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东阳被重晏提着，一路胡思乱想，反正也不用自己走路，便专心地支起胳膊肘，托着下巴打量重晏。
真真是越看越喜爱，怎么会有看起来这么美味可口的人呢？真真是想把他给吞了连骨头都不剩吃进肚子里。
可惜哎，自己没有身子。怎么会没有身子呢？
以前倒没在意过这种事，反正做鬼做得久了，没身子也挺自在的。不用吃不用喝，走路可以用飘的，全然不费力。可是，自从遇到重晏后，他发觉自己真的变得贪心了许多，有时竟生出了‘要是能就这么占着这身子一辈子就好了’的念头。
不对不对，他是一只好鬼啊，好鬼不能害人的，不行不行！意识到自己竟有了如此邪恶的念头，杨东阳敢紧摇了摇头，闭着眼在心里拼命否认掉。这不是我本意。我是只好鬼，好鬼！
重晏提着杨东阳，自然知道这人正用了怎样一种眼光打量着自己，起初不自在，却慢慢地，发觉那人眼珠子乱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了，到后来竟猛得摇头，摇得自己心慌意乱，头昏眼花，于是才要停下来吼他，却那么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不，应该说是……两个人？
“师娘？师……父？”重晏奇道，这个，是不是有点……那个有碍观瞻……了？
杨东阳被撞了一下，整个身子抖了一下，然后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于是两个站着一个被扛着，三个人一齐看向了被提着的杨东阳。
杨东阳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那三道目光好似都不怎么友好，于是涎着一张脸，极猥琐地一笑“嗨，你们好啊！”
伍相和被苏末云捆了个结实扛在肩上，头一个开了口“东阳小兄弟，怎么才一个月不到，你就变了个模样？”之前分明不是这种颜色的！
杨东阳尴尬地笑笑，回了一句“这位大哥，也才一个月不到，你还不是变了个模样？”居然走着出去横着回来？
伍相和闻言，伸长了脖子，挪了挪，似乎想凑近一点，可是被捆着，这么动一动根本就起不了任何作用。于是只得低声下气地对着苏末云求道“娘子……”
杨东阳闻言牙都酸了一大半，咧着嘴看一边，却看到远远的，安十一伍离竟往这边赶！
“姑姑，姑父！”安十一叫道，苏末云点了点头，伍相和见着安十一似乎挺高兴，想要挥个手同他打招呼，才发现连手也给捆在绳子里头了，只得叫了一声“小十一啊，在这里玩得开心吗？”
他眼睛看不清，倒是不知道安十一听到这话时脸色如何，可苏末云看到了，冷着脸哼了一声。一双利眼射向还在重晏手里提着的杨东阳。
杨东阳被她那一眼看得心肝儿乱抖，快得心脏病了，忙抚着胸口顺了顺气。想起之前东阳跟这人‘吵’的那一架，就觉得快要呼吸困难昏倒了。
安十一见杨东阳全身是湿，重晏又黑着张脸，知道自己走了后，这人又去招惹了人家，心里还是有些气闷，却仍然担心他的身子。
“这是怎么了？”安十一皱眉问。
重晏当然是不会主动说那些丢脸的事的，而杨东阳此刻也不知是冷的还是被苏末云盯得，竟全身抖个不停，安十一担心他箭伤才好又得风寒，将他从重晏手里接了过来，打算跟姑姑姑父告个退，去给他换身衣裳。
杨东阳见安十一肯碰自己了，小心翼翼地问“安美人，你不生我的气了？”
安十一顿了一顿，摇了摇头。知道他不是杨东阳，本就不该生气的。只是，真的接受不了而已。
杨东阳闻言一喜，安十一不生他的气他当然高兴，于是也不抖了，笑眯眯地搭上了安十一的肩。
“还是去换身衣裳，”安十一见他那得意的模样有些无奈，“不然又得生病了！”
杨东阳忙点头，他也嫌这衣服粘在身上不舒服。
只是两人还没抬脚，却被伍相和叫住了。
“等等，”伍相和道，然后拿着那双朦朦胧胧的狐狸眼看着苏末云，“云儿？”
杨东阳安十一重晏等眼力好的，分明看到苏末云那可爱的腮邦子狠狠地抽了下，然后眼露凶光瞪向还被她扛在肩上的伍相和。
伍相和被她盯得心里有些毛毛地，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了“我有正经事儿！”见苏末云还一脸不相信地盯着自己，只得又加了句“我发誓，不跑！”
于是众人又非常荣幸地再一次见到苏末云……哦，这次不是抽这么简单了，连牙都咬碎了。
不过，最终伍相和还是被放了下来。只是腰间还是了条粗绳子。
伍相和无奈，不过将就着，也就算了，于是他望向杨东阳。
“你不是单纯的人，也不像鬼，身体里面还住了个灵，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头一次见他时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城里人多生气也多，便也没察觉什么不妥。可这才过了多久？怎么这人就换了个……样？
杨东阳听他说的这话很不高兴，在别的地方他不知道，但在他跟杨东阳生活了十几年的那个现代，‘东西’这词说来暧昧得很，可不是什么好词。
“你不是人不是鬼，不是仙也不是妖，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我可是活了几千年的老妖……不是鬼来的！
伍相和听他不答反问，也有一时怔愣，却听得苏末云居然接了话头，说了句“他是我丈夫！”刹时感动得一塌胡涂。
杨东阳闻言也呆了一呆，想着一宫之主必意是一宫之主，连宣告所有权都那么有气势。
重晏在一旁看着，见伍相和这么问杨东阳时，便忍不住竖起了耳认真听，他本想着等师父回来便让他看看这人，说不定以师父的道行能帮着这人从杨东阳身上脱离出来。不过，还是有些担心，若是这人，消失了怎么办？
却没想到，这人居然答出这么一串话来。
这个人，居然能一眼便看得穿师父的身份么？他，没死之前，也是个道士么？
“我是问正经的，”伍相和正色道，“你若是再在这身体里呆下去，迟早会灰飞烟灭，进不了轮回，永远消失在天地间！”
杨东阳听到这才真真正正愣了，傻傻地看了重晏一眼。
他不在乎轮回不轮回的，但是，消失在天地间，是不是，就看不到他了？
“不是不知道，”杨东阳说，眼睛却不曾离开重晏片刻，“只是，我连名字都忘了，你还指忘我记得什么呢？”除了他以外！
伍相和叹了口气，他也是活了上千年的人，大概是知道其实遗忘对于他们这类人来说，是真的是很平常的一件事，若不是自己遇上了末末，大概几千年后，他也会像这个人一样吧。
说不清是同情怜悯还是别的什么，伍相和决定帮了他，而且自己那个呆板的徒弟，大概也会很高兴的。
“我可以帮你！”伍相和道，“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到少让你再在这世上呆上几十年是没问题的，”顿了顿又补充道，“以单独的个体！”
杨东阳眼里瞬间闪过一丝狂喜，迅速地看了伍相和一眼，然后又紧紧地盯住了重晏。
重晏闻言先是一呆，然后眼里也慢慢浮现出笑意，杨东阳看了，直觉像是在做梦一样，以单独的个体，即使只是个灵，只能守在他身边什么也不干，也足够了。
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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