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粽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将太后娘娘赐的牌子拿出来。
这太监刷的一下脚软跪在地上,直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爷爷来御药房有何贵干啊?”
夏粽又听人叫他爷爷,“……”得了啊,我孙子要长你这副德行,我就剁鸡鸡!
“我只是来拿些药材。”
这太监见风使舵察言观色,立马知道这夏粽并没有怎么生气,于是爬起来恭恭敬敬的道“爷爷跟我来,奴才带您过去瞅瞅,您要什么药材尽管说。但凡是御药房里有的,您尽管往好的去挑。”
夏粽抬手丢了他十两银子。
这太监更加热络了。
还以为这小子不地道惯会压人,没想到还能打个巴掌赏个甜枣。
阊德领着夏粽进了药房,里面是一股子的药味参杂,每份药都分开在抽屉里,抽屉上都贴了标签,那层层叠叠的药都堆到了天花板上,夏粽看一眼都眼晕。不过他不动声色,给出一张单子。
阊德立马就喊人去办。
一小包一小包的称量包好了。夏粽起码拿了一个月的量。
元福搂着好多的药,越发看不明白这个年仅十岁的夏粽。这么多药拿来干什么?看他也无病无灾的啊!
夏粽领着元福从御药房回来,因为地位低下在宫里只能靠行走,这一来一回一南一北花费了不少的时间。这都快中午了。
夏粽将药材仔仔细细的放好在柜架上卷起袖子取出来一份然后去了御膳房。
这个时候御膳房里热火朝天。
夏粽走进来的时候一个个都面带讨好之色,只不过夏粽不苟颜色,一路走过去到自己的灶台上,逐西走过来询问“夏爷爷,您今儿个上哪去了啊?”
“没去哪,多睡了一会儿,今日有我的菜单子没有?”
“没有、没有。夏爷爷您这是在做些什么了?这么多药材。可是身体哪里有些不舒服了?”
夏粽将药材一一放在水中泡好,开始乌骨鸡切做大块大块的鸡肉。
“只是做药膳,没有哪里不舒服。你去忙吧。”
“诶诶。那夏爷爷您忙!您忙!”
逐西这看着夏粽面色冷冷淡淡的做菜,心下好生奇怪,这也没什么特别的,为何他做出来的菜会那么好吃了?
他转过身去,正要往前走,出御膳房,结果这个时候门口突然出现了竹桃,还带着五六个太监。
逐西连忙给迎上去,心里却是在忐忑不安。
“竹桃姑姑今日到御膳房有何贵干啊?有事尽管吩咐小的。”
逐西这般说着面上堆满了笑容,这竹桃是南贵妃娘娘身边的人,都说宰相门房三品官,何况这是南贵妃娘娘身边的一等女官。这整个宫中谁能不给几分薄面?
今日她亲自带了这么多太监过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竹桃脸色阴沉而淡漠,对逐西说道“叫夏粽出来吧,贵妃娘娘有事情要吩咐。”
逐西心下一抖!
这般叫了夏粽出来也不知道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但是眼下他总不可能不去传话,所谓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自己顾好自己都困难了,哪里还能想到别人会不会遭殃。
逐西转身去叫了夏粽,只恭恭敬敬道“夏爷爷,南贵妃那边来了人,请您过去叙话了!”
逐西看着夏粽将陶罐子给用泥巴封好了口子,放在灶上用火熬制着,他还想着那佛跳墙了,啧啧!
那味道当真是这么多年御膳房主管做下来却没见得有哪个厨师有这样的功底。看着夏粽越发的崇敬起来。
这人才十岁,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夏粽将帕子擦了擦手扔在一边才走了出去,他心下暗暗冷笑,果然来了!
竹桃见到夏粽过来,面上依旧冷峻一副我高高在上模样,丝毫看不起夏粽。只冷淡说一句“南贵妃娘娘召见你!”
夏粽面上只是微微笑,显得人特别老实。他本来就是庄稼汉的崽子,因着娘早早死了,在家里被继母“后爸”虐待,被弟弟妹妹欺负,成日里就跟个小庄稼汉一样,这样的体貌,就算到了宫里也是憨厚老实傻头傻脑的看起来好欺负。
这都是第一眼印象。
不过这御膳房里的人可没有谁敢不开眼去得罪他!
夏粽亦步亦趋的跟着竹桃走。
这边儿还有五六个小太监跟着他,仿佛怕他跑了一样!
很快,他们就到了南贵妃的寝殿。
南贵妃坐在软塌上,这边儿上还站着个太监,手边上是一溜串的阉割用的东西。
这和村子里阉割畜生的那玩意的工具大同小异,不过啊品种更加齐全也更是锋利无比罢了。
夏粽心下恼恨着面上不动声色装作啥都不知道一样。
老老实实跪地拜见南贵妃。
南贵妃也不叫他起来,只笑道“夏粽啊,昨日你做的那些个菜色委实不错,陛下夸赞不已。所以今日叫你过来,是为了赏赐你。”
“能得皇上和娘娘赞赏已经是奴才的福分,岂敢要赏赐?娘娘言重了。”
夏粽低头说着。
南贵妃轻轻笑了一声,用帕子捂了小嘴,咯咯笑着说道“竹桃,去将本宫的赏赐端出来。”
竹桃墩身行礼“是,奴婢这就去。”
竹桃很快将赏赐端上来,一个托盘,上面摆了六行,一行十锭金子。
夏粽直道“这赏赐太过厚重,奴才万万不敢接受。”
南贵妃看着一本正经的夏粽,面上带笑眼里冰寒,说道“你若是留在本宫身边,这样的赏赐不过皮毛罢了,只要你愿意。”
☆、公主朝阳
这整个南贵妃的宫殿里此时此刻都透露出一股子的阴气来。仿佛这里不是华贵无比的宫殿!而是某个停尸的义庄。
那温婉可人模样的南贵妃面目也已成蛇蝎,正吐露毒牙冷看着夏粽。
夏粽跪在地上,地板是冰冷的,从外头吹来的风也是冰冷的,夏日炎炎,这大殿里却硬生生把人逼出来一身冷汗。夏粽抬起头看到那一溜串的阉割工具,闪闪发亮,而那人手头上端着的金子也在闪闪发亮。它们都有冰冷的光泽。
竹桃面无表情的看着夏粽,她心中只有南贵妃一个主子,还想着这夏粽能够得到南贵妃的重用,是他几辈子的福气。宫里头那么多太监,也没见哪个寻死觅活,这夏粽被阉割了,顶多哭闹一会儿,以后的荣华富贵那是跑不了的,到那时候,他就会感激娘娘的恩德了。
南贵妃面色带笑,涂了鲜红口脂的嘴唇上扬着蔑视的弧度。她在等夏粽对她叩头,对她表忠心。
地上跪着的夏粽这个时候面上带着些笑容,他的眼睛又黑又亮,仿佛不把即将要被阉割的这件事放在心上。他看着衣着华贵穿金戴银的南贵妃,虽然跪着,但不见卑怯。
“娘娘是要留着奴才在这凤玄宫里头?奴才何德何能能够得娘娘如此看重!奴才感恩娘娘厚爱。”
南贵妃心下道一声果然,面上笑得越发和煦“你知道本宫有厚望于你的心就好。”
夏粽眼睛深黑仿佛酝酿着什么,他回道“只是奴才怕辜负娘娘厚望。”
南贵妃眼神之中的亮光忽然就晦暗下去,她阴沉着脸色看着夏粽,正待发落,凤玄宫外头径直走进来一个宫女,也没人敢拦着。
这宫女仪表体态无不合乎规矩,在宫中不知行走多少年。见到南贵妃也只是微微行了一礼,显然不把南贵妃放在眼里。
这宫女正是太后身边的女官白琼。她面色淡漠,对南贵妃问道“娘娘可问完夏粽话了?太后娘娘让夏粽呈膳,如果没有事,奴婢就领夏粽走了。”
南贵妃面色一下子就僵硬了,偏偏她还要装作无事的样子微微笑着,这白琼仗着皇太后撑腰半点不给她面子,她心中已经恨极了皇太后。
白琼仿佛没有看到那些金银珠宝也没有看到那阉割的工具,定定的等着南贵妃回话。
南贵妃佯装笑脸只得道“本宫这边已经谈完话了,白姑姑尽可领走,本宫也不好耽误太后娘娘用膳。”
白琼依旧语气冷漠“如此奴婢就领着夏粽走了。”
夏粽朝南贵妃磕了个头,眼睛对上南贵妃的眼睛,南贵妃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怨毒。这个时候夏粽对着南贵妃鄙夷一笑,眼神嘲讽!南贵妃手一抖差点将茶杯给摔了。
可是她不能发作。
眼睁睁看夏粽亦步亦趋跟着白琼身后走了。
南贵妃猛地站起来将茶杯摔在了地上,凤玄宫里的宫人纷纷然跪了一地。
好!好的很!好你的夏粽,本宫倒是小瞧你了!
夏粽这边走出凤玄宫外,白琼在前头对他说上一句话“你如何招惹的南贵妃?”
夏粽简明概要“奴才被拐之前与左睿青公子有救命之恩,被拐卖入左丞相府时和四皇子有一饭之交。奴才因着对左公子的救命之恩出丞相府自立门户,四皇子赏脸来吃过几顿饭后请了皇上的圣旨封了奴才做二品厨师。想来是为了让奴才名正言顺入宫然后帮南贵妃固宠。”
白琼只冷笑一声“当真是煞费苦心。”
白琼身边的其她女婢一个个都不做声,夏粽跟着白琼进了慈安宫,从旁边的婢女手上将生子汤给端了过去。慈安宫里今日点了茉莉香,这大殿里都充斥着一股子的清新雅淡之味。
桌子边坐着太后娘娘和禄国公的夫人,太后娘娘的亲妹妹。
禄国公夫人长相与太后娘娘眉眼相似,比较太后娘娘显得娇俏些,也是通身的气派雍容华贵。只是面上带着愁色,眉心打结。
夏粽行了礼,太后面上劝慰禄国公夫人“成与不成先试一试,不妨事的。”
禄国公夫人点了点头“妹妹就听姐姐的,索性现如今若是还不能怀上,妹妹也就只能死了心过继一个了,万万是不能让那些个狐媚子骑在我头上!”
太后安抚着拍拍妹妹的手,对夏粽道“端上来吧。”
“是。”夏粽走上前去将生子汤端过去,太后已经皱起了眉头,她心中觉得这汤定然是难闻的而且是难喝得很,但是为了妹妹,她还是要坐下来好生陪着她。
禄国公夫人也是如临大敌。
她还年轻,却已经喝过不少药膳吃过不少调理的药物,难喝不已,而且没有任何效果。眼见着这白色的小盏里又是药膳,她心中已经无奈的很了。
禄国公夫人身边的侍女康薇将盖子拿开,一股子清香却荡漾了出来,夹杂着淡淡的药味儿沁人心脾,仿佛一下子心情都没那么压抑了。
禄国公夫人和太后一同看向这盏汤,里面还有几块整齐的去骨的乌骨鸡肉,汤色黄亮,上面还漂浮着几颗白玉般的莲子,红殷殷的枸杞。
康薇将勺子递了过去,禄国公夫人眉头微微皱着,还是去尝试了一口。
但是这一口下去,只觉得自己口舌生香,喉咙里一路滑下去,心肺的郁结仿佛都缓缓的散开了。
这药膳和她平日里吃的药膳完全不同,吃进嘴里也是回味无穷。口下去,小腹便微微发热,她正来着月事,本来有些疼痛,可是这一下却是宫暖舒适。
她接着将汤喝起来,又舀了一块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鸡肉爽滑q弹,药味儿将肉烹制的更加美妙。
唇舌都留有余味。
一盏汤就见了底。
禄国公夫人的眼皮子却也微微下搭,已经有了睡意,她的小腹仿佛有一团温热的火在缓缓的燃烧着,全身都暖洋洋的好舒服。
太后看着禄国公夫人这般模样,对康薇道“带你家夫人去厢房休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