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恩握着段氏的手,牵着她又坐回桌前,将带来的食盒一层层摆开,油纸包着的点心有甜有咸,全是段氏喜欢吃的。陪着段氏吃了饭,聊了会儿天,哄着段氏上床午睡了才又塞了些银子给惠婆,就不再多说了。
惠婆将段恩送了出来,不放心段氏一个人呆着,便不敢远送,很快就回去了。段恩转身看着门慢慢阖上,仍是一动不动,站在距离巷口五六步的位置一动不动。
“谁?为什么跟着我?”看顶上日头悬挂正中,再不回去恐怕要被司主责骂,段恩忍不住先发制人了。原来段恩一早就发现有人一直跟在自己背后鬼鬼祟祟,形迹可疑。如果是谋财,现在大可行动,只是那人不肯出手,只怕目标是府内两位老妇。想到这,段恩更加沉不住气了。而且段恩耳力了得,光靠听声就分辨出这个“歹人”只有一点三脚猫功夫,不足为惧,就干脆提气震慑。
暻祥摸了摸鼻子,讪讪地从墙角拐了出来,尴尬地咳嗽一声。早听闻此人十分厉害,但贴身跟着皇帝,自己总有些不安,想着这人大概不会知晓自己身份,便伺机一路跟了过来。没想到才出宫门就被发现,也不知是他太厉害,还是自己太差劲。
“听闻我幺弟收了个特别厉害的高手,我就是好奇想见上一见。”暻祥被人发现,也就大大方方现身,背着手,迈着官步在段恩跟前溜达。
“窑地?”段恩没懂。
七王爷忍住一颗想骂街的心,磨了磨牙说,“你们家皇帝。”
“他才不是妖帝!”段恩这下懂了,白了七王爷一眼,虽然暻祥看不到,“他是好人,别欺负他。”
谁敢欺负他啊,那个妖孽小鬼头,不被他欺负就已经是上辈子积德了。自己就是闲的蛋疼才担心老十三被人诓骗偷偷来试探一番,没想到自己堂堂七王爷反而被人给“欺负”了。暻祥不想搭话,他想回家,一个人对着墙哭去。
暻祥现在知道了,眼前这人估计就是一根筋的傻大个。王爷的骄纵劲儿上来也懒得多说,转身就走。只是非但没走成,还被拎着领子提回来。他愤愤拍掉段恩揪住自己领子的手,“你知道我谁么?”
“坏人?”段恩思考了一下,正儿八经地回答。
暻祥气得不行,到底谁才像坏人,光天白日还带着蒙纱斗笠。愤愤挣扎,抬手就一把将段恩的蒙面打下,猛然就僵住了。
段恩也愣了神,懵懵懂懂地盯着暻祥看,眼神微微有些闪躲。他慌张地转身把脸藏起来。暻祥这下子后悔了,手忙脚乱去捡斗笠,还屈尊降贵用手拍掉上面的灰土再递给段恩。
暻祥当然没料到是这样的隐情,也没想着因为这种事去伤害别人。不过暻祥想错了,段恩并不是因为自卑才隐藏自己,而是怕把暻祥吓着。他背对着暻祥接过斗笠,又罩了上去,才转身回来。然后擦过暻祥的身侧要从巷口出去。
“你叫什么?”暻祥问他。
段恩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这样问,但仍是老老实实地将自己名字告知给他。
恩断义绝的那个断……恩……吗?听上去不是个好名字。暻祥心里想到,却没说出口。就看着那人越走越远。那个身形,和拉长的影子,与自己久远的记忆相重叠。暻祥自我否决地摇了摇头,大概只是相像罢。
午膳之后,皇帝与七王爷约好书房密谈。暻洛要的上代长河以北所修的水利工程图终于被找到了,不好假手别人,暻祥只好亲自跑一趟呈给皇帝。
暻祥也不明白,暻洛现在是个什么德行,好好一个书房非要搭上厚重帷帘将整个房间弄得漆黑一片才点上烛,让人觉得十分压抑。明明早些年的少年暻洛还偏爱窗明几净,现在怎么喜欢上这幅阴涔涔的样子。
暻祥觉得自家兄弟不必通禀,照样是推门径直走了进去,跟着四处张望了一下,陆莫城不在,再好不过了。
暻祥这还暗自庆幸着,一个冰凉之物就蹭一下贴在自己脖颈,吓得暻祥后撤几步,没站稳险些摔坐在地。暻祥不像暻洛,他就只是一个文人,那几招防身之术就只够拿来跑路,哪里经得起这样突如其来的过招。
“不是坏人,你退下吧。”暻洛就坐在书房正当间的御案前,低头写写画画着什么,十分专注的样子,见暻祥来了,也就对段恩这么一喝,算是对暻祥打了个招呼,就低头继续奋笔疾书。
暻祥白了皇帝一眼,不过人有高手随侍在侧,平日里斗嘴的劲儿也给吓没了,撇着嘴踢踢踏踏把怀兜里的册子推到暻洛跟前,“喏,你要的东西,只有复刻,原来那个不晓得被那个不长眼的家伙弄丢了。”
暻祥把“不长眼的家伙”这六个字念得抑扬顿挫,暻洛又不傻,当然知道七哥哥话里藏针说的谁,也就“哈哈”两声带过,“没事,复本也行,我只想知道上津北的堤坝是怎么个修法。”
“你就不能把这帘子卸了,乌漆墨黑边上杵着个人都看不着。”
“就算窗门大敞,光明透亮,你也未必能找到人藏在哪儿。”暻洛笑他,扬了扬手上的复本,“谢了。”
“这位先生,我们早上见过的。”段恩从暗处走到光线所及的地方。
暻祥一抬头就和他的银假面打了个照面,银光闪现,想起刚才脖子上还发凉的触感,就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仔细打量站在跟前的段恩,只觉得身材欣长,带着个精致假面,虽然一时受惊没有认出来,但仔细回想早上那人的身材和嗓音,不就是那个……段恩?
“哦?你们认识?”暻洛知道段恩告假,段恩的假还是他亲自批的。暻洛就是好奇,不过一个早上,段恩怎么就和暻祥勾搭上了。
“嗯,他跟踪我。”段恩仔细想想,觉得这么说也没错。“还打掉我蒙面用的斗笠。”段恩顺带告了一状。
暻洛噗了一声,对上暻祥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扯平了噢,你刚还拿剑指着我。”暻祥后退几步避开段恩的锋芒。
“不是剑,是剑鞘。”段恩知道自己脑子转不利索,虽然暻洛恩准他佩剑,但不得暻洛准许,段恩的剑是不得出鞘的。毕竟,这个段恩可是出剑比动脑子还快的人,万一误伤可就不好了。
暻祥被噎得无话可说,皇帝在边上仍是一副坐看好戏的模样,再待下去就是自讨没趣了,耸了耸肩冷哼一声,“辛苦大半个月给你找工程图,好不容易回京就匆匆来见你,没想到连口水都不给,我可算是看清楚你了。不呆了不呆了,我找皇太后告状去!”
“不送不送。”暻洛早知道暻祥烦陆莫城,这回记仇小本本里恐怕又加上一个段恩。看来酸秀才对上武夫就剩干瞪眼的份儿。
“暻祥是自家人,反应不必那么大。”暻祥走了之后,暻洛叮嘱段恩。
“哦。”段恩答应了一声。
“其实……”暻洛顿了顿,“你看着特别弱的都可以不用出来。”
“……,是。”段恩明显没仔细听话,慢了半拍才答话。
“段恩,有什么话就直说。”暻洛笑着问。
“皇上,段恩也觉得这个帘子该撤。”段恩努力组织着语言。
“噢?”暻洛没猜到是这样一说,也有些反应不及。
“对眼睛不好。”段恩答道。
暻洛没再搭话,段恩没能听见回答,又讪讪退回暗处。
这个帘子,是穆颜死后才装上去的。那之后,暻洛常常一个人呆在书房里,他知道穆颜临最后的三年因为病痛的关系,也因为情绪,变得十分畏光。暻洛想着枉死之人的灵是徘徊在原地出不去的,或许整个皇宫里就这么一个昏暗场所,穆颜或许会因为这个关系而愿意来到自己身边。不过十分可惜,暻洛像是疯了一样,独自在昏暗的书房里疯了一样地对着空气说了好几个月的傻话,却什么都没能盼来。
“朕想见一位故人。朕以为只要这样,他才会来。”过了很久,暻洛才开口。
“您或许没有想过,这位故人其实更爱明亮的地方?”段恩反问。
暻洛听闻,若有所思。他与穆颜所有美好的记忆,是日光投过枝桠洒落在穆颜脸上的样子,是月色铺满地面的时候。
“是啊。”暻洛笑笑,“晚些时候就让人来撤掉吧。”
这天暻洛的心情十分好。一个人抱着一壶酒坐在回廊的某个地方自斟自饮。段恩在不远处张望着。被暻洛召了过来。
“陪朕喝一杯?”暻洛将刚斟满了的酒盏递给段恩,段恩对于皇帝,也从不推拒,双手接过酒一饮而尽。暻洛拍了拍边上的位置,示意段恩坐下,又取过他手上端着的酒盏自己满上,用力抿了一口。
“今天的月亮真圆。”暻洛抬头看了一眼,段恩的背后是一轮圆圆的满月,月色洒在段恩银色的假面上,光斑跳跃。
“圣上,今天似是十五?”
“错了,是既望。望日的后一天,才是月亮最圆的时候。”暻洛笑笑,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示意段恩,“已经没有别人了,就把面具摘了,反正朕又不怕。”
“是。”段恩抬手摘下。突然轻松了起来,精神就变得有些恍惚,他竟然在皇帝跟前失礼,避开皇帝的目光侧身去看十六的圆月,看到入了神,眼睛里也洒满了月光。
这样的眼神,暻洛很久很久之前在哪儿也见过,亮晶晶地、十分专注。
“朕有个朋友,遇上月明之时,总喜欢静静呆着看,他爱看月亮,却不喜欢满月。他说圆月太满,过盈则亏。不如弦月,虽不圆满,总令人有所期待。”
“圣上您一定十分喜欢他。”
“何以见得?”
“您提到他的时候,眼里在发光。他是您说的故人么?”暻洛点了点头,段恩又看了满月一眼才接着说下去,“您对他的感情同满月一样过满。”
暻洛愣了愣,是啊,同满月一样。要不是已经达到极致,又怎么会恨到入骨,他以为将这段感情诚惶诚恐捧在手心的只有自己,哪里知道感情也是过盈则亏,只有自己看不通透,这害惨了穆颜。“是啊,我很爱他,所以伤害了他。”暻洛苦笑着,晃了晃酒壶,已经空了。
“我以为你不机灵,却说了我这辈子最想知道的话。”他转手令小李子再温一壶来,“今天好好陪我喝一杯。”不觉间,暻洛在段恩面前已经以“你我”相称。
“圣上,段恩并不是傻子。”段恩拧了拧眉,这是暻洛第一次看到段恩做出的除了面无表情以外的表情,意料之外有些好笑。
“他走后我没有一天能睡得安稳,不过奇怪的是,自从你来之后,我竟然睡得十分踏实。大概是觉得安心吧。”
段恩没能明白其中的转折,有些懵懵懂的样子,小李子很快温好了酒送来,段恩很自觉地接过手为皇帝斟酒,细思了很久,才开口,“若圣上愿意,段恩愿意随侍在侧。”
“这可是你说的。”暻洛笑着,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 要不是已经达到极致,又怎么会恨到入骨,他以为将这段感情诚惶诚恐捧在手心的只有自己,哪里知道感情也是过盈则亏,只有自己看不通透←自己特别喜欢这一段つД`因为暻洛是个蠢货啊
昨天基友订婚宴,喝回来已经凌晨了迟了点发,中秋也不能好好在家呆着,屯粮的机会也没有昨天就睡了两个小时,要撅了:3∠?
☆、第十六章
梦里青草香。
暻洛迷迷糊糊从卧榻上醒来,只有这样一种感觉。宿醉的后遗症只剩一点懵懂,昨夜温酒暖胃暖身烘得人不由得犯懒。他四仰八叉地躺着,在小憩时用的矮床上睡得酣畅,一睁眼便是天明。
一切都好,就是背有些硌得慌。暻洛长出一口气,抻了抻手脚,突然听见有人“呀”地痛呼出声,觉着身子底下有不寻常的动静,扭头一看才发现段恩趴在卧榻上给自己当了一宿的人肉软垫。
“段恩?”暻洛十分吃惊。
段恩“嗯”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当做回答,估摸是一宿没能合眼,声音听着闷闷的。暻洛这才手脚并用地起身给可怜巴巴的段恩腾地方。
原来是昨夜段恩拽着人家把酒夜谈,还轰走了别人宫人,就只拖着段恩不放。结果闷酒醉人,几壶下肚就不省人事,可怜段恩只得把暻洛这个天皇老子生扛到睢阳宫。
好生生地把人放上龙床,段恩都听见他打起呼来,结果前脚刚跨出内室正坐上卧榻准备缓缓酒劲的时候,暻洛竟然又从床上爬了起来,生龙活虎地打了套拳。
光是打拳还不算什么,非得拽着困得死去活来迷迷糊糊的段恩来比划比划,硬是钳住了畏首畏尾的段恩,直接将人绊倒在卧榻上,才肯消停。只是暻洛绊住了段恩,段恩正巧摔了上去,顺势倒在段恩身上的暻洛就这么睡过去了。
可怜段恩,一动也不敢动。谁让他稍微挪点身子,暻洛就开始在他背后哼哼唧唧。实在没办法,只得认命地乖乖趴了一宿,给暻洛当肉垫。被生生碾了一晚上,好不容等到暻洛放行,段恩这才扶着老腰从卧榻上翻下来,手脚发麻地,还从怀里哆哆嗦嗦摸出银假面扣上。
“朕准你一天假,你回去睡吧。到时候随禁司管事儿的问起,你叫他来和朕说道。”暻洛看段恩一副任劳任怨的老牛样,就忍不住心里发虚。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头,忙把段恩推出门外,令他好滚不送。
段恩就算再木,也不到愚钝。好赖自然也分得清。段恩似是怕暻洛反悔一样,领旨谢恩完就跑得不见踪影了。暻洛觉得现在的段恩看上去特别开心,好像都能看到他面具底下喜笑颜开的样子,连回去的背影都有种蹦蹦跳跳的感觉。
这个人真是特别好懂。暻洛不禁这样想。
被酒鬼当了一晚上垫子的段恩别说没睡好,根本就是没合眼,干脆就是睁眼到天明。九五之尊就和自己背靠背,呼吸心跳隔着脊背传到自己这里,那人的心跳咚咚咚像是敲锣打鼓一样。而且大醉酩酊的暻洛睡相和平日严谨的举止完全不同,特别放肆特别闹腾。
暻洛睡得特别豪迈,翻来覆去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段恩只能当起皇帝的看护,生怕他一不小心掉下床。这样的暻洛是他不曾见过的,有种陌生的感觉,却又有些似曾相识。他所看到的和听到的暻旻帝都不该是这个样子。
陆莫城说他千杯不醉,擅于自律,其他宫人的嘴里,旻帝更是恍若天神。段恩不懂为什么人们喜欢暻洛这种疏离的、高高在上的形象。他不由得觉得这皇帝像个人一样,活生生的挺好。
曾经听说过一句话叫“酒不醉人人自醉”,也许千杯不醉的暻洛也有过找一个放肆的理由。
暻洛睡相太差害得段恩一宿都没个安生,更何况暻洛一个晚上都在断断续续地“穆颜、穆颜”大喊大叫,间或又低声呢喃着“我好想你”之类的话。段恩并不明白醉后真言的故事,只是不由得鼻头酸酸,甚至连心口都揪紧了。
这是他自从成为段恩以来,都不曾有过的心情。
穆颜?到底是谁,能让一国之君牵肠挂肚。段恩也懒得再想,他本来就愚钝。现在只想趴上床睡上一觉。段恩太乏累了,以至于连银面具都来不及卸下来,就带着这样的疑问沉沉睡去。
段恩本来脑子就不太能转,总是懵懂,也总是忘性大。一觉醒来,就把皇帝望月饮酒自醉对着护卫撒酒疯这事,忘得差不多了。
说到暻洛还未登基,时年永丰二十九秋先帝暻惠积劳成疾卧病在床久不能愈,便下旨让贤。退位不过数十日就已病重仙去,直到朔德二年秋才满三年。守孝三年期一过,旻帝便奉天命与襄邑和亲。
转眼诗缈公主入宫届满一年,已是新妃成旧妃,暻旻帝又被各种事物缠身忙得不着四六,差点忘了太妃们的安置。
前几日皇内司来人上报去年的各宫的用度花销,暻洛正忙着就先放下奏呈。今日上津水利重修一事已经按部就班开始,暻洛刚好闲下,随手翻出来看,才觉得大事不妙。
少年登基,光是挽救战后损失就已经够让暻洛费尽心力,加上拥趸暻康和暻端的旁系势力一直对暻洛虎视眈眈,几次三番从中作梗想把暻洛从尚不稳固的皇位中拉下,光是扫荡三王余党和扶植己方势力就已经是忙得焦头烂额哪有空闲去想这些。
以至于到如今,暻洛只封了生母养母两位太后名号,其他在世的几位全都忘了安置归属。几位原应改称太妃太嫔的几位竟仍保留原籍,拿着原先的宫份,这并不合礼,再说了守孝的三年之期已过,就更应当从新安置。
难得想起这事的暻洛便下旨有子女的就随子女而去,无子无女了无牵挂的愿回娘家安度的也可,或是愿意前往仙山青灯古佛为国祈福更好,当然若是寻不到去处留在宫中的也无不可,只是宫份就大不如前了。
旨意方下,整个后宫就送走许多,太后也开始哀叹后宫冷清太过无趣。当年最盛,后宫争斗不休,风风雨雨哪里没有经历过,现在退了下来,反而感念许多。
虽说诗缈不时总会过去陪伴,但老太后仍觉得十分无聊,可惜皇帝政事繁重没法时时刻刻相伴左右,憋得实在难受。小李子便从番国找了只圆滚滚的机灵小猫送进宫给太后养着。有了猫儿陪伴的太后就不总是念叨了,但居然开始催着皇帝想要抱孙子玩。
暻洛哪回不是打马虎眼?终于把老太后逼急了,连着好几天给早晚请安的皇帝甩脸色最后还给皇帝闭门羹。吃了好几天的闭门羹暻洛也没有办法呀,只能摸摸一鼻子灰回去瞎忙活。再后来见到太后的时候,是女医官来禀太后染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