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大少下意识地就皱了下眉,他一点都不想跟那家伙同桌吃饭,而且沈泽渊这是在转移话题。
只是那个不字在嘴里却又奇怪地顿住,最后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我懒得去赶他走。多看看他这副丧气的样子好像也挺爽的。”
这么说完就不屑地耸耸肩出了厨房直接回了卧室。一副就连为自己说的话都不肯做做戏的样子。
倒是还站在原地的沈泽渊看着没了人影的厨房门口笑了笑。
因为想留艾尔玛这一顿饭的不是秋斐白,而是他。
直到餐桌上被端了三碗饭上去,秋大少才一脸嫌弃地把似乎还在客厅神游的艾尔玛给叫了过来。
艾尔玛这次是的确挺惊讶的。以他对秋大少的了解,虽然秋斐白本身是个绝对不参合别人感情问题的人,但是他自己也知道有些事情只要做了之后就没有谈原谅的余地了。何况秋大少之前那副厌弃自己的样子也绝对不是作假的。
所以他本来也就只是怀着一点对托尼的念想,想来再看看秋大少这个托尼当年最好的朋友。
结果一不小心怀念过了时间。
“我是真的没想到你会留我吃饭。”
艾尔玛娴熟地拿起筷子,看着秋大少的眼神诚恳有礼。那副趾高气昂的神情全都不见了,第一次让秋大少觉得,这么看起来这个人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讨人厌了。
只是他还是下意识地就想冷哼一声,却没想到沈泽渊在他出声前就接了话。
“是我想留你吃顿饭。”
沈大牌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在叙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好像他跟艾尔玛不仅有交情还交情不错的样子。
艾尔玛愣了一下,他正想发问,沈大牌已经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了。
“我想看看痛失所爱和自作孽是什么样子。”沈泽渊端起碗喝了口汤,神色冷淡,眉间唇角却又像是隐含着某种讥诮“从你身上刚好都能看见。”
哪怕是觉得艾尔玛几乎要一夕之间就变成个为爱沉痛的绅士的秋大少,也在这一刻感觉到了艾尔玛的暴怒。
他觉得就算是艾尔玛一怒之下掀了桌子他都不奇怪。
但是艾尔玛居然坐住了。
虽然他捏着筷子姿势标准到能给小孩子当教科书的右手绷地青筋毕现,但是他还是忍住了。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和自己坐正对面的沈泽渊说“那你现在有什么感悟”
沈大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在眼底的情绪泄露出去之前就垂下了眼回答道“还好我不是你。”
这么说完,沈泽渊就端着自己的碗进了厨房。
只留下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清楚这两个家伙在说什么禅的秋大少和突然就泄了气萎顿下去的艾尔玛。
饭后艾尔玛急冲冲地就走了,和他毫无预兆地来一样连句再见都没客套一下。
抱着iad打植物大战僵尸2正努力攒星星的秋大少听见门砰一声关上,也只是挑了挑眉。
因为他自己也觉得跟艾尔玛道别说再见的感觉太古怪太虚伪了。
“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秋大少朝着在厨房收拾完东西出来的沈泽渊终于抬起头问了这么一句。
暴君看着他似乎是一定要问出个答案来的表情站住了,看起来是很严肃地思考了一会儿才说“我只是在从一个失败者身上吸取教训。”
秋大少危险地眯了眯眼睛,他知道沈泽渊没说假话,但是他也感觉得到他没有把话说全。
但是刨根究底向来也不是秋大少的行事方式,虽然总是犯懒,但是在真的想知道答案的事情上他还是更愿意让自己去寻找和判断。
于是他又低下头继续点开了下一关。
沈泽渊站在原地还是没动。他看着秋斐白乌黑的发顶,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心有余悸感。
他知道最近自己的行为有些反常,甚至他本人也并不完全清楚这种反常是为什么,而且脑海里更深一点的地方似乎也让他忌惮这个原因。
但是反常的表象却是去研究艾尔玛这样的个例。这让沈泽渊不得不心惊肉跳地又回去翻查秋斐白的生平调查,连秋大少拍戏不小心摔了腿也要一再确定当年真的只是个小事故。
他一方面在催眠自己一定没有过什么大事,另一方面却更加隐隐地觉得一定是发生过什么大事的。
类似,秋斐白死了,这种大事。
其实就连沈泽渊自己都奇怪,照他的心理医生开出来诊断和他一贯的行事,他该在真正抓住秋大少时候和艾尔玛做出一样的事情来。
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把那些可能会走上悲剧收尾的路都剔除了一样。
让他一方面为了莫名的信心而高兴,另一方面又只要想到曾经失去的可能性就心悸不已。
所幸,现在什么坏事都没发生。
“对了,刚刚梁导打电话来说下午照常去拍摄他消息还挺灵通的嘛,艾尔玛刚走他就知道了。”
秋大少仰了仰因为一直垂着而有点累的头,想起梁导亲自打的那个电话,他又觉得艾尔玛就这么走了有点可惜。他现在不大想动了。
沈大牌一眼就看穿了秋大少那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说“就算艾尔玛还在也没用。这片子他又没投资怎么可能指挥导演。”
“啊”秋大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靠着沙发背仰起头看着沈泽渊低头下来神色柔和地和自己对视的脸“说起来,我们好像在一起有大半年了。”
沈大牌满是疼宠意味地勾着嘴角笑了说“不用排除我追你的时间”
秋大少笑弯着一双凤眼伸手抓住沈泽渊扶在沙发背上的手回道“反正都是在一起,也没差。”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了专栏的那七位筒子出来冒个头我看看怎么样
、乱世24
孙擎苍扶了扶自己有点歪了的帽檐穿过比往常更闹哄哄的宪兵队院子,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头。脚下步子加快了就朝后院走去。
只是他还没跨进后院,就被后面不知道怎么就眼尖地发现自己的赵扬给薅住了肩膀。
这也让本来听见了他的喊声而准备装聋作哑的孙大队不得不更不耐烦地回过头去看赵二队长一脸兴奋的表情。
“这次可他妈算是逮住那几个共党了哈哈,你知道咱们是怎么逮到的吗这次可真要感谢那个小泉君啊”
赵扬眉飞色舞地边说着边手下大力地拍了拍孙擎苍的肩。
“管我屁事。”
孙大队神色森然地看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拂下自己肩膀上那只自来熟的手自顾自地就走掉了。
赵二队只能傻呆呆地看着他转个方向消失在月门里的背影,才慢了好几拍地说“其中一个是你最爱听的华老板啊。”
这么自言自语地说完,赵扬耸耸肩一副“你不听我说完我也没办法”的表情,转头去和自己队里的人庆祝抓捕行动总算是有了进展。
本来走到后院是准备回自己房里躺一会儿的孙擎苍在路过一楼那扇就算在大白天也总是显得黑漆漆又阴冷的门前顿住了脚步。
他突然想起了那天一大早去搜查的时候给他开了门的华清,然后莫名心悸了两下。
于是孙队长推开虚掩的木门走了下去。
军靴轻巧地落在阴暗的台阶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他深锁着眉头看了看两边空荡荡的牢房这是宪兵队特设的处刑室,专门用来刑讯有重大秘密或是惹火了上峰的人。
孙大队除了接调令第一次来宪兵队视察的时候下来过,再也没来过。
因为他厌恶这里的味道。
虽然孙大队在国民间的风评可以算得上是极差,但严格来说那只是他缺乏道德感和民族向心力的原因。
他只信奉弱肉强食。也从来都不觉得为了一个自我懦弱到软弱可欺的民族而毫无用处地抛头颅洒热血有任何值得之处。
不过他一直都没有刑讯和欺凌的习惯。在孙大队直来直去的价值观里,既然已经是猎物注定为自己所杀了,再去做一些没意义的事情完全是令人心生不快。
所以在看见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共党分子的时候,孙擎苍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他站在牢房外看了很久,直到牢房里负责刑讯的队员发现了他然后惶恐地向他敬礼。
孙大队才反常地走进了牢房。
两个刑讯的宪兵队员狐疑地互看了一眼。总队长厌恶刑讯这种事情是众所周知的,只不过碍于上面的命令很多时候他不能管,所以向来是碰到这种事都不会多看的,这次反倒不但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现在还走了进来
两个人的眼神都有些惊骇。
他们这些负责刑讯重要俘虏的,大都受上峰直接下令,这个时候再看孙擎苍略有些奇怪的神色不由有些起疑。
孙持节其实在看清他哥的第一眼眼神不由得就亮了。
那一瞬间最直白的想法就是“哥他能救我”
只是那点欣喜在孙擎苍走进牢房在昏黄的灯光下完全显出身形的时候,又死沉沉地归于寂静了。
就像一个即将被溺死而拼命挣扎的人忽然就放弃了漂到眼前的浮木,于是水面上的涟漪和一串串的气泡都随着他的下沉渐渐消弭无踪了。
孙持节仰着头努力在眼里表现出一种憎恨的感情瞪着已经走近了的哥哥。
他哥低着头和他对视。
总是被帽檐遮住的俊逸眉眼这时候即使在光线不足的空间里也让孙持节觉得是在闪闪发光。
虽然桃花眼里那种看陌生人的神色让他有点想哭,但还是带着一种心满意足地感觉,想能在死前这么近的再看一次哥哥真是太好了。
孙擎苍看着那双变得湿漉漉起来的凤眼不知道怎么就想蹲下去摸摸这个眼神看起来非常熟悉的人的头。
结果他就真的蹲下去了。
幸好在伸出手的时候他反应过来,那只奔着头顶而去想要安抚的手转向捏起了小巧的下巴。
“华老板”
他捏着孙持节的下颚左掰右掰还把凌乱地扑在脸上的额发给撩了上去,似乎确认了很久才依然不大肯定地问道。
他只见过没上妆的华清一次,现在眼前的人脸上又是血又是汗还有半边已经肿了起来,他实在也不敢肯定。
“队长真是好眼力,就是宏祥班的华清。他和另外一个jj刺杀小泉君事败逃跑的时候被咱们给抓回来的。”
从孙大队进了牢房之后就一直充当背景的队员总算是有了说话机会,赶紧就接了话。
这么说完就又想起来,孙大队的个人爱好似乎就只有一个听华清的戏。
那么这会儿下来看看人倒也就不奇怪了。大概是大嘴巴的赵二队又传的消息。
孙持节始终抿着嘴一言不发,一副死都撬不开嘴的忠诚党员样子。事实上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恐怕他一张嘴就是一声带着哭腔的“哥”。
他死死地瞪大眼盯着孙擎苍眼底的那点古怪疑惑,就不由得想起来小时候被哥哥护着的日子。
他从来都没这么疼过。哪怕是当年仅有的被老爸教训的几次,或者是学戏学不好被惩罚的时候,他都没觉得这么疼。
疼得只想一头扑进哥哥怀里让他明明又惊又怒还得压着出去找人算账的火气低声软语地安慰自己。
这么想着孙持节就颤了颤两排因为使劲瞪着眼睛而绷得眼睑都觉得累赘的密长睫毛,他觉得,已经快撑不住哭出来了。
他趁着那只其实一直没使劲捏自己下巴的手离开时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眼泪就顺着眼角和仰起来的弧度流进鬓发里一下子不见了。
只是刚好松开手转头的孙擎苍什么都没看见。
他冲着恭恭敬敬地站在墙角的两个宪兵点了下头什么也没说。
然后像是他毫无预警地出现时一样,毫无征兆地又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比我大不到一岁的表哥都要结婚了人生好惶恐°Д°┻━┻
、乱世25
令人窒息一般的长镜头定格在随着军靴着地声渐远的孙持节恍神的脸上。
在那双眼尾微挑的凤眼里似乎有浮光掠影闪过,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空白。
一直到镜头后的梁导确认这一幕真的持续到触及人心他才温和地叫了卡。
的确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和平常因为秋大少跟沈大牌无懈可击的配合总是一条过的时候兴奋的时候不同,和ng好几次不断重来的时候也不同。片场里每个人都只觉得这是种真正意义上的温和,像是在安抚摔了一跤的小孩子似的语气。
大家都下意识地保持了刚刚还在拍摄时候的状态,因为秋大少貌似还没出戏。
那副孤零零的将要死去的状态还没从他身上下来。
如果换了别人大概早就被工作人员围上去起哄角色杀青要请客了,只是碍于秋大少的地位和脸色莫名就阴沉起来的沈泽渊搞得大家连喘气都不敢大声了。
一时之间片场比刚刚那场戏的气氛还小心起来。
沈大牌皱着眉把军帽丢给身边不知道是什么职位的工作人员,走了过去弯下腰拍拍秋大少的脸。
结果秋斐白居然只是转了转眼珠呆愣愣地看了他一眼就又是一脸生无所恋的表情。
沈泽渊只能啧了一声,毫无在意别人视线自觉地把秋大少打横抱起来。引起了一串小声地惊呼。
他我行我素地边抱着人走边对梁导说“衣服先穿走了,下次我直接带过来。”
然后也没管梁导的意思就直接带着入戏太深的秋大少回了酒店。
至于被看见或者偷拍下来,沈大牌才不会在意。
一路回了房间把秋大少放在沙发上,对方都还是那副回不过神来的样子。
沈泽渊支着下巴思考了两秒钟之后就翘着嘴角笑了笑抬着秋大少的下巴缠绵地吻了上去。
他先舔了舔沾在总是平直成一条直线的嘴唇上的蜂蜜和食用红色素,然后从毫无防备和反抗的齿缝间长驱直入进去,力度越来越大地翻搅出啧啧的水声。
等到秋大少回神的时候,他脏兮兮的长衫都已经被剥下来坐在身下了。
“不要我刚从情绪里出来就碰到这种情况啊。”
秋大少喟叹了一声推了推正埋头在他胸前戏弄乳头的沈泽渊,话音里不知道是有点郁闷还是什么其他的,听起来有点无奈感。
沈暴君顺着他的意思抬起头来挨近了和他对视,只是手下仍然绕着右边已经肿胀起来的乳尖打圈说“要不是我这样叫你,还不知道你要呆到什么时候。”
“我又不是每一次都入戏这么深,”秋大少说着下意识地就偏开了一点视线,“过段时间自然就好了。”
“哦”
沈泽渊挑了下眉,尾音略微上扬起来。
秋大少只觉得有点不妙,正想再多辩解两句就已经被按倒在了沙发上。
“孙持节这个角色,今天就算是杀青了吧”
没想到沈泽渊一开口说的却是完全不相干的话题,但是秋大少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顺便分神到了因为入戏太深没有照惯例请剧组吃饭什么时候补上的问题。
“既然杀青了,那么应该庆祝一下吧”
沈暴君说话的语气虽然很轻很像是在商量,但是他手下顺着松松垮垮的道具服装在秋大少胯骨附近游移的动作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
不过秋大少还是一下子抓住了那只在作怪的手说“我想先洗个澡。”
事实上他也的确非常该去先洗个澡为了拍这一镜抹了一身灰和一身洗涤剂加色素,虽然大部分是洒在衣服上没错,但是脸上和身上的感觉也并不大好。
只是他完全没想到沈泽渊会那么明显的愣了一下,像是完全没想到他会提这个要求似的。
暴君神色淡淡地保持着那个压制的动作很久,才点点头让开。
秋大少在走进浴室的时候还一直在奇怪,结果一做洗澡这件让人会忘记烦恼的事情他就完全把这点反常抛到脑后去了。
一个战斗澡不过五分钟就洗好了,秋大少只在腰间围了条毛巾便出来了。
而客厅的沙发上已经没人了。
大概是觉得沙发上回不舒服吧
秋斐白这样想着又跑回卧室去看。
沈泽渊是在卧室没错,也是在卧室的床上没错。
但是,看起来好像已经睡着了。
脱下来的军装在地上扔成一团,空调被搭在肚子上用一种固执又没有安全感的睡姿蜷成一团背对着秋斐白睡的另一边。
秋大少站在床边看了那截露在外面肌肉线条漂亮的脊背很久。
他敏锐地觉得似乎沈泽渊是为了什么事情很不爽,只是那个不爽的理由深究起来让他自己有点心惊和心虚。
他自己也不过是有个模糊的想法而已,完全没有料到居然会被发现。
突然就觉得很愧疚。
那种收受甚重却无以回报的愧疚感,让向来用钱物酬谢感情的秋大少有点无所适从。
虽然老实说,他也没有什么做错的地方。毕竟,除了爱上哪个人这种人事情的原因不可理喻之外,其实爱得会有多深这种事情也是不可理喻的。
况且十七年和大半年本来就不在同一个等级上。
一方面秋大少在心底这么小小声地给自己找理由,另一方面却只觉得更难堪。
好像向来自诩光明磊落从不屑于无理取闹的秋大少终于也不那么正大光明了一次。
他眉头纠结得像是一团乱麻似的轻手轻脚地从自己这边爬上床,看着眼前明明是个成年男人充满力量感的肩背却让人总觉得这只是个受到不公正待遇的孩子一般。
秋大少静静地看了很久,连自己呼吸的频率都跟着沈泽渊睡着的呼吸不自觉放缓了,才把从自己重生以来大半年的事情都捋了一遍。
然后浅淡地笑了起来。
如果说那次坠海死前真的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真的是从来都没有找一个人两情相悦过吧
他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贴着沈泽渊的后背闭上眼所以,不管我再怎么反复和胆怯,最后也一定会爱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看到一句话就女汉子来说,没有丽质就他妈的只能励志了。
说得真好
、乱世26
“喂,我听说,华老板死了。”
面对一脸阴沉的孙大队也只有神经大条的赵二队敢找他搭话了。
正在宪兵队操练新兵的孙擎苍像是整个面部神经都坏死了一样侧过头看了眼赵扬,那眼神死寂到让赵扬下意识地想起了当年在前线的时光而朝后缩了一下。
不过赵二队的八卦之魂是不会就这么被熄灭的
他壮了壮胆子又凑上去用一副耳语的姿态和漏风的大嗓门说“宏祥班想给他收尸,但是要不走尸体。”
本来以为这句话起码能让惜字如金的孙大队嘴里蹦出来一个字的,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孙擎苍森冷了一张俊脸只是把十圈跑步变成了二十圈而已。
觉得不能逗弄出大队长更多表情和话的赵二队只能垂头丧气地走人了。
倒是孙大队撂下了一群jj得哇哇叫的新兵身姿笔挺地进了后院。
与其说是停尸间不如说是实验室的门前正搓着手站着个一脸低声下气脑袋都快被垂到尘埃里的老人焦急地跟面前两个宪兵说着什么。
“陈班主。”
孙擎苍的声音不大,但是就跟有什么法术似的让三个人都停了动作。
两个宪兵端着枪冲大队长敬了个礼。
陈班主则一副看到了救星的样子连连鞠躬说“孙大队长,求求您看在华清的戏还算合您心意的份上,让他们把尸体还给我们吧,咱们中国人都讲究个入土为安不是”
孙擎苍仍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甚至看到陈班主跪下给他嘭嘭嘭地磕头都无动于衷。
他似乎只是在单纯地出神而已。
过了好一会儿,几乎连后面站着的两个宪兵都看不下去要拉人了,他漆黑的瞳仁才缓慢地转了转,终于聚焦在还一个一个实打实头磕到地的老人身上。
他伸手指了指那两个宪兵说“扶陈班主起来。”
那两个碍于队长权威实际看陈班主磕头看得心惊肉跳的家伙舒了口气,手脚利落地就一人薅住一边的胳膊把老人几乎是提了起来。
孙擎苍看了眼那额头上灰尘和血迹混合在一起脏兮兮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来之前自己下到牢房里看见的那个狼狈的华老板。
他转过头看着那扇紧闭着的停尸间,伸出手叩叩叩地敲了三下。
里面立马传来一连串叽里咕噜,听语气像是在咒骂的声音。然后门就一下被往里拉开了。
穿着白大褂的日本人看见是宪兵队大队长很是愣了一下,可等他再看见后面被两个宪兵搀扶着的额头上都是血的老人时,脸色又立刻不好了起来。
他操着生硬的中文对着孙大队质问道“孙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帮助那些可恶的地下党吗”
这帽子扣得大到连扶人的两个宪兵都不由得脚步朝后挪了一挪。
孙擎苍也只是绷着一张脸什么话都没说,直接把挡路的白大褂朝旁边挥了过去,径直走进了停尸间。
整间停尸间的面积并不小,一走进就觉得一股阴寒包围过来。
孙大队没在找尸体上有多余动作,那些还盖着白布的尸体他连看都不看因为这些研究员只偏好新鲜的尸体,没盖着的肯定就是了。
果然等他走到了最里面就发现了一具看起来正在被解剖,整个胸腔已经被彻底打开的尸体。
那张明明应该很熟悉却因为总是在台上相见而戴着厚厚妆容陌生了的俊美脸上即使脏污未去伤痕未消,孙大队还是认得出来这是华老板。
他觉得有点愤怒和心疼。
只是还没来得及对这突如其来的情绪理清个头绪,后面紧跟而来的研究员已经怒不可遏的连中文都不用地扑了过来想把他推出去。
孙大队一拳揍上去人撞翻了另一张桌子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只是他站在原地握着拳的姿态看起来更像块森然不化的坚冰不过是只弱鸡,打就打了。
瞥了一眼捂着肚子坐在地上唉唉叫的研究员,孙擎苍直接拿了另一件挂在一边墙上的白大褂把华老板的尸体裹住就出去了。
那两个看门的宪兵还老老实实兢兢业业地搀着陈班主守在门外。
虽然刚刚的动静他们也听见了,可是不管是进去帮了哪一边,另一边要是计较下来,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干脆就装聋作哑当什么都不知道了。
陈班主一看清孙大队怀里那具死气沉沉的尸体就挣开了两边的搀扶老泪纵横地扑了上去,捧着华老板的脸哭喊着“华清、华清啊,师伯当年是怎么跟你说的,别信我那个师弟啊,他哪找到你哥啊,你这是被他害死了啊华清”
孙大队看陈班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难得良心发作了一次又抱起了华老板的遗体说“我送你们回去你们俩进去看看那个日本人。”
陈班主这次是真的有点匪夷所思地看着孙大队了。他抹了抹眼泪艰难地直了腰一边跟着孙擎苍往外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早知道大队长您为人这么仗义,我当初就应该拉着华清来找你帮忙找他哥的都是我那个师弟,自己要闹腾,还非带着华清这孩子,要不是他说不定华清现在都找着他哥了,也不至于连个送一程的亲人都没有。”
“他还有个哥哥”
“对对,说是当年东三省沦陷的时候哥哥没在家,所以两个人失散了。带着他跑出来的爹也死了,刚好就碰到了我那个师弟,一路带他来了京城进了宏祥班。说是师父,那小子什么东西都没教给他,整天只知道给孩子灌输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孙大队在听见东三省几个字的时候手下就是一紧,嘴巴张了好几次都没说出话来,一直到走出宪兵队大门陈班主没再抱怨了,才声音莫名有点干涩地问“你知道他哥叫什么吗”
“这个不清楚啊我这记性现在也不好了,华清也没说过他哥大名不过应该也是姓孙,华清和您是本家呢,这孩子叫孙持节。”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要承认我狗血了一把哈哈哈哈
、乱世27
那么长的一句话最终也就只有句尾的“孙持节”三个字拉着葬礼上哭丧一样的长长尾音在孙大队的脑海里不着边际无所依凭地回荡出一声又一声的回音。
孙擎苍一瞬间脸色就变得煞白煞白的。
他抱着孙持节的两只手在遗体下面抖索索地攥紧了那层遮挡用的白大褂,几乎把结实的布料都抠出了几个窟窿。
本来只是要把陈班主找个车送上去的,但现在孙大队这么一出神,一双平常总神色阴翳的桃花眼空茫茫地看着前路,迈出去的步子都虚虚地落在空处。
陈班主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孙擎苍身后,本想跟大队长客套两句接过师侄的遗体就道别。可他看着孙大队的神色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副好像生无所恋,痛失挚爱的表情。
沉默了一路一直走到宏祥班的门口,陈班主迟疑地想伸手接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还是只能垂着手低着头和孙大队站在门口吹冷风。
事实上孙擎苍一直都注意着陈班主,他的手指神经质地从白大褂的窟窿里抠进抠出,却就是说不出一句“我就是他哥”。
孙大队隐在帽檐下的桃花眼连眼圈都红了,上过战场手刃过侵略者也驱散过无辜的游行学生的一双手却只能抱着弟弟的尸体连一句承认彼此兄弟关系的话都没办法说出来。
了解弟弟如孙大队,他甚至不用去想都知道为什么应该在第一时间就认出自己的弟弟为什么没跟自己相认。
因为知道自己这个该死的哥哥从来都不在乎什么立场之类的问题,所以才这么小心翼翼地想保全自己吧。
“陈班主,不如我先带华老板去下葬吧。你们宏祥班现在应该也不能出城吧”
陈班主面带难色地看着面前英挺的年轻人,虽然孙大队看起来还是和平时别无二致的淡漠样子,但是陈班主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的感觉。
“正好华老板跟我有缘,我又比他年长几岁,就当是兄长替他下葬吧。”
没有起伏如同平抿的唇线一样的声音这么说完,也没再管还呆在原地的陈班主是什么态度,已经径自走了过去。
那个消失在车水马龙长街尽头的背影看起来仓惶又无助,像是一阵大风席卷而来最终除了自己什么都没剩下。
秋大少和梁导一起站在镜头后看着屏幕里的沈泽渊只觉得心头颤了颤。
似乎有个声音在他耳边悄声说,如果哪天你死了,他就会是这个样子。
梁导则完全沉浸在画面的张力里去了,连卡都没舍得喊。
本来是有一个拍摄计划是如果这组镜头的表现太好,那就直接连续拍到下一组。
之前梁导也只是暗自准备实际没有多大信心能有这种效果即使是拿到奥斯卡影帝的沈大牌在他看来也只是有可能而已。
但现在这个样子,要不是还处在拍摄中,梁导简直都想跳起来抱着沈泽渊转两圈
有这组和上一组孙持节临死前的全然是角色附身的镜头,梁导信心爆棚到乱世能拿奖拿到手软
于是在副导过来询问要不要卡的时候,梁导大手一挥直接带着摄影跟上了。
这个孤独的好像永无止境的出城镜头拍了整整三分钟。
期间沈泽渊都只有一个森冷又极尽脆弱的背影像是你上去拍一拍他的肩膀那整个人都会跟着他怀里的遗体一起消散掉一样只留下满地玻璃碎片的渣滓似的。
秋大少想了很久才只找到这个不尽准确又自相矛盾的比喻。
然后他咬了咬牙才忍住了叫他一声的冲动。
在这个时候即使是常有同情心却往往不进入心底的秋斐白也真的觉得,这个背影大概会在记忆底层狠狠地扎上一针,留下一个永久的针眼来。
他如此自负又爱做出可以相处不错的表象,只是也一样会恐惧于爱得越多就容易伤得越重的常理。
又慷慨大方如从小就拿自己的片酬投入公益基金的秋大少,也只是对于身外之物慷慨而已,对感情再吝惜不过。
他第一次觉得,其实在重生之后才跟沈泽渊在一起真是再好不过。
自己从没在他身边离开过。
孙擎苍在城外一座光秃秃的小山坡上放下弟弟的尸体,深深地看了一眼。有些干裂的嘴唇嗫嚅了两下,却还是没说出话来,只是跪下去徒手挖了起来。
副导这次是真的有点惊到了,因为沈大牌挖下去的力度完全是全无保留,照他现在的样子,大概挖不到几下双手就得磨破出血了。毕竟之前他们是真的没想到这组镜头会是一口气拍过来的。
他又凑到梁导耳边似乎是想问意见,但是已经完全陷入他完美了的电影疯魔当中的梁导只是亢奋地大睁着一双平时总是带着点笑意眯着的眼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即使沈大牌事后真的会因为手受伤发脾气或者是告剧组,这都不是梁导现在考虑的问题了
于是整个剧组的人就都目瞪口呆又匪夷所思地看着沈泽渊挖出泥土的手上渐渐带了血色。
那副同样也是疯魔了的神色即使被帽檐半遮半掩也令人心惊又恸然。
秋大少则是脸色越来越阴沉地盯着那双带着真的血迹的手,忍了又忍,如果不是梁导还死死地拽着他的袖子他早就冲进镜头一把把沈泽渊拽起来了。
只不过梁导也感觉得到身边的秋少就快到爆发边缘了,不禁心里着急。怕秋少就这么真的冲过去破坏了这组镜头的意境和连贯,那再来一次就真的没人知道还能不能有这么好的效果了。
幸好沈大牌这时候也停了手上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把尸体抱起来放进那个也仅仅只够掩埋一个人深度的坑里。
然后泥土被一点点规整上去盖回了原位,略微地凸起了一个可怜的小包。
就被摆在一边的不规则长条形石块也终于等到上场机会被搬了过去,沈泽渊看着那个简陋的坟包呆了一会儿露出了一个伤感又带着奇怪释然的微笑,就着伤到的手指写了“孙持节”三个字上去。
“卡卡卡”
梁导在血字划下最后一竖之后,立刻难掩兴奋之色的蹦了起来原地转了好几圈。
“最后这点临场发挥太好了”梁导冲上去重重地拍了拍脸色依然惨白惨白的沈泽渊的肩膀“那个吾弟,孙持节太累赘太不符合孙擎苍的性格了,小沈你果然不愧是第一位奥斯卡华人影帝”
沈大牌只是瞥了眼梁导还停不下来的手并没说话,他透过围涌过来的工作人员和像是在赌气的秋大少两相对望着,那双总是粲然的桃花眼还虚弱地红着眼圈褪不下来。
最后秋大少还是泄气一般地冲着他走过来,多情和无情向来交织纠缠的高傲凤眼这次只剩下坦然的无奈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乱世28
剧组临时会议的坐席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让梁导都觉得他脸上的笑容都要撑不住了。
说是临时会议这种听起来似乎还算有权威性的说法,但事实只是因为上组镜头而非常不爽的秋大少临时发起,并且开会地点就设在他和沈泽渊的酒店套房客厅里而已。
列席的也只是梁导、副导、编剧,本来还叫了作为投资人的小金鱼,结果余大小姐直接把自己的权利全权转让给了自家发小。
所以,现在面对着已经身兼投资方角色脸色又不怎么好看的秋少,连梁导都有点心里发虚。
秋大少凤眼缓缓地从坐在对面的三位剧组大人物脸上一个又一个地掠过,最后把手上握着的翻到最后的剧本朝茶几上一拍说“最后这组镜头孙擎苍换替身上。”
梁导下意识地就想反驳,结果被身边负责平衡全局的副导再次死死拉住。
他看了看靠在沙发背上一副清贵模样的秋大少,再瞅瞅身边冲着自己狠使眼色的副导,最后也只能低头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本来,这部乱世是可以做到最好的。
“换替身这种事不用跟我商量一下”
这个带着点笑意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的瞬间,房里几个人脸上的表情立刻就来了个大转换。
梁导几乎是忍不住自己的眉飞色舞偷瞄了眼神色算是彻底阴沉下来的秋大少。
“伤次手还不够,还想再伤筋动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