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儿”
隐约中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很急促。然而随着颈部绞痛的强压剧增,这飘渺的声音也渐渐远离,听不清。世界被定格在虚无的刹那,随着喘息声越来越轻,意识逐渐远去。视野开始迷离,玄妙的霓虹在眼前水波般荡漾,如圣莲始放,旖旎万千。无声的幻影,晕开的涟漪中渐次幻化出漫天倾泻的烟花,繁华似锦的洛阳城,冥冥中,优昙钵华悄然展瓣,黯然销魂。
花影迭次也到底在那张绝世容颜之下黯然失色,温柔的眼眸注视着自己,仿佛这世间只剩下你我。形状优美的薄唇微翘嘴角,他对自己展颜一笑,洗净铅尘的美刹那刻入心扉,艳绝天下。
忽然,颈上的压力一松,苏陌捂住喉咙,伏地撕心裂肺地咳嗽,每一声喘息都连带着内脏颤抖地绞痛。突然,有温润的水滴滑落到手上,摸摸脸,不知何时,已经湿润得一塌糊涂。
“苏陌,别逼我做出让你后悔的事。”
杀气已经尽数平息,冷冷的目光从头顶上方飘落下来。苏陌双臂紧抱,蹙眉间撕心裂肺的疼痛再次从心脏最薄弱之处喷薄而出,紧紧闭上眼睛,将悲戚的泪水隔绝于视野之外。
为何要哭泣为何这般不甘,这般悲哀却只能怨恨如此可怜可笑的自己
再次睁开眼睛,空荡荡的瞳仁中只剩下一片漠然,透彻得仿佛两滴清泪,随时都可能落下,然后消散在风尘中,不着痕迹。
“瞳影,是不是我死了,这一切就能恢复到你我相遇之前”
男子微微一愣,眼神渐深,想要将眼前之人看透一般,一双重瞳中清晰地映出少年绝望的脸庞。
“你后悔吗”
苏陌点了点头,轻飘飘的声音仿佛残蝶羽翼,随风而逝“与你相遇,是我人生最大的错。然当我企图补救时,却只能越错越远,一点点陷入万劫不复。
“瞳影,我杀不了你,也改变不了什么。你说你要毁掉我的一切,那我若是死了,是不是就不再连累到那些无辜的人”
“你想知道答案吗听好了,苏陌。”修竹般曼妙的修长手指轻轻滑过眼眸,鼻尖,最后停驻在唇瓣上。他微启双唇,语调舒缓,轻描淡写道,“你若是死了,我就毁了这个天下,让你在那个世界后悔莫及。”
原本沉寂的眼眸闻言痛苦地漾出一圈波纹,苏陌下意识捂住心口,痛苦地扭开头去,下巴被大力拧住,强制性再次掰正了脸。
“苏陌,我再问你一次,轩辕剑在哪”
“陌儿,不要告诉他”
寒尘绝被青龙捆住双手,跪倒在地,艰难地吼出一句话后又吐出一口黑血。苏陌的眼神在与他相触之时微微动摇了一下,如望秋水的神色全落入瞳影的眼中。
“你爱他吗。”
虽是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瞳影无声而笑,杀意陡起。拾起苏陌落地的匕首,几步走到寒尘绝面前,手起刃落,转瞬间男子俊美的容颜上多了几道狠戾血口,触目惊心。
刃尖抬起碎玉般的脸庞,对向苏陌,瞳影高声而笑。
“你想借助梦画阑来违抗我是吗那个人不过是喜欢这张脸而已。现在这张好皮相已经毁了,我看你还指望谁来救你们。”
“师父”苏陌想要扑过去却被瞳影抓住手臂再一次甩在地上。
“苏陌,你可听闻过江湖上盛传的美人图的制作工艺把活人皮面整张剥下来,然后找绣工了得的绣女在皮面上用浸透了血液的丝线绣万山千景图。绣成后血色妖娆,活色生香,堪称人间绝品。不过一般的皮肤一旦脱离肉体便会失去弹性,也只有美人娇嫩似水的肌肤才能绣成。也不知号称四大绝色的剑圣的皮面质地如何”
苏陌脸色刷白,尖叫着扑上去抓住瞳影,双目浴火。对视的瞬间,目中充溢的精光渐渐暗淡下去,疯狂的神色变得凄厉,颤抖的手指无力地滑落,雪白的前裾压在肮脏的泥土上。
低低地,颤抖的声音从干涩的喉口挤压而出。
“求你求你不要轩辕剑在雪华山,求你”
看着脚边不停低声哀求自己的少年,琉璃色重瞳之中渐渐弥漫起阴云,浓得散不开的黑雾重重遮蔽,淹没了艳丽,崩裂了诡谲,深不见底的浓墨,抽丝拔节,收缩进一双重瞳之中。
哪怕死也不愿向我低头的你,为了那个男人不惜卑躬屈膝摇尾乞怜。苏陌,那个男人在你心中的位置到底有多重而我用尽手段只想在你心中占有哪怕分毫之地的我,明明终于达到目的,明明只是触手可及的距离,为何感觉如此遥远。
心,细细裂开崎岖缝隙,随着心脏每一次有力的跳动,那条缝隙就蜿蜒扩展,流脓淌血,疼痛蔓延到指尖,无法遏制。
瞳影以手蔽目,只看见唇角微扬。阳光越过他的肩膀,斑驳的光圈中微尘飞扬。仿佛只是刹那的错觉,有什么晶莹的东西穿透阴影,从他指尖滑落,在通明光路中稍纵即逝。
蔽目的手缓缓垂落下来,抬起脸,浓墨重彩的重瞳中已然没有丝毫感情。
事到如今,爱你的心已无处安放,哪怕是挖出来任你碎尸万段也得不到原谅。然而比起仇恨更令我恐惧的是被你遗忘,就仿佛从未相逢,形同陌路,至死不再交集。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你伤得更深,从永不停息的疼痛里记住我,渗透血液,刻骨铭心。
他一步步走到寒尘绝面前,扬手,倒转匕首,匕刃光弧明灭,冲他天灵盖上直行而下。
苏陌木然瞪大了双目,空荡荡的双眸中,光影万变。听不到声音,世界变成了简单黑白的无限交织,仿佛只是一场梦境,等待其终结,却始终找不到逃离的出口。
忽然,有什么东西从远处飞了过来,恰好打在匕刃上,兵地一声错响,漫天迷烟席地而起。未等苏陌回神,嘴巴被人从身后捂住。紧接着被拖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正要下意识挣扎,一声轻缓而熟悉的叹息从头顶飘落。
“嘘,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码字速度骤降啊
、第六十二章
深密竹林里,两抹人影轻燕般飞速掠起,避开乱石灌木,灵巧地在杂草丛中穿梭。细碎的脚步声有条不紊地沙沙作响,最后在竹林的边缘停了下来。
苏陌大口喘着粗气,皎白的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汗珠,脸侧的乱发紧贴在颊边,勾勒出形状姣好的脸部轮廓。
“快走,瞳影很快就会追上来了。”走在前头的男子焦急起来,四顾一番,拉起苏陌就走。
“凌千风,我不能走。”苏陌甩开拉住自己的手,顾虑、不安,各色神情在黑曜石的瞳仁中一闪而过,“瞳影会杀了师父,我不能走。”
他摇着头,缓缓向后退去,然而手腕被猝不及防地一把捉住,正好握在错位的腕骨上,锥心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皱眉闷哼一声。
“他就是要当着你的面杀了寒尘绝。你还不明白么”
“不”疼痛逼得他扭曲了面孔,冷汗顺着脸庞汇聚到削尖的下巴,滴落,渗入泥土。
“都是我的错,我害了师父,我负了天下。我不能”苍白的唇颤抖着,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摇晃了一下终究没有再说下去。
最后落入眼中的画面是倒影着白云的天空,仿佛一汪泪,晕出浅浅的涟漪。然后,视野开始昏暗,刺耳的尖啸呼啸而过,剧烈的晃荡过后,这一切都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混沌的黑暗,仿佛一潭漆黑的死水,光可鉴人,看到的却只能是自己扭曲的倒影。
“他怎么样了”
朦朦胧胧中,男子的声音轻雾般散入耳中。话音刚落,便传来了女子的回答。
“除了被生生折断的手腕,其他都无大碍,多休息些时日就会好了。倒是你,不跟我们回万剑宗么”
男子冷笑一声,声音中多了几分寒意与怒气。
“托瞳影的福,现在全天下都以为是我灭了天绝派,回万剑宗只会连累了你们。”
“我和苏陌都可以为你作证,你总不能一辈子都东躲西藏吧”
“千秋大夫,”他忽然抬高音量,原本压抑着的愤懑情绪一泻而出,“这世上想置我于死地的可不止瞳影一人。苏陌就拜托你了,千万要看好他。他有时候就是太固执,反而会失去了理智,我怕他会去做傻事。”
话音落定,二人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许久,那女子像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哎,我知道了。”
二人间的对话中断于此,房门的开合声响过之后,沉卧病榻之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苏陌悄悄起身,随手拿起悬在床头的长剑,顺着墙根偷偷矮身躲在门后,屏声凝视细听了一番。待确定门外已无动静,也不顾只披着一件单衣,鞋袜未着,头也不回飞快地跑出旅社大门。
待旅社消失在视野之外,这才停下来喘一口气。抓住被绑在胸前的伤腕,咬牙将固定用的白布整条扯了下来。骨骼错位的剧烈疼痛电击般直冲脑门,紧合的贝齿咯噔一声碎裂,糊口的鲜血混着半颗牙齿吐在地上。
胡乱擦了擦嘴角,苏陌捧住断腕往浮云雪顶方向一路狂奔。整整不眠不休奔波了一夜,才到了千级玉阶下。被千年积雪层层冻结的石阶从山底下一路蔓延如目不可及的天际雪顶,在浮云深处,储艳宫其影绰约,那是与一切寒冷、饥馑、痛苦绝缘的天上之城。
苏陌深吸一口气,揉了揉因困乏而逐渐合上的眼皮,抬脚踏上第一级台阶,冻雪刺骨寒意从的脚底钻入骨髓,被砂石磨破的伤口在寒冷刺激下麻木失去了知觉,饱受折磨的疼痛感忽然消失的错觉让人仿佛一脚踏落在酥软的浮云上,连触感都变得暧昧模糊。
然未待他提脚踏上第二级台阶,一抹倩影出现在视野尽头。她衣衫飘动,身法轻盈,出步甚小,但顷刻间便到了眼前。
女子面若霜雪,无论喜忧,连说话的语调也是机械地不起波澜“宫主有令,若是苏公子来了,就请他从这石阶上一跪一拜地上去。玉阶一千零捌拾,不知苏公子请罪的诚意有几何”
苏陌默默地咬住了下唇,垂首间,膝盖重重地与石阶重合。逼人刺骨的寒意刀刃般透过单薄的衣衫,一片片无伤地切割在身体上。他猛地叩首下去,随着石骨相击的闷响,玉光皎然的额头敲击在石阶上,瞬时,惨烈如斯的血色从白皙的肌肤下游离而出,丝丝入扣。
不知攀爬了多久,只觉得呼吸愈来愈困难,寒风呼啸,配合着逐渐放轻的心跳。抬头,看不见尽头的石阶蜿蜒如茫茫云海,回首向下,同是看不见尽头的台阶晕眩了双目。仿佛置身于脱离人世的某个岛屿,随着起伏的云浪,连心,也变得飘忽不定,茫然无措。
与其这般痛苦迷茫地活着,或许一脚踏空直坠而下反而来得轻松,在浮云缭绕间消散了此生,对于他多舛的命运来说不反而是个轻巧的结局
他使劲晃了晃脑袋,稳了稳恍惚的神情。他不能死,至少,不是现在。苏翎被囚在储艳宫,寒尘绝被瞳影抓去,凌千风亡命天涯。这世上,能帮得了他的人都已经无力再奇迹般伸出援手,在他失去意识之时将他带回温暖安全之所。
所有能守护他的人都因他而陷入危机,而他若只能以一具冰冷而毫无意义的尸体回报,那这一世所经历的一切又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而相逢又为了什么别离
掬了一捧冰雪搓了搓脸,感觉神志忽然间清醒了不少,苏陌打起精神,再度向叩首而上。
已分不出日夜,颠倒了黑白。置身于浮云间,现实比梦境更加虚无,却又让人不得不为之所困。仿佛被折断了羽翼的鸟雀,捆锁在黑暗蔓延的天顶,徒劳悲鸣。
当他到达山顶时,已经双膝血肉模糊。额上的血痕在撕裂后飞速被风雪冻结,又再度飞速创裂淌血,此般无数次,伤口怵目惊心。
他抬起头,却没有看见想象中白玉堆砌的储艳宫,顶峰上只有一堆乱石,寸草不生。
忽地,清风一缕,从天而降,两名面容如出一辙的曼妙女子出现在他面前,一左一右架起苏陌,步若生烟,转瞬间消失在山的另一侧。
沿着山壁盘旋而下,穿过一片葱郁竹林,再通过一条九曲回转的雪洞迷宫,眼前忽地天光万顷,从未想过有机会亲眼看到传说中储艳宫,恍若绝尘仙境。
二人脚步不停,一路走来,大气不喘,可料内力深厚。架着苏陌径直而入,亭台楼阁,玉树琼枝在眼前如一幅华美绝伦的画卷缓缓铺展。穿过金碧辉煌的大殿,一扇暗阁在眼前悄然洞开,苏陌被扔在绣满大朵繁瓣蔷薇的地毯上,两名女子微微欠身,掩门退屏。
兰熏桂馥间,隔着珠帘,镂刻精美的黑檀躺椅上斜卧着一个身段修长的人影。白玉面具之下,唇色朱樱一点,齿如含贝。笑颜微展间,一貌倾城,般般入画。
他直立起身子,微敞的领口处露出纤细精致的锁骨,一朵蔷薇含血妖娆。剪裁精良的艳丽红袍敲到好处地辉映出男子蛊惑人心的美貌,垂地宽袖上针脚细密地织满了桃瓣,仿佛抖一抖便能落英缤纷。
苏陌并退跪在地上,抬头,对视上那双魅惑妖冶的艳眸。
“苏陌千方百计上储艳宫只求梦宫主救救寒尘绝。”
座上人捻指一笑,搁下青瓷烟杆“本座为何要帮你苏陌,本座最是讨厌被人戏弄,留你一命已是本座开恩。”
苏陌慕然拔高了音量“宫主若是需要,我愿立刻殒命于此。”
一声戏谑的轻笑从微阖的朱唇间散出“一具死尸,本座才不稀罕。”
“回去吧,你身上没有本座想要的东西。”
紧闭的双唇抿成一条扭曲的线,苏陌紧紧盯住座上之人,许久,一字一顿静静开口“宫主不想知道景空鹤的下落吗”
原本已半阖起的明眸豁然睁开,眼中精光一闪。梦画阑一改之前慵懒姿态,紧盯住眼前不动声色的少年,有什么危险而诡秘的光影从瞬息万变的瞳孔里稍纵即逝。
“他还活着”
见座上人此般激烈的反应,苏陌暗里松了一口气。他是不知梦画阑和那对经营着临近倒塌小饭馆的夫妇有什么过节,但据霍游仙所言,那两人的存在说不定能在关键时刻起到作用。
至少就现在来看,梦画阑非常在乎那个名叫景空鹤的男人,而这对苏陌来说着实是个佳讯。
“是,他还活着。”
“是么”
狐媚般点墨的瞳眸深处幽幽的有什么东西亮了。
“在哪”
“拿寒尘绝来换。”
苏陌挑眉一笑,举手间已无方才的唯诺,一双清眸逼视着对方,毫无怯色。
“你威胁本座”
笑容从嫣然唇际缓缓褪去,微微眯缝起的狭长眼眸中,杀气如细密斜织的网,层云叠次。
“梦宫主何出此言这只是公平交易,你我各得所需。”
冷哼一声,梦画阑偏过头,俯视尚自跪坐在地的少年“你欺骗过本座,你让本座怎么信你”
“你可以不信。”苏陌笑得温润如暖玉,镇定自若。
梦画阑语塞,原本已然不佳的脸色现下极为难看。芸烟袅娆,偌大的华室一时陷入难耐的沉寂。许久,座上人轻叹了一口气,无奈妥协地轻轻点头“好,本座答应你。但你若胆敢再耍什么花招,本座定将你们万剑宗一并赶尽杀绝。”
唤下人将苏陌带去客房,梦画阑脱力地躺倒回檀木躺椅上,然却已是睡意全无。
仰头正对着吊顶上繁华似景的千美图,忽然双肩颤抖地大笑出声,笑声凄厉绝望。从未有人见过的脆弱神色浮现在玻璃珠般剔透别致的双目中,玲珑碎玉般精绝。
“景空鹤,你居然还活着。好,活得好。我就要你在良心的谴责与折磨中,抱着对日夜轮回的恐惧,为你曾对我犯下的一切赎罪。”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还记得那个只在某章出现过一次的开饭馆的夫妇吗
、第六十三章
浮云雪顶现宫阙,锦绣琼瑶储艳宫。笙歌夜宴,舞袖如云。澄妆影于歌扇,散衣香于舞风,拭珠沥于罗袂,传金杯于素手 。
在这脱尘出世的雪澳之间,有着世人无法想象的奢华糜烂。朱阙画阁在酝酿着芬芳奢靡的祥云间影影绰绰,庭中柳枝花影,斑斓婀娜。
瑟瑟几响,花树分开,钻了一个穿花童子。一身轻纱白衣,只十五六岁光景,如漆乌发用一根银色丝带轻轻挽住,身姿曼妙,步态如烟,衣摆上银线绣成的番番白莲随着清风翩然起舞,如欲乘风。柔荑细指间拈了一朵正艳芍药,花影衬着娇颜,让人忍不住心中一动。
正当他拈花自乐之时,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悄声从背后靠近,动作间,一把捂住了少年的嘴巴,强行拖入草丛中。
“苏陌,你干嘛吓我”待看清那人是谁,霍游仙双目一瞪,没好气地拿花枝啪啪打苏陌脑袋。
苏陌不气不恼,一脸肃然,劈手夺下花枝,压低了声音“霍游仙,我二哥被关在哪了”
霍游仙闻言脸上一苦,摊摊手“你还没放弃啊要是让梦画阑知道,我们两就可以黄泉路上作伴了。”
“眼下万剑宗已经一片混乱,江湖众人各怀鬼胎。蜀山掌门对武林盟主之位觊觎已久,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为除后患,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向万剑宗下手。眼下只有二哥才能救万剑宗了,算我求你,告诉我二哥在哪”
“被蜀山派灭和被梦画阑灭有什么不同苏陌,你怎么这么不长记性啊”霍游仙焦急地起身四顾无人,一张小脸早就吓得花容失色。
“我从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一而再地给梦画阑暗中捣鬼。你别看他表面上温和文雅,论起狠辣,瞳影都不是他的对手。哎呦我的妈呀,苏陌,我是欠你了咋的,你是要害死我不成”
苏陌忙一把抓住企图逃跑的霍游仙“霍公子,这是我苏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求你,难道这样你也不愿帮我么”
“不是我不帮你啊苏陌,”霍游仙一张脸皱得几乎哭了出来,“我还不想死啊”
“既然如此,”苏陌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抽出佩剑,“我只好去问问别人了。”
“慢着慢着”
霍游仙大惊失色,撑开双臂拦住苏陌“你疯了吗把储艳宫弄得鸡飞狗跳的对你有什么好处”
见苏陌一脸舍生取义的决绝,霍游仙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长叹了一口气“苏陌,我算是败给你了。不要出声,静悄悄地跟着我来。”
石榴色的千重华帐被人影匆匆而过带起的清风吹开了涟漪,霍游仙屏退了一众婢子后,冲门外做了个手势。苏陌悄无声息地潜行进来,正要走进内室却被霍游仙抓住了手腕。
“苏陌。你再仔细想想,惹恼了梦画阑,后果着实不堪设想。”
挣脱腕上的束缚,目光落入其华灼灼的八角宫灯,他淡淡回首,唇齿微动“我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一望无际的雪原上,一顶八人抬轿稳稳地从天而降,一行人在十曲九回的密道中一路悄声快行,峰回路转,巍峨的储艳宫赫然于眼前。白玉参天巨门缓缓分开,步出一袭白衫少年,天光垂云而下,恰落入他黑白分明的眸里。
微抬起目光,清越决然。
“苏公子可是特意来迎接本座的”
苏陌径直走到华帐前,撩开珠帘,扫了一眼轿内,抬头冷冷看向梦画阑“人呢”
艳色逼人的狐眸微翘,金箔扇柄抵在了苏陌下颚“你先告诉本座景空鹤在哪。”
唇色发白,黑眸中晕开一缕清波,贝齿微启,然未等他说出话来,一个婢子匆匆从门内走出,盈盈一拜后,伏在梦画阑耳畔耳语了几句。
笑意渐深,带着三分蛊惑,七分怒意。微波一点,落入瞳心。
“苏陌,你可又是瞒着本座干了什么坏事”
脸色瞬时苍白如纸,抬手抓住抵在下颚的描金画扇,他扬脸,清亮的瞳仁里倒影出男子艳色如花的身影。
“是。我放走了苏翎。”
言语中不带丝毫情绪,仿佛只是一滴纯粹的水,滴落在绵软的雪絮中,不起惊澜。
朱唇微微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抵在下颚的描金画扇被抽了回去“苏陌,为何在本座看来,你好像急着寻死的样子”
“不。我不想死。但怕在宫主眼中,我有的也只是这条命而已。”
似乎是对这个回答颇感兴趣,梦画阑紧绷的眼角微松开了一线,眼睛眯缝成狭长的缝隙,细细打量眼前之人“你这张脸倒是堪堪可观,但距进储艳宫还稍逊一筹。不过”
他暗自权衡般转了转眼珠“本座对别人在意的东西却是特别感兴趣。”
“苏陌,擅自放走苏翎一事本座可以不再追究,只要你帮本座做一件事。”
苏陌淡眉轻蹙。本以为会引来梦画阑勃然大怒,或是立下至他于死地。怎生都想不到对方竟会如此冷静,甚至于带着点玩味的笑意。是梦画阑和瞳影之间发生了什么,还是有什么更严重的事情发生了
“要我做什么”
美人笑魇如花,明艳不可方物
“本座要你毁了瞳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