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桑骂槐……
他看了眼Jan,见对方脸色果然有些不对劲。
华临张了张嘴,想解释,却终究没解释。
这孩子无论是身世还是性格都让他感觉很别扭,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去相处。
如果亲子鉴定结果出来这孩子不是他的就最好,如果是的话……
华临想想都绝望极了。
桌上文东面不改色,笑嘻嘻地说:“夸你好看呢,说你好话呢!”
“吃饭吧你!”华临说,“吃完早点回去休息,今天都累了。”
文东瞅准机会对Jan说:“关心你呢。”
“……”
华临有那么一秒钟的时间想把文东的头摁到菜里!就他废话多!
家里没客房,华临把人带去了自己的一套新房。这套房是他妈早几年倾情给他装修的婚房,面积大,房间多,可领包入住。主要是小孩儿的房间安排得十分齐全,已经不是暗示了,是明示。但不管她怎么示,华临实力装傻。
文东边换鞋边说:“你还有这么一套房呢?我好像是第一回 来这儿。”
“我婚房你来干什么?”华临怼他。
文东嬉皮笑脸地说:“那这不最该我来么。”
华临懒得理他,转身领Jan去儿童房:“你睡这间。柜子里有衣服,都是新的,你看穿什么码,自己拆,不用客气,反正放几年了也没人穿。玩具你都可以玩,我给你拿牙刷毛巾,等会儿再叫个外卖送点牛奶麦片之类的上来,放冰箱里,想吃自己拿。还缺什么都跟我说。”
Jan乖巧地点了点头。
等Jan进了儿童房的浴室,华临到主卧拿衣服也准备洗澡,文东蹭了进来,低声跟他说:“不是,临哥,你那什么亲子鉴定还没鉴呢,万一是你亲生的呢?你现在这态度不友好啊。”
华临不悦道:“你说点吉利话行不行。”
“这不是说万一嘛。”文东叹了声气,“而且不管有没有那个万一,毕竟是个小孩……”
“你不对劲。”华临皱眉看他。
文东失笑,双手插裤兜,懒懒散散地靠在衣橱门上看他:“我哪不对劲?”
华临说:“你无缘无故哪来这么大的父爱情怀?你是不是瞒着我们当爸了?”
文东啼笑皆非地捂了捂脸:“你这脑洞也不小啊。”
“那可说不准,除非你做结扎了,但也不保证百分百。”华临说着,把他推开,“别挡我拿东西。”
“……你这弄得我都不记得我刚要说什么了。”文东换了个地方继续靠着,“你故意转移话题呢?”
华临在自己脸上写满“爷很高贵冷艳”,从衣柜里挑衣服,顺便帮文东也搭一套。
文东看着华临的侧脸,舔了舔嘴唇,说:“我跟你说个我小时候的事儿行吗。唉,本来不想说的……”
“那别说。”华临冷酷道。
文东满脸无辜:“但不说我可能就要在你心里喜当爸了,那就尴尬了。”
华临懒得理他。
文东犹豫了一小会儿,轻轻地叹了声气,说:“我小时候吧,别人给我妈介绍对象……不是什么很好的男的,挺普通的,我都不记得长什么样叫什么了。他俩没多久就商量着结婚了。都要结婚了,两家人还是要吃个饭认识下,我妈就带我去他家吃饭了……”
说到这里,文东沉默了几秒才接着往下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男的家里不满意我。他们对我妈还是挺满意的,就是不满意我。”
华临选衣服的手停了下来,转头看文东,问:“刁难你了?”
文东笑了笑,没回答,却相当于回答了。
过了几秒,文东接着说:“我那时候也挺不懂事儿的,本来就讨人嫌,那下子看他们不待见我,我就更不待见他们,就故意搞事,就更讨他们嫌了。我妈其实还挺想跟那男的结婚的,我也不知道是图他钱还是别的,不过他也没什么钱,别的我也没看出来有……不管怎么样吧。我跟我妈那段时间吵得挺厉害,我妈说我不懂事儿,我骂她——反正骂得挺难听的,雷公听了都想劈我的那种。”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现在想起来,我妈确实挺感天动地的,居然一直没打死我哈哈……反正后来那事儿就没成。”
华临一时没说话,只看着他。
文东和他对视,说:“其实也不是一回事儿,只是,我就是觉得……哎,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就小孩儿嘛。”
华临忽然想起了几年前那位差点跳了楼的孕妇,文东的朋友,那时候文东把胸膛拍得砰砰响,跟那孕妇说孩子是无辜的,能不打就别打了,大不了生下来他养。人家孕妇都觉得莫名其妙,毕竟那孩子跟文东没半毛钱关系。
怎么说呢……华临觉得文东有点毛病。
华临自认是个友善和谐的人,每年献血捐款都不拉下,绝不反对做好人好事,但做好人好事也得有个限度,得有底线吧。
就像那孕妇的事,华临看不过眼,他愿意出钱帮孕妇请律师,但肯定不会跟孕妇说帮她养孩子。
那次文东甚至一副随时可以为了那孩子去跟孕妇领证的态度。
而华临心里会觉得打掉那孩子才理智。
孩子还没出生父母就闹翻了,爸肯定指望不上,妈又是那么个经济条件,俩人基因也就那样,这孩子生下来对孩子自己、对妈妈来说,都不是好事,没必要互相折磨。
但文东就觉得打胎是件造孽的事儿,跟他说什么都没用,反正在他看来就是有条无辜的小生命被扼杀了。
说好听点,文东是个很感性的人;说不好听点,文东不怎么理智;往难听了说,文东的思维挺低级的,就是那种典型的学识不够、眼界也低的蒙昧状态。
“怎么了?不说话看我,看我长得帅啊?”文东看华临盯着自己不说话,就笑着这么问。
华临回过神来,缓缓道:“我在想——你是怎么做到从小到大都讨人嫌的?”
文东顿时抗议:“没吧?我现在不讨人嫌了吧?”
华临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你说呢”的表情。
文东叫屈:“我刚跟你卖惨,你这反应不对吧?!”
华临心想,海王的策略罢了,呵。
第41章
Jan洗完澡出来,见文东靠在儿童房门口玩手机。
文东听到声音抬眼看Jan,问:“你睡前要喝热牛奶吗?读故事书?唱儿歌我也行。有你就说,别客气。”
Jan摇了摇头,默默地看向文东的身后。
文东说:“他明天要上班,睡觉去了。医生嘛,要集中精力给人看病,所以特别注意休息。”
Jan听出他是在安慰自己,感激地对他笑了下,但笑容很快散去,很难过、很认真地问文东:“你是好人,可不可以请你把我爸爸还给我们?求求你了。”
文东挠了挠脸颊,走到Jan面前蹲下,与他平视,说:“我不会跟你抢爸爸,也不可能跟你抢你爸。”
“但是——”
“但是,”文东打断他的话,“你爸是成年人,他想要怎么做是他自己的选择,也是他的权利。他不是一个物件,谁也不能把他还给谁。”
Jan握了握小拳头,委屈又倔强地说:“他是我爸爸,他对我有责任。”
“如果他真的是的话,你这句话是对的。”文东说。
Jan生气地瞪他,憋着眼泪说:“他就是!”
“我没否认啊。”文东说,“我只是想跟你说,如果他是你爸,确实他对你有责任,而且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肯定会养你,肯定不会不要你,所以你根本没必要为了这个担心。但我想你担心的也不是这个,你只是希望他能连你薛叔一起要了。那这就不合理了,你薛叔又不是他亲儿子。你说是不是?”
Jan低着头,沉默了很久,然后低声问:“你和他在谈恋爱吗?”
文东笑笑:“我倒是希望是这样,但目前我还只是在追他。”
Jan小小声说:“可是薛叔对我真的很重要,薛叔真的很爱我爸爸,他好可怜的,你可不可以——”
“不可以。”文东打断他的话。
“……为什么啊?”
文东一摊手,说:“因为你又不是我儿子,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追不追谁?”
“……可是,你是好人……”
“我可没承认我是好人,我以前干过的坏事儿多了去了。”文东理直气壮地说,“不骗你,我这人没道德,没法儿被道德绑架。甚至我还觉得我好可怜,我好穷啊,我都这么穷了买彩票还不让我中奖,太不公平了吧!我都这么大了,为什么我爸还不带着十套房一个亿来找我?”
“……”
Jan张了张嘴,想说“那你不是好人、你还做过很多坏事、你又穷,你就更不应该追我爸了啊”,但又觉得这太不礼貌了,只能改口,勉强安抚他两句:“可我觉得你就是好人,你今天对我这么好,你的同事也都和你关系很好。”
文东摆摆手,满脸写着“真诚”二字:“所以你说我多可怜,我都这么优秀了,可我还没钱,不比你薛叔可怜?你跟你爸扶贫还是先考虑我吧,薛叔那么有钱有社会地位,他一个人也会很幸福的,真的。”
Jan:“……”
他不想和这个人说下去了,他年纪小小,以往跟着薛有年都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哪儿接触过这种混不吝啊。
文东憋着笑看Jan吃瘪的样子,又问:“吃晚饭的时候不是挺困吗?洗了个澡清醒了?”
Jan赶紧顺坡下驴:“困了!”
文东却又叨叨起来:“饿没饿?晚饭没吃多少。我跟你说,你这年纪长个子的时候,多吃点长得高,千万别饿,我读小学的时候有个同学说要减肥,饿得跟个猴子似的,瘦是瘦,去年我碰到这人长好矮。还有,我妈不高,她说我爸也不高,但我高,为什么呢,因为我小时候吃得多,拉都拉不住……唉,说起来又挺可怜的,我小时候我家好穷,饭都吃不饱,亲妈还让我少吃点,别人家亲妈都是让多吃点,唉,我好可怜。”
“……”
Jan超级无语。
他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薛叔的情敌会是这种人!
文东又问:“哎,你吃过烧烤没?我怎么觉得你烧烤都没吃过呢?就夜宵摊子上那种,羊肉串,麻辣烫,牛油什么的。”
Jan耗尽自己所有的礼貌保持耐心,摇摇头说:“那些东西不健康。”
“又不让你当饭吃。”文东露出一看就不像好人的贼笑,看了眼门口,压低声音诱惑道,“我带你吃夜宵去。就这附近有个夜市,这个时间最热闹了。不光是有吃的,还有玩儿的,可比你今天下午玩的那些更爽,好多小孩儿去。去不去?”
Jan:“……”
他对吃的不感兴趣,但对玩的很心动。
比下午还好玩的好玩得是什么程度的好玩啊……
文东拉他:“走,走。”
Jan被拉起来走了两步,煎熬着艰难地摇了摇头:“……我不去。”
文东劝了他一阵,见他坚持,只好说:“那行吧。那你现在是睡觉?”
Jan生怕他拖自己出门,赶紧点头:“我困了。”
“行,你睡吧。”文东问,“要不要给你念故事?”
Jan有点怕他这过火的殷勤,一副想上位当自己后妈……啊不,后爸的样子。Jan警醒着,谨慎地说:“不用了,谢谢,您也去休息吧。”
文东离开后,Jan躺在被子里,闭着眼睛,想着白天的小企鹅们,很快就睡着了,梦里回到了海洋馆,和小动物们手拉着手转圈圈……
忽然,Jan闻到了一股特别香的气味,香得他肚子饿到疼起来了……
Jan坐起来,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转头看着盘腿坐在自己床边地上正吃东西的文东,差点儿哭出来:“……你干什么啊……”
文东友好地拿个烤串递向他:“羊肉串,吃吗?”
“……不吃!”
“真不吃?”文东说着,自己又吃了一口。
“……不吃。”
“但是你在咽口水了。”文东说。
“不吃!!!”
“不吃就不吃,发什么脾气啊。”文东说,“那我出去吃。”
Jan恼火地看着大坏蛋走到门口又走回来:“哎,忘了给你个东西。”
大坏蛋把一串绑在一起的玩偶放到被子上:“送你的。”
Jan皱着眉头,低头一看,是一堆憨态可掬的Q版海洋动物的布玩偶。
大坏蛋……不是,是文东,他说:“都是我玩游戏,套圈打枪赢的。让你跟我一起去吧,你不去,亏大了吧?好多小孩儿在那玩……走啦!晚安。”
说完,文东提着烧烤往门口走,走到那儿又停下来,回头看Jan:“真不吃啊?就吃一口,一口肯定吃不死人。我一朋友的摊子,肯定干净,我跟你保证。”
Jan:“……”
华临睡得很不安稳,大半夜醒来,望了会儿天花板,忽然来了精神,下了床,踩着拖鞋,蹑手蹑脚地出了卧室往儿童房去。
——这不就是搞检测样本的最好时机嘛!
先把牙刷拿了。
小孩应该睡得挺死的,说不定流口水,也可以弄点……
咦,客厅灯忘关了吗?算了,这不重要。
华临站在儿童房门口,深呼吸两口气,伸手轻轻地推开门——
他与正在一脸莫名冤屈、但嘴没停地吃着烤串的Jan四目相对。
满屋子重口调料味直扑华临的嗅觉系统。
文东看到Jan瞬间石化,转头看了过来,笑着打招呼:“临哥,你吃——”
华临打断文东的话:“你给他吃什么?哪来的?”
文东说:“就附近那夜市啊。烤串呗。”
华临服了这家伙,忍着脾气转向J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