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身后众人惊呼,稳稳落地的上官良晗隐藏起嘴角的笑意,面带哀伤的仰天一叹,唏嘘而走。
上明帝得知上官良晗做出此等行为时,身边的几个臣子以及近身侍卫都很清楚的看见他额头的青筋乍然突起,隐约外向爆出,心中一惊,悄悄向后退去。
倒是上明帝伸手摸了摸额头好一会,长长出了一口气后,继续手上的公事。
只是倒了晚上,上明帝王亲着自己爱妃圆溜溜的肚子,一边哀怨。
你说朕这个皇帝当得怎么就这么不舒心呢?
皇儿啊皇儿啊!你以后大了,可不能学坏不学好!
自己那日起,上官良晗每日爬上学子监的墙头,或拿琵琶或拉二胡诉说真心,情深意重言表于外,翰林们知他心意,也就在第一日里被那喧闹的锣鼓声吓到,再者上官良晗也不算过分,每日里都只唱上一曲,曲中满含深切情谊,叫人忍不住心中动容,待到他曲尽,一阵沉默后一声叹息,直吊得众人纷纷拿眼去看那“铁石心肠”的苏钰城,看得他满面绯红坐立不是。
这心中,既有忧愁,却又是有着些许高兴的……
一曲终,一阵沉默,再又是一声叹息。
苏钰城心中一动,忍不住将头转向那因他而特地被有心的翰林打开来的大门,见得上官良晗垂头丧气的转过身去,心中猛然一阵惊慌。
“小王爷!”
扑通一声,墙头的小东子惊喊出声,又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含泪回头看了眼正望着墙头的苏钰城,也跳下墙去。
苏钰城心中不好的感觉更甚,不由得站起身来想走出去,只是目光在那光溜溜的墙头一晃,幽幽然落向远方。
第二日,已经持续了月余的歌声没有响起,学子监安静得让0,觉得心中空了一片,有些疼,说不出来的疼痛和失落。
原来自己早已经习惯了那人的歌声,那样炽热的目光留连,就像是饮毒的人,一旦上瘾,深入骨髓,不可自拔……
小王爷,你果真有心……
苏钰城唯一所有的,也只这颗心了……
第三日,墙头依旧无歌声,苏钰城拿着笔半日,一字未写,浓重的墨滴污了数张好纸。
第四日,天空有些阴霾,慢慢的落起小雨来,刚开的嫩红色的石榴在枝头摇晃,一点一点藏进绿叶中。
苏钰城提起笔来,又放下,再又提起笔来,数次抬头看着屋外,终于还是放下笔来站起身,慢慢走进胡子花白的老翰林。
“我……”
“去吧……珍惜眼前,莫待空啊!”
老翰林满脸慈爱,满是皱纹的脸上没有鄙夷,也没有厌恶,反而多了丝期待和……羡慕。
“先生,我——”
“人活一世,不过百年尔,求的,也只是这茫茫众生中一个能共白首的人而已……去吧,去吧,从自己的心,少在意些他人的看法,走的是你自己的路……”
这一刻,苏钰城彻底清醒了来,他本就在心底有了惦念,缺少的不过是最后那一步推力而已,现在,也该是自己主动走出去的时候了……
“多谢先生。”
苏钰城拱手垂腰转身出门,老翰林笑望着远天,那乌云之外,隐约可见蓝天。
“好啦好啦,你们这些小兔崽子!真有对象便说了去吧,不要浪费了!”
老翰林慢慢摸着自己胡子道,得来满屋子轻笑。
苏钰城走到昊天居时,小东子正站在门前,一见他,一脸的轻愁换成笑“公子你来了!小王爷他——”
“他到底如何?”
苏钰城伸手拉了小东子便问,头望向屋子里边。
上官良晗不喜欢拘束,以至身边服侍的小侍下人都不多,这会看过去,屋子里外都没什么人。
苏钰城也不再多等,直接拉着小东子就向屋子里走。
他心知上官良晗不是个轻易容易放弃的人,一连三日不出现,想必是出了什么事。
难道?
苏钰城心中一惊,回头看着小东子,脸都变了色“他到底如何了?是不是摔着了?摔得严重吗?”
小东子被他追问得不知如何说话,只能跟着苏钰城往屋子里走去,边走边道“小王爷没事,您不用担心,他只是突得了消息,去了趟宫外而已——”
“小东子!本王爷回来了!死哪去了!茶呢?”
苏钰城正拉着小东子不知道如何说起,听得里屋里那人的吆喝,心中一软,眼前竟然模糊起来。
“在哪呢?小混蛋!耽误了本王爷的事,本王扒了你的皮!”
上官良晗将满身沾灰的外套脱了下来,一时之间找不到茶,只好拿起桌上凉掉的茶叶猛灌,喝完了觉得还不过瘾,又觉得身上很不舒服,继续解衣,扬声道“快点给本王备水!本王要沐浴!”
说着他手中碰触到了自己怀中一只白净的瓷瓶,立刻放柔的动作,仿佛手中拿着的是世上最珍贵的宝物,小心捧着,放在床头。
瓶子里的,是他意外得来的一个小小的奢望,也许会成真,也许不过是再梦一场。
只是,能被自己把握到手的那个人,是绝对要与自己纠缠一辈子,到死也不放手的!
“小东子!你到底在不在?你——”
上官良晗将小瓶子放好,解着自己衣服,半天没听得小东子的声音,他又急着沐浴之后去找苏钰城,心中郁火上来,转头正想再大声呵斥,静静站在自己身后满脸绯红的人当下叫他将什么话都生声咽进肚子里去了。
“小东子已经去备水了,你才赶了回来,好好歇息吧……”
苏钰城一眼瞄见的是上官良晗敞开的衣物下结实的身材,那是年轻又蕴涵力量的存在,与羸弱的自己完全不同,慌得他连忙转头,又忍不住在心里悄悄念想。
上官良晗何等聪明,看着苏钰城红通通的耳朵,眼珠一转便想到了一切,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明朗起来,全身飘飘然起来。
他多想伸手去抱住苏钰城,而他的手也伸了出去,在将要围拢时,硬生生停了下来。
“一身的汗味,等下沐浴之后,好好泡茶给你喝!”
上官良晗一笑,苏钰城转过头来,轻轻点了点头。
这是上官良晗洗得最快的澡,一切打理清楚后,他坐在小厅里,苏钰城的身边,用心的泡着从苏锦城那里抢来的今年最好的茶,将自己满腔的心意与欣喜全部糅进那浅褐色的芳香液体中,再满含期待的递到苏钰城面前。
苏钰城有些诧异的看着上官良晗,他竟是不知他还会如此精于茶道,不由得带着赞叹与欣喜,接过那小小的一杯,轻轻一抿,微微笑开来。
“好茶,好手艺!”
茶艺如人心,这样的浓烈甘爽,想让人不知道也难!
上官良晗几乎要笑出声来。
“既然如此,以后年年四季,都由我来仔细泡了给你喝,如何?”
苏钰城手一抖,慢慢将头转向一边,看着已经放晴的天空,那鲜艳的石榴。
“好啊……”
第11章 番外
秋夜,月色如洗,桂花香得腻人,昊亲王郁闷得想向天狼嚎。
从春等到夏,从夏又挨到秋,他虽是清楚苏钰城心中对他只有些许暖意,尚未到真心相许的地步,只能闷着苦等,上官良晗对苏钰城爱之深切,从洁身自好不随意与人交好便可看出,再者那时的墙头琵琶诉相思被人传说,传得广了,竟被人编成话本,茶楼闲谈时由说书先生说上一本“缠情”,直将二人说得情比金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三生缘定七世不离——
打住打住!
上官良晗趴在凉席上,悻悻的哼了一声。
他可是个有着正常需求的男人啊!货真价实的爷们!
这大半年来,为了心中那人,一是情之所至对他人再也起不来旖念,二是自己只想着那人的分毫点滴,恨不得吃个痛快,但是——
一是苏钰城身子虚亏,怕他受不住,最重要的,还是强迫得来的果子实在不好吃!
上官良晗不耐烦的翻了一个身,仰面向上躺着,看着夜空中明亮的星星。
什么时候,本王爷的春天才会到来啊!
“小王爷!”
小东子乐颠颠的跑来“苏大人来了!”
“什么?”
上官良晗一坐起身,满头青丝披散。
“快!快!本王的发带呢?在哪里——”
“小王爷不必慌张。”
苏钰城的声音轻轻响起,上官良晗慢慢转过头去,心中却是奇怪,昨天才过了中秋,他怎么……
苏钰城近半年来少了忧思,又时刻将养着,人也胖了点,气色神态看起来都带着点闲雅的味道,上官良晗瞪着眼睛看着他轻轻笑着,心中一阵哀怨。
苏钰城头一底,咳了一声,侧过身子接过身边小侍手中的提蓝,脸上浮起一丝可疑的红云。
“这里有些今年新做的花点,今年的新花会得主尚未将供品送到京里来,我这些,是特地带了来给你的。”
苏钰城边说边走近上官良晗,一边打开篮盖“这还有些茶叶,阿锦叫我带给——你的。”
“哦?”
上官良晗身手接过提蓝,嘴角止不住上扬,他刚才可是没有漏听那个“你”字,这让他心情好了不少。
“难为你特地送了来——呵!还有酒!”
两人向里间里走去,上官良晗高兴的拿起提蓝中双人拳头大的酒瓶,凑到瓶口一闻“清香淡雅,这也是今年新做的蜜果酒了!那只狐狸还真有心!”
苏钰城边笑边将头转到一边,心中想起苏锦城皮笑肉不笑的训斥自己,以及自己不小心窥见的那一幕——
“怎么了?不舒服?”
上官良晗一转头,却见苏钰城满脸透红,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贴在他额头“有点热……你来坐下。”
说着,上官良晗伸手拉过苏钰城,扶了他肩将他轻按坐在椅子上,自己亲手将点心酒水摆放齐整。
“我去取点药来给你,你先坐这。”
上官良晗边说边离开,苏钰城点点头,一个人坐在里间。
坐了一会,苏钰城盯着那一小壶蜜果酒,又慢慢出了神,想着苏锦城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还有那些耳语……
你不确定自己是否爱一个个人,只要多和那人亲近便知道了!想来我那时看走了眼,以为你在意的是那个种马皇帝,谁知道你却是……
给你的东西好好用,我自然还有个大礼物给你,那小王爷对你一片真心,你也不要太委屈了他……
苏钰城慢慢将手伸进自己怀中,小小的白瓷瓶被捂得带了些热度,将瓶口打开来,倒如犹如鲜血般鲜艳的小小一丸。
苏钰城呆了一阵,听得似乎是上官良晗在吩咐下侍的声音,一惊,抬手将小丸吞进口中,咽得急了,忍不住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