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左大将军平日办公习武的院子左玄歌才打发了范一范二领着黎耀郎去听风阁找女儿。
四下无人,立刻向野狼问道“昨天发生什么了?怎么把那女人带回家了?”
“没什么啊,我问她家住哪她不说,只好把她带回来了。”野狼还是一副懵懂样子,“五爷啊,您刚刚那是要让野狼去和亲呐。”
左玄歌被他一副委屈模样逗笑“人一三品大员的女儿,嫁给你还能委屈了你去?况且我早知他绝不可能同意将女儿嫁给你的,你就放心好了。”
“是啊,人家可是想将女儿嫁给左家五公子的。”司徒凛月不冷不热地刺了一句。
“师父,你还打趣我?你徒儿我这可是被人阴了。”说到这里,左玄歌又向野狼再确认了一遍,“野狼,昨天姓孙的对黎小姐动手动脚的时候,黎小姐没有自报家门,事后也对你缄口不言吗?”
“是啊,要不然我能带她回左府吗。”
从黎耀郎今日这战战兢兢的模样来看,虽然他有心让女儿入将军府,只怕却还没胆子主谋这件事,背后是谁,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个与左玄歌积怨颇深的二哥了,此事若是成了,父亲自然对左玄歌失望,若是让黎家小姐入了左府成为左玄歌的媳妇,那更是断了他日后与权柄家族联姻的可能,此消彼长,左玄商自然轻松就占了上风。
司徒凛月看了看左玄歌“要我去教训那个人吗?”
“不用。”左玄歌大喇喇摆摆手,满不在乎道,“人家给我送了一个美人来,我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我,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不喜欢美人,还是不喜欢送美人的?”
“都不喜欢,不喜欢别人送美人给你。”更不喜欢别人欺负你。
左玄歌的脸莫名一红,嗯,一定是师父的目光太凶残。
他别过头随意看着园子里的景致,为避免师父再说出什么来,抢先说道“还请师父稍稍手下留情,别教训得太狠了。”
“徒儿顾念兄弟情?”司徒凛月见他看一枝桃花看得出声,轻轻一跃将那枝花摘了下来,放在他手里。
左玄歌看着手里的花怔怔出神“师父,摘花送美人,才是一段佳话。”
“在我看来,这样就很好。”司徒凛月与左玄歌并肩而行,天空飘起小雪,白色雪花落在二人肩头,他轻轻为他拂去肩头雪花,这样就很好。
无须美人,也无须佳话。
是美人,亦是佳话。
“你说错了,师父。”
司徒凛月向他投来疑惑表情,左玄歌抬起头却突然换了话头“我不是顾念兄弟情,只是怕伤了老爷子的心。”
司徒凛月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左玄歌却突然看着师父笑起来“师父,哪天你看上谁家姑娘了别客气,徒儿给你找人说媒去,聘礼左府包了绝不吝啬。”
司徒凛月放在他肩头的手僵了僵,缓缓收回来,冷着脸看了左玄歌一眼,终究一言不发地走上了前。
夜幕降临的京城街道上,一顶软轿匆匆而行,两侧分别跟着两个灰衣侍从,四人脚步轻盈始终保持着与软轿相当的行走速度。
一阵诡异夜风吹过,软轿一角的抬杆“咔擦”折断,轿辇右后角一沉,抬轿的人和四名随从俱是一惊。
“公子,您没事吧?”
“没事。”轿内紫衣华服的公子以手扶轿壁稳住身形,小心翼翼地下了轿辇,“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几个侍从都是一脸迷茫。
左玄商下了轿子,只觉得夜风更甚,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衣带纷飞间不知什么东西突然一下招呼在他脸上,“啪”地一声右半边脸便热辣辣疼起来,不等他反应过来,又是“啪”地一声另一半边脸也红肿起来。
“啊。”左玄歌腹部突然一痛,只来得及短促一声惊呼便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公子……”几个随从赶紧俯下·身去扶他。
夜风稍稍停歇,众人的眼前突然出现一袭黑衣,方才那紧拽人心的不安与危险感才消散。
左玄商在众人搀扶下站直了身,看着眼前的黑衣人,面上已是冷汗涔涔“凌侠士,这……这是怎么回事?”
那黑衣人摇了摇头“没事了。”
话音未落,人便悄然消失。
“诶?人呢?……怎么不见了……”
左玄商紧蹙着眉头“走吧,赶紧回府。”
“是……”
天色刚一暗司徒凛月便独自一人出门了,左玄歌便坐在靠近听风阁大门处的亭子里静静望着门口的方向。
宋孝仁来看过他一次,感叹了句“怎么跟个等丈夫归家的小媳妇似的”便悻悻然走了。
直到门洞里出现白衣的一角,左玄歌才笑眯眯地起了身“师父,如何?”
司徒凛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他身边有高手。”
左玄歌愣了一瞬,旋即笑道“打得过么?”
“没打,应该无须百招。”司徒凛月不想打草惊蛇,毕竟左玄歌还不想跟那个人撕破脸皮,他看了看左玄歌身后的四个黑衣高手,摇了摇头道,“不过,他们,二打一,打不过。”
左玄歌看了看身后的名为豺狼虎豹的四人,坐回亭内的石凳上,悠然喝了一杯茶,摇头道“居然巴结上了江湖势力。”
他走的半年,二哥很努力嘛。
司徒凛月在他身边坐下“你打算如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司徒凛月进了左府大门后,不多时,左家长子左玄商也领着几名随从狼狈归来,脚步凌乱,严严寒冬之中竟汗湿了里外几层衣裳,一进左府便有下人小声来报“公子,黎大人在映月阁等着您呢。”
左玄商压低了声音皱眉问道“事情如何?他怎么到映月阁去了?”
为避嫌,今儿一整日他都在别家赴宴,这黎耀郎也忒不知好歹了,居然直接候在他的别院里。
主仆二人一边行色匆匆地往映月阁行去一边低声交谈。
那下人摇了摇头“事情没成。”
“罢了,我本来也没想这么件事就能让他难堪,不过是小试牛刀。”左玄商也不去问细节,只是板着面孔道,“叫黎耀郎赶紧走,我不见他。”
“是。”
那名下人退下后,身边的一名亲信又凑上前来“公子,那接下来……”
左玄商眼珠一转,悄悄点了点头,得了首肯的亲信低头默默退出。
另一边听风阁亭子里,师徒俩各怀心思相对饮茶,司徒凛月突然朝左府大门的方向瞥了一眼“他回来了。”
左玄歌肃然起敬“师父你是顺风耳么,这么远也能听见。”
“那名高手随他一起回来了。”
左玄歌突然正了正坐姿“师父,那你先前就没察觉到那名高手么?”
司徒凛月无奈瞥了他一眼“将军府里的高手何止几十,就说护在你身侧的这四人武功就不低,左玄商默默培植自己的力量,确实不易察觉。”
司徒凛月看他的神情隐隐有些担忧,左玄歌摆了摆手不在意道“师父无需如此介怀,左玄商讨厌我不假,可若说要杀了我,倒也不至于,左家孩子不多,左玄未又是个成不了气候的人,你信不信,若是我们安然度过了这剑拔弩张的气盛时期,以后总是互相帮衬的多。”
“怕你撑不到那个时候。”
左玄歌将目光由碧绿茶水转至师父脸上“我会努力不叫师父失望的。”
像是想起了什么,左玄歌托着腮突然好奇心起“琉璃楼主说指派了一名玉虹轩内的超一流高手随身保护,也不知是真是假。”
左玄歌双掌相对清脆拍了三掌,又将食指和拇指放在唇间吹响一声口哨,亭子随即陷入一阵静谧,无声亦无风。
原本仅有六人的亭子里却突然多了一名黑衣女子,她缓缓将面上黑纱掲下,露出一张清丽秀气的面容,稍稍俯身“左公子,司徒先生。”
“碎雪,想不想动动筋骨?”
“公子的意思是?”那女子面容淡然,虽出声疑问,脸上却并无疑惑表情。
“我找人陪你过过招,当然我不会叫你跟我师父打的,那太欺负人了,后面那四位,你随便挑。”左玄歌瞅了瞅豺狼虎豹四人,那四人精神也为之一振,公子的意思分明是要试试那女子的功夫,这自然也是他们四人表现的机会。
“好。”碎雪冷然一笑,“四个一起。”
话音落身形起,拧身一剑朝四名黑衣人刺去,指右打左自上而下,一连数招行云流水一般使出,看似直来直往的剑招里又暗藏着精妙变化,正如她所言一剑指四人,将黑豺黑狼黑虎黑豹悉数纳入了打斗圈子,四人合力而占不到上风。
左玄歌对这一场比试兴趣寥寥,反而而转头看向了司徒凛月“师父,这回可放心了?”
司徒凛月淡淡一笑,点头道“放心。”
百余招过后,黑豺等人败迹已露,左玄歌及时叫了停,碎雪闻言收剑半点不拖泥带水,也不怕对方一个收不住伤了她,来也无声去也无声,亭子里很快又恢复静谧。
作者有话要说 在家吃吃喝喝过得太滋润了一点
☆、这有杀气
碎雪刚一退出,宋孝仁便拎了壶酒潇洒踏进听风阁“多好的夜色美景,你们师徒两个只喝茶不饮酒,可有意思?”
他缓缓走入亭中,用鼻子嗅了嗅沉声道“嗯,有杀气。”
左玄歌没好气地轻轻踹了他一脚“我看是你一进来,这亭子便弥漫了傻气。”
宋孝仁也不生气,揽着左玄歌的肩在他身侧坐下,将酒壶往石桌上一立,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碟花生米摆上,一边倒酒一边瞥了眼身后黑衣四人意有所指地道“我就不知你爹寻来这些人做什么?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又不是要跟人比武斗狠,留那么多江湖匹夫干嘛?整天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多没劲。”
宋孝仁全程没有看司徒凛月,也没有替他斟酒,话里话外更是将他同豺狼虎豹四个一同比作了江湖匹夫。
宋孝仁将酒杯推至左玄歌眼前“你小子可别学你爹,高居庙堂的人,少跟江湖人扯关系。”
左玄歌心底暗暗觉得好笑,宋小人这暗讽隐喻得也太明显了,只不过他呢一来未居庙堂,二来也拜了司徒凛月为师,跟江湖早已剪不断理还乱了。
“宋小人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我爹认识的江湖人还真是不少,入庙堂之前想必在江湖厮混过,保不准就是那个时候同凤舞山庄有了瓜葛呢?你瞧,我又给你指了一条明路,你要还不能把这其中的始末捯饬清楚,真是愧对枟州才子知府锦囊之名。”
宋孝仁一脸吃瘪的表情“还没忘了这茬呢?”
“等你们不刻意瞒着我的时候,兴许我就忘了。”
宋孝仁像看瘟神似的看了他几眼“你这人忒没劲了,得,这么好的酒跟你喝也是浪费,我找你老子去了。”
宋孝仁提着酒壶站起来,离开之后还灰溜溜地说了一句“有本事,你也找你老子去。”
左玄歌有些颓丧地趴在石桌上,他抬眼看了看司徒凛月“师父,你也觉得我该去找我爹问?”
司徒凛月不置可否,只是喝茶。
左玄歌大大地叹一口气道“宋小人要是只小狐狸的话,我爹活脱脱就是只老狐狸啊,我从他这儿都套不出话,还指望从我爹那套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