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里笑让他先坐下冷静冷静，“你要不再仔细想想你娘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给你？要不我陪你回你故乡再找找？哪怕是一副你娘的画像也好。”
止苏沉默片刻后终是沉重地叹了口气，“不了，即便他真的是我兄长，我也不能和他相认。”
“为什么？”五里笑不明白了，找到他哥哥不是他最想做到的事吗，为什么却要说不敢相认的话？
止苏抿着嘴，好半天才道“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我的身世，也没有告诉过你我还有一个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我知道那个人还活着，但是我没有能力找出他为亲人报仇，所以一直活得很迷茫，如果被那人知道我兄长的存在，恐怕……”
五里笑拍拍他的肩宽慰着，“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在吗？而且如果五里师兄就是你哥哥，封十愆也不会看着不管，更何况我五里师兄很厉害，除了我父亲和燕裴兮，一般人不会是他的对手！”
“燕裴兮？”止苏的脸都白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认识燕裴兮？”
看他这样子，五里笑有了种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他他不能把燕裴兮是他爹的事情说出来。
他故意做出一副愤恨的样子，拍桌大骂“那个大魔头，我当然认识！他还害过我呢！怎么，难道他就是你那仇人？”
五里笑说得十分忐忑，生怕止苏点头，但是让他失望的是，止苏真的点头了，“没错，他就是我的仇人……之前我虽然见过仇人的样子，却一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直到我去了洛州，听到关于在西域犯下三千万血罪的大魔头的名字，才知道原来他叫燕裴兮。”
五里笑努力镇定，虽然他一直很讨厌燕裴兮，但是不管怎么说那个人都是他亲爹，是他父亲心里除他以外的唯一。如今止苏和五里云戈之间身世之谜未解，说不一定他们当真是兄弟，到时候要是闹起来……
后果不堪设想……
“你的家人是在那场屠戮中去世的吗？”五里笑咽了口唾沫，继续打探着。
止苏叹息着，“是，可是说到底造成这种结果的人，其实是我……”
五里笑后背一振，侧耳细听，止苏有些惭愧地道“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其实是魔教的人，而且……其实我才是应该手握魔教三令的魔教教主。”
五里笑瞠目结舌，觉得自己的耳朵估计有点漏风，“我是不是……听错了？”
“不，我说的是真的，我娘是上一任魔教教主，是死在和燕裴兮的那场决斗中，当时我也在场，是我亲眼看着燕裴兮夺走我娘的生命，还有教中的一切。”
五里笑感觉很不可思议，他怎么突然和止苏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了呢，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吧？
“可是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止苏捂着胸口，看起来十分痛苦，“如果我没有把燕裴兮从地牢里放出来，就不会有那场决斗，也不会有后来的三千万血案，都是我的错……而我不但没有能力为他们报仇，更没有勇气找出那个人，站在那人面前指控他的罪孽……我没有那种资格……”
五里笑听得愣神，不太确定道“地牢是怎么回事？你们……你们怎么有能力把他关起来的？”
止苏捂住脸，笑得十分凄凉，他自嘲道“魔教之所以被称为魔教，自然是因为真的做的是邪魔外道的勾当……而如今在中原逗留的魔教，是在你师兄的控制下才没用继续那般作恶。”
缓了缓情绪，止苏继续说道“二十多年前，我娘刚回魔教接任，就遇到燕裴兮到西域一代挑战高手，不巧他却被我娘看中。我娘为了巩固地位本想拉拢一番，但是燕裴兮并不是那种愿意对任何人俯首称臣的人，于是我娘用了些手段将他抓住，便一直关在了暗无天日的地牢中。”
五里笑暗自算了算时间，那个时候刚好是父亲生下不久，一个人带着他四处找奶妈，然后遇上了晕倒在草丛里的五里师兄……这么说来，燕裴兮之所以没有陪在父亲身边，是因为身陷囫囵？
“十多年前，是我贪玩去了地牢不小心将他放出，才造成了这样的悲剧。这几年里只要一想到那件事，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那仇到底该不该报。是我娘亲害他在先，把他关了十二年，他逃出生天找我娘报仇，本是理所应当，我有什么立场去找他对质。”
五里笑踌躇着，继续追问，“那你爹呢？三千万血罪又是怎么回事？”
“死了，死在那场血罪之中，那场灾难应该是他用来养剑用了吧。”
“养剑？”
“不错，魔教有一门铸炼之术，我娘正是因为看上了他不凡的资质才找上他，即便燕裴兮不肯，最终也成功被我娘控制拿来养剑。只不过后来的差池让他不但逃了还掌握了魔教，掌握了魔教的铸炼之术。所以我想他应该是得到了什么邪兵利器，用屠戮来养剑了。”
听了这些过往，五里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了想，还是将话题扭转回来，“既然你娘已经去世，他的仇也算报了，他也没有伤害你，应该也不会对你的兄长下手的。”
止苏摇摇头，“不一样……五里宗主和我娘长得一模一样，如果燕裴兮见到他，一定会想起我娘对他做的那些事，说不定会再起杀意。”
“也、也不一定是吧……”五里笑心虚地道，回想着燕裴兮当年见到五里师兄时的场景，似乎……确实像是有深仇大恨似得……
五里笑的心头咯噔了一下，难道燕裴兮一直看不惯五里师兄的原因，竟然是这个？而他没有对他出手的原因，大概是为了父亲……
天啊，简直乱套了，为什么他身边人的背后关系竟然如此复杂？
“你不明白，如果燕裴兮只是单纯的遇见五里宗主，或许会认为是一个巧合，毕竟一个在西域一个在中原。但是如果他知道五里宗主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其中的意味便不一样了。”
五里笑明白的，也终于理解了止苏的踌躇，他想找到哥哥是想完成他娘的遗愿，但是为了他哥哥的安全着想，却不可以相认。
因为燕裴兮认识他，却不知道他有一个哥哥，燕裴兮不杀他或许是为了感激他救了他，但是对他的家人，却不会手软。更何况是和那个害他的女人那般相似的他的家人……
他全都明白了，所有的疑惑也都串联在了一起。为什么燕裴兮没有陪在父亲身边，为什么燕裴兮出现的时候是半疯魔的状态，为什么燕裴兮讨厌五里师兄，他全都想清楚了。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他把止苏带到五里师兄身边，要是真要他们两个相认，说不定不等燕裴兮对五里师兄下手，五里师兄就要先报血海深仇！还有父亲，父亲该怎么办，一个是最心爱的徒弟，一个是他最心爱的男人……
还有他自己，一个是对他恩重如山的大师兄，一个是他的亲爹……
五里笑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古人说的对，知道得太多未必是一件好事。
“你怎么了？”看到五里笑脸色比他还有难看还要纠结，止苏有些不解，猜想他是在为他担心，反过来安慰道“放心吧，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即便我和他站在一起，也不会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的。若是哪天被燕裴兮看到，也可以解释为巧合，毕竟他不知道我娘还有另外一个孩子。”
五里笑木纳地点着头，“这件事，我会帮你保密的。”必须保密！
两人暗自交心，皆是一阵唏嘘。
作者有话要说
☆ v ☆这血海深仇，已经不是怪谁有错的问题了！
第五十六章恨嫁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恨嫁
五里云戈很忙，除了每天要上山陪无法动弹的池顿，还要抽空处理宗门的事务，除了晚上能陪五里笑聊会儿，他们三人能一起相处的时间不多。
五里笑对此早已习惯，只有止苏总不断打听关于云哥心上人的事，五里笑拗不过他，挑挑拣拣向他说明了情况，他伤感了好久。每每见到五里云戈就殷勤得不得了，若不是五里云戈会识人，都要将他当成登徒子打出宗门了。
在五里宗安生地呆了还不到五天，山下突然有消息传来说圣上几日前已经下旨，让长公主和漠侯爷吉日成婚！而当五里笑知道消息的时候，山下两城之间已经筹备完毕，明日就是婚期！
五里笑听得消息，只觉背后发凉，赶紧找到止苏准备跑路，就被五里云戈找了过去。
“十烟要嫁人了，我恐怕无法前去道喜，此事还得请你代表我走一趟。”五里笑揉了揉额头，显得有些疲倦。
看着他这个样子，五里笑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可是封十烟嫁人，师兄一定会来，到时候他假装失忆的事，岂不是穿帮了吗？就算他继续演得好，师兄也还是不会放跑他的……
五里笑的内心很纠结，分开这么久，他确实很想念封十愆，但是只要一想到那人动不动就瞒着他骗着他，他就不甘心！
至于那个什么蛊……
想到这个五里笑更加愤愤不平，他对师兄明明是从小就喜欢的，怎么可能是因为什么破蛊！亏他如此真心实意，师兄竟然因为这个蛊不相信他对他的感情！因为这个破蛊被燕裴兮控制，做下那么多令他伤心的事！
分开的这半月多月，他是把什么都想明白了，但是封十愆有没有想明白，他没把握，也不知道如今该不该是相见的时候……
封十烟的喜事主办还是在封元城，这是圣上特许的。封十愆的意思是等两个人成了婚，将天辛城并过来，反正天辛城因为天韫搅进魔教势力之后，便已经没有城主很久了。
对于漠啸天来说，在哪儿都好，只要能和心爱的烟儿在一起，一切随意！
五里笑代表着五里宗，与青松长老以及东篱先生一起下山前往祝贺。当然，对于封元城第一美人城主要嫁人一事，止苏也是十分感兴趣，顺便好在封十愆发现五里笑后气的发火时，出面做出解释。
当看到宗门前四位大弟子抬着一箱子贺礼时，五里笑就明白了，原来五里师兄早就知道了封十烟今日要成婚，故意瞒着他！
止苏扬起脸笑道“云哥是为你好，你和十愆分开这么久，嘴上虽然不说，其实心里应该是很想念的吧？”自从知道五里云戈的名字是“云戈”后，止苏从善如流称呼他为“云哥”，反正两词同音，也正好解了他对兄长的思念之情。
五里笑撇撇嘴，“我不知道……”
止苏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怕他过去这么久了，却还没有变成你想要的样子是吧？放心吧，我猜他一早就已经知道你在这里了，能忍着没来找你，应该已经想通了。”
五里笑没有说话，眉头紧皱的样子显得心事重重。
一干人还没来得及靠近封府，就看到了封府外沿街十里都是人，并且摆上了流水席，除了为迎亲留下的正街外，无一不是城中四处赶来喜庆的百姓。
五里笑与止苏相视惊呼，心说好大的排场，不过是一个长公主嫁人而已，用得着这么隆重？青松长老似是看出了他们的想法，不禁哈哈大笑，这是他们替封城主恨嫁啊！
这场婚事，已经计划好了迎亲路线，由漠侯爷的漠家一路前来迎亲，接着迎亲的队伍沿着封元城往南再向西最后绕向北边至天辛城，然后同样在天辛城主道绕行一圈，最后从正东门回到封府。
此等气派巡回，无疑是给足了两城百姓面子，因此两城百姓这才不少人自费摆出了流水席，一同庆贺。不过既然这事搞得这么大，作为举国最富有的天子，自然不会当吝啬到视而不见，已经传下消息所有费用均可报销。
五里笑与止苏一路听来，不禁连连咂舌，止苏打趣五里笑，“等你和你师兄办婚事的时候，你猜他会安排什么排场？”
五里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是个男人，怎么和他成亲！”
“怎么不能？”止苏笑道，好看的蓝色眸子向他轻轻一眨，“封城主不也是男人吗！”
五里笑突然憋红了脸，倒是暗自琢磨了起来。如果非要非要那什么的话……似乎也是可以的……
眼看着就要踏入封府，五里笑隔着老远就看到了鸲七的身影，不禁疑惑鸲七不是管司法去了吗，怎么跑到大门口帮人接礼来了？
“我、我觉得我还是不进去毕竟好……”
五里笑突然来的退堂鼓，让止苏有些措手不及，“怎么了？不是都想好了吗？错过这次，你就不担心下次见到你师兄是在他的婚宴上？”
五里笑犹豫不安，干脆招呼了青松长老和东篱先生先进去，自己随后再到。青松东篱两人没有多想，以为是年轻人看着大街上热闹，起了玩心，只嘱咐他们注意安全，也便先行走了。
止苏将五里笑拉倒一个僻静的角落，问他现在什么想法，五里笑看起来有些烦躁不安，只说他总觉得今天会遇见什么大事，想先避一避。
但是封十烟成婚本来就是一件大事，而且仅此一天最为重要，他从前与封十烟那般相处愉快，如今他终于要嫁人了，不去的话实在有些对不住人。
他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止苏干脆说道，“那你随我去换身打扮。”
五里笑看看止苏的红色高马尾，愣愣点点头，“要染发？”
止苏捏捏他的鼻子，一把解开束马尾的檀木冠，对他皎洁一笑，“不用，戴个头巾遮掩一下就是。”
一炷香之后，两人穿着小厮的衣服，跟着后院来回护送蔬果的队伍混入院中，一路走跳来到封十烟梳妆的新房。可还没来得及靠近，就听见里面封十烟的声音道“我不嫁我不嫁！”
二人默默对视一眼，干脆上了屋顶，反正四周都是来往的人，也不怕有人会在声潮中发现他们的踪迹。
轻轻解开一片琉璃瓦，两人看见了屋里的景象，封十烟虽然穿上了一身红装，但头发却还没盘，五里笑不禁为他干着急，这都什么时辰了，赶得上吉时吗？
封十愆也在屋内，正端坐在一旁冷着脸，封十烟气的面红耳赤，想摔东西又不敢，想撕衣服也不敢，只能在房间里渡来渡去对着空气撒气。
“我不嫁我不嫁！凭什么是我嫁！”
“你现在的身份是长公主，不是你嫁谁嫁？”封十愆十分冷静，声音依旧低沉稳重，稳如泰山的姿态显得十分意气风发。
五里笑看得认真，不知觉心跳加速。他的师兄终于回来了……
封十烟还在喋喋不休，“我不干，我要恢复身份！要嫁也是他嫁！”
“胡闹！”封十愆重重拍桌站起，三两步走到封十烟面前，吓得封十烟身子一抖，不敢再开口说不。
封十愆沉着脸凝视着他，好一会儿才怜惜地用手抚了抚他的头发，“十烟，我知道你舍不得哥哥，可是未来的人生总要有一个人陪你走下去，哥哥再好始终也要与你分别，别让哥哥操心了好吗？”
一句话，让封十烟终于控制不住他的心情，他扑到封十愆怀里，嘤嘤哭泣，说不尽的留恋难舍。
“哥，我不要离开你……我只要哥哥就好，只要哥哥……”
封十愆拍着他的背，轻声叹息，“傻弟弟，你又不是真女儿，让你嫁人不过是把那人绑在你身边，又不是要你如那些妇人一般失去自我。以后你还是安心做你的城主做你的长公主，也永远是我的好弟弟。”
封十烟缓缓收声，还是觉得有些不满，“可是、万一他欺负我……”
封十愆失笑出声，“是谁欺负谁啊？还没嫁人就三天两头把人打得吐血，嫁了人你可得学着点分寸，万一真出了什么问题，哥哥我可找不出第二个漠啸天了。”
“谁……谁打他吐血了，那是他装的！谁让他硬、硬来……烦人！哥哥你不帮我反倒是帮起外人来，你们都欺负我。”
一边数落着，一边羞红了脸，封十愆不禁暗地自责，这个弟弟到底真是越来越不像弟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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