔水氏娘子复又绝早过来,因心系飞天不惯稼穑厨艺,不由分说在他家的小厨房中收拾了一桌早饭,教他从旁帮厨,姊妹两个吃毕早饭,又做了一回针线,到了掌灯时分那水氏娘子做得姒飞天一人的晚饭,方才回转家中服侍丈夫。

    如此数日,飞天本是个聪明人,武学招式走上一回便可记牢的,何况厨艺针黹之事,不出一月便已经熟练了,因见水氏娘子月份渐渐大了,便不敢劳动她每日过来,自己亦是深居简出从不招惹是非。

    此地民风原本淳厚,见她一个年轻寡妇独居,又是水氏娘子的女伴,心中多有敬慕,又碍于战家声势,并无一人前来滋扰的,姒飞天每日独处家中,闲来操练厨艺,做些针黹女红,缝补孩儿衣物,倒也十分自得。

    这一日正与水氏娘子谈讲之时,因想起日前钱九郎给的那一卷东西,近日学习针黹以来,越发觉得与此相关,因在枕头底下取了,递在水嫣柔手中笑道“还请姊姊帮我参详一回,这是何物”

    那水氏娘子见了,因在手中延展一瞧,噗嗤一笑道“妹子闺阁人品,如何不认得这个,原是一本绣谱。”姒飞天听了,方点头道“我因近日跟从姊姊学习女红,方觉得这卷东西与此相关,今日解惑,果然不假。”

    那水氏娘子粗看了几眼道“哎哟,这绣谱端的琐碎死了,若是女孩儿家照着这上面的手法绣出来,也算是巧夺天工,只是谁又有那个闲工夫呢。”

    姒飞天闻言,接过手中一看,但见那绣谱上记载的手法端的玄妙,竟也可说是一门上乘的武学,只是在水氏娘子面前不好表露一二,少不得耐着性子与她说些闺阁之事,好容易熬到掌灯时分,水氏方起身告辞去了。

    飞天关起房门,因掌灯细看那绣谱,果然将一门绝世武功暗藏在绣花手法之内,只是却并无半点杀意,若说是武功,倒不如说是一门医道,飞天瞧了半晌,只得一点玄妙,他本是武林中人,见了这样奇书如何不爱,因整整一夜未睡,演练那绣花手法。

    及至次日平明,略略小睡了一个时辰,便听得水氏娘子打门的声音,只得挣扎着起来应了门,水氏见他颜色憔悴,知他孕中贪睡,因让他再睡片刻,自己熟门熟路在小厨房中收拾了早饭方唤他起床,姊妹两个吃了,继续做起针线来。

    却说姒飞天自从跟随水嫣柔学习女红,不出一个月,活计已经做的比她还要鲜亮,只是今儿手法更为熟稔,绣工花团锦簇一般,倒把水氏的绣工比出好远。

    水氏忙完了手上的活计,往飞天手中的绷子一瞧,却见那花瓣儿栩栩如生,蝴蝶翩翩起舞,越发灵动妩媚,因大吃一惊道“敢情你一夜未睡,苦练绣工么”

    姒飞天不欲与她表明身份,因隐瞒了武学之事笑道“正是,如今我眼看也要临盆,想着学好此道养活自己与孩儿,总不能求帮告借,总是仰仗姊姊家中帮衬周济,叫我着实过意不去。”

    那水嫣柔听了,心中十分怜惜他这样自立的人品,因点头笑道“我见你这几日绣工精进神速,不如索性将这几条帕子让我男人带到集上杂货铺里问问,看收不收,若是好,还可以得些订单,只是你也要以身子为重,就要临盆之际最是紧要,可是马虎不得的。”

    姒飞天闻言多谢了水氏娘子一番,因在自己今日绣工之中,选了几条上眼的帕子交在水氏手中,晚间她自带回去交给战天刃不提。

    次日上午水氏并未过来,及至晚饭已毕,方欢欢喜喜的过来道“姒家妹子大喜,我们当家的说了,那杂货铺的店伙见了这样鲜亮活计,自己不敢擅自做主,因叫了掌柜的出来细看,那掌柜带了西洋眼镜儿瞧了半晌,都说这是织女再世的神品,因放出话来,娘子每日不嫌多寡,一定要与这样绣工一般精致的,能绣出多少来,他们铺子里都能包销的。”

    姒飞天闻言,心中颇有些得意,又因将来孩子出世所需花费颇多,如今接到了这样的订单,将来总算衣食无忧。

    书中暗表,姒飞天原本是剑客门徒少侠身份,小巧之能实属上乘,只是他自持身份,不到万不得已,绝不的做那无本万利的勾当。

    当下姊妹二人商议定了,飞天便每日不限多寡,绣了几条帕子都交给水氏娘子转卖,得了钱自然也要分出几成来答谢水氏夫妇,水嫣柔原不肯收,后来因飞天的手艺越发出众,得了许多宅门里的小姐做主顾,家道日渐殷实起来,水嫣柔方半推半就地收了抽成。

    书中暗表这一段公案,便是姒飞天如何改名换姓乔装改扮,隐遁在东村之中的一个由来,及至他养下孩儿教训十年,又与那钱九郎如何瓜葛,却要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飞天见他辛辛苦苦养下的孩儿,因为金乔觉夜访之事,心中有些猜忌自己,却也不恼,只是自己被一段风月所累,叛出师门销声匿迹,一身绝学不得施展,当日投身江湖之中原本意欲以武犯禁行侠仗义,如今却乔装女儿之态,隐匿闺阁之中,都是为情所误。

    是以飞天原本心如止水断绝情谊,谁知师兄金乔觉却是这般重情重义,不但为了寻访自己下落投身六扇门中,如今更有迎娶之意,只是自己原本是他旧相识,又是男子之身,如何还能下嫁于他,是以此番告知了孩儿他的身份,为的是回避嫌疑。

    果然志新听了此番解释,心中却生出许多愧疚悔恨之意来,因伏在母亲膝头低声道“都是孩儿唐突了,只因见我师伯素日多有借口前来亲近,便当他心里藏奸,如今母亲既然说他就是你的师兄,况且你们又是自小在一起的,为什么不”说到此处,因关乎母亲的名节,做晚辈的又不好多说,只得打住。

    飞天见了志新人小鬼大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笑道“你喜欢与你师伯亲近么”志新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道“原本孩儿倒也敬重他的武功人品,只是怕他唐突了母亲,如今既然知道了师伯的身份,便再无不肯亲近之礼了。”飞天闻言摇头一笑,并不置可否。

    放下姒飞天母子如何议论不提,却说金乔觉因夤夜之间与飞天深谈了一次,蒙他两度笑靥,心中便存了一段痴情,因公门里连番白事,新官又不曾调任的,镇日无事,因在家中整顿了衣冠,拾掇得整整齐齐出得门来,上了马依旧往东村而去。

    金乔觉徐徐打马来在战天刃家门口,因下马在垂柳边栓了,扬手打门道“小弟金乔觉拜访。”未几但听得内间应门之声道“是金捕头不是”

    金乔觉闻言笑道“大嫂开门,正是小弟。”那水氏娘子原不与寻常村妇一般肯抛头露面的,只是这金乔觉乃是战天刃的兄弟,两家却是穿房过屋妻子不避的交情,因开了门笑道“今儿兄弟来的不巧,你大哥往镇上铺子里去了。”

    金乔觉闻言笑道“这却无妨,小弟原是来烦嫂子一件事的。”那水氏娘子听闻此言倒是唬了一跳道“青天白日的,这是怎么说”

    金乔觉闻言,知她会错了意思,因自马背上取下两匹锦缎,一盒珠花递在水氏娘子手中道“小弟有件难办的事,意欲全仗嫂子周全。”

    水氏娘子见了此物,因是市井之中颇为贵重,专为媒人预备的谢礼,心中早已明白他的心思,因掩口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拿大避嫌了,兄弟屋里坐坐商议吧。”

    虽然如此说,到底不曾关了院门,也不将金乔觉往屋里让,因请他在院中石凳上坐了,自去烧水沏茶。金乔觉知她男人不在家,此举乃是避嫌之意,也就大大方方坐在院中,一面搭讪着说些稼穑之事。

    一时之间将茶水沏得了,水氏娘子找干净盖碗给他倒了一杯,自己也斟满了,对坐在石桌旁边,未曾开言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因似自言自语道“这件事我跟你哥哥往日也猜过几回,未曾想你今儿就能提出来。”

    金乔觉闻言脸上一红道“往日虽有过盘桓,多因公务,也是我与大哥交好,那姒家娘子却与嫂子投缘,因而比旁人略觉亲厚些,却从没有赏下话来,是以小弟原不肯冒昧。”

    水氏娘子听闻此言又惊又喜道“莫不是最近已经有了口风了”金乔觉闻言低了头也不言语,水氏娘子虽是宅门里出来的贵小姐,倒是个爽快之人,因见他这般人品,噗嗤一笑道“你又不是女家,这般蝎蝎螫螫做什么,有了如何话头,快细细的说与我知道,嫂子才好拿话问她。”

    金乔觉闻言笑道“原不是兄弟腼腆,只是此事关乎姒家娘子名节,总要想好了方能回禀明白的。”

    作者有话要说金铺头你大胆滴往前走往前走

    、第四十三回

    水嫣柔笑谈诳语,金乔觉信以为真

    那水氏娘子听了,噗嗤一笑道,“想是你们男人家不知从何说起,这也罢了,不如我且问你,你一句一句细细回答明白可使得么,”

    金乔觉闻言点头笑道,“如此最好。”那水氏娘子朱唇未启,倒先把脸绯红了,因将手绢儿掩在唇边偷笑了几声道,“你们是从何时有的交情呢。”

    金乔觉闻言连忙摇头道,“不敢攀交情,只是早点曾经交割过一件事,所以认得,这事嫂子也知道,原不用兄弟多说。”

    水氏娘子闻言,便知他所指乃是志新因与人争执,将大户人家的豪奴打成重伤,给人拘到当官的事,因点头笑道“这件事我听我们当家的说过,只是那时你心里就存了念头不成”

    金乔觉闻言脸上一红道“只因见那姒家娘子从容应对,不卑不亢进退有度,又听闻她一心守节抚养遗腹孩儿,心中敬慕她是个多情节烈的女子,便多有留心,在这件官司上帮衬了一把。”

    水氏娘子笑道“兄弟有心了,那姒家娘子往日虽然深居简出不与人来往的,却是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脾气,只因当日投身倒这里,是我们当家的帮衬着赁了房屋地亩,我教了她一些女红针黹,是以才与我家十分亲厚,并不避讳。只是”

    说到此处,因掩口一笑,把那金乔觉看了两眼道“兄弟生得这般人品,说句不和身份的话,便是我们闺中女子见了,也觉得是个俊品人物,怎的在容貌上却不挑剔,是个贤贤易色的君子么,又或者,你们的交情到了,她曾经对你露过金面”

    金乔觉闻言,神色有些尴尬道“嫂子这话说差了,我与姒家娘子男女大防,平日虽然偶有瓜葛盘桓,也是我在外间她在内间,中间隔着帘子,她家小官人也在的时候方能对谈几句,赏我一杯茶吃也就罢了,如何曾经见过娘子的金面。”

    那水氏娘子听闻此言,心中倒是着实敬佩这金乔觉,便知他是个看重人品不重美色之人,与那姒家娘子厮配了,倒真是金童玉女一般的人物。因噗嗤一笑道“这也罢了,论理闺阁之事我却不好散布出来,只是今儿话说到这个份上,当嫂子的也少不得提点你两句,你道这姒家娘子为何总以轻纱遮面”

    金乔觉听见问他,因蹙眉寻思了一阵道“想是她少年守寡,唯恐抛头露面招惹是非,因此将金面遮掩了,为的是远离红尘纷扰么”

    水氏娘子闻言噗嗤一笑道“就算她是个嫠女,此处不过寻常乡里,又不是大户人家千金万金的小姐,何至于做这轻狂的样子反招人意欲一探究竟呢况且当日她年纪小,如今守了十几年,也是快满三十的人了,为什么还不将面纱除去,这些你可有细细想过”

    金乔觉闻言也觉得有些疑惑,因蹙眉问道“乔觉愚驽,还请嫂子开示。”那水嫣柔噗嗤一笑道“只因当日她刚一过门儿,圆了房就死了男人,她家里大伯子小叔子厉害,说她是个扫把星,将她赶打出来送回娘家不要了。谁知在娘家等着改聘的时候,倒发觉自己金风玉露一相逢,便怀了先夫的孩儿,家里人因想把闺女再聘出去,非逼着她打掉腹中孩儿。”

    金乔觉闻言面有不平之色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竟然逼迫亲女失节再嫁,当真没有王法。”那水氏娘子闻言隐忍住笑意,故作哀伤道“可不是么,将这姒家娘子逼得没法,为了保住先夫的孩儿,又不能寻死上吊的,因趁着夜深人静之时,用闺中做针线的剪子,将自己如花似玉的脸蛋儿都刮花了,等早间仆妇侍女发现的时候早已迟了,她家中哭闹了一场,也只得罢了。”

    金乔觉闻言,心中又是忿恨又是怜惜,忿恨的是那姒飞天的娘家恁般逼迫不通情理,怜惜的是飞天为了保住清誉,不惜自毁容貌,因也顾不得水氏娘子在前,因脱口而出道“倒真是一位节烈的贤妻”

    那水氏娘子见他未及得了回信便急着改口,因噗嗤一笑道“这是怎么说恁般心急倒改了称呼呢。”金乔觉闻言方知自己失言,因脸上一红道“嫂子莫要取笑,原是我心中敬重怜惜她这般人品,一时糊涂唐突了姒家娘子,还请大嫂不要见责。”

    书中暗表,原来当日姒飞天最初投身东村之时,水氏娘子曾经见过几次他的绝色面容,此番编个故事,不过意欲替她妹子试探一番这金乔觉的人品,但见他是个贤贤易色,重情重义的男儿,当下也替自家妹子欢喜,便打定主意,意欲做成此事,教他二人成就一对金童玉女的勾当,也是一件行善积德的好事。

    那金乔觉见水氏娘子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笑,倒把自己看得不好意思起来,因低头不语,却不知如何搭话,那水氏娘子见了金乔觉有些尴尬,方知自己一时淘气失态,因笑道“你的心意我都知道,只是那姒娘子是个正经女儿,在她跟前说话办事,是一点儿错不得的,我们娘们儿偶尔在内室多说了几句玩笑话,她却不管你脸上下不下得来,一跺脚就走了也是常有的。”

    金乔觉闻言赔笑道“她自持嫠女身份,不肯多与一般妇人玩笑,还请嫂子切莫见怪才是。”水氏闻言“哎哟”了一声笑道“人还没过门儿,就这么护短的,叫我瞧不上,若是将来成了亲,岂不是要做了姒家娘子的裙下之臣,你眼里还能有谁”

    金乔觉闻言,但觉水氏娘子心中看待此事十成准了八成,虽然尚且不知姒家娘子的意思,只是如今义嫂愿意襄助自己,心中甚喜,因赔笑道“若能完聚,自当厚报嫂夫人恩德。”

    水氏娘子见他会说话,嗔了句“就数你嘴甜”,因见天色不早,战天刃今早进城之时嘱咐过水氏留饭,自己定然回来等语,因虚留金乔觉道“今儿说定了此事,若是将来姒家娘子肯赏我脸面应允了这门婚事,她也算是我的金兰姐妹,你又是我当家的兄弟,咱们两家倒也是亲上做亲,不如今儿先别急着回去,等你哥哥回来,我下厨整治一桌酒菜,咱们吃两杯何妨”

    金乔觉闻言便知天色已晚,着实不好叨扰,因连忙起身告辞道“如今时机尚早,总要烦请嫂夫人好歹替兄弟留心,我见那姒家娘子最是端庄自持的,恐怕没有三顾茅庐功夫,绝难办成此事。”

    水氏娘子闻言笑道“这你却要放心,说句不怕遭报应的话,论理我做姊姊的,原不该挑唆我这妹子失节再嫁,只是一来,姒娘子守节十几年,如今已经花信之年,即便再嫁,坊间也不好流传什么不堪的闲话了,二来她家小官人渐渐大了,将来考学进学,拜见业师,进京赶考都有许多使银子的地方,虽然姒家娘子绣工出众,做得一手好针线,只是她家里小官人恁般聪慧,若真是进了学,只怕这点儿手工银子却也打点不得,家里没个顶梁柱,单靠我们一家帮衬,却也是支应不开的。”

    金乔觉闻言起身再拜道“姒家娘子运交华盖,得蒙大哥大嫂两位高邻仗义襄助,乔觉在此替她多谢兄嫂的厚意。”水氏娘子连忙起身还礼福了两福道“这是怎么说往后不承望做了自家弟兄,倒跟奴见外起来了。”

    金乔觉又再三再四烦请了水氏娘子一回,两人商议已毕,金乔觉方告辞出来,打马依旧回到镇上寓所不提。

    一宿无话,次日天明,却说姒飞天因与孩儿表明心迹,坦言自己并不打算下嫁给金乔觉,不过是因往日同门情份,才对他另眼相看,谁知志新从小听闻母亲多有提起这位师伯,又是绝口不提自己生父之事,少年心性多有孺慕之情。

    如今听闻金乔觉便是自己的师伯,却又有些愿意母亲下嫁给他,只是这话若是母亲不问,自己一个男童却是不好提出来的,况且他跟着酆玉材酆大先生念了几年子曰诗云,心中倒也十分敬慕母亲守节品行,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姒飞天因向孩儿说明心意,次日无事,绝早起来做得了早饭,只因昨日白羽给了志新一个鸡子儿,自己便也早起去鸡窝里摸出四个,在蒸笼上蒸得了,因打发了志新吃了两个,将剩下的用手帕包了给他揣在怀内笑道“给白羽带着路上吃。”

    志新闻言点头笑道“白羽最古灵精怪的,明知道每次用一个鸡子儿就能换咱们家两个,还是总让他娘给我带一份。”

    飞天闻言噗嗤一笑,佯作不悦道“少混说,要不是你叔叔婶子帮衬着,咱们母子还不一定落到什么田地呢,白羽心里有你,才总给你带东西吃,咱们有了好的,自然也要想着人家。”

    作者有话要说搞定女友的闺蜜

    、第四十四回

    战白羽好言相劝,志新童大闹学堂

    志新闻言,笑着答应了几个是字,因见母亲并无旁的吩咐,便告辞出来,直往白羽家中会了他一同上学去。

    到了战家门口,早见白羽梗着脖子一望两望,见他来了,因笑着上前拉了他的手道,“我还道你今儿也告假呢,婶子的病到底怎么样,方才我娘还说等打发咱们两个上学去,她白日无事时就要去瞧瞧的。”

    志新闻言笑道,“多谢费心想着,我娘的身子大好了,因昨儿偏了你家东西,今儿叫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因说着朝白羽打个嘘声,将手上的鸡子儿往他怀里一塞。

    白羽见状嘻嘻一笑,贴身藏好了,因在门外跟他娘说了两句,兄弟两个便往镇上赶路去,一路上志新因疑惑道“今儿不见你爹爹送你呢”

    白羽点头道“今儿绝早出去的,说是铺子里有个什么官人要来取兵刃的,因他上次就在我家订的货,用着趁手,又要多打了一副,我爹爹因得了那官人许多赏钱,便急着亲自交办这件事,若是让店伙出面应付他,倒显得不恭敬,怕是拉不上这位主顾。”

    志新闻言点头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跟着一路去了,非要等我一道上学呢”白羽闻言脸上一红道“我爹爹叫了我,我贪睡起不来,也只得罢了,又想着你自己上学去也怪没意思的,就等等你。”

    志新闻言笑道“算你是个有良心有义气的,对了,昨儿酆先生到底吩咐些什么功课我想起来时都入夜了,就懒得再跑你家一趟。”

    白羽听闻此言白了他一眼道“我就知道你早把功课的事情丢到爪哇国去了,巴巴地写好了你的那一份,你还做梦呢。”志新闻言笑道“好兄弟,也不枉我给你弄了好吃的来。”

    兄弟两个一路谈笑,那白羽倏忽想起一事来,因蹙起眉头对志新道“等一会儿到了学里,要是别人说什么,你可千万别搭腔,就让他们说去,左右都是些混账话,不好与他们分辩的。”

    志新闻言不解道“那些人能有什么混账话,莫不是还不曾给我打怕了的,若是前来招惹你,我自然管教得他们。”白羽闻言面有难色,因支吾着不肯说。

    志新见了面带不悦之色道“咱们两个好了一场,还有什么话不能说,这般蝎蝎螫螫的。”白羽闻言方蹙起眉头道“镇上近日有些关于婶子的风言风语,这也罢了,说句不怕你恼的话,常言道寡妇门前是非多,你只当都是胡邹的就完了,可别再惹事。”

    志新听闻此事关乎母亲名节,如何肯依,因强逼着白羽说出实情,白羽寻思着即便自己现在不说,到了学里自然也是有人要开他的玩笑,因只得说了道“左不过说你母亲是”

    志新见他吞吞吐吐的,因不耐烦道“你若不说,我也懒得去学里了。”白羽见他恼了,因只得继续说道“说你母亲是不祥之人,初嫁克死了丈夫,最近意欲再嫁时,还没过门儿就克死了提亲的县太爷和几房奶奶。”

    志新听闻此言不由心下大怒,因冷笑一声道“你只说这话是谁传出来的。”白羽早知他闻言必定要找那造谣之人算账的,因苦劝道“这是何苦来,市井坊间向来如此的,咱们跟着酆先生念书明理,犯不着给自己找不自在。”

    志新闻言摇头道“原先我将一个同窗的胳膊卸去,酆先生非但不曾责罚我,反劝了我许多好话,我才知道依仗武功欺压良善原是没理的,此番决不能重蹈覆辙,好兄弟,你且放心说与我知道,如今我也大了,决不能做那莽撞之人。”

    白羽听闻此言方才放了心,因点头道“原是学里那个有亲戚在衙门里的同学传出来的,说县太爷一家死的凄凄惨惨,初看像是仇杀,只是那些尸身诡异的很,倒像是恶鬼索命,又像是十八层地狱的酷刑折磨。”

    志新闻言冷笑一声道“这却不是应该应分的么事到如今我也瞒不住你了,那老贼曾派了他家的仆妇往我家中挑唆我母亲再嫁,最是有损阴鸷的,如今全家遭了报应,合该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之事,端的大快人心。”

    白羽闻言点头道“论理这样说也没什么错处,只是那衙门里的人多是亲见的,听说验尸之时还折损了两个仵作,偏生最近又有那钱九郎越狱的事情闹出来,太爷临死之前,不是家里刚死了两个小姨娘么因此上就赖在这钱九身上,说是他越狱之后徇私报复,因奸不允杀伤人命。”

    志新原本对那钱九郎莫名好感,又疑心他就是当日救下自己母子二人的恩公,因蹙眉分辩道“这可是混账话,那钱九郎最是英雄了得的,这件事谁不知道是那县太爷家中的丑事,却赖在人家的身上。”

    白羽闻言点头道“这谁不知道,原是那县太爷的两个小姨娘与他家大少爷有染,给太爷撞破了,才命人将两个小妾活活勒死,做成投缳之状。只是可恨前儿那县太爷意欲遮丑,又赶上钱九郎越狱的案子闹出来,便拿这件事去顶缸的。如今大理寺接了奏报信以为真,又因为县太爷一家惨遭灭门之祸,越发真了,因督促着办下这件案子来,若是限期之内捉不到人,就要将镇上六扇门里的家眷压入大牢里顶罪呢。”

    志新闻言不平道“他们办案不力拿不到人,自然是要将自己的家眷送入大牢里顶缸的,这原是朝廷定例,却也怨不得别人,为什么要将我娘攀扯在内呢。”

    白羽没奈何摇头道“可说呢,只是如今六扇门上下人人自危,只是他们如何却是那钱九郎的对手,自然连个影儿也拿不住,只得迁怒于人,将此事胡乱编排到婶子身上,谁知咱们那位同窗因在家时听得了这话,昨儿在学里说了一回,我本要分辩的,又说不过他们,气得自己哭了一回,好在后来酆先生知道了,因教训了他两句,方才好些。”

    志新闻言冷笑一声道“你且别管,我自有道理。”白羽见了,因不知他有何打算,又不敢多问,心中暗暗埋怨自己嘴快,只是如今除却从旁规劝之外,只怕也是少不得要生一场闲气了。

    弟兄两个一路上谈谈讲讲来在学堂之内,却见时辰尚早,酆大先生还不曾来得,学里几十个小学生却早已来了大半,因没有先生管束,叽叽喳喳乱作一团。

    志新与白羽两个找了一处连座的书桌坐了,安置了笔墨纸砚,尚且未曾坐稳,早有几个同学围将起来,却也不敢随意触了志新的霉头,因只向白羽笑道“小兔子,跟你家小官人告状了不成怎么不见他替你出头呢。”

    白羽听闻此言,脸上登时红透了,因支支吾吾道“少混说等先生来了,看我告诉去。”那几个淘气的学生听了,因哄堂大笑起来,一个上前在白羽的脸蛋儿上拧了一把笑道“你怎么从女私塾跑出来,混在咱们队里,想是为了追随你家小官人,竟做了那梁祝化蝶的勾当不成”

    白羽闻言腾地站起身子,正欲跟他们分辩,谁知却趁势给人从身后一把抱住,前头的人就起哄架秧子说要扒了裤子验明正身,白羽登时哭闹起来,那前头的人正欲伸手解了汗巾子,却不知怎的眼前一花,忽觉视线模糊起来,满眼血红之色,伸手在头上一摸,摸得一手鲜血淋漓的,才知道是给人开了瓢。

    众人原乱着,因见了这般阵仗,却唬了一跳,大家退开一旁,却也不敢上前,但见志新手上拿着一块砚台,兀自滴滴答答沾满了血迹。

    那给他开瓢的小学生唬得魂飞天外,因跌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向后挪动着身子,却见志新冷笑一声,因手中玩弄着那块砚台,缓步来在那学生面前蹲子笑道“你且指出来,昨儿是谁传的闲话,往后我便不再寻你的是非。”

    那学生因下意识看了一眼人群,唬得那帮欺哄的小学生唰啦一下子往四外散开去,那小学生心中虽然畏惧志新,却又不愿出卖朋友,因有些左右为难起来。

    志新见状笑道“这也罢了,你要讲究朋友义气,同窗一场,我助你成就高风亮节如何”因说着伸手在那同学的肩胛之上,手上略一发力,那小学生登时杀猪也似的嚎叫起来,伸手一指旁边一个早已面无人色的学生道“是他是他”

    志新闻言,因放开了对他的钳制,站起身子狠命在那学生小肚子上一踹,那学生叫也不曾叫出来一声,双眼一翻晕了过去,因缓步上前来在那造谣生事的同学面前,微微一笑道“你也不用怕,只把昨儿说过的话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必要有个真凭实据,我便服你,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怕今儿学里倒要请各位同窗瞧个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志新这是s他爹的节奏。

    、第四十五回

    缀阁楼居高临下,过陋巷狭路相逢

    那学生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只是当着众人又不好跪地求饶的,况且仗着他家有衙门口的人撑腰,因强作镇定道,“你可别乱来,当心先生知道了,”

    志新闻言笑道,“你心里原来还有先生啊,那想必学问也甚好,不如让我考你一考,若是答对了,便放你如何,”因说着,也不管那学生乐意不乐意,上前去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只单手便将那小学生夹在腋下,因上了学房二楼,在阁楼转角之处提了那小学生的衣领,教他身子悬在半空之中。

    那学生登时吓得尿了裤子,底下围观众人避之不及,全都四散开来,一面有几个机灵的,便趁乱跑了去寻酆玉材,志新只当没瞧见,因对那学生笑道“还要请教学长,论语阳货篇有云道听而途说什么来着晚学愚驽,不知所云,祈望指教则个。”

    那孩子原本并不在学业上留心,这句听着倒也耳熟,只是一时之间却又记不清爽起来,急得抓耳挠腮,双腿乱蹬,志新等了片刻笑道“哎哟,手酸得很。”因说着,竟将那学生凌空一抛,唬得他大叫起来,却在中途换手又将他的衣领扯住了笑道“再想不起来,可就要放手了。”

    那学生急中生智福至心灵,因结结巴巴念到“道、道、道听而途说,德、德之、德之弃也”志新闻言笑道“学长果然高见。”因说着将手一松,兀自拍起手来。

    但听得那学生惨叫一声,早已从阁楼上摔了下去,虽然不曾大碍,却也鼻青脸肿苦不堪言,已经爬不起来,倒在地上直哎哟。

    志新见了微微一笑道“哎哟,对不住,我原是要给学长拍手叫好的,谁知竟忘了还扯着你的衣领,快让我瞧瞧,摔坏了不成”因说着几步下了台阶,来在那学生摔倒之处。

    但见他身上的衣裳都摔破了的,上面许多青紫伤痕,不由蹙起眉头,学着大人的模样轻叹了一声道“姹紫嫣红开遍,都付与这般断井颓垣”

    那些围观的小学生虽然恐惧,只因志新这句诙谐的好,因纷纷隐忍不住哄笑起来,那小学生此番又羞又愧,又不敢与志新分辩的,少不得含羞忍辱拾掇了衣裳,见志新也不曾拦他,便推了书院房门一溜烟儿跑了。

    志新见了却也不追,因慢条斯理收拾了东西,依旧坐在白羽身边道“往后再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旁人见了暗暗咋舌,因纷纷离远坐了,并不敢靠将过来的。

    一时间酆玉材给几个小学生从家中请来,匆忙之间头巾也未曾包好,因一面绾着头发,一面口中抱怨道“我的小祖宗们,就不能叫我省一点儿心么。”

    因见那挨打的学生已经负气跑了,又没人敢出面指证志新的,酆玉材因看在金乔觉面上,此事不过睁一眼闭一眼,也只得罢了,因息事宁人继续主持学房不提。

    一时间又到了放学时分,白羽一面拾掇一面劝说志新道“今儿你为我出头,原该多谢你的,只是那学长家里颇有门路,你何必为了我得罪人呢。”

    志新闻言笑道“也不是全为你,难道我身为人子,就恁般任凭别人作践我母亲不成咱们读书原是为了明理的,既然明白忠孝节义,为什么不身体力行呢。”

    白羽给他一番辩驳,却也无话可说,只得唉声叹气给他拾掇了书本笔墨,兄弟两个辞别了先生出得门去。

    谁知走在一处偏僻陋巷之中,却迎面闪出几个衙役打扮的人将他弟兄二人拦住了去路,为首一人瓮声瓮气道“谁是志新”

    志新见这帮人来意不善,因挺身而出将白羽护在身后道“是我,你待怎的”那人闻言一把揪住志新的衣领将他的小身子提起来道“我把你个小杂种,你是什么东西,连亲爹姓名也不知道的野种,也敢来要我侄儿的强”

    志新闻言,便知这些人乃是那被打学长的亲眷,因冷笑一声道“哟,失礼了,我瞧着品貌倒是有些像你那贵亲,就不知道挨了打是否也是一样哭爹喊娘的。”

    那人原本在衙门里是个牢头,有些体面,如何禁得住志新奚落,因伸手就掴了他一个耳光道“你倒也想哭爹喊娘,可知道你亲爹是谁么”

    志新给他打得摔在地上,因见了血,不知怎的心内阴鸷之意大盛,因伏在地上不动,那人见状,还道是给自己打晕了过去,因上前用脚尖踢了他两下,谁知给他看准了时机,伸手叼住那人脚踝,指尖向内一扣,竟抠住那人的脚筋。

    但听得那牢头惨叫一声,右腿登时一软,半跪了下来,志新见状,站起身子笑道“哎哟,不敢承受大礼。”那牢头因恨极了,回身对那些衙役道“等什么,抄家伙,便是打死了两个小杂种什么要紧。”

    白羽见了,连忙上前护住志新道“看你惹的好官司”因一面对着那几个持刀的衙役打躬作揖道“各位官差,我们两个都是学里的安善良民,我父亲就在镇上开铁匠铺子的,恕个罪说,怹的讳上战下天刃,几位官爷平日里也有我家主顾,我父亲与你们衙门里的金乔觉金捕头是换帖兄弟,还请各位官差高高手,放我们兄弟二人回家,不然天晚出不去城去,家大人少不得来寻,又要惹一场闲气了,却是何苦来”

    那几个帮忙的官差听了,因有些胆怯道“既然是金头儿的熟人,只怕如今闹出来,来日不好相见吧”那牢头闻言也有些情怯了,只是若此番给两个孩子唬住,只怕来日传将出去却是弹压不得众人,只得强作镇定道“凭他什么金捕头,不过是太爷面前的一条狗罢了,如今太爷早已驾鹤西归,他在衙门里也未必就得烟儿抽。”

    因说着,将手中兵刃亮出来,对着志新弟兄二人比划起来,将他们逼到墙角之处。书中暗表,原来飞天唯恐志新渐渐大了,因没有父亲教养,恐怕在市井之间受人欺负,因传他一招半式,不过自保之用,若说对付寻常贩夫走卒奴才家丁自然不在话下,只是兵刃上却未曾传授一招半式,如今见那几个官兵手上都带着朴刀,因心中却不知如何应对,只得将白羽护在身后对峙起来。

    那牢头见志新并不识刀招,因放心一笑道“小杂种原不会兵刃功夫,这也罢了,如今天色晚了,我也舍不得让你娘独守空闺等久了的。”因说着与那些乌合之众哄堂大笑起来。

    志新闻言大怒,只是对方手中既有兵刃,又怕伤了白羽,只得隐忍不发,看他们意欲怎的。那些人哄笑了一场,因见志新并无作为,那牢头却也怕事情闹大,将来战天刃与金乔觉询问起来,自己面上须不好看,因邪笑道“你这小杂种,没个亲爹也怪可怜的,不如今儿你叫我一声亲爸爸,我便放你们走如何”

    因说着又与他的手下起哄架秧子大笑起来,志新闻言直气得三尸神暴跳五陵豪气飞空,因大喝一声就要冲上去与他拼命,白羽见状从身后死命抱住志新道“你且服个软儿吧,万一闹出人命来怎么好呢。”

    那牢头正手持了朴刀瞧热闹,因一面煽风点火道“你认下我,咱们哥们儿几个就送你回家去,还要与你娘亲香团聚一回,哥儿几个说是不是”

    谁知问了几声,身后竟无人应答,那牢头见状不耐烦回身道“我说你们几个”话说到一半,却已经给眼前景象吓得尿了裤子,但见身后几个跟班儿的兀自站着身子,头却不知如何给人硬生生拗断了的,只有脖子上得皮肤粘连着,将头颅垂坠下来,一望而去阴风四起,竟是森罗地狱一般。

    那牢头见了此番景象,因大叫一声,使个夜战八方藏刀式,壮着胆子扬声道“什么人敢在县城之中犯下命案,还、还不出来自首。”

    却见一人自那些垂首尸骸丛中缓步而出,冷笑一声道“我听官爷方才说,要做这孩子的爹爹,这事倒有些难办,只因这孩子的母亲原是一位节烈的嫠女,官爷既然要做这位小官人的爹爹,这位节妇的丈夫,活人自然做不得,少不得我帮衬官爷一个忙,身归那世做了长久的排位,好在宗祠里将我的排位替换下来,倒也便宜。”

    因说着身形飘忽之际早已穿越尸丛来在那牢头眼前,那牢子但听得此语,只当此人是志新的死鬼父亲,又见他身形飘忽犹如鬼魅,因哀嚎了一声,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一旁白羽见了也是信以为真,因心中疑惑此人是志新生父,虽然身为鬼魅,断然不肯加害于他,因躲在志新身后瑟瑟发抖起来。

    只有志新见了此人身法,早已猜出他的身份,因并不害怕,倒有些不好意思,磨蹭着上前点头道“恩公。”

    作者有话要说父子连心

    、第四十六回

    金界线巧织武骨,心弦断沦陷东村

    书中暗表,原来那前来解围之人正是钱九郎,他因做下十几条人命官司,却因艺高胆大,竟不往城外避祸,依旧东村与镇上闲逛,没事人一般,一面打听姒飞天家中状况,唯恐有人拿太爷灭门之事将他攀扯在内。

    今日见志新在学房之中闹出此事来,便知那同学的亲眷未必就肯罢休,因志新放学之后暗暗坠下来,果见那些兵丁仗势欺人,因自己此番出面替孩儿出头。

    如今见志新上前道谢,因爽朗一笑道“这不值什么,我送你们回去罢。”因说着,一手一个,将志新与白羽两个抱了起来,并不避讳往东村去了。

    志新趴在钱九肩上,见对面的白羽依旧吓得瑟瑟发抖,动也不敢动,因噗嗤一笑道“虽然你年纪小,到底也是堂堂男子,怎的这样没有胆色。”

    白羽吓得小脸儿煞白道“他、他、他杀人”那钱九大步流星走路之际,听闻两个孩子的对话,却是爽朗一笑道“别怕,我只是捻断了那些人的脖筋,叫他们终身抬不起头来罢了。”

    白羽闻言,方长吁了一口气,口中宣了几句宝号,志新听了却蹙眉道“恩公恁般英雄了得,为什么不除暴安良斩草除根呢。”

    钱九郎闻言大笑道“你这孩子,真是胎里带出来的杀伐之气,那些人到底是你同窗的亲眷,再说白日你们多有龃龉,这件事并不是只有一个人瞧见了,如今闹出命案来,岂不是替你做祸,小小年纪又没有武功傍身,切莫给你娘招惹是非才是。”

    志新闻言福至心灵,因接言道“恩公教训得是,为什么不教我武功傍身呢,我瞧了恩公的身法路数,不知怎的欢喜得紧。”

    那钱九郎闻言爽朗笑道“这不值什么,来日自有机会。”一面说着,已经到了白羽家中,志新因禀告了钱九郎,将白羽放下让他自去。钱九兀自带了志新回家。

    还有一段路时,因将志新放在地上笑道“回家敲门,去叫你娘整治一桌酒菜,我从后门进去,与他吃两杯。”若是旁人这样吩咐,志新必然大怒,谁知如今听了这位恩公之言,不知怎的心中却欢喜起来,因答应一声转身跑了。

    原来那钱九郎顾虑飞天名节,不肯登堂入室,因绕了远路来在飞天家门后院,一纵身上了院墙翻身进去,却见外间飞天与志新母子两个正在说话。

    但听得飞天有些微愠道“混说什么,哪来的恩公。”志新闻言委屈道“就是当日救下咱们的那个英雄,今儿他又救下孩儿一命,还说想来家里吃些酒菜,论理他救了母亲两次,也没什么好回避的”

    姒飞天闻言脸上登时一红,声音有些微愠道“好,好,这才是我养出来的好儿子呢,竟勾来旁人作践自己的亲娘”志新闻言便知自己说话莽撞了,因连忙跪在母亲膝头认错。

    钱九郎见状笑道“是我要来见你,原不与孩子相干。”母子两个听了此言都唬了一跳,志新定睛观瞧之际,却见正是钱九,欢欣起来,又怕母亲责罚,因十分知趣地退出外间到场院之中玩耍。

    飞天见状意欲跟出去,早给钱九从身后一把抱住笑道“如何我来了也不迎一迎,恁般失礼却给孩子见了笑话。”飞天登时狠命挣扎起来,怎奈两人膂力差距甚大,因一时挣脱不开,也只得罢了。

    钱九见他不再挣扎,因附在他耳边柔声说道“你身子大好了”见飞天别过脸去不愿与他交谈,因又说道“那案子是我做下的,这些年你为我留着清白身子,你的情份我都明白。”飞天闻言只不理。

    钱九纠缠了半日,见飞天又不爱搭理他的,少不得放了手,却进了内间往飞天床上躺了笑道“身子乏得很,贤妻为我整治一桌酒菜,咱们吃两杯就安置吧。”

    姒飞天闻言却是将息不得,因伸手便摸出腰间一对昭君玉骨,一打帘子进了内间,将手中兵刃指着钱九道“你这贼配军还不快滚,你如今是朝廷钦犯,我要是闹出来,你是死是活”

    钱九闻言,却是收敛了嬉笑神色道“此番我能出来不容易,本想再见你们一面就走的,只是今儿见了志新给人辱骂作践,我身为男子,多年来并不能体会你们母子的难处,今日见了,方知我对不住你。”

    姒飞天原本打定主意与他厮杀,如今见他提起爱子,心中也深知志新只因没有生父,这些年受尽街坊邻居同窗市井的白眼,他原本天性善良可爱,只因给人羞辱作践得多了,方成就今日恁般阴鸷的性格,到底也是自己年幼无知犯下过错,连累了孩儿一生的名声品行,蹉跎了前程。

    姒飞天想到此处,因眼圈儿一红滚下泪来,那钱九郎见了越发顾不得,因站起身子来在飞天身边,伸手将他搂在怀里哄道“如今我出来,认下你们母子,明媒正娶,你可愿意么”

    姒飞天闻言却是心中茫然,自己及笄之年给这个男子盗取元红,破了清白身子,之后蒙他相救,方不至于糊涂送了性命,只是十年来自己一心守节抚养孩儿,又打听到他给人囚禁在死囚牢中,听说早已剔去武骨成为废人,从未想过两人还有相见之日,今日倏忽给他求婚,却不知如何因应,心中也不知是爱是恨,却似百感交集一般理不出个头绪来。

    钱九郎见了,知他心中尚不能明白对待自己情谊几个,因释然一笑道“这也不急,咱们虽然一夜夫妻,又养下了十岁的孩儿,只是到底不曾盘桓过,彼此性情不甚了解,此番我既然为你们报仇做下命案,也怕你们受了牵连,不如先跟我回去安身立命教养孩子,后续之事,你慢慢再做打算不迟,不知你意下如何呢”

    姒飞天听闻此言倒也不无道理,虽说衙门里没有真凭实据,只是到底此事发生在县太爷来自家提亲之后,多少都会将自己母子二人攀扯在内,如今听闻钱九郎言下之意,他自有安身立命之所,倒不如带了志新跟着他避避风头,虽然自己对他情谊几何尚且不能说明,志新却是他亲生孩儿,那钱九郎自会善待。

    姒飞天想到此处,因正欲答应此事,忽听得钱九郎哎哟了一声,双腿一软倒在地上,倒把飞天唬了一跳,还当他又有什么花样,因伸出莲瓣在他腿上踢了几下道“做什么这样轻浮,孩子就在外面,你还有心思玩笑么”

    却见钱九眉目紧蹙,因低低地咒了一声道“如何却在今日”飞天闻言不解,又见他不似假装与自己玩笑的,因连忙蹲子将他搀扶起来安置在床上道“你这是怎么了,有何不适么”

    却见钱九郎虽然强颜欢笑,额上却是疼出了一层薄汗,因勉强笑道“你知我武骨给人剔去,如今早已是废人了。”姒飞天闻言大惊道“混说什么,方才不是还好好的。”

    因伸手在他髌骨上一探,倒是唬了一跳,触及之处分明失了武骨,只是方才此人还好端端地站在自己跟前,却又如何解释

    钱九见状,勉强笑道“别怕,我武骨给人剔去不假,只是一盟兄弟姊妹之中,有个妹子颇善针黹之术,因将金丝在我髌骨之处以界线之法细密织成网状,末端与健全经脉相连,配合功体催动,方能自有行走,旁人并不能看出端倪。”

    飞天听闻此言,真如天方夜谭一般,只是如今自己触感却是真实,眼下此人分明是已经给人剔去了武骨的,因不知怎的却是心如刀绞一般,眼圈儿一红,伸手轻抚在他膝上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如今却又这样”

    钱九郎但见时隔多年,心上人依然这般温柔心肠,因禁不住心中一动,勉强笑道“那金线终究是死物,在我骨骼筋脉之间勾连的日子久了,便要生锈腐坏,一旦断了,就要施以手术将那双丝网取出来,挑断内中蔓延的经络重新再织,不然依旧是个废人,只得卧床以度残生。”

    姒飞天闻言秀眉微蹙道“怎的这样狠,那大理寺端的非刑折磨,禽兽不如。”钱九郎万没想到自己今日金线断裂,却换得心上人这般心疼语气,不由心中反而感激自己这段际遇,竟有机缘挽回妻子心意,因放低了声音柔声说道“心疼我吗”

    姒飞天闻言方知自己语气有些失言了,因脸上一红低头不语。那钱九与妻子分别十年,虽然上次再聚,也只是雨露匆匆不得从容温柔缠绵,此番见了飞天竟有些闺意,因心中一动,伸手攀上飞天的香肩,将他搂在怀里道“你若是心中还有一丝半点情谊,我便是为你死,心里也是欢喜的。”

    飞天听闻此言,心中爱恨缠绵,正不知如何作答,却听得外间倏忽有人打门道“开门开门六扇门办案”

    作者有话要说金乔觉的转机

    、第四十七回

    姒飞天透露闺意,酆玉材造访解围

    姒飞天闻言一惊,正不知如何因应,却见那钱九郎见状冷笑一声道,“来的好快,莫非又是那丫头在闹别扭了。”

    飞天见状不解其意,因蹙眉道,“这如何是好,我扶你到柴房里躲一躲。”钱九郎见他如此说,却是爽朗一笑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飞天见状一跺脚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玩笑,”钱九见他急了,因连忙赔笑道“别恼。”侧耳倾听之际外面敲门声如雨点一般急催下来,因蹙眉道“你将我交出去罢,倒没得连累了你们。”

    飞天闻言急道“就算我不从你,何来这些负气之言,如今你好容易出来了,好歹也是志新的”说到此处又是眼圈儿一红,因心中深恐志新刚刚能与生父相认,莫不是又要从此生离死别。

    那钱九郎见了他如此模样,因伸手在他面颊上摩挲着笑道“你既然不让我去,我不跟他们去就是了,你先去应门,别唬着孩子,我自有道理。”

    姒飞天闻言摇头道“你如今行动不便,我怎能”话音未落,却听的外间院门早已给人踹开,飞天唯恐有人伤害志新,因本能朝外面看了一眼,再一回头,床上已是空无一人。

    飞天见状大惊,不知那钱九郎又在玩什么花样,明明方才自己早已探得他武骨给人剔去,转瞬之间却不见了人影,正欲寻找之际,却听得外间官差早已闯将进来,也只好伸手在面上按了按自己的面纱,勉强出去观瞧。

    却见场院里早已围了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差,将志新紧紧围困在内,志新张开双臂挡在母亲门前,不准他们进来。飞天见状心中又是心疼又是焦急,连忙紧走几步来在院中,蹲子将志新护在怀中道“青天白日,不知各位君子为何擅闯嫠女之门。”

    那为首的官差冷笑一声道“姒家娘子,别说你现下还未曾得到朝廷封诰,算不得贞节牌坊,便是有这件东西傍身,此番也难逃搜查,那钱九郎是朝廷钦犯,就是躲到皇后娘娘房里,咱们哥们儿也照样敢进去搜,劝你识些好歹,自重嫠女身份,别叫弟兄们拉拉扯扯的,面上需不好看。”

    姒飞天闻言心中暗道不妙,自己虽然守节十年,论理早该得了朝廷封诰,是为贞洁夫人,只是自己姓名假造,又无户籍落在村中,并无人可办理此事,若是门口多了贞节牌坊,那些人自然不敢乱闯,只是如今钱九郎甫一越狱,捉回去便是个死,志新还未曾来得及与生父相认,莫非就让自己的孩儿再次失去父亲么。

    飞天想到此处,因也顾不得许多,伸手便摸上纤腰之间的昭君玉骨,事到如今也只有鱼死网破了。

    一群人正闹着,忽听得院墙之外达达马蹄之声,却见一人策马急急而奔,冲入院墙之中振开众人,腰身一纵下的马来,正是捕头金乔觉。

    那一众兵丁见是金头儿来了,因纷纷退在一旁垂手侍立。金乔觉见状冷笑一声道“六扇门何时多了个欺负孤儿寡母的差事,我竟不知。”

    那为首的官兵听闻此言,便知他心里恼了,往日又曾听闻这金捕头与姒家娘子之间很有些不干不净的勾当,因连忙上前赔笑着道“原是知会金头儿晚了些个,弟兄们在镇上巡视街面的时候,接到看街的奏报,说东村里有了钱九郎的动静,哥儿几个怕来迟了误了差事,因一面着人知会捕头,一面先过来围住了,怕走了贼人误了差事。”

    金乔觉闻言冷笑一声道“你们来了,难道差事就误不了说句不怕你恼的话,除了给我添乱之外,弟兄们倒也没别的本事,还不与我退在门外这嫠女之门岂是你们说进就进的”

    书中暗表,那金乔觉虽然是镇上六扇门中第一能员干吏,只是平素为人倒也温文谦恭,并不拿大,如今那几个兵丁见他声色俱厉,便知心中动了真气,因也不敢分辩,低眉垂目退在门外,只是心里到底不甘心,并不散去。

    金乔觉见状,知是朝廷法度,违抗不得,因只得苦笑一声道“我手下都是些粗人,教姒家娘子与小官人受了委屈,还请娘子宽恕则个。”

    姒飞天伸手将志新紧紧搂在怀中,虽然别扭,少不得故作些娇娇怯怯的闺阁态度道“多谢金捕头仗义执言,若不是你来得巧,只怕今儿我们母子性命堪忧。”

    那金乔觉见了心上人竟对自己有些依恋之态,不觉心中一动,因赔笑道“论理这嫠女之门,金某却是近不得,只是朝廷法度,总要例行公事一番,还请姒家娘子通融一回,可使得么”

    姒飞天闻言心中暗道不妙,他深知那金乔觉无非意欲进去随便看看,好堵住门口兵丁悠悠之口,谁知那钱九郎分明就在内中,此番进去岂不是要闹出来。

    只是自己若不将他往屋里让,越发启人疑窦,若是外头官兵不依,竟一拥而入,自己那一对昭君玉骨又断断使不得,不然就要给金乔觉识破身份。

    飞天思前想后,也只得先将金乔觉让进屋内再做打算,因蹲子在志新的头面上摩挲了几下,勉强笑道“好孩子,你且在门口守着,别放别人进来,金捕头是咱们通家之好,娘带他进去瞧瞧不妨的。”

    志新闻言,便知母亲意有所指,金乔觉是自己的师伯,断然不会伤害娘亲,因乖巧地点了点头道“母亲放心,孩儿必定谨守门户,绝不放那不相干的人进来。”

    飞天闻言点了点头,因回身相让道“金捕头且请进来观视一番,好歹为我们母子洗去嫌疑才是。”金乔觉闻言说声冒昧,因随着飞天进了草屋之中。

    两人来在外间,金乔觉倒也不敢冒昧,因搭讪着说些套语,飞天因请他坐坐,又在汤婆子上取了滚滚的茶斟满了一杯,亲手递在金乔觉手中。

    金乔觉并不知他有意回护内间之人,只道是方才当着众人,飞天因脸皮儿薄,不肯与自己亲近,如今进来,竟能这般殷勤端茶递水,往日盘桓之时,不过端坐内间,与自己隔帘对谈,如今这般光景,莫非自己就要夙缘得尝。

    金乔觉兀自心猿意马之际,但听得房内竟有响动,他本是办案官人,反应十分敏捷,因霍地站起身子,就要卷帘而入,忽听得身后娇呼一声,回身看时,却是飞天失手打了盅子,俯身去捡时割伤了自家葱管玉手。

    因也顾不得进入内间观瞧,连忙自袖中取了干净锦帕递给飞天道“姒娘子仔细割破了雕花玉腕,这些粗苯之事役使金某也使得。”

    因说着俯身拾掇了盅子的残片,却依然有些警觉地侧耳倾听内间动静,飞天见状,却也顾不得许多,因竟伸出一双葱管在金乔觉手中接了残片,口中含嗔道“看你也不好生接着。”

    金乔觉听闻此言顿觉如沐春风一般,只因他苦苦追求飞天数年,竟从未给他一回好脸色,如今这句娇嗔大有闺阁态度,竟似对待情郎一般温颜软语起来,不由心中一动,因就着这个姿势,扯住了他的皓腕,低低的声音唤了一声“飞天。”

    姒飞天见状,虽然心中颇为不耐烦,也只得拿出些闺阁手段,柔声安抚道“青天白日的,你如何假借办案之名欺负我”金乔觉闻言却难将息,因伸手就将他搂在怀里。

    姒飞天见状羞得满面通红,又不好表明自己身份的,见金乔觉只因自己给他一点好脸色,就这般温柔恋慕,心中又是惭愧又是羞涩,又不好挣扎起来,唯恐内间的钱九郎撞见了,他原本性子乖觉阴鸷,又怕他对师兄有何不利之处,真是进退维谷。

    正在焦急之间,但听得门外有人笑道“怎的连自己的先生也挡在门外不让进去,往日真是疼也白疼你了。”两人闻言唬了一跳,连忙分开,彼此整理了衣裳。

    甫一拾掇完毕,却见竟是酆玉材抱了志新推门进来,见了他二人笑道“哎哟,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了”飞天闻言臊得满面红晕。

    那金乔觉素知姒家娘子是极正经的,只怕要因为这句话就恼了不认人,因连忙对酆玉材使个眼色。酆玉材见状笑道“姒家娘子切莫见怪,晚生是与志新玩笑,只因平日都是我在拘束住了他们,谁知今儿倒管起我来了。”因说着,伸手在志新的小脸儿上面一拧。

    姒飞天闻言低头一笑道“酆大先生说笑了,您是我家孩儿的授业恩师,我如何还敢挑理,只是这茅檐草舍的,如今蓬荜生辉,可怎么掂对着坐坐呢。”

    那酆大先生闻言笑道“娘子不用忙,我也待不住。”因对那金乔觉使个眼色道“如何还在这里,莫非你还信不过他们家旁人我不管,志新温良恭俭,决不能以武犯禁,这点晚生是可以担保的,如今太爷头七在即,快与我回衙门里忙去。”

    作者有话要说金乔觉的美好时代

    、第四十八回

    显绝学贴墙挂画,谈稼穑媒妁之言

    飞天因带着孩子目送那两人出去,方才松了一口气,见官军们亦随之渐渐散去,连忙吩咐志新将院门闩了,一面回转房内,又将家门关严,方才略略放心。

    因教志新好生在外间功课,自己进了内间放下门帘,因低低地唤了几声“贼配军”,却见一个人影贴了地皮,自床下直挺挺地滑了出来,将身子一翻,使个鲤鱼打挺的架门,以肘撑床坐了起来。

    飞天见状唬了一跳,定睛观瞧之际方知正是钱九,因秀眉微蹙道“方才如何不打招呼,万一闹出来你是死是活”钱九郎闻言笑道“便是将你这房子拆了,他们也找不到我的。”

    飞天闻言冷笑一声道“你欺负我没在江湖上走动过么,万一那些人闯进来,将刀锋探入床下你又当如何呢。”

    钱九郎闻言笑道“这般手段能奈我何呢。”因说着只在铁臂上发力,身子向上一纵,竟如守宫一般贴在飞天床边的墙壁之上,肩胛再一发力,竟能贴着墙壁缓缓移动,真如守宫爬墙。

    飞天见状大惊失色道“这是贴墙挂画的功夫”钱九闻言,因收了自家手段,自壁上一跃而下,依旧高卧在飞天的床上笑道“你这小东西倒有些见识。”

    飞天闻言脸上一红道“我在师门之中倒也听闻师尊提起过几回,只是他老人家还常叹道这门绝学早已失传,若能亲眼一见倒也是想不到的缘分,不想今儿却在你身上应验了。”

    钱九听他这话,倒很有些欣羡之意,因爽朗笑道“这不值什么,我这就将心法路数传授给你,以你的身段资质,不会比我学得慢。”

    飞天闻言,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暗叹息,此人对待自己竟是半点儿不曾藏私的,姑且不论他有何图谋,单这样一项功夫,江湖上便有多少人争相去学,他只要放出风去,什么样的闺阁侠女,风尘巾帼不会心甘情愿将自家贞洁玉体来交换这样武学,如今却说的恁般轻巧,只因自己好奇,便要传授心法。

    飞天想到此处,因摇了摇头道“我如今不在江湖了,学这样的功夫也没用,只是如今你就算有这贴墙挂画的本事,到底不能走路,如今听闻村口早已戒严,却是如何脱身呢。”

    钱九闻言心中一热,因伸手拉了飞天的手笑道“你担心我吗”飞天闻言连忙抽回手腕啐了一口道“贼配军,我不过是不忍心自己的孩儿年幼失怙,与你什么相干”

    钱九闻言爽朗笑道“这有何难我竟教你一个巧宗,你只要将我送到官家,领了花红赏钱,将那银子给孩儿进学延请业师之用,倒省了许多花费,又拔去了眼中钉肉中刺,岂不两妙至于孩儿那里,你只不用对他说起此事也就罢了。”

    飞天闻言含嗔道“你道是谁都跟你一样无情无义不成”那钱九听闻此言,心中却是一片热忱,因暗暗赞叹自己当年原不曾看错了他,只是此番是飞天的无心之言,自己再要出言调笑,又怕他恼了不再理睬,因低声赔笑道“我不过说句玩儿话,别恼。”

    飞天听闻此言却也无法,因蹙起眉头道“如今若是我自己带着孩子,怕是还出得村去,我瞧你腿上筋骨都有些溃烂的迹象了,若是再不寻得你家妹子医治,只怕就真的不中用了,你且将暗语说给我知道,我自然想办法到镇上为你传话。”

    钱九郎闻言苦笑一声道“我那妹子自幼骄纵,如今我出来,倒也给她添了许多麻烦,只怕她未必愿意帮我,更有一件,她对你”说到此处因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飞天闻言不解其意,却也不欲深究,因没奈何道“既然这么说,你那一盟兄弟姊妹之中,竟没有一个人可以帮你的么”

    钱九郎闻言蹙眉道“有是有的,只是这几个偏生如今不在这里,我原也未曾想过劫牢反狱的,其实住在里面倒也舒坦得很,说句轻狂的话,也不比皇宫里差上几分。”

    飞天见他胡言乱语,一时之间也不去搭理,钱九见他沉了脸,因赔笑道“只是我这伤口倒有些耽误不得,还要劳动你一番,去镇上为我请个郎中,清洗伤口可使得么”

    飞天闻言只得点头,因打起帘子出了外间,将志新叫过身边来耳语一番,又嘱咐道“路上别贪玩儿,也别与人争竞,镇上遇上什么事,只找你金师伯,或者酆大先生要紧。”志新听了母亲的嘱咐,因答应了一声去了。

    那钱九听闻志新去了,只在内间说些撩拨的闲话,飞天开始还与他对付几句,到后来只不理,钱九无法,又是行动不便,因只得赖在内间炕上不动,飞天见状,又不好撵他出去,也只得自己在外间坐了,权当他是个死人也就罢了。

    一时间志新推门回来,因面有愧色,上前伏在飞天膝头道“孩儿不孝,有负母亲所托。”飞天闻言不解其意,因十分怜爱地将志新抱起来放在膝头笑道“这是怎么说,莫非镇上坐馆的先生不在么”

    志新闻言蹙眉道“原本已经将先生请了来,只是村口把守的六扇门不让进去,说是纠察朝廷钦犯,若要瞧病,只得带了病人去镇上瞧,或是将病患抬到村口现办的。”

    飞天闻言秀眉紧蹙道“这却如何是好”一面又怕孩儿担心,因勉强笑道“这件事为娘自有绸缪,你且仔细做你的功课吧。”

    因说着打发志新功课,一面复又打起帘子进了内间,将房门掩了,对钱九道“你都听见了六扇门倒也难缠,此番你要出得村中去,只怕少不得夜久更阑之际,我陪你走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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