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不要!”
梓桐猛然坐起,满头大汗。
他做了一个十分可怕的梦,梦中杜清明浑身浴血,向他缓缓绽开一个温柔微笑,“桐儿,哥哥走了,以后好好照顾自己。”随即如同山间晨雾般渐渐隐去身形,随风飘散,任凭梓桐泪流满面疯狂哭喊,也触不到一片衣角。
“儿子,别怕,没事了。”
李兰花心疼不已,掏出帕子轻轻擦拭梓桐眼角的泪痕。
梓桐瞪大眼睛急促喘息,一时间脑子里一片茫然,分不清杜清明与自己诀别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他呆呆看了李兰花片刻,视线一转,发现自己身处并非坐在床榻上,身下铺的是干草,旁边卧着双目炯炯的杜小明。抬头再看,四周光线昏暗,头顶怪石嶙峋,显然是一个山洞。不远处山贼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表情沉重,无人交谈。
没有杜清明。
梓桐蓦然清醒,急问“我哥哥呢?”
李兰花未答,硬生生转了话题,“饿不饿?你姜叔在烤山羊,估摸着应该烤好了,娘去给你拿条腿来。”
梓桐心里一沉,从草铺上一跃而起,也不再管李兰花,径直冲到山洞另一边,冲正朝烤山羊上洒盐的张小姜叫道“姜叔,我哥哥呢?”
张小姜手上一抖,盐罐子“啪”的一声掉进火堆里。他也不怕烫,伸手就从火里抓出来,然后朝梓桐难看至极地一笑,“二少,你要吃哪块肉,姜叔给你割……”
梓桐脸上褪尽血色,五官因为极致惊恐而扭曲,颤颤伸手揪住张小姜的领口,嘶声质问“我问的是,我哥哥呢?他死了,是不是?!”
张小姜忙不迭地摆手“不不不,二少,你听我说!之前我带几个弟兄偷偷返回咱们和杜大少分开的地方,并没发现杜大少的尸体,地上只有一点血迹罢了,所以杜大少应该还活着,说不定藏在哪个隐蔽的地方,也说不定……”
梓桐听到一半已经稍微冷静下来,对,杜清明肯定还活着,他怎么可能死了?绝对不会!
张小姜话未说完,堪堪住了口。
梓桐替他补全未尽之语,“也说不定,他被大内侍卫抓走了,对不对?”
张小姜不置可否,算是默认了。不过——
“二少,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大内侍卫?不可能吧,大内侍卫不是京城皇宫里才有么,怎么会跑到咱们这个穷山沟里来?”张小姜一脸困惑。
梓桐暗道,我不仅知道他们是大内侍卫,还知道带头的是当朝太子,你们曾经的杜二少!但他没必要与张小姜解释什么,只道“我去把哥哥找回来!”说着就往山洞外冲。
李兰花奔过来伸臂一拦,“不许去!”
梓桐蹙眉,“为什么?难道你都不管他的死活了?”
李兰花再次摆出强硬之态,“你哥福大命大,死不了的!你要是出去了才是白白送死!你给老娘老实呆在洞里,过些天等外面风声小了,老娘自会再派弟兄们去找他!”
梓桐握紧双拳,咬牙质问“娘,如果被抓走的人是我,不是哥哥,你还会过些天再来找我么?”
李兰花被问得一时语塞,跟着恼羞成怒,“小兔崽子,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梓桐脸色阴沉,一字一顿道“你心知肚明!因为哥哥不是你亲生的,也不是虎威寨未来的当家人,所以就算死了也不打紧……”
话未说完,李兰花已经一巴掌扇了过来,“啪”的一声脆响,在空旷沉寂的山洞里听来分外清楚。
母子俩的争吵一字不落的传入所有山贼耳中,众人心里为杜清明难过之余,不免错愕于梓桐刚刚说的那句话。
李兰花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梓桐的鼻子颤声道“你,你个孽子,胡说八道些什么?!就算你哥不是老娘亲生的,老娘也不会不顾他的死活!他出事了,老娘和你一样担心!他受伤了,老娘和你一样心疼!”
无论是对杜子童还是梓桐,李兰花都是第一次出手打人。
众山贼心里愈发沉重起来,有些人甚至红了眼圈。
梓桐的右颊一片红肿,怔怔流下泪来,却并非因为脸上的疼痛,而是心中的悲恸黯然潮水一般席卷了他。
良久,他才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轻轻道“对不起。”
这是梓桐有生以来,第一次向人道歉。
李兰花也心酸地落了泪,抬手去摸他的脸,“又说傻话,咱们是母子,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乖儿子,娘是不是打疼你了?”
梓桐摇摇头,将眼泪擦去,接着默默走回先前的草铺上坐下来,望着洞口发呆。
李兰花低声叹息。
杜小明凑过来,伸出舌头呼哧呼哧舔他的手。
梓桐满心酸楚地抱住它,把脸贴在它柔软篷松的颈毛上轻轻摩挲,喃喃道“小明,哥哥会没事的,对不对?”
杜小明以呜呜两声做为回答。
……
夜深了,山贼们都睡了,山洞里呼噜声此起彼伏。
梓桐悄无声息地起了身,轻手轻脚地朝洞外走。
徐二牛正在洞外值夜把守,见梓桐出来,正要开口劝他回去,梓桐捂着肚子白着脸道“二牛叔,我晚上烤肉吃多了,肚子疼……”
徐二牛不疑有它,连忙让出道来。
梓桐继续捂着肚子往黑黝黝的林子里钻,杜小明跟着也哧溜一下窜了过去。
徐二牛愣了一下,倒也没有阻拦。林子里这么黑,有杜三少跟着杜二少也安全点。
过了约摸半柱香的功夫,仍不见二少三少回来,徐二牛这才发现事情不对头,便朝梓桐先前去的方向摸了过去,却哪里还能找得到人。
……
梓桐凭借记忆,带着杜小明来到先前与杜清明分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