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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小说改良师 第11节

作者:芥子醒 字数:23436 更新:2021-12-31 15:53:24

    酸涩与幸福并起,搅得他浑身不得安宁。他此时多么想流泪,而那股热烈的温暖又让他展开笑颜;谁能体会到他此刻五味杂陈的心情呢他有多么依赖宋亚泽,就有多么爱他这种激烈的爱,伴随着不能言明的辛酸,折磨得他痛不欲生,却又让他甘愿沉沦

    “正是他在背后无私的付出,我才有了今天。我不是个胸怀大志的人,也不是个头脑灵活的人,可我是个懂得感恩的人我爱他,我也享受他的关爱”

    苏鹤群的心酸被震惊所淹没,她因为震惊而全身发抖,嘴唇也是一张一合。她心中隐约出现了一个可怕的答案,可她知道,那是个不能言说的名字。

    “苏姐,”林裕果这才看向她,“你看了我一眼,就能这般喜欢我;更何况,我从小和他相依为命,我生命的所有环节他都参与其中,你应该能体会到我会有多么爱他。”

    他看着苏鹤群因为震惊而僵硬的脸,顿了顿,才说

    “苏姐,你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是我配不上你。我希望你有一个好的归宿,也希望和你一直是朋友”

    苏鹤群这才从呆愣中回神,她脸上的眼泪早已冰凉。良久,她才渐渐找回思绪,声音嘶哑地说

    “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

    “没想到我会爱上自己的哥哥是吧”林裕果苦笑,“我也没想到啊可事已至此啊当我发现时,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心痛又一次袭击了他,他感到全身都是酥麻的。

    两人之间出现了静寂的沉默,时间似乎已经静止。不知过了好久,苏鹤群才缓缓说道

    “你放心,我是不会说的。我苏鹤群是个讲情义的人,你虽然不是我男朋友,但是我的好朋友我很荣幸,能让你告诉我这个最深的秘密。”

    “这个秘密,藏在我心中好久好久了今天说出来,我感觉轻松多了,也感到很累。”

    林裕果就像一个长跑运动员,结束比赛后,紧张的心情得到疏解,可同时又无法自制地涌上疲惫感。他真的轻松多了,却又疲惫疲惫

    “林裕果,”苏鹤群盯着他,郑重地说,“我是个永不言败的人。和你一样,我也是只要认定一样东西,就不撞南墙不回头请给我继续喜欢你的权利;但我发誓,我的喜欢绝不是建立在伤害你哥的基础上的。我不嫌弃你是同性恋,不嫌弃你爱过你哥,我等着你,等着你爱我就像你爱上你哥哥那样”

    第39章 重逢

    林裕果毕业了,是被众人捧为“高富帅”而毕业的。

    的确,他赚了不少钱,还被重庆的报纸报道了。本来就是校园风云人物的他,因为“果泽种植”,更是风光无两。

    那日与苏鹤群漫步滨江路之后,他与她就再也没有相互见面,只是通过微信聊上几句,还都是不咸不淡的。

    他把自己的全身心都投入到工作之中。他在设计中慢慢发现自己的才华,越来越庆幸自己选择了这个专业,并且为之努力过。他真的体会到宋亚泽的那句话

    “没有白费的努力,没有白走的路。”

    而宋亚泽则比弟弟更忙了;如果说林裕果被一沓沓设计图纸给拴在了椅子上,那么宋亚泽就是被一张张订单给拴在了路途上。他需要联系订单,需要采购,需要组织人员建设施工,偶尔还需要处理几单投诉。他没有休息日,整天奔波,可他快乐得很,充实得很,有劲得很

    这不,他脖子上挂着单反,带着两名测量人员,在丈量庭院大小,拍摄照片给林裕果作设计背景。这次的客户是个中年大妈,叫方大春,名字就自带一股泥土气息,也正如她这个人。

    方大春上身穿着紫色的貂皮大衣,皮毛油光水滑的,看起来十分昂贵;可她又套了个大绿花棉裤,和她那貂皮大衣诡异地拼接在一起,好似她的上下半身来自两个不同的世界。她头发也是张扬地卷曲着,干黄发枯;耳朵上、脖子上全是金灿灿的什物,嘴唇涂得鲜红。

    可以说,她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写着“暴发户”

    此刻,她把手抄进袖口,弓着腰,向前伸着脖子,瞪着大眼瞅着宋亚泽三人的动作。过了一会,又穿着棉拖鞋,去客厅抓了把瓜子,靠在精致的门框上;她娴熟地嗑着瓜子,有着些许皱纹的手上下飞舞着,不一会,地上就出现了一大片瓜子皮。

    嗑完瓜子,她又拿了一只大大的果盘,里面盛满了瓜子,她上前招呼着宋亚泽三人

    “辛苦啦辛苦啦你们仨也累毁啦,赶紧坐凳子歇歇腿来嗑点瓜子儿,喝点茶俺家大,不好量,慢点弄不急不急”

    她声音粗犷,自带扩音器般的大而高亢,显得她极其热情好客。她走上前,拉着宋亚泽他们,硬生生给他们按在了庭院里的长凳上;就在三人暗自惊叹她的手劲时,她居然已经将一块小型茶几从庭院一角搬了过来

    那茶几可是实木打造的,虽体积不大,可也是有些份量的。可方大春腿脚利索,动作轻快,像拎着小鸡一样,着实令三人吃惊不已。

    瞧瞧,她还大气不喘的,连汗都没有;她捋了捋卷曲的黄发,脸上全是自豪的笑容

    “俺自小搁村里边儿长大,啥啥农活没干过这小喝茶桌就跟那铁锹子差不多重还拎不动它啦”

    说完,她一屁股坐在宋亚泽旁边,开始聊天了

    “俺看啊,你这小年轻儿不错,干事认真那么小年纪,就能办个公司,还能干那么好俺和孩儿他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给人家打工嘞唉呀,你是真好,真好真能干呀”

    宋亚泽看着方大春唾沫星子乱飞,尴尬地笑了笑,模糊地应几声,喝了口热茶。

    方大春像是越看宋亚泽越顺眼了,喜欢得不得了她语气高昂地说道

    “你看你这孩子啧啧啧,长得多俊啊气质又好又干正事哎呀呀,俺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子,真是俺家坟头子冒烟儿啦”

    “唉呀俺家那孩子跟你差不多大,跟你一比,连个小拇手指头都比不上天天换对象,一下子都能谈两个俺和他爹都愁死啦小时候天天跟一帮混子混一块儿,穿着跟老妖精似的。后来又突然闹着要念书了,俺和他爹就商量,那就让他念吧”

    宋亚泽心里一凛,动作一滞,杯里的水都晃了出来。

    “为了给他念书,俺可没少找关系花钱,好不容易给他弄了个学上,消停了一年吧,突然又不知道让谁下了蛊啦突然一天带着满脸血回来,把俺吓得呀,去医院缝了三针问他话,他也不说是谁,把自己锁屋里三天才出来”

    “出来之后就天天换对象,一天能谈俩把俺和他爹气得半死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又找大仙看看是不是惹上什么脏东西了,不管乎呀哎哟,作孽呀”

    方大春自顾自地唠唠叨叨的。她没有发现,宋亚泽浑身僵硬,眼神惊讶,连呼吸都慢了一拍。

    “妈,你又干吗呢怎么院子里那么乱我今天得去趟酒吧,晚上不回家住了”

    客厅里传来宋亚泽很久没有听过的声音了,这声音很熟悉,却也是有些变化的,似乎是染上一丝成熟的味道。

    声音越来越近,带着急促而紊乱的脚步声,似是喝了点酒。

    “那个怎么你把院子里的东西都挪了我那些哲学书你可别给我乱放啊我可是花了不少”

    声音戛然而止,像被按了静音键似的。

    仇英跨过客厅的玻璃门走到庭院,看到长凳上的来人,像被闪电劈了一般;他感觉像是在做梦,好久才反应过来这是现实;他的脸像被冰冻住了,僵硬无比;此刻的他,像是站在地面上,又像是踩在云端;他的大脑好像瞬间空掉了,什么记忆也没有了,他感觉一切都消失了,连自己都消失了,只有那个人存在。

    “啥什么学你看过嘛花那么多钱买玻璃书柜,藏得倒是怪好嘞,也没见你翻过”方大春看着儿子,有些头疼。

    宋亚泽在经历过最初的震惊后,重新回归了平静。他站了起来,走到呆愣住了的仇英面前,朝他轻轻笑了一下,平静地说

    “又见面了,世界真小,不是吗”

    仇英依旧是僵直地站着,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成了个哑巴,什么都说不出来。现在的他,已经是个二十四岁的青年了,比起五年前,他变化不小,似乎是瘦高了一些。所幸,他没有换回杀马特的那套服装,依旧走校园清新风,尽管他的所作所为属于夜店公子风。

    “这是给咱家院子装修的小伙子,可好了你看看人家,学学人家天天交那么些个劳什子女朋友一个个搁大冬天还露那么多肉,一看就不是正经的唉你早晚一天得把俺和你爹气死”

    方大春还在絮絮叨叨的,可她的话却一句都没传到仇英耳朵里。他还在梦中云游着呢

    “听说你交了很多女朋友。”宋亚泽笑着说,“其实吧,最好不要那样,毕竟”

    “那个我我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

    仇英好像这才反应过来,他抖着嘴唇开口,急着想解释,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此刻,云雾般的迷茫已经散去,巨大的惊喜立刻笼罩了他,可紧接着,羞愧又一次爬上心头。

    是啊,五年前,他就是羞愧的;现在,这羞愧丝毫未减,反而又多了一层。唉为何他要永远这般羞愧呢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颤动,或许是见到久违的爱人,他是那样激动;可他一想到五年前自己的所作所为,就觉得自己没脸,真是又喜又羞啊

    这么想着,他突然有些不敢面对轻笑着的宋亚泽了;他越来越害怕,他知道自己本应该开心的,可惊喜过后,却又被羞愧淹没。他像是失去了控制身体的能力,一阵恐惧袭击了他,惊得他心脏直跳。

    他的脸又一次没出息的红了,这五年里,他都没再红过脸;他像是有些承受不住了,愣愣地转过身,拔腿踉踉跄跄地跑回客厅,像个贪生怕死的逃兵。

    就这么跑了

    宋亚泽看着仇英像看见鬼似的落荒而逃,也没多说什么,就招呼两名同事继续工作。他抬着单反,把每一个角落都揽入框中,不满意就删去,直到满意了为止。他是个认真细致的人。

    仇英躲在客厅里,吹着暖气,可他的心却像冰火两重天一方面,他终于见到了久违的心爱之人,这让他多么激动,多么火热;可另一方面,不堪的往事让他羞愧无比,让他原本火热的心掉进了愧疚的冰窟中,他多么后悔呀

    他偷偷瞅着宋亚泽认真拍照的模样,连眼皮都舍不得眨了,他真是想他

    很快,三人的工作就完成了。方大春热情地招呼三人喝些热茶,才放他们走。宋亚泽客气地道了谢,就准备离开了。

    “等一下”仇英急匆匆地喊住正在上车的宋亚泽。

    宋亚泽回头,看着满脸通红的仇英,对方紧紧攥着衣服,眼中全是激动和紧张。

    “那个能不能借一步说话”他哆哆嗦嗦地说着。

    两人去了客厅,坐在沙发上。仇英颤颤巍巍地给宋亚泽倒上热茶,又颤颤巍巍地给他推了过去。

    “那个这茶这茶是是”

    他嘟囔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宋亚泽了然,看见他难为的样子,也没再逼他,就直接端起茶杯,吹了吹,就喝上一口。

    “我知道,我相信你。”他说,眼里全是信任和温柔。

    仇英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只感觉胸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带刺的弹力球,上下弹跳着,把他的内脏都搅得乱七八糟。

    “对不起,五年前,我真的是一时糊涂了这些年,我一直都很后悔我发誓,我悔得心肝儿都疼死了我我真的很抱歉”

    仇英的脸上浮现痛苦,他原本红红的脸,有些发白了。看着一脸淡然的宋亚泽,心里更是如被猫挠,乱得要命

    “人都有糊涂的时候,人之常情。再说,我也没吃什么亏,懒得追究了。过去就过去了,五年了,人都会成长的。你也别再纠结过去了,抬头往前看吧”

    仇英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感动和宽慰。原来他纠结逃避的五年,到了宋亚泽这里,就瞬间化成了气团,在他温暖的语句下,即刻就蒸发了。

    “那个我以后绝对不再一夜情了我发誓我喜欢的是”

    他支支吾吾的,脸红极了,心里忐忑不安。

    “我知道,你的心意我领了,虽然我不会回报给你。”

    宋亚泽放下茶杯,那神情就像一个大人在看一个孩子。

    “五年了,我都不在乎了,你还想那么多干嘛。我们又见面了,说明还是有缘,今后就坦然往前走吧”

    他就是这么一个心大的人,不愿意纠结,不愿意被过去的痛苦和失败牵绊。所以,他宋亚泽比一般人活得要快乐。

    “谢谢你的铁观音。不过下次注意,洗完茶再接着泡。”

    他笑了笑,好像和仇英之间从未发生过不愉快的事。在仇英怔怔的恍惚神情中,抬脚离开了。

    今天,仇英的心情可谓是坐了好几趟过山车。

    “我发誓我发誓我”

    他止不住地发抖,可这次不是因为紧张,而是激动他觉得自己突然长了双翅膀,在飞翔,在银河系飞翔。虽然心上人没有爱上自己,但好歹,他给了自己与他相处的机会。

    他不求,他真的不求宋亚泽爱上自己,尤其是那件事发生之后。这五年,他在痛苦中自甘堕落,在思念中苦苦挣扎。

    而今天,他终于解脱,如一个被释放的囚犯。他的牢狱,是自责和愧疚。

    第40章 阑尾炎

    “果泽”如同一个出生在富裕人家的新生儿,喝着富含营养的奶粉,穿着最舒适的新衣,茁壮成长。它的奶粉是林裕果的设计图纸,新衣是宋亚泽的日夜奔波。

    兄弟二人的事业蒸蒸日上,口碑也极佳,一切都是这么顺利,也许是因为陶涛赋予了林裕果独特的主角运数。

    在创业后的一年里,他们赚了不少钱,将“工作室”升级到“公司”,请了一些员工,为自己分担了不少压力。他们在江北区买了套复式房,装修都由林裕果亲自操刀设计;又添置了一辆车,终于不必去挤轻轨了。

    这天下午,兄弟二人走在菜市里,这对于他们来讲很是罕见,因为工作太忙,他们已经很久没有逛菜市了。

    菜市里很是喧闹,声音大得能掀翻塑料顶棚;人们彪着重庆话讨价还价,好像觉得能省下一角钱是多么了不得的事。狭窄的走道还容纳带着些许腥气的泥水,鱼鳞和血水混杂一起,流动在肮脏的下水道中。这里是市侩气最重的地方。

    宋亚泽走在菜市里,缩着鼻子。也难怪,这里的味道实在呛人;而身边的林裕果就不同了,他似乎对这里轻车熟路,哪一片分区卖什么菜都似乎了如指掌;他也不嫌弃环境脏乱,气味呛鼻,而是兴致勃勃地货比三家,光是买颗白菜就能走三个摊子问价。

    “大哥,便宜点呗我们又买了番茄和茄子,把零头给我们抹了呗”

    林裕果手里抱着一颗白菜,两只眼睛冒着光,冲卖菜大叔大声喊道。卖菜大叔则淡定得很,他抽了一口烟,翘着二郎腿,还时不时地抖几下,黝黑的皮肤上胡子拉碴的,他瞥了一眼兴冲冲的林裕果,慢吞吞地说

    “只能便宜五毛,少了不卖”

    讲下了五毛钱,林裕果倒是开心起来了。他掏出昂贵的真皮钱包,付了钱。两人又围着菜市场转了一圈,多半时间都是林裕果在讨价还价。终于,他们一人提着一只大袋子,走出了市场。

    “其实,五毛一块的,没必要讲价的。为了那么点钱,说了那么多话,还不够口水钱呢”

    回家的路上,宋亚泽看着林裕果,半开玩笑地说道。

    “哥钱就是这么省的呀这样讲下来,一个月的伙食费能省上一百多块钱呢”林裕果的神情倒是挺认真的。

    “可你一个月能挣一万多,这一百块钱算什么啊”宋亚泽对于林裕果的行为有些不解,“你可是我们果泽的ceo,要是被员工听说你还在为五毛钱讲价,一定会笑死的”

    “笑死那是他们死,我不死嘛”林裕果厚着脸皮,傻呵呵地说,“再说啦,我这不是习惯了嘛以前为了省钱,这种事没少干;现在就算有钱了,还是这副德行啊”

    宋亚泽有些无奈地笑了,他看到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林裕果,突然又觉得他好像从来没有长大,还像小时候那样单纯幼稚得可爱。

    回到家,两人匆匆忙忙地吃了午饭,林裕果主动承担了刷碗的活。可他刷着刷着,忽然感到腹部一阵剧痛;事实上,这种疼痛已经出现很多天了,伴着反胃和恶心,只是没像今天这般剧烈;他疼得出了大滴的汗珠,脸色苍白,眉头紧锁,弓着身子,手里的碗也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宋亚泽听到声响,赶紧跑来,发现弟弟捂着肚子歪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得吓人,十分痛苦的样子。

    他赶紧拨打了120。病症确认为急性阑尾炎,林裕果即刻就动了手术住了院。

    “你也太不注意了,都疼了那么多天了,怎么也不去看看医生”

    术后,宋亚泽给林裕果买了份米粥,盛到碗里;他语气有些责备,以及作为长兄的心疼。

    林裕果则是笑嘻嘻地躺着,刚刚动完手术,他却像加满油似的,连脸色居然都有红晕。此时,他在一眨不眨地盯着宋亚泽把一只勺子放进碗里,就将桌板立起,把碗放在桌板上。

    “吃吧真是个不省心的家伙。”宋亚泽笑着,示意林裕果吃饭。

    林裕果则有些呆愣了,看着哥哥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便有些失望地说

    “哥,你不喂我吗我现在是病人病人需要照顾呀”

    “得了吧你是阑尾炎,又不是手炎,端个碗喝个粥还是可以的。再说了,两个大男人,我一勺一勺地喂你,光想着我就起鸡皮疙瘩自己吃”

    林裕果瘪了嘴,眼神很是失望,像被冰块砸了似的,怨念地端起碗来。

    这时,病房里进了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体型瘦削,头发卷曲。他迈着轻轻的脚步走到林裕果的病床前,声音冰冷地说道

    “林裕果,还记得我吗”

    兄弟二人齐刷刷地朝医生看去;那一刻,两人都惊呆了,不约而同地吸了口凉气。

    是于湛那个神一般的人物

    于湛,当年高考以绝对性的高分考入北京大学医学系,还是八年制的本硕博连读。他全身像穿着金灿灿的铠甲,无论走到哪里,都散发着金光,夺人眼球。他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就是长辈谈论时喜欢提及的晚辈,就是熟人在吹牛时喜欢引用的例子。

    他除了高了瘦了,并没有多大的改变,依旧是一副冷漠沉寂的样子;好像他从来不属于这个世界。他冷冰冰地看了一眼呆愣住的林裕果,又将目光移向病床边的那个身影。看到宋亚泽时,他眼里的坚冰才好像融化了一些。

    “于湛于大神你你怎么在这儿你成医生啦”

    林裕果放下碗,见到老同学让他十分激动,他就好像又回到高中时代,满眼都是惊讶和兴奋。

    “我学医了,读八年。今年来医院实习,正好碰上你了。”于湛好像不为所动,他永远像一块生长在南极的冰,终年不化,旁人难以接近。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巴,甚至他说出的话,一言一行,无一不带着冷气,寒气逼人

    “这些年,你怎么样”于湛将目光投掷到宋亚泽的身上,依旧清冷地问道。

    “我”听到于湛似是老熟人的口气问自己,宋亚泽有些奇怪,“我和林裕果办了个公司,日子还算过得去吧”他的措辞很谦逊。

    “嗯。”于湛轻轻点了下头,他就是这样的人,连点头都只点一下,好像不屑于做世间俗事似的。

    “这几天不要吃冷的辣的,多吃点流质性食物。顺利的话,半个月就能出院。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叫我。”

    他说完这句话,就重新戴上口罩,快步出了病房;偶遇老同学,并没有对他有什么影响。

    林裕果看着于湛离开病房,微微皱起眉头,对一旁的宋亚泽说

    “哥,我总觉得于湛看你的眼神怪怪的。”

    “快行了吧你以为人人皆仇英啊”宋亚泽苦笑道。

    “不对,他和仇英还不太像反正吧,怪怪的”林裕果回想着于湛的言行举止,动作呆滞地喝了口稀粥。

    这时,宋亚泽的手机响了起来。拿起一看来电,他感到一阵头疼。

    “仇英吗又怎么了”他说,透着股无奈。同时,林裕果立刻竖起耳朵,神色警备地听着,就像一个护食的猫咪。

    电话那端却没有人说话,只是乱乱的声响。过了一会,仇英嘶哑的声音才传来,满是痛苦,听着宋亚泽都有些心惊了。

    “那个我我肚子好痛我好像得阑尾炎了宋亚泽,你要救我啊”

    仇英哆哆嗦嗦地说着不成片的话,听起来很是骇人,好像他下一秒就会死掉。

    “你怎么不打120你打给我有什么用”宋亚泽吃惊地问,他的眼睛不由得瞪大了,很是焦急的样子,这让林裕果心中有些醋意。

    “反正反正你快来我真的不行了你快过来你要是不来,我就不去医院就让我疼死吧”仇英疼得急促地呼吸着,粗重的喘息声传了过来。若是能开视频通话,一定能发现,此刻的他躺在地上,手紧紧捂着肚子,脸上全是痛苦,像一只濒死的毛毛虫在地上扭曲着。

    宋亚泽挂了电话,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准备去仇英家。林裕果看着他的急匆匆的动作,有些不满道“哥他可是欲行不轨之事的坏人你要是骗你怎么办”

    宋亚泽看了一眼神情复杂的弟弟,说道“都六年了,别再揪着不放了。他那时也是个没有主见的孩子,别拿过去的错误反复惩罚他了;这样你累,他也累。再说了,人命关天,他要是真因为我死了,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弟弟的肩,对上他有些不甘的眼睛

    “别总记恨那么多,该忘就得忘,不然你会活得很累。再说了,他的确没有恶意,只是一个爱而不得的人。不用担心我了。”

    说完,他别有深意地看了弟弟一眼,脚步匆匆地走了。因为太过匆忙,连外套都忘了穿。

    林裕果看了一眼被宋亚泽遗留下来的外套,一阵酸楚涌上心头。他醋意很大,却又没有资格站出来指责,这让他不甘心,却又无比难受;就像生生吞了块钢铁一般,心情沉重。

    “可我也是爱而不得啊”他自言自语,下巴微微抖动着,酸涩无比,“我连正大光明地爱你都做不到”

    此刻,林裕果想到这么多年来,埋藏在心中的爱,它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却只能憋屈地活在狭小的、不见天日的黑匣子中;他真羡慕仇英,最起码仇英还可以坦坦荡荡地表白,大大方方地追求;可自己呢连让这份甜蜜而酸涩的爱活在阳光下的资格都没有

    最亲近是兄弟,最疏离也是兄弟啊

    他心里像被醋淹没了一是喝了不少来自于仇英的醋,二是心痛自己的爱情而产生的酸涩唉,他为什么要爱上宋亚泽为什么要让他承受这样一份不见天日的爱呢

    他心里酸涩,甚至有些自怨自艾,连手术后的伤口都隐隐作痛起来。他紧紧抓着床单,眼睛开始充血;可这苦,只有他自己咽只能他自己咽他的心脏早已被这份爱,刺得千疮百孔;每次痛苦过后,他总觉得自己不会再这么痛了;可下一次的痛,只会更重、更深

    病床上的被褥都湿了一片,他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流泪了

    仇英果然是急性阑尾炎发作,他和林裕果就像约好了似的,恰巧在同一天做了手术,还住进了同一个病房。

    “你也真是有种,疼得快昏厥了,居然还给我打电话。”宋亚泽扶着仇英,在林裕果怨念的眼神下,将他扶上床,还盖好了被子。

    “我那个我不是想见你嘛你总是不来看我,我好不容易得一次阑尾炎,当然要抓住机会了”仇英躺在床上,满足得眯着眼睛,乖得像只小猫咪。

    “不过为什么我的邻床是你弟弟啊”小猫咪此时有些不满了。

    “你以为我想是你啊,真是恶人先告状”林裕果恨恨地瞪了仇英一眼。

    “你说谁是恶人哪说谁哪要不是看你小子是宋亚泽的弟弟,我早就抽你了早看你丫不顺眼了”仇英同样回敬一句。

    “我呸你给我滚”林裕果不甘示弱,掀起了一阵狼烟。

    宋亚泽看着吵得不亦乐乎的两人,哭笑不得。

    “儿子俺的儿呀你咋啦”

    方大春踏着紊乱的步子跑来了,她头发被风吹得乱乱的,穿金戴银,依旧是那么俗丽得珠光宝气。她有些皱巴巴的皮肤上写满了焦急,嗓门大得回响在病房的走廊。

    “英子唉哟,俺的孩儿呀俺听说你肚子上挨一刀啦可把你娘急死啦”方大春甚至掉了几滴泪,“你这死孩子,天天吃完饭就去翻地,你那肚子能好嘛它也是得休息的你想气死俺你要是出了啥事,你爹得骂死俺呀”

    方大春用戴着金戒指的手指,狠劲戳着仇英的额头,仇英的头被她戳得一晃一晃的。

    “妈我只是得了阑尾炎,又不是死了,这都是常见病”仇英被方大春戳得晕晕乎乎的,连忙抓住她的手。

    “呸呸你这个死孩子死什么死净说不吉利的话”方大春拍了一下仇英的头,仇英顿时头晕目眩。

    她又立刻换上一副平易近人的面孔对准宋亚泽,语气温婉地说道

    “哎呀俺可得谢谢你呀自从你来俺家之后,这造业孩子也不找对象啦肯定是跟你学的,被你改造得好呀今天又给俺儿送到医院啦,哎呀你真是俺家的贵人啊”

    说完,她又重重拍了仇英的头,说“你这个作孽孩子跟着人家好好学,别天天给俺和你爹找事你爹现在搁外地出差,看他回来不得揍你天天就是你的事了你好好学学人家小宋,别跟个光腚小孩儿一样”

    她又转过头来,温柔地对宋亚泽笑着,眼里蒙上一丝神秘“俺儿这次开刀。俺呀,刚刚找了大仙开了眼给他瞧瞧。人家说呀,俺儿身上阴气重,招了不少那些个东西,才拉了这一刀呀得一个阳气旺的年轻小伙子跟他旁边,这伤口才能好得快”

    她眼珠子转了转,接着说“俺一想,这不就是你小宋嘛你瞧瞧,你年轻,人又好,还把俺儿送到医院了,这就是缘啊这几天,俺这造孽孩子就麻烦你多来瞧瞧了,给他去去阴气,把那些个脏玩意儿给赶走那些个玩意啊,一看你阳气足,就吓跑啦”

    宋亚泽点点头,忍着笑说“阿姨放心,我会照顾他的。”

    此话一出,仇英全身像是被加满油了,连眼睛里都冒着火。他因为激动而无法自制地笑了出来,扯动了伤口,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心里甜极了一直嫌弃老妈的他,此刻真是感恩戴德

    方大春高兴极了,重重拍了下宋亚泽的肩,大声表扬道“你这孩子是真好真好呀”

    第41章 表白

    就这样,林裕果和仇英开启了日常互怼的日子。这间病房只有两个床位,可中间隔着的距离倒像是两人共用的护城河,一方是楚,一方是汉。两个病人平时一般不说话,要是说话必是吵架;明亮敞快的病房,可真像是狼烟四起的战场了

    “你不喂我不吃我妈说了,让你好好照顾我的就让我这么饿死吧你就这样忍心虐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妈妈呀宋亚泽要饿死我你托付错人了啊”

    仇英躺在床上,尽量挤着尖嗓门喊道,似乎还真带了点哭腔;可若是近看,则能发现他脸色红润,一派生龙活虎的模样,丝毫不像个病人。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呢再说了,你这个文盲居然也会说手无缚鸡之力了,也不知道是从哪本书上现学现卖的”林裕果冷冷瞥了一眼装模作样的仇英,语气嘲讽极了。

    “你说谁是文盲,谁是文盲啊我可是大专毕业的,懂不哥是看过不少书的,那个什么亚当写的国富论,哥可是看过的我是可是学过宏观经济学的人”仇英叽叽喳喳地辩解道。

    “是亚当斯密,你个傻缺你花钱找关系上个大专,也就知道个宏观经济学了那我问你,国富论里提出过哪些理论知道什么是看不见的手吗哪些理论到现在依然适用哪些已经显出端倪了呵,算了,估计你连端倪这个词都不知道吧”林裕果冷笑,看着一脸憋屈的仇英,心里暗爽。

    “你你我我我”仇英比划半天,就是说不出什么话来。他被堵得满脸通红,可知识匮乏的他又找不出什么有力的话反驳。他真后悔读书少啊

    “你弟弟骂我是傻缺宋亚泽你弟太不礼貌了气死我了我是个病人,病人不能生气懂不懂他居然骂我,要不是看你面子,我早弄死他了”

    仇英没本事反击,倒是有本事告状了。他委屈地看着一旁无奈的宋亚泽,一手指着暗自得意的林裕果。

    “你俩是怎么从吃饭扯到国富论的”宋亚泽看着两人,有些想笑。

    这时,于湛进来了。仇英看见穿着白大褂的于湛,立刻噤声,皱着眉头,把头转到一边。

    于湛看见仇英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依旧淡漠地开口

    “37号床,我是来查看伤口的。麻烦你配合检查。”

    “我那个我感觉很不好,伤口很痛,我觉得还得接着住院我我现在很不舒服我要睡觉你走吧”

    宋亚泽看着不愿意检查的仇英,无奈地说“就是因为伤口痛,才更需要检查,快点配合医生”

    仇英消沉地看了宋亚泽一眼,顿了顿,才慢吞吞地掀起病号服,露出手术伤口。

    于湛仔细查看了伤口,还做了记录。他笔一停,抬头说道“可以出院了。你伤口的恢复能力比较强,好得很快。今天下午就可以走了。”说完,他就离开了,不多停留一秒。

    林裕果心里舒了口气,终于可以送走这个麻烦了;这十天,真是快把他烦死了;可仇英却难过起来“我现在大病初愈需要住院稳定情况我想过几天再走”

    “医院床位那么紧,多么人都排队等着床位,你没看见走廊里那些加床的嘛真是自私要走赶紧走,叽叽歪歪的吵死了”林裕果补上一刀。

    “还是出院吧吃完饭,我带你去办出院手续,你已经没事了,就别耗在这儿了。”宋亚泽对仇英说,同时,他心里也轻松不少;这些天,病房里硝烟四起,他还得调合,也让他无奈得很。

    仇英噘着嘴,一勺一勺地吃着饭,动作很是缓慢。待到终于吃完时,他无力地躺在床上,对宋亚泽说

    “我浑身没劲,坐不起来,你拉我一把。”

    宋亚泽就上去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拽了起来。突然,仇英趁着这个空档,转头亲了他的脸。

    宋亚泽激灵一下,有点厌恶地皱皱眉,刚想开口,就被弟弟抢走话头。

    “你这个死混蛋你干嘛呢”林裕果比宋亚泽反应还快,他立刻从病床上弹起来,气鼓鼓地说。

    仇英没理会林裕果的愤怒,他一把抱住宋亚泽的腰,把自己的头贴在他身上,声音颤抖地说“那个我不想走,你能不能别那么疏远我求你了,别不理我以后你可不可以每周来我家看看我一周一次就行”

    宋亚泽拉开他,发现仇英声泪俱下,满脸的悲痛。他不是个喜欢伤害别人的人,尤其是这个人对自己怀有深刻的感情;就算自己无意,也不会以尖刻的方式对待。

    “仇英,对不起,我真的不喜欢”他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柔和。

    “你等一下你先别说你先听我说我是真的喜欢你我的确交了不少女朋友,但那都是一夜情,我从没带她们回过家我发誓我本来不喜欢男人的,真的可我愿意为了你,和家里坦白我也愿意带你去国外结婚我们可以领养很多孩子,过很优越的生活”

    “唉”宋亚泽叹了口气,“有些话我必须和你说清楚,否则就是对你的不负责,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你别说我求你了别说了我不想听”仇英捂着耳朵,自欺欺人地喊道,“我我现在就出院以后,你每周来我家一趟要是你不来,这次是阑尾炎,下次就是手炎、脚炎、大脑炎我总有办法得病的”

    宋亚泽惊声道“仇英,你疯了吗”

    “我没疯我只是死心眼,喜欢上你这个混蛋”仇英愤愤地下了床,拉起行李箱,双目赤红地说“你答应我”

    宋亚泽沉默几秒,才面色复杂地说“以后每周日去你家坐两小时。”

    仇英像是瞬间打了针镇定剂。他咽了口口水,舒了口气,却又嘟起嘴说“这还差不多”说完,他就迈着大步离开了,动静很响,轰隆隆的,整层楼都能听见。

    宋亚泽看见仇英咣咣当当地离开了,无奈地叹着气,习惯性地在身上摸了起来,摸了半天,却也没找出来什么。

    “烟在第二层抽屉里。”林裕果看着宋亚泽的动作,闷闷地开口。

    宋亚泽有点吃惊,他转过头来看着有些阴郁的弟弟,讶然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在找烟”

    “我们都生活了十二年了,我太了解你了。你一抬手,我就知道你想做什么。”林裕果盯着哥哥,语气有些感伤。

    宋亚泽有些触动,他点起一根烟,站到窗口边缓缓抽着,说“是啊,没想到已经十二年了,有你这个弟弟真好。”

    林裕果沉默了,半天才接着说“哥,你不会真的答应了那个仇英吧”

    “当然。话都说出口了,虽然麻烦些,可也得实行啊。”宋亚泽吞云吐雾道。

    “哥,难道你忘了六年前的事吗当时要是我没能回来,你可能就仇英他对你心存不轨,你一定要远离他”林裕果有些愤然,他咬着牙,攥着拳,紧紧盯着宋亚泽的身影。

    “我不是说过了吗都六年了,我们都变了太多了,更何况他呢人都有糊涂的时候,我不喜欢他,但我也选择原谅。”

    “可我不会原谅他我永远都不会忘了”林裕果气得坐起,眼睛充血,看起来像一只被激怒的兽。

    “原谅他,不是给他好处,而是为了解脱自己。总是活在仇恨里,久了身体都不好了,心理也会扭曲的。我们是男人,心胸得宽广,何必去和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儿较劲”

    “哥,我不像你,我是个记仇的人;要是有人伤害我们,我会记他一辈子”林裕果下了床,朝烟雾中的人走去。

    “我说林裕果,你心眼怎么这么小”宋亚泽皱着眉转过头,却突然林裕果已经来到自己身边,不由得一惊“你什么时候下床的连鞋都没穿,快去穿鞋,等会该”

    他话说到一半,发现自己的嘴已经被堵住了,什么话都被憋回去了。这一刻,他真的感到晴天霹雳震惊,除了震惊,他就没有其他的感受了。他的眼睛是睁大的,看着林裕果紧闭的双眼,他立刻推了开来。

    “林裕果,你疯了”宋亚泽脸色都有些白了,他依旧是不敢置信。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向乖巧懂事的弟弟,而是一个失控的疯子

    “宋亚泽”林裕果激动得浑身抖动着,他面色发红,眼睛也发红,他上前将震惊的哥哥抱入怀中,哽咽地说“我不是你弟弟,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可以喜欢你,可以追求你他仇英做的,我也可以做”

    宋亚泽半张着嘴,睁大双目,半天才艰难地说“你和仇英怎么能一样呢我们可是兄弟啊”

    “可我们连姓氏都不一样”林裕果将头埋在宋亚泽的脖颈处,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了下来,哭湿一片。

    “很久了我爱你很久了我都说不清是什么时候了。你知道我整天过得是什么日子吗你知道我每天有多么压抑吗我什么都是为了你中考、高考、留学、创业,我哪一样不是听了你的才往前走的我为什么这么听话,哥,你难道不曾想过吗因为我爱你我爱你啊”

    林裕果先是抽泣,然后哭声渐渐转大,整个病房响起了他低沉而悲伤的哭声。唉,他除了出生的那一声啼哭,就再也没这样哭过了他要把这多年的爱,这多年压抑的爱,悉数说出来,宣泄出来伴着眼泪,伴着心酸的眼泪为什么为什么这上天,总是喜欢惩罚心怀热烈的爱的人呢

    宋亚泽被哭泣的林裕果抱住,他做梦也没想到弟弟居然怀着这份心思,连林裕果的声音他都听得不真切了,感觉一切就像梦境。他的身体僵硬住了,脸上噌噌冒着冷风,他太震惊了

    “哥我要和你去国外结婚,就我们两人也可以活得很好;我会给你养老,给你送终我会锻炼身体,保持健康,一定要活得比你长,让你晚年不孤单难道就是因为我们被领养到一个家庭,就注定无法相爱吗这不是我们的选择啊”

    “林裕果”宋亚泽感受到弟弟的悲痛,心头也涌起一阵酸涩。

    “我保证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把我排除在外呢我明明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啊”

    林裕果心中的酸楚一浪接着一浪,酸楚的泪水成汩得从他黑亮的眼睛里流出。他说着最为浪漫的话,却哭得好伤心,似乎所有的力气也都消失了。他渐渐松开了哥哥,腿脚也像是软掉了,支撑不住似的坐倒在地上。他满脸泪水,呼吸也是不断抽泣着,视线一片模糊;他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搁置在热烫沙滩上的鱼,马上就要脱水了。

    冷,好冷他浑身冷得发抖,眼皮也沉重得抬不起来。他的脑袋无比沉重,可心情是那样解脱。他终于,说出了这番话;终于将心中的那团烈火,从黑匣子中引了出来他觉得天旋地转,像是不在这个世间般,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只是短暂停留的幻觉。

    “喝点热水吧。”宋亚泽给林裕果倒了杯温开水,心中五味杂陈。

    林裕果抬起头,模模糊糊地看见哥哥依旧温雅的表情和动作,心情更是沉重极了。他哆哆嗦嗦地接过水杯,里面的水都被他抖动的手晃了出来。

    “去床上吧,别坐地上了,等会着凉了。”宋亚泽将浑身发抖的林裕果扶到病床上,还给他盖上被子。

    “哥我我”林裕果捏着水杯,身体抖得也没那么厉害了。

    “我知道,你哥我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不至于被这件事吓住。”宋亚泽神情依旧是淡然的,尽管这淡然之下,流淌着复杂的心情。

    “我觉得,我们最好分开住一段时间。你看,你这样突然表白了,我总不能当做什么的没发生吧,如果我们还是住在一起,肯定是尴尬的。不如分开一段时间,整理整理心情,我再搬回去。”

    “那你要搬哪儿去”林裕果有些焦急,语速也快了很多。

    “考虑到你的心情,我不会搬太远,就搬到咱们家楼下一层吧,那家房子不是在出租吗”

    林裕果皱着眉,思索一阵,才沉沉开口“哥你一定要搬回来如果从此以后你一直躲着我,我一定会疯的”

    宋亚泽看着林裕果隐忍着心痛的模样,不由得叹口气,说“好,我一定会搬回来。”

    好不容易将林裕果安抚下来,宋亚泽出了病房,在宽敞的停车场来回走着。他心情复杂得很,这份变了质的亲情让他心头沉重,烟也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着。他思索了半天,才终于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喂,是于湛吗”

    第42章 假病

    于湛接到宋亚泽的电话时,正在办公室里整理资料。相对来言,宋亚泽与他只见过三次面,还不算是熟识的;可即使这样,接到较为陌生的人的电话,也不曾使于湛那像被蜡胶封住的脸,有一丝裂痕。

    他沉默地听着宋亚泽有些疲惫的声音传来;末后,才轻轻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还在听,而不是挂了电话。

    接完电话后,他盯着黑黑的手机屏,发现上面留了自己的指纹,就微微皱起眉头,拿出叠得方方正正的清洁布,沿着水平方向擦了擦;直到那处地儿再次光亮如新,才满意地放进口袋。

    “找我来有什么事”于湛对坐在对面的宋亚泽说,他连说的话都像冰碴子,明明和他坐在一个桌子上,却像是隔了一个太阳系那般遥远。

    此时,两人正坐在咖啡厅里的一个角落。里面很是安静,还有悠扬的钢琴声,一切都是这样典雅。可宋亚泽没有心情欣赏,他着实有些疲惫,是心累;毕竟,那颗心脏,承载着那么沉重的爱

    “你是学医的,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有什么药,让人吃了可以出现重病症状的。比如说,身形消瘦,面色发黄,掉头发之类的,像是要病入膏肓了。”宋亚泽沉沉地说,看上去很是认真。

    于湛显然是被这个问题惊了一下,但他只是挑了挑眉,也许这就是他表示惊讶的方式了。他说“为什么要找这种药”

    “我和林裕果,最近出了一些问题我想,我的离开,是对他最好的促进。”他语气郑重,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此时,宋亚泽的心情可谓复杂极了。若是林裕果因为自己,而放弃成家,则会失去原本的主角待遇,无法真正走向巅峰;若是通过假死,骗过林裕果,又会让弟弟承受巨大的痛楚。他思索着,衡量着,最终还是决定离开,让弟弟成为人生赢家。

    于湛只是轻轻点点头,说“的确有很多药可以做到这些,瞒过不学医的人很简单,我可以帮你。”

    于湛答应得很是爽快,这让宋亚泽微微惊讶。他说“你答应得很快,为什么”

    “我只需要做好我该做的就行了,背后的原因我不想知悉。瞒过林裕果很简单,至于你为什么要瞒他,这不是我应该考虑的问题。”

    于湛冰冷地说,他只是把自己当作一个看客,从不参与其中;他就像仙人手中的拂尘,触摸万千尘土,却不曾染上一分。

    宋亚泽这才微笑了,说“如果世间人都能如你这番,这世界一定能少了不少纷争。”

    于湛摇了摇头,依旧淡漠地说“如果都是如我这番,这世界想必就不复存在了。银河系的中心就是黑洞,人心的中心就是无明;就是因为看不破,才会有纷争。你和林裕果之间的问题,无非也不出看不破。”

    宋亚泽带着惊异的眼神看着于湛。他此时感觉,于湛真像一个看穿世界的智者,脑子里装的,不是血腥的医学解剖图,而是月朗风清的智慧哲理。

    “你说得很有道理,也许等我真正看破的那一天,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所有人都能各得其所。”

    宋亚泽在说这句话时,突然感觉地面轻轻晃动一下,钢琴声也削弱不少,就连窗外的阳光都出现了瞬间的黯淡。他有些疑惑,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还差五分钟就到三点了。我规定自己每天在这个时候,都要吃一百克的苹果,现在快到时间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准备好药后,会和你联系的。”

    于湛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了宋亚泽一眼,停顿几秒,又接着说道“你和一般人是不同的,也许你自己都感觉不到。”

    宋亚泽有些讶异地看着于湛离开的身影,思索着他话中的意味,却依然是没得出结果。他静静地品味着咖啡,拿出手机,给林裕果发了微信

    “我们先分开三个月。这段时间,不要来找我。三个月后,我会给你一个答案。”

    寝食难安,是的,寝食难安林裕果度过了人生中最为不安的三个月。

    他没有放弃工作,可并不代表他心里平静如常了;相反,他经常画着画着,会突然陷入深思之中,呆愣很长时间后,才会被周围的动静声惊醒,回过神来接着画图;他总是吃不下饭,也经常失眠,他那颗还算纯净的心脏,从没被这么多思绪缠绕过

    他战战兢兢的,总是拿错纸笔,拿错量尺;他甚至在做饭时,都忘了放盐;一向有条理的他却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甚至在员工喊了他好几声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应声。他真是魂不守舍了

    他烦乱得很,不安得很,甚至恐惧得很他住在宋亚泽出租房的楼上,却感觉和楼下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纸膜,连脚步都不敢重一些,生怕把脚下的水泥地给踩漏了

    他对三个月后的那一天充满了期待,却又如此害怕,害怕哥哥声色严厉的拒绝,那时候,可能连兄弟都做不成了一想到这儿,他又有些后悔了,恨不得把那天说的话再给塞回肚子里,烂到海枯石烂。

    这漫长的三个月终于结束了。林裕果特地把家里打扫一遍,才去楼下的出租房,准备去接哥哥回家。

    这天,重庆的天气有些恼怒的样子,下了很大的雨,又蒙着一丝雾气,让身处其中的重庆人民感觉很不舒服。天空是那样灰蒙蒙的,让人感受到阴郁和压抑;人们呼吸着湿漉漉的空气,连说话都带上一股无形的湿气,一点也不干爽。

    林裕果的心就卡在嗓子眼,他默默咽了几口口水,却还是没把忐忑的心咽下去。他脚步都有些乱了,踩在海绵上,晕晕乎乎的。终于他来到门前,按了门铃,冲里面喊道“哥我来接你了。”

    可过了很久,里面都没有任何动静,这让林裕果心慌起来,他赶紧敲了敲门,焦急地说“哥,你在吗”

    这时,门才被缓缓打开,林裕果看到宋亚泽那一刻,愣住了;接着,他就心疼得不能自已,眼眶立刻就酸涩起来,因为宋亚泽的模样实在是憔悴太多了。

    他瘦了很多,连下巴都尖细了,脸色苍白如纸,没什么血色;就连薄唇也是发白的,看起来就像中了剧毒;他头发长了一些,刘海都将眼睛遮住了大半,看上去很不真切。这样的宋亚泽,病恹恹的模样,着实和他之前健康自然的样子相去甚远。

    “进来吧”他声音沙哑,也很微弱。

    “哥你怎么了你怎么瘦成这样了”林裕果走进门,赶紧扶着好像随时要晕倒的宋亚泽,心疼地说。

    “肝癌晚期,只剩五个月的寿命了。”宋亚泽有些气弱地说,他好像上气不接下气了,好像呼吸随时会终止一样。

    于湛给的药很是管用,他已经吃了一个月了,瘦得很快,而且四肢无力,果真如得了癌症一般。

    林裕果如闻惊雷,他不可置信地说“怎么可能哥你明明还好好的怎么只剩下五个月了”他扶着宋亚泽的手又开始发抖,他感觉眼前一阵黑暗,就像有个人拿着大锤朝他的脑门上狠狠一击,他头晕目眩起来,差点要晕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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