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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折 第9节

作者:湖籁 字数:20335 更新:2021-12-31 15:34:43

    “情药无解。”满四说,微微勾起嘴角,一松手便割了半袂衣袖,指尖刚递过来便顿住,看他血色的瞳眸翻滚着很炽热的东西,很陌生,却也很真实。

    “你等着我回”流年还记得这是他没说完最后一句话,连那少年都在一旁怔住,闪着寒光的剑尖上霎时便流满了暧昧的暖色。

    流年瞳孔微散,惊异过后便是释然。

    蝶色,不错的,与欢颜自是一对儿,它只是将欲望无限放大,将一切都染上了狠绝的味道。就像是飞蛾扑火,一切都没有下次,一切都要在这瞬间带着狠戾一般珍惜的绽放。

    欢颜有解,蝶色无解。这便像是在白纸上染色,可染了色的白纸却不复回还。

    情以唤心,它便苏醒,故以蝶色解欢颜。可世间所有贪嗔痴念怎是一个忘字可解,故以蝶色之难,他便要生生扛过发作这几日。

    握不住,放不开。害人害己

    满四看着流年跪在他身侧,耳畔还是流年一声一声唤他师兄,闭上眼睛,便是轮回。可惜了,他超脱不了,即便是轮回他也要生生世世纠缠,唇角勾出一抹笑,最后一句话他说对了,流年,那你便等着我罢。

    流年还恍惚在这铺天盖地的红里,看满四在他面前勾着笑倒下,忽的就头痛欲裂。

    “很难过么马上就让你舒服。”那少年的声音似是蛊惑,一字一字响在耳畔,流年抬眼,双目已经赤红。

    或许早已不是药的作用,是这铺天盖地的血渗进了眼底,便再擦不干净。

    接下来便全不清晰,恍惚里被丢进罗帐,再忍不住去纠缠身旁的另一具身躯。

    看身下那一副相似的眉眼,便再难以自持。就是这么一副嘴脸,像谁呢就是他将剑尖对着那人胸口狠扎下去,染了一手的鲜血。

    动作里带着狠戾和暴虐,夹杂着复仇一样的快感在身下这幅身躯上大加挞伐。恍惚里听见他呻。吟,听见他痛苦的尖叫,看他蹙起的眉峰紧咬的唇,一举一动里便全是带血的欲。望。

    他应得的,他活该。这么想着便再停不下手,直到他从高亢的呻。吟转为低声呜咽,连啜泣都再没了气息,那欲。望才奔腾的洪流一样缓缓落下闸门。

    他没想过那是忘舒,他只当那是另一个他自己。闪着血光的眼睛不复清明,第一次想要遗忘,第一次害怕承认。

    指尖滑过那相似的眉眼,意识就这么堕入黑甜,很累,也很想逃避。

    似心弦刹那崩断,欢颜或者蝶色,哪一样都能让人中毒至深。中了毒便该永远的沉沦下去,还醒来作甚睁眼便是荒谬,于是便想就这么沉沦下去。可惜了,这一正一反似两个平行的世界,永远无法相交。

    这便是几日来发生的一切,他一句一句不甚清晰的讲,忍的很辛苦,一句话到了嘴边全都拉长了尾音,忘舒一点一点变得僵硬,眸中一片怔然。他们在这床笫间待了两日,眸间的血色便慢慢退去,直到今日便已经能维持几分清明的神智。

    “忘舒,那少年手里,有一瓶欢颜。”流年突然抬头,目光直笼着忘舒失了神采的眸子。

    想让他忘了吧,忘了这些荒唐从新开始。崔小侯不会放弃,他便依旧能干干净净地走回来。

    可他自己却舍不得忘,忘不了那一点一滴一路走来的记忆,也忘不了这些肮脏和错误。不能忘,他的沉沦,他便自己救赎。

    第五十章  愿君从此记下 本章字数2138 最新更新时间20130119 22:46:060

    一时间二人都陷在沉默里,忘舒握着骨簪的手在抖,随后被流年一把握住。

    忘舒吓了一跳,簪子再次脱了手,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焚起了香料,罗帐外都醺在一片暧昧的氤氲里。

    这香味儿有些不太正常,忘舒回过神儿,流年眼底一抹红光流转,身子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压下来,忘舒动了动想要伸手去推,却被他一把拉过胳膊交叉压在头顶。

    “流年”他喊,声音到了高处甚至嘶哑的有些微微破裂,流年舔舔嘴唇,眼里有些嗜血的味道。

    这香味儿醺的人浑身无力,甚至跟着流年的动作慢慢火热起来。

    木门突然从外面洞开,冷风灌进来拂起罗帐就像兜头浇了一头冷水。微眯的眼睛睁开,借着扬起的罗帐往外看,门外一撇瘦削的身影。

    舒戚慕仗剑进门,刚踏出一步便顿住,落地的罗帐半掀,羽被下隐隐约约一双交叠的人影。

    这屋里全是房事过后浓郁的麝香味儿,就算闭起眼睛不看凌乱的床榻,也知道他二人做过什么。

    “师父。”流年沙哑着声音叫了一声,那声音里的欲望还没退干净。

    “先把那青云灭了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青云鸾引这两样这东西。”良久见舒戚慕不答,流年咬字不甚清晰地再开口,两手撑在忘舒颈侧支起身来,一双眼里的红色依然如翻滚的云海。

    忘舒咬着牙看舒戚慕一言不发伸手灭了香料,走过来连人带被子一下抱进怀里,后颈一疼便全没了知觉。

    “走吧。”舒戚慕的剑尖上甚至没沾血,这偌大的院儿里居然空无一人。

    抬手将自己的外袍扯下来披在流年身上,他多想当做自己没看到这一切,为了这两个孩子,也为了他自己。

    几日来他一样是发疯一样的找,可惜一无所获,时至今日才在一条巷子里被人丢了这么一个纸团儿,心脏就这么一下僵住,想找个出口呼吸,除了亲手捅破,便再没了方法。

    呵,捅破这便是捅破的下场,弄得一心鲜血淋漓。满腔的怨怒无处发泄,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连不起来。直到流年抬头,一双暗红色的眸子定定地望过来。他说,师兄死了。

    其实人心从来叵测,想不通的还偏要去想,想想这些事情,无非是痴与魔,最后化作了无止无休的纠缠。或者只是一桩崔小侯的风流债,债到了最后变质成劫,伤人伤己。

    可谁说这不是他的债不是他的劫呢隔了太久的时光,都要被遗忘的时候却被重新翻出来,带着些新鲜的血肉,结着古老的痂。

    一双手将骨节捏的生疼,他绝不会让一切就这么算了,哪怕是抽丝剥茧,也要一点一点顺着线头找到那背后的幺蛾子。

    那是他的孩子,他的劫他自己来渡,是谁也好,都不该来碰他的孩子

    忘舒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好容易对了焦便见了一张放大的笑脸。

    崔小侯低头啄了啄他的唇角“醒了”他笑的很暖,眉梢微微挑起,上翘的眼眸里流光溢彩。

    突然就着魔一样去伸手去探自己本该狼藉的下。身,却被崔小侯一把扯住指尖放在唇边轻吻。

    “做什么梦了,又哭又闹的”崔小侯依旧挑着眼皮儿轻笑,一伸手将他揽进怀里,这样的笑几乎就要让忘舒觉得那一切就是一场梦。

    花猫依旧卧在床头悠闲地舔着爪子,偶尔眯着那一只瞳孔慵懒地望过来,只一瞬便又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阳光透过床楞打在屋里,崔小侯在地上升了个红泥小火炉,桌上雕花的金兽里正有袅袅的篆香飘出来。忘舒怔忡了半晌,忽的动了动肩膀,扯出一阵隐隐的痛。

    是真的,都是真的,不是梦。他倏地抓紧崔小侯衣襟,仰起脸定定地看他,依旧是那张写满笑意的脸。

    “流年呢”忘舒哑着嗓子问,那声线还有些颤抖。

    崔小侯又俯下身来啄啄他嘴角,咬字轻柔“怎的忽然想起来问流年房里练剑呢,你这一睡可够久的。”

    忘舒抿了抿唇,腰身儿一挺便要翻身下床,却被崔小侯更紧地压在怀里,温润的手指探上额头。

    “病着呢,别乱动。”崔小侯微微蹙眉,更深的将他揽进怀里,似乎要揉进骨血里去。

    “崔无欢,用不着,我都记着呢。”忘舒突然笑了笑,唇角勾出一边浅浅的酒窝。

    “忘舒,你一直在我怀里呢,哪儿也没去过。”崔小侯颔首,屈指在忘舒鼻尖儿轻点,扬起一个宠溺的笑,他还从没这样过,那笑里是温和与宠爱,全没半点儿邪气。

    忘舒看他一眼,全身放松下来,勾着颈子吻上去,只是轻微的触碰,崔小侯猛的僵住,不知所措一样看他蜻蜓点水一般来了又走。好容易回了神儿,伸手去按他脑后想要加深这个吻,却被他不着痕迹躲过了。

    “崔无欢,你要不要听故事”似曾相识的语气,出自另一张嘴,忘舒向身后靠过去,胸膛贴着脊背,温暖便丝丝点点浸过来。

    “嗯。”崔小侯淡淡地应,突然就有些不敢听下去,可他却自顾自这么说了起来,声音有些低哑,一字一句似枯井生波。

    “后来,后来。”忘舒咬字很慢,在等崔小侯想起是哪一个后来。

    “后来小和尚轮回了太多世,这于那牡丹,是劫,也是孽。世间万般难过,全在执之一字上,太过执着,便是妖。他若能跳过这一劫,因果报应,便不会再痴,便仙根深种。”忘舒这么说着,一边伸手轻拍崔小侯揽在他腰间的手,似是安慰,又似是劝解。

    “那你呢”崔小侯抬了眼看他,还是那双上挑的眼,眉梢一勾便能叫人迷乱。

    忘舒笑笑,没再言语,漾出两边酒窝。崔小侯倏地反手握住他手,愈发使了力,像是要把他从这故事里拉出来。

    “过了年,要去秦地了吧。”忘舒也不挣脱,就这么任他握着。

    “嗯。”

    “多带几件衣服。”忘舒耷拉了眼皮儿,猫一样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嗯。”

    “可要我煮茶给你喝”

    “明日吧,待你的病好了。”

    二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那故事却似一堵墙横在二人之间,忘舒不再说,崔小侯也不再问。

    第五十一章 君向潇湘我向秦 本章字数2200 最新更新时间20130120 23:14:570

    崔小侯年后出发,这年便过的更加珍惜。

    每与流年照面,无非是一笑而过,二人一如未见,笑的很客气,笑的很荒凉。

    舒戚慕几乎每日来访,忘舒只执了小茶壶填茶,煮了苦茶就多加一颗梅子,再没什么特别。

    舒戚慕自己也知道,有些缘分知道了是一回事儿,承不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何况他们还这么努力着把一切归于一梦。

    年夜里北风吹的有些张狂,可也盖不住万家灯火,外面鞭炮燃的噼啪作响,公子们好容易聚在一起。

    大公子符生早贴了门帘,二公子便张罗着挂了灯笼,两相红的似霞。

    三公子万小玉托人从江南带了甜腻的芙蓉糕,几大盒子置在桌上,却没有只言片语。

    五公子风梁六公子雨梁不知哪儿变出几坛子女儿红,敲开封泥便酒香四溢。

    八公子周诩叫周将军接了去,去时好一通冷脸。

    十公子尚诺执笔做了副观音图出来,众人拿出来看,怎么看都与忘舒房里那张裱的金灿灿的画有些相像。尚诺红了脸,一边嗫嚅着解释,他喜那画儿做的灵气好看。

    小王爷朱见羽早几天就叫皇帝唤进了宫去,去时好一通哭闹,拽着崔小侯的胳膊不撒手。忘舒冷眼看,五指笼在袖子里捏紧个冰凉的瓷瓶儿。

    流年只是日日在园儿里练剑,时时和舒戚慕灯下对弈,总之是最没有过年的气氛。

    崔小侯剥的核桃堆成了小山,忘舒在一旁煮茶,总在吃,那小山一样的核桃仁却总不见少。

    崔小侯不知哪儿又寻了把一模一样的焦尾,忘舒见了也不诧,这样世无二出物什,他再寻来,他亦不惊。

    忘舒抬头看,那灯笼似染了血一样晕在夜里,年夜饭吃了一个时辰,十公子追着风梁雨梁在门前笑闹,一把雪球砸得漫天飞舞。冷不防怀里滚上一只紫金小手炉,还没抬头,崔小侯便揽着他坐下。

    有雪球擦着耳侧飞过,撞在门前的红帘上,砸得那楹联有些红退墨残。

    “在想什么”崔小侯伸手在忘舒脸上刮了一把,有意无意自那只伤过的眼角滑过,有些湿润。

    忘舒需得侧过脸来看他,却没言语,忽的捉住他手放进怀里,就这么捂在那小手炉上,暖似捧了颗未开的烟火。

    崔小侯眯着眼睛看他,烟火勾勒着他玉样儿的侧脸明明灭灭,看不真切似的叫人沉沦。

    忘舒伸直手指在脚边的雪地里勾画,几笔便勾出一只卧着的肥猫,像极了万小玉那只花猫,独眼,却总能在人群里瞧见忘舒,飞一样的钻进他怀里。

    崔小侯来了兴致,脚尖儿踢散了一笼白雪,伸手画了一群乱符出来,有点儿像庙里求来赐福驱鬼的红符。他一边画,忘舒一边勾着眉眼儿轻笑,画到最后,满地都是这样看不分明的花纹。

    “崔无欢,你在做什么”忘舒探过头去,把手伸进怀里碰了碰小手炉,暖意散开,冻得发硬的手指渐渐回暖,但好容易热乎起来,崔小侯便以冰冷的手掌覆上来,一派冰火交融。

    “在招仙啊”崔小侯笑的玩味,啪叽一声嘬在忘舒脸上。

    “这不是招到了。”崔小侯笑的似偷了腥的猫,一双手在忘舒手上大力揉搓,怀中的暖意便越来越旺。

    忘舒叹口气不去理他,这一夜显的有些长了,长的他太想合衣睡去,兀自打个哈欠,头顶的灯笼影影绰绰,睡意也朦胧。

    醒来的时候自榻上翻个身儿,抬眼一看原是在崔小侯房里,窗外依旧白茫茫一片,映的屋里都比平时敞亮。崔小侯拧了热帕子来给他擦脸,忘舒不闪躲,崔小侯依旧不忘了占便宜,就这么擦了好半天。

    年后的日子过的很快,朱见羽大年初五便跑了回来,周诩却依然没影儿。万小玉送来的点心虽然香香甜甜倒也爽口,忘舒多吃了几块,崔小侯便命人下江南去请那做点心的师傅,说是热乎的才好吃。

    年后忘舒长了些肉,崔小侯说抱着舒服,依然每时每刻不忘占便宜,仿佛占了这次便没了下次一样。

    还没到元宵节,皇帝便下了令叫崔小侯去陕西赈灾,崔小侯想带忘舒去,忘舒没应承。

    临行前夜舒戚慕忽的收到忘舒的礼物,拆了包封便是个青瓷儿的小坛。流年正坐在舒戚慕对面喝茶,瞥了一眼亦没言语。

    忘舒这夜第一次煮了年前的旧茶,是一壶敬亭绿雪。白瓷儿清汤映着一双眼波浮沉,看那眼里的光芒隐现难觅。

    “我新作了只曲儿,你可听”忘舒捏了茶盏放下,好像并没等崔小侯回答,那焦尾便铺陈在了腿上。

    崔小侯侧着耳听,看他十指繁繁,曲调却全没入耳。这样的忘舒好像很熟悉,却又有些陌生。很像那日初见的他,直插天际的枝杈里坐在寒风里抚琴,一下揪住了心脏再也不做他念。

    次日里北风依旧呼啸,忘舒亲手给崔小侯搭上披风,恐怕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崔小侯低头浅啄他嘴角,他说“等我回来。”忘舒还笑着点点头。

    就这么告别了,很简单,也很决绝。之后很久,崔小侯想起来今日,还是会说,那时的忘舒,很冷静,可太冷静了便是冷酷,很决绝,可太决绝了便叫人绝望。

    忘舒仰起脸,看他在马上扬鞭,就这样踏出尘土一片。一时间,突然觉得自己才是自始至终陷在执念里出不来的那一个。

    看着崔小侯越去越远,忽的就想起是否当年她看着舒戚慕的背影也是如此,只是这一次有些不一样了,这一次要走的是他。

    袖里揣着的便是那瓶欢颜,朱见羽嘲笑着递过来,他亦自嘲着接过。突然就有种尘埃落定的坦然,这时候饮下去便回到一开始,一开始什么都还没有做错。

    墙上那幅画是要带走的,还有一碟子核桃仁,原来留恋的也就这么多。

    沿着红墙行过,一回头才发现那只花猫在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忘舒笑着伸出手,它便一下子窜进怀里,小舌头添着忘舒下巴,很急,也很亲密。

    忘舒低下头,伸手去抚他背上的毛,那毛色已不慎鲜艳,它有些老了,忘舒还不知道它今年几岁,抬起头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行。

    也许就去了江南,看看小桥流水,看看太多人踏错却还留恋的青石板,看看大多诗词里赞叹过的潇水湘江。

    “走了”眼前却突然出现道身影挡了路,一抬头,瞥见他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眉眼。

    “嗯,借过。”

    第二卷 平林新月人归后

    第一章 肯饮一杯无 本章字数1896 最新更新时间20130121 22:37:410

    明成化十四年,暖春三月,湘水河畔,花开正艳。

    “顾施主,你这儿连罗汉都画的慈眉善目的,以后方丈都不用你的画了。”小和尚在一旁盯着画师的手发呆,那是一双巧手,指节修长,画什么都有灵性,可偏偏画什么都温婉慈祥。

    小和尚有些怔忡,他喜欢看这公子画画,画得很简单,画时很安静很舒服。寺里的师兄捏着耳朵说了太多次,他画的罗汉不能用,可他偏偏跑来一次又一次,带着一副又一副慈眉善目的罗汉回去。

    那白衣的公子抬首笑笑,漾出两方酒窝。小和尚微微一怔,伸手递过去一小串铜钱,那公子接了晚上又要去买酒,他自是知道的紧。

    “施主今儿晚上少喝点,明儿还一副观音呢,别误了工夫。”小和尚忍不住出声提醒一句,这公子嗜酒是真的,却从不喝醉,用不着他担心。

    卷了画儿往门外走,遇了吹吹打打办喜事儿的队伍,小和尚五指朝上在胸口摆个礼节,念一句阿弥陀佛,待那迎亲的队伍过去才幽幽地叹口气。

    张员外家的小公子自幼便宠的厉害,后来说是与西厂攀上了关系,仗着这一点强抢民女早不是个事儿,可惜了又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小和尚一走三回头,还没走两步,那公子园儿里伸出来的花枝儿就拦了路,一株红杏在枝头闹的厉害,小和尚正欲伸手去拂,身后却也闹了起来。

    小和尚压着花枝儿猝然回头,大红轿子里突然跳出来个着喜服的公子,樱桃样的小口,白生生的脸上像是涂了粉,一下便窜进了园儿里。

    小和尚一惊,这员外公子可真是荤腥不忌,听说过强抢民女的,还没听说过连公子都抢的。几步追过去想凑热闹,怀里的画儿却急着用,脚步几转,最后还是快步向寺院跑去。

    园儿里那公子正在花下坐着煮茶,一锅香茶滚了几滚,刚欲提壶,外面却冲进来个身穿喜服的少年。

    那公子抬头笑笑“来的都是客,坐下喝杯茶否”随手又捏开一只扣着的杯子,添上两杯香茶。

    少年抿了抿嘴噗通一声便跪下来,两个膝盖砸起尘土一片。那公子的脸色叫花枝儿掩了个七七八八,手上却没停,一扬手将刚倒的一碗茶泼了去。

    “去屋里待着吧。”那公子手一扬,语气里有几分无奈,捏起杯子抿了口茶。少年一听便往屋里钻,门刚合上,外面一大群人便吵吵扰扰进了院。

    那少年进屋,一把便扯了衣裳,这大红的喜服简直就是侮辱。打眼看这屋子,木凳竹椅,靠墙的窗下放了把琴,床侧张了副画,那画里的白衣琴师似曾相识。

    那少年仰着下巴看了好久,好一会儿那公子才进来,不知是怎么打发了那些人,也不看他,径直去拿了身素净的衣裳扔过来。

    “出城去吧。”那公子说,攥了攥手里的铜钱,开了门就要往外走。

    少年三两下套了衣服,上前一把扯住公子衣摆“恩公可愿告知姓名,他日定当相报。”

    那公子拂开他手,一脸笑意盈盈。

    “他们迎亲都要打我这儿过,你也不是第一个求助的人,报来报去的,我何苦救你。”那公子袖袍一带,迎着满园的花枝儿走过去。少年低首,这屋里满满的都是篆香味儿,很清淡,却混着满园的花香醉人。

    “我叫秦无欢。”少年扯紧衣袖,冲着那公子的背影喊。

    那公子却是在压低得肥红下僵住身子回了头,一只眼睛蕴了水汽,一只眼睛墨色里愈发透蓝。

    “顾忘舒。”那公子勾着嘴角一笑,风一来,那花瓣便扑棱棱落了满身。

    忘舒外出打了壶杏花酒,还没坐定,便见那小和尚在墙外探头探脑地往园里看,见了忘舒便哧溜一下挨过来。

    “你再这么下去,肯定要出事儿的”小和尚憋的脸通红,出家人不理世俗事,老方丈不知道耳提面命了多少次,可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又不得不说。

    “哦”忘舒抬头,嘴角还沾了一星酒渍。

    “那员外家抢来的媳妇儿,被施主你放走了多少个,施主心里有数。”小和尚吭哧一下坐下来,捏了面前的冷茶就饮。

    “不妨事儿,不是说巡抚要来了么,总不能不着一点儿事儿。”忘舒笑笑,低头再给他添上一杯热茶。

    “我是出家人,连我都懂,官官相护,你还是要小心些。”小和尚接过他手里的茶盏,咕咚一声一饮而尽。

    忘舒瞥他一眼,一抬手够了一枝儿杏花,手掌一捋,花汁便染了满手。

    “改天我要学了酿酒,就用这杏花佐酒,小师傅可来尝尝”忘舒笑笑,洒了几瓣在茶盏里,绿肥红瘦。

    “呸,我是出家人。”小和尚低头看了看茶盏中的花瓣,很是赏心悦目,这满园儿的杏花果真开的烂漫,不知这公子是如何养的。

    忘舒笑笑,蓝眸里光华流转,饶是小和尚看得久了也还是有些晕眩。

    “你这园儿里杏花养得好。”小和尚也抬手够杏花,惊了花间的蜂蝶乱舞,一松手又洒了一地残红。

    “呵,这杏花树的下面,有只猫。”忘舒的声音很低,刚刚传进小和尚耳里,小和尚一抬眼,他却突然住了口,小酒杯送到唇边,目色迷离。

    小和尚欲言又止,这公子平日里冷清清的最不爱说话,今儿说的已是超出了界限。

    “别忘了明天的观音图。”小和尚走时还不忘提醒,其实忘舒也只喝了几杯而已。

    “唔。”忘舒冲他笑笑,喝过的茶渣全泼在了树下,就像是叶落归根。

    第二章 俗事残情聚悲欢上 本章字数1748 最新更新时间20130123 00:00:110

    小和尚总觉得,这世上太多事儿,好的不灵坏的灵。第二天在忘舒拿了观音图要走,门外却忽的闯进一群人。忘舒就这么被半托着带走了,连反抗都没有,小和尚有些怔忡,手里的画儿揉成一张破纸,满园的花枝儿折了一地。

    新任的巡抚刚到湖广,便遭了人拦轿,绯色轻纱官袍,三寸小独科花随褶轻晃。那巡抚招手停轿,帘外跪的竟是个小和尚。

    小和尚颤颤巍巍抬头看,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官员,很干净的一张脸,一脸儒生气。

    “大人,请大人做主”小和尚哑着嗓子喊,生怕这新巡抚下令将自己扫到路边儿,一句话刚落,那官员却上前一步亲自来扶他。

    “有什么事情,回府再说吧。”那巡抚咬字很慢,话罢身形一转便又进了轿子,身后有人来引了小和尚跟着轿子走

    到府外落了轿子,那巡抚亲自带了小和尚去大堂,这府里倒也敞亮,只是朴素的紧,那些迎来送往的礼品都扎了堆儿搁在门口,一样儿都不往屋里搬。

    小和尚好半天回了神儿,终是当着巡抚将忘舒的事儿一五一十说了一遍,那巡抚还差人给他看茶,只是远不如忘舒煮的好喝。

    “那公子可知姓名”话落,巡抚抿了口茶问一句,神色平静,这种事儿他遇得多了,起初还两股战战气愤一翻,久了便惯了。是黑是白若是说的清楚,那么要官何用官又从何来

    “顾忘舒。”小和尚转头看了看窗外,这巡抚府邸里也有几株杏花,可惜开的没有忘舒园儿里的好。

    “啪”那巡抚手里的茶盏倾倒,滚在衣上,洒了一衣的茶渍,而后在地上碎成片片渣滓。

    巡抚的指尖有些颤抖,一伸手捉住小和尚衣袖。

    “忘舒”巡抚的声音低哑难辨,小和尚有些怔忡,低头看他死死抓住自己衣袖不放。

    下人们忙上前收拾这一地渣滓,那茶渣萎着,翠叶当中细细一道红线,难觅如深湖之鱼。

    那巡抚抬手挥退众人,详问了那员外家的情况,而后笃定地说这事儿会尽快去管。小和尚这才出了府,沿路尽快往寺里赶,今儿方丈大堂讲经,他偷跑出来,这一回去怕是又要扫一月的院子。

    巡抚拂了拂身上的茶渍坐下,这一坐便坐到深夜,再从深夜转到拂晓。一方身影渐渐从模糊到清晰,再从清晰到深刻,最后褪色的墨一样化在夜色里。

    这巡抚正是陆诩,成化四年,状元一朝及第,如今已是当朝二品。

    顾忘舒,十年了,从十年前那个离别的午后,一路行到今日,全没想过还有再见的时候。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春色不知过了多少许,不解人愁,到底是人生如词,还是词如人生

    那时匆匆献了画儿就走,好容易敛了心神专心灯下。可惜了一朝及第,到了该春风得意的时候,再回头,却已不见他。

    人都说,他中了状元,该是得意的时候,一日看遍长安花。他只笑笑不语,高头大马红袍金靴都没了兴致,只专注于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寻那一抹白衣。当日在茶楼上一瞥而惊,何至于眼下却遍寻不到。

    倒是十年了,没人提起也没忘记。他早过了而立之年,不沾烟花酒巷,更不娶妻。皇帝招作驸马,却赶上慈母病逝,恰给了他个退却的理由。

    坊间多有留言,说才子风流,可惜不举。他也只是笑着听听,听得多了便连笑都不笑,随他去吧,他心里总有那份悠然见南山的寂寥高远。

    倒是今天又让他遇见了,却沧海桑田一样将心里那点儿情意蕴的更深更难觅,他再不是那个年轻气盛的小画家,忘舒也再不是那个冷眼薄情每日只顾楼台抚琴的琴师。有时候红尘总叫人难堪,却也给人惊喜。

    太阳刚从东山上跃出来一点儿,陆诩就换了衣裳来访张员外府,红墙朱门,倒是好有些朱门酒肉臭的意味。

    市南门外泥中歇,员外府的门外一大早倚了几个身着褴褛的乞丐,门里小厮打着哈欠开门去哄,却被陆诩拦住,一人给了几个铜板,叫他们去衙门领个活儿干。

    乞丐们千恩万谢的走了,只是再去另外一扇门外坐着行乞罢了。张员外亲自出门来迎,将陆诩恭敬地迎进门去。

    张员外舔着脸寒暄,tian字输入法无能一张老脸挤出几多褶子,陆诩倒是开门见山,张员外话语里推着磨乱转,最后倒也说了实话。

    “那公子叫小儿锁在西园儿里,每日好吃好喝的供着呢。”张员外说,一张脸依旧堆满了笑,手掩在袖里和陆诩打手势。

    陆诩挑了挑眼皮儿去看,却没回应,张员外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一咬牙,手上又加了数,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员外这倒不必,这么点儿小事儿莫要显得我不仗义,只是这公子是我一位故人,还请员外行个方便。”陆诩拍拍张员外衣袖,忽的扬起一抹玩味的笑,这员外家的公子倒也好眼光。

    张员外笑笑自是明了,赶忙招了人引着陆诩往西园儿去,一路上金碧楼台,陆诩撇撇嘴,不置可否。

    第三章 俗世残情聚悲欢中 本章字数1824 最新更新时间20130123 22:57:380

    行至西园儿里的时候忘舒正坐在树下煮茶,侧首放了一张古琴,员外公子在一旁的椅子上摇着扇子磕花生。茶烫三遍,忘舒举杯泼渣,一抬首却见陆诩在园门出笑吟吟地看着他。

    “公子可坐下喝杯茶”忘舒笑笑,一碗茶泼了出去,眼里没有半分惊异,全似瞧见陌生人一样。

    那员外公子倒是从椅子上跳下来恭恭敬敬与那员外郎行李,道一声父亲。

    张员外侧过身去与陆诩赔笑,说了句什么便和那员外公子躬身退出园儿外。园儿里两人相对,陆诩前走两步坐下,紧张的指尖微微发颤。

    树后便是一片花丛,三月里倒也开了几株白梨若雪,光影流转间似有彩蝶飞舞。

    “忘舒。”陆诩咬字很轻,似怕惊了花间的蝶。

    “大人有礼。”忘舒抬头,眼光扫过他轻纱袍服,补上锦鸡欲啼,是二品朝服。当下漾出两方酒窝,墨蓝得眸子映着阳光晃眼。

    “忘舒”陆诩再叫一声,眼里的诧异难掩,忘舒全似看陌生人的神色叫他心惊。只十年,十年他就能在他心底退的一干二净,他全忘了。

    “大人认得我”忘舒这下终于浮出个诧异的表情,手里的茶盏搁了,望向陆诩的目光眼带询问。

    陆诩被忘舒一句话问的无言,他即已全部忘记,这般苦苦寻来倒像是纠缠。

    “忘舒只是十年生过一场大病,初时之事都忘了个七七八八,大人莫怪。”似是看出来陆诩心中顾虑,忘舒张口解释一句,却没想到陆诩表情会因此而更加莫测。

    两相沉默,终是陆诩先开口。

    “你,可还记得子言”陆诩的声音微颤,很低却很清晰。

    忘舒低头似是在仔细思索,片刻抬首,摇头。

    陆诩长长呼出一口气,似叹似舒。

    “在下陆诩,表字子言,是公子的嗯故交。”陆诩缓缓开口,故意将故交两个字咬的很重。忘舒抬眼,看他眼里分明涌动着很激烈的东西。

    “你可叫我子言。”陆诩伸手去捉忘舒衣袖,五指紧紧扣住,似乎在防他消失。

    “草民不敢。”忘舒低头作答,眉宇压的很低,看不清眼睫。

    陆诩呼啦一声站起身来,几番欲言又止。

    “你当真,当真一点儿都不记得”陆诩的嗓音渐渐拔高,终是不复平静。忘舒还被他扯住衣袖,动作间被带起左臂。

    “嘶”忘舒倒抽一口气,左肩的疼痛霎时传入脊骨漫入全身。

    “怎么”陆诩托了他手臂查看,以为他在这府里受了欺辱,却不见一丝一毫伤口。

    “旧疾,不碍的,只是阴天便会如此。”忘舒从他手里抽回胳膊,抿直嘴角动了动,抬头看天,果然清早的晴空万里,到此时已有些阴沉了下去。

    “去看大夫吧。”陆诩倾身,未等忘舒答话便将他从椅子上扶起来,动作很是小心珍重。倒是忘舒有些尴尬,一路上倾身往另一侧歪。

    “倒是不用看大夫的,这雨天过去便好。”忘舒被他半扶半扯着走,一路上不知说了多少次,陆诩却紧抿着唇角不吭声。

    刚行至大堂便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张员外招了两顶轿子来,又差小厮拿来两把镶金骨的绢伞,陆诩一并挥手拒绝了,只要了一把油纸伞,二人肩并肩行着,此情此景恍若曾经相识。

    一伞一双人,和当年一样,陆诩挥退了巡抚府的小轿回去,二人共执一伞,只是心下早没了当年的卑微和小心,有的只是安然。

    伞面依旧向忘舒那边儿倾斜了不少,薄纱的官服失了一半,露出伞面的袖子兀自滴滴答答滴落雨水。

    忘舒回头,将伞面往他那边儿推了推,他却又执拗地偏过来,一张伞面将忘舒安稳地笼住。忘舒这么着便不再说话,任他扯住自己衣袖默默地行。

    雨帘外三三两两的行人见了这穿着官服的大人为人执伞,大多切切接耳,若遇了秀才儒生偏还要低头作揖。

    这一路似走了很久,医铺的门面很窄,陆诩侧身执伞让忘舒先过,一把伞搁在屋里的地上,伞底晕出一片光可鉴人的水面。

    老大夫见了陆诩便要下跪,却被陆诩一把接住带到忘舒面前,老大夫笑笑,大概感叹他是个贴心的好官。

    老大夫翻来覆去说的无非是些注意保养,小心受冷受潮的话,忘舒以往反反复复不知听了多少遍,陆诩却私下里奉为箴言。

    “回家吧。”行出医馆的时候雨已停了,忘舒提了几大包药材,推脱不过陆诩偏要送他回家。

    于是,伞下并肩便成了并肩,似乎是同样的情景,却多了一道天边若有若无的彩虹。

    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慢慢便也熟了。陆诩说他原来是个画家,还送过忘舒一副画儿来着,忘舒摇摇头说不记得,陆诩再不言,撇开话题谈别的。

    忘舒园儿里的杏花经了雨打更显得娇艳欲滴,这一园儿的春色自是美不胜收,陆诩扫开几瓣落红,将伞放在园儿里的石几上。

    忘舒自推开门进屋去,却不请陆诩。大概待了半晌才挥手请人进屋,忘舒抬首,漾起两方酒窝,他说这屋里半月没人住了,潮气叫人不喜,自己先点了香料再来请。

    陆诩进屋,扑鼻一阵篆香的味道,很熟悉,倒是和自己衣上的味道有些重合。那时他找这味道找了太久,用上了便再不换别家,一用十年。

    第四章 俗世残情聚悲欢下 本章字数1802 最新更新时间20130124 23:28:380

    抬眼打量这屋子,很朴素,除了这屋里的味道,便一切陌生。

    忘舒将桌上的小炉端起来,并指成掌对着四周轻扇,那袅袅的烟雾便散开来,晕了一室氤氲。

    忘舒置了小炉自走过来坐下,一手捏开桌上的小罐。

    “有些受潮,委实不能再喝了,怕是只有白茶,可要委屈了大人。”忘舒起身到床下煮水,小火炉起了火,忘舒又到园儿里的井旁去汲水。

    陆诩记得,从前他便有这么样的习惯,屋里一定有一方小炉,每逢喝茶必用新水,多半是自己去汲来的。

    “忘舒。”直到冒着白气的茶碗儿推至跟前,陆诩才在这袅袅的白气里艰难地开口,眼神像是遮在帘幕后面看不分明。

    “嗯”忘舒正回头看火,背对着陆诩嗯了一声。

    “你,还记得崔无欢么”陆诩一字一字说的很慢,锅里的白水又开起来,哔啵作响,那声音似乎要将他声音都掩了去。

    忘舒顿了顿,却并没回头。陆诩将指尖包进手掌里捏的发疼,似乎再等待审判。水底的气泡一股脑向水面上滚,到了外面便炸开,很是决绝笃定。

    这一等却似乎太长了,手掌攥的太紧,那刺痛一路延伸到心口里。

    “不记得。”良久,忘舒回眸,两颊上依旧挂着浅淡的酒窝,却依旧带着冷淡疏离的距离。

    陆诩知道,这样才是最难的,若像以往,他冷面冷心,起码陆诩知道他何时能笑一笑会是真的。可如今他却一直笑着,可那笑却成了屏障,隐隐将他隔离在陌生的防线之外,就这么围起一座城,大力落于棉上,攻之无用。

    “也是草民的故交”忘舒问,又微微侧过头去。陆诩这才明了,他一进门便盯着忘舒看,竟是有些孟浪唐突了。

    “嗯。算是吧。”陆诩收回目光,指尖围着杯沿打转,水汽粘在指上,熏染了一手粘连。

    忘舒没再做声,二人就这么相对坐着,看窗外雨后初晴,看虹色潋滟。

    “你”

    “那位崔公子”

    半晌二人竟是同时开口,陆诩抬首一怔,忘舒莞尔。

    “大人先说吧。”忘舒笑笑,手肘支着桌面,侧目往窗外看了一眼,这几日花期就要过去,杏花开的已经有些萎了,厚厚的在园儿里的青石板上铺上一层。

    忘舒还想着要做杏花酒的打算似乎要延后了,这厢陆诩终于开了口,却是顺着忘舒的话往下说。

    “侯爷他”说到一半又顿住,抬眼轻瞥忘舒神色。

    “他怎么”忘舒终于转头看他,那只墨蓝得瞳眸很清亮,却好似映不出他的影子。

    “没什么,十年前他被遣西北,回来后也大病一场,性情大变,从前府里的公子也散的差不多了,如今也只剩下两个陪在身边。”陆诩边说边啜着杯里的水,直到那一杯白水见了底,才慢悠悠将这三两句话说完。

    “嗯。”忘舒又漫步尽心回过头去,指腹沿着杯底摩挲,热水的温度层层叠叠漫过来,那指尖甚至被烫的有些微微泛红。

    “忘舒,你怎知崔无欢便是侯爷”

    陆诩咬字甚缓,话落时忘舒正抬手给陆诩添水,听得此话壶嘴一偏,热水倾了一桌,而后在桌角汇成一线,跌在地上的时候还兀自散着热气。

    “纵是不识,也该听人说过,百姓中谁还不听个闲话。”忘舒笑笑,随手搁了小壶,自一旁拿了块抹布,陆诩低头,看桌上的水渍一点一点将抹布浸湿。

    三月末的风总带着点儿温和的气息,自半敞的窗子里吹进来,弱柳般拂在面上。陆诩眯了眯眼睛,那边忘舒却突然从座上跳起来。

    茶壶上落了一只花娘,大概是刚才那一阵风里带来的。忘舒抿了抿嘴角退后一步,手里还攥着抹布,似是要甩出手里去赶。

    陆诩勾起一边嘴角,他还没变,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亦如此,他怕的东西没变,那爱的呢

    “去。”陆诩伸手将那东西拨向窗外,那花娘却振翅朝忘舒飞过去。陆诩一怔,忘舒便又往后跳了一步,脊背抵着身后的柜子,一卷画卷从上面掉下来。

    那花娘又扑棱棱飞走了,似是春天里慵懒的风,飞的很随意,它来此,似乎就是为了揭穿些什么。

    陆诩低头去看忘舒脚边那跌得半散的画,远山,白衣,古琴,旁边隐隐现出一行小字“落花人独立。”

    “忘舒,这些年,好吗”陆诩倾身去拾那画,卷好了再递回忘舒手里,再缓缓勾起嘴角,眉宇渐渐飞扬起来。

    伸手去捉他的腕,依旧是瘦,食指和拇指各扣上一个指节还略嫌松动。可它终是被握在手里了,陆诩低头,撞进忘舒毫无防备的眼眸。

    恍然间一切都似是回到了那日初次相望,穿越了梧桐的枝桠和一条单薄的街,那时候一切都像是开始,而此时还没有结束。

    “还好。”忘舒低头,看自己握在他手里的腕子。

    十年前是谁也曾这么握着他的手,那时候他说忘舒你别走,食指和拇指又夹住他下巴逼他点头,可那又如何。

    “子言。”忘舒笑笑,那人的音容笑貌又如水波般涣散,十年来大抵如此,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循环往复却无休无止。

    陆诩怔住,这声轻唤终于穿越了十年的前尘,也穿越了十年的不言不语,不曾相见。

    第五章 榴花不似舞裙红上 本章字数1771 最新更新时间20130126 00:50:530

    次日小和尚就倚着园儿门往里张望,见了忘舒便摇头晃脑跑进来。

    “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和尚双手合十,有模有样地放在胸前作揖,忘舒笑笑,执壶给小和尚添上一碗香茶。

    这便是相遇,无风无浪,无波无痕。

    自那日往后,陆诩几乎每日空闲都要来忘舒这园儿里坐坐,得了好茶也往忘舒这儿来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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