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二天,白远收了两件衣服便去沐寒寝殿前报道。
到了门口,发现台阶下站着的少年正好是昨天给他带路的那个。看到白远出现,少年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扭捏了半天才不耐烦地进去通报。
小子你真决定不修我的心法吃亏的可是你。六阵昨晚没能说服白远,心中不甘,见现在周围没人,又开口劝说。
不用,天木心法对我来说已经够了,贪多不得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真是,本尊难得想收个弟子,居然没人领情,想当年,多少天赋了得之人想拜我为师都被我拒绝了。六阵声音听起来有些失落,像个回忆往昔的老人般念念叨叨。
白远静静地做一个听者,任由他倾诉,心想他能帮这个寂寞的老人的事,估计也只有这点了吧。昨天在危机时刻,六阵帮他挡了一阵威压,还因此受了伤,那之后,白远就算认同他的存在了。
通报的少年很快回来,面色嫉妒又不屑,语气自然也不太好“沐师叔让你去后院。”
“谢谢小师弟,真是麻烦你了。”白远憨实地看着他,笑着点头致谢,似乎是看在他真诚笑容的份上,那个小师弟总算肯正眼看他了。
白远穿过九曲回廊,来到后院,仔细看着昨日来不及看的亭台楼阁和花草树木,竟感觉到一种与众不同,尤其是池塘边不远处的那颗梅树。
“你在看什么”
冰块般的声音,也不知这个人周围的人是怎么忍受和他待在一起的。
白远转头看向他,只见他依然穿着纯黑绸缎衣服,衣领紧合,袖边有波纹流云做修饰,腰间带着一块梅花样式的玉佩。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其他饰物,可配上他冷肃的眉眼,偏就衬出了一身高冷庄严,常人不敢直视。
当然这个常人不包括白远,不知为何,白远看到他这副样子,总觉得特别的色,气。
掩饰住自己眼中不该有的东西,白远有些局促地请安。
“师师父早安,徒儿刚在看这棵梅树,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它和别的树不一样,或许这只是徒儿的错觉。”
沐寒听到他的话后,漫步走到树下,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树干,神色难得放柔和了些“它确实不一样,这棵树是为师亲手种下,常年与我为伴,在修炼之时,它也沾染上了些许灵气。”
“太神奇了。”白远惊讶说,“那么它有一天会成精吗”
“也许吧。”
只见沐寒竖起食指和中指,置于左胸前,轻轻一挥,一道闪光从他胸前飞出,直飞向天木宗上空,嗡鸣一声,如同长啸的鹰在巡视自己的领地,引得天木弟子纷纷抬头望去,都知道是沐寒师叔的寒冰剑出来了。
片刻后,那道光芒回到原地,绕着沐寒转了三圈,化作一柄锐利寒剑,停在半空处。
白远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把剑,心中羡慕不已。原来昨天说的法器就是这种吗,实在是太帅了
无论是什么年代,剑永远是男人的浪漫。
和它的主人一样,此剑通身寒气,停在那里不过瞬息,三尺之内的物体就迅速凝结成冰。
难怪,难怪沐寒身上会有如此寒气,甚至让人在夏日产生如伴寒冬之感,绝对与此剑脱不了干系。
沐寒向它走去,那剑似有所感,迅速变大,直到能容人站立方才停止。沐寒站上去对白远招手。
白远走过去,表露出些许兴奋“这我可以站上去”
沐寒点点头,白远一只脚刚踏上去,就有些局促地看向沐寒“那个,师父,等下这个剑是要飞吗”
沐寒看着他,意思表达得很明显,你究竟想说什么。
“师父啊,我可能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恐高。”
“”
“所以我可以抓着你吗,我怕我会掉下去。”白远用诚挚的目光看向沐寒。
“好。”
然后就是他们拉风地上天了,朝天木宗外疾飞而去。耳边风声烈烈,万物在脚下缩成小小的黑点,这样的感觉让白远兴奋了半天,然后就习惯了。
一天很快过去,伴晚的时候,他们选了个隐蔽的地方降落,就向城镇出发,准备去找个客栈住宿。
沐寒的气质实在太过突出,使他们一路上受到不少注目。其中有一个妇人尤其古怪,一直在后面探头探脑,还跟着他们走出很远。
白远终于忍不住,停下来问她有什么事,谁知那妇人愣了一愣,便像看到救星一样抓住沐寒。
“您一定是仙人吧求求您救救我家那可怜的孩儿。”妇人哭着诉说了她的故事。
她家有个儿子,名叫刘三福,原来有个妻子,奈何是个恶妇,虐待婆婆,怨怼丈夫,嫌弃他家穷,最重要是居然生了个女儿之后就不愿意再生了。
她这儿媳一年前病死了,死后鬼魂化作恶鬼一直缠着她家,她们找了好多驱鬼师,却都被那厉鬼赶走。
简而言之,就是他们看到沐寒如此仙气,就想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找沐寒看看。
见她面露哀求之意,白远倒是麻木无感地在一旁看着,毕竟现在骗子这么多,自己的师父又长得这么不安全,谁知道对方究竟是干什么的,而且他现在是做人家徒弟的,也没有什么发言权。
沐寒面色一直没有什么变化,就在白远以为他肯定会拒绝的时候,他居然答应了。白远暗中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个看起来冷冷的师父,难道这个人只是外冷内热
跟在沐寒身后的高个白远显得沉默,老实,无害,但实际上他正真的性格却完全不是这样。
他听到那个老妇人说厉鬼是如何如何扰乱她们家生活的,突然想到了住在自己身体里面的某个人。
“喂,我们等下要去驱鬼哟。”
“臭小鬼,你想说什么,老子不是鬼,是神魂,你再无礼当心我怼你,对了以后有人在你少和我说话,我感觉可能会被发现,尤其是你这个师父。”
“哈哈哈,我开个我玩笑,你居然怕我师父你修为不是很高吗,怎么现在怂了,说起来,每次只要有人在我身边,你好像都不敢说话。”
“谁说我怕,我现在是渡劫失败,修为只有原来一半了,藏在你身体里本来就是一件很不保险的事情,要是被发现绝对就死路一条,我要是还像以前那般嚣张的话必定是找死,现在要低调点。”
沐寒转身看了白远一眼,六阵顿时一声不敢吭,缩在白远身体的角落中去了。白远咽了咽口水,眨眨眼,声音很担忧地说道“师父,是女鬼出现在我背后了吗,您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好可怕。”
沐寒愣了一下“没有,只是我刚才好像感觉到一股奇怪的气息。”说完他从胸口掏出一张符,递给白远,“这个可以暂时保你不被恶鬼入侵,你带在身上就是。”
白远接过,心情有些微妙,怎么说呢,他觉得他对这个师父的印象慢慢改观了。如果说以前觉得他是冷和无情的话,现在就是终于有了一丝人类感情了。
“谢谢你。”白远小声地说,这次他没有叫师父。沐寒听到后身体微顿,继续前进。
很快他们就到了那个老妇人家,没有想象中的穷,几间青砖瓦房,有个不小的院子,屋子里的摆设俨然是一副小康之家的摸样,除了墙上门上贴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符纸之外,和其他普通人家并没有什么区别。
一进刘家堂屋,就看到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正愁眉不展的坐在那儿,想必他就是那老妇人说了一路的刘三福了。
堂屋正中间摆放着一个供桌,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法器,白远仔细看了下,发现居然还有个是有点灵气存在的。这个世界果然玄幻。
最玄幻的是生存在这个世界的普通人们好像不知道修仙界的存在,沐寒这一路带他飞行都是故意避开有普通人居住的地方,他有点不理解为什么会这么做,不过这种做法好像是整个修仙界默认的法律,谁也不许违背,也不会有人去违背。
那个男人抬头看到沐寒,果不其然又被他的样貌和气质震慑住了,他回过神之后,面色十分复杂,像是喜悦,又像是担心这次的期待又要落空。
“娘,这二位是”他站起身,有些期待地看向沐寒。
“他们是我今日见到的,我见这位公子”他指了指沐寒,“他气度如此不凡,而且又像是道士打扮,所以我就”
“娘。”男子面色担忧,“要是还是没用要怎么办”
妇人眼泪瞬间落下,冲着沐寒跪下,沐寒扶了一把,但是没能扶起来,接下来就是各种套路话,她多苦命被害得好惨希望沐寒救救她之类的。
白远本质上是同情她的,不过她总死缠着沐寒不放,说着些重复并且无用的话,这让白远觉得有些不耐烦。
终于,白远发现自己师父好像也要到忍耐的边缘了,于是他上前强势扶起妇人,对她安慰道“这位夫人,我师父既然答应了会帮你们就不会反悔,你还是来说说,你家是什么时候开始闹鬼,什么时候闹鬼,这厉鬼又干了些什么,害死了几个人”
“倒也没害死谁,但是她要再这么闹下去,我们全家都快被她闹死啦。”老妇说着他推开白远,紧紧抓住沐寒的衣袖。
白远“”
第6章
屋外,沐寒长身而立,口中念诀,正按照五行方位布置法阵。其实收拾这种小鬼对他来说轻而易举,根本不需要什么法阵,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借机会教一教白远。
白远也知道这一点,站在一边紧盯着他的动作,一副求知欲旺盛的样子。
沐寒一身白衣无风自动,抬手一指,闪着金芒的灵息向阵中源源不断地涌动。他始终看过白远一眼,但每当白远跟不上讲解,面露疑惑的时候,他都会放慢手上的动作,反复示范。
发现这些的白远有点意外,没想到沐寒真会认真教导自己,并不是那种走个过场敷衍了事的师父。
“你来试试。”沐寒收了法力,转身看他。
白远一愣,压低声音惊讶道“唉师父,真的让我来我还从没做过”嘴上忍不住国际惯例谦虚下,心里却跃跃欲试,对这种玄妙的东西好奇不已。
“无妨,仅是捉鬼降妖的小阵罢了。”沐寒朝旁边让开一步,道,“为师方才传授的要领,你可都用心记住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白远总觉得他声音里除了冷冰冰的威严,还带着几分鼓励
白远应了声“是”,又忍不住偷看那人一眼,见沐寒正目光冷冷地望来,俊美的面容真如冰封一般,不由暗暗撇嘴。
鼓励什么的,果然是错觉啊。
他竖起中指食指,依样画葫芦地念起法诀,随后就感到指尖一暖,有灵气缓缓吐出。随着手指划动,灵气在脚下刻出半个不规则的圆,虽然难看了点,进度也十分缓慢,但最后好歹是完成了,换来沐寒一声淡淡的“不错”。
白远笑了笑,挺有成就感,现在要做的就是等那女鬼自投罗网了。
夜色渐深,师徒俩坐在堂屋里头,刘家母子当然无心睡觉,也跟他们待在一起,却是坐立不安,神情明显透着紧张。
转眼到了三更天,白远困意上来,拿一只手支着下巴,上下眼皮直打架。这时,窗外突然吹进一股阴风,台上蜡烛“噗”地熄灭了,四周一黑,刘家母子马上窜了起来,大叫道“她她她来了她真来了”
白远被他们叫得头皮一炸,正要说话,却又听到一阵喀啦喀啦的声音。
面前的桌子剧烈晃动起来。
母子俩顿时面无血色,叫得更大声,浑身发着抖缩到沐寒背后。这会儿已不光是桌子了,屋里所有能活动的东西都开始摇晃,茶盘茶碗互相碰撞,墙上悬挂的水墨画轴啪地掉下来,发出声巨响。
“啊啊啊她肯定是进来了,仙人快救命啊”刘家母子都快吓哭了,声音变着调,活像被踩着脖子的大公鸡。
白远皱眉看他们一眼,搓了搓胳膊,这氛围也让他有些紧张了。转头看沐寒,却见他仍旧端坐着闭目养神,一言不发,似乎丝毫没被这诡异的动静打搅。
也对,沐寒可是自幼闻名天下的修仙天才,怎么可能会将这凡世的小鬼放在眼中
这么一想,白远的心定了几分。
没过多久,屋外传来声无比凄厉的惨叫,屋里的一切响动戛然而止。便见沐寒猛然间双目一睁,右袖挥出,房门应声打开。但听嗖嗖嗖数声,几道符纸从他宽大的袖子里激射而出,燃起火光,瞬间照亮了整个院子。
白远随着他冲出去,就看见自己做的那个法阵里禁锢倒一个红色的身影。白光冲天而起,半圆的光罩像心脏跳动一样,正一下下地收缩。每收缩一次,那鬼就挣扎着痛苦尖叫,身上似被火焰烧着,眼看就要灰飞烟灭。
白远吃惊,居然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他朝后面瞟了一眼,见老妇人和刘三福也跟了出来,他们脸上先还带着几分恐惧,等看清女鬼的惨状,那惧色就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掩饰的厌恶和痛恨还有快意
白远看着他们,不知怎地感到一阵寒气从脚底上涌。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你们放开我娘亲”一个稚嫩的孩童声音。
白远转头,只看到个穿灰袄的小女孩跑来,大哭着扑向沐寒。他伸手一捞,把那女童拦住,手臂却忽然传来剧痛,竟是被那孩子狠咬了一口。
“你这个坏蛋快放开我娘亲放开我娘亲”女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小拳头如雨点般,死命捶打着白远。
白远疼得脸黑,但看她只有十岁上下,总不好打回去。见了这小女孩,刘家母子的脸色顿时难看,刘三福皱着短粗的黑眉,几步抢上前,一拎她胳膊便将她拽离了白远,教训道“谁让你跑出来的”
女孩仍不老实,哭个不停,老妇人索性捂住她嘴,很快就只能听到呜呜的声音了。
白远默默地翻了个白眼。难道她就是女鬼唯一的女儿可是这小鬼为什么上来就打他他也是很无辜的好不好。不过这家人的故事看上去不止老妇人说的那些吧
他看看粗鲁地拦着小女孩的刘家母子,又看看被困在阵里的红衣女鬼,女鬼眼里的绝望和恨意引起了白远的注意。
而沐寒此刻立在法阵前,身姿挺拔,长发随风浮动,嘴里念起了什么口诀,压低的嗓音带着一种特别的磁性。他只站在那里,便如仙人遗世独立,又像是在做一件盛大而肃穆的仪式。
“师父,可否先停手”白远突然道。
沐寒收了手,转身看着白远“何事”他眉峰微蹙,显然不满在施法时被打扰。
法力一去,女鬼凄厉的叫喊声顿时停止,身上灼烧的火焰也迅速消失。她虚弱地趴在地上,裹着红衣的身子发着抖。
“师父,我有一事不解。”白远在心中斟酌了下,缓缓开口。
沐寒目露疑惑,还未开口,刘三福先小跑过来问道“怎么停下了,有什么不对吗”他瞅那女鬼一眼,目光闪了闪,垂下眼皮道,“这厉鬼凶得很,您再不动手,被她逃了可就要祸害人了。”
老妇人也顾不得抓着小女孩,上前来哀求道“是啊是啊,求仙人快除了这厉鬼吧,有什么事情,等会儿再说也是一样的。”说话时,她一只手暗暗攥住衣角,比刚刚在屋里时还紧张,生怕沐寒真听白远的话,不帮他们抓鬼了。
突然,那女鬼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差点刺破所有人的耳膜。
“你这负心汉,取我性命还不够,如今还要我魂飞魄散吗”女鬼歇斯底里地冲刘三福叫着。
刘三福被她这么一喊,脸色唰地变白,竟然朝后退了两步,抖着声音道“你你胡说些什么要不是你冥顽不灵,天天回来纠缠,我也不至于做到这一步”
“娘亲”法阵挡得住鬼,却挡不住人,小女孩不知何时跑进阵中,扑到女鬼的怀里。然而鬼是没有实形的,女孩穿透了女鬼的身体,啪地扑倒在地上。她毫不在意,又坐起来,不停地呼喊着娘亲。
女鬼却像根本没看见她,只是眼神怨毒地盯着刘家母子。
她突然大叫一声,径朝他们扑过去,却狠狠撞在布满灵力的白色光罩上,即便如此,仍不罢休地猛力捶打撞击,发出砰砰闷响,犹如一只笼中鸟,不停地撞向鸟笼。
白远朝旁边瞥了一眼,见刘家母子都慌地躲在沐寒身后,而那妇人早已双手颤抖,嘴中念念有词,刘三福更是脸如白纸,急切地道“仙人救我啊别听那女鬼胡说,这恶妇只是不甘自己独死,想要拉我们全家下地狱,只要您快点除掉她,我什么都愿意给您啊”
沐寒不知在想什么,对刘三福的哀求无动于衷。
过了一阵,见女鬼没有突破法阵,母子俩才稍稍松了口气。老妇人抖如筛糠,被自己的儿子扶着,勉强没瘫坐在地上。
她一下子跪在沐寒面前,哭诉道“是啊仙人,这毒妇生前虐待我们母子也就罢了,死后还想我刘家断子绝孙,化作厉鬼,阻碍我儿子娶亲,连我那刚要拜堂的儿媳都被她吓跑了”她老泪纵横,说得十分哀戚。
“婆婆,人要讲点良心啊。”女鬼停止了无济于事的挣扎,露出难以置信之色。她披头散发,一袭红衣裹着娇小的身躯,脸庞呈死灰色,双目通红地瞪住刘家母子。
“我生前为这个家拼命操劳,二十年华,却已经像是个四十妇人。当初生下女儿,还没坐满月子便下地干活,我可曾有过一句抱怨甚至为了从娘家拿钱补贴你们,我受尽羞辱,最后跟娘家断绝了关系,我可曾向你们提过一句怨过一句”
“而你们是怎么对我的我到死才知道,我一直爱着的丈夫和敬着的婆婆,居然联起手来下毒害我。如今我尸骨未寒,你们就想娶新妇进门,不仁不义,我绝不会要你们好过我要看着你刘家断子绝孙,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女鬼说到后面已泣不成声,嗓音尖利嘶哑。
白远听得心惊,将视线转向沐寒,想看他要怎么做。沐寒负手望着前方,脸色如常,周身散发的寒气却比平时还要冷上三分,呼吸声也变得粗重。
“师傅”白远叫了他一声,觉得哪里怪怪的。
好半晌,沐寒才转过头,嘴边浮起个嘲讽的笑容,总是平静冷淡的眸子里也如海水般翻滚起来,涌动着痛苦、不甘和仇恨的情绪,最终却都化作腾腾杀气。
白远吓了一跳,想问他怎么了,却发现沐寒一言不发,定定地注视着某处。
顺着目光看去,阵中那个扎着辫子的小女孩一直在女鬼的身后叫着娘亲,双手伸出,虚抱着女鬼的背影,实际上她只是抱着空气而已。
“可笑。”沐寒忽然笑了起来,带着莫名的森冷和疯狂。
白远顿时惊呆了,他这个师傅每天都板着张冰块脸,别说大笑,就连微笑都很少有。现在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来不及想明白,便见沐寒垂在身侧的双手一抓,聚集起庞大的灵气。两团金光拢在他掌心,如同漩涡般急速转动起来,眨眼间,四周狂风涌动,乌云遮天蔽日,俨然一副山雨欲来之势。
众人惊惧不已,纷纷在呼啸的厉风中低头掩面。
完了完了,他这是入魔之象,我现在还没恢复功力,可受不住这么强大的威压啊六阵在白远脑子里哀嚎一声,竟害怕地躲了起来,那样子简直像有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一样。
沐寒手中的灵气仿佛龙卷风般越发强烈,随后抬起步子,缓缓向小女孩走去。他行动间带着一股强烈的杀气,看向女孩的目光已然像是在看死人。
白远难以置信的望着他。
他竟然想要杀掉那个无辜的小女孩
白远震惊到极点,弓腰顶着劲风上前,一把抓住沐寒灵气喧嚣的手腕。男人冷冷地回头看他,黑眸不知何时变作暗红色,写满了嗜血狠意。
几乎是瞬间,白远手上传来一阵绞裂般的剧痛,低头一看,袖子竟被灵气撕碎,风刃在他手臂上割出无数伤口。白远倒吸一口冷气,抬眼看向沐寒,发现他的高冷傲世之态已渐渐被杀气取代。
“师父,你想干什么”他挡在小女孩面前,冲沐寒大声喊道。
听到问话之后,沐寒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看着白远,眼眸中的杀气越发厚重,暗红的血光从他眼底慢慢浮现,看得白远手抖了一下。
“干什么”沐寒突然疑惑地低喃,神色困惑,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如果不是他可怕的眼神盯着,白远觉得他们还能好好对话。
不对劲,这个人真的很不对劲,那个小女孩根本就没有得罪过他,要杀女鬼或者这家的负心汉都说得过去,为何唯独想要杀掉这个女孩
而且他此时的样子根本就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无论面对何事都喜怒不形于色的沐寒。
究竟怎么了。
片刻后,沐寒短暂的理智又被杀气吞噬,他眯起眼眸,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替她的父母杀掉这个碍事的小孩。既然父母都抛弃她,那么她还有什么资格活在世上”
他眼中的偏执和杀气愈盛,肆虐的灵力几乎将他整个人卷在当中。狂风吹得白远睁不开眼,天地一片昏暗,凭他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和沐寒这样的强者相抗。他只死死抓住对方的手腕,咬牙坚持着,到了最后,简直觉得自己在玩命。
事实上,沐寒在这一刻已显露出入魔的征兆,就算是天木宗门主在此,也不敢在这时候贸然阻拦他,毕竟稍有不慎,就会有难以预估的后果。
但白远已被沐寒的话激起火气,只觉得热血上涌,脑子全被愤怒占据。他的手像被碾碎骨头般疼,知道再这么下去铁定要废了,平时惜命如他,此时却不知怎地不愿退后,反而更加用力地抓住沐寒双手,深吸一口气冲着对方大吼。
“她凭什么没有资格活下去,她的命是她自己的,凭什么要别人的允许才能活下去这个世界上能决定她生的,不是他爹娘,不是我,也不是你任何人,就算是神也没有权利去决定她有没有资格活你凭什么要替她决定生死”
白远的一番话震住了所有人,刚刚还在争吵不休的刘家母子和女鬼也停下来,愣愣地看着他和沐寒。不知是不是他的话起了作用,沐寒神情微变,似乎有被触动的迹象。
白远朝周围扫了一眼,发现小女孩正看着自己,泪水滚出眼眶,从脏兮兮的小脸上划过,晕湿了衣襟。她捏紧拳头,使劲用袖子擦泪,越擦越止不住。
女鬼这时也缓缓转头,看向自己身后被遗忘已久的女儿。
女孩见母亲终于肯看一看自己了,面上露出无比惊喜的表情,眼泪也不擦了,赶忙张开双手,期待一个拥抱,丝毫不介意自己的母亲是个厉鬼,刚才发怒时的模样又是多么恐怖。
“你滚开。”然而女鬼眉头一皱,喝止了她的靠近,声音没有刚才的尖利,说出的话却歹毒万分,“刘家的孽种不要靠近我,你是让我最恶心的存在我真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生下你。”
小女孩被说懵了,一时竟反应不过来,只是睁大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的母亲。
她在想什么白远已经来不及猜了,因为他发现当女鬼说完后,沐寒周身的灵气再次暴动,双眼里杀气满溢。其余人也都被他气势所慑,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沐寒猛一甩袖,击得白远倒飞出去,狠狠跌落在地。
当他吐出口血,按着胸口抬起头时,看到的便是沐寒血红的双眸正居高临下地注视自己。白远觉得自己现在正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随时都会摔下去,粉身碎骨。
“师傅”
沐寒却只冷笑了一声,忽然高高抬起手掌,掌心灵息翻涌,势不可挡,径直朝白远头顶压下。
沐寒竟然想要杀了他白远瞳孔骤缩,根本无力反抗。
怎么办
第7章
沐寒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挥掌向白远打来。
眼看着白远要是受下这一掌,绝对必死无疑,在白远体内与之共生的六阵真人实在坐不住了,飞快冲到白远面前,冲着白远吼道“臭小鬼你找死,还不快点躲开啊。”
他不得不拼命去保住白远,若是白远死了,没有身体的他绝对活不了,如果用灵魂接下了这一掌,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原本渡劫失败后修为就大不如前,如今再生生受下沐寒这掌,简直差点要去了他的命,意识渐渐消散的那刻,他无比悲痛的看着沐寒再度举起手来。
六阵生无可恋的想,这回本尊是真的活到头了,娘子,看来我们真的要永别了
见他神魂竟有消散之势,白远赶紧将他有些散的灵魂吸纳到自己的身体里,此时情况危急也顾不得会被被沐寒和其他人看到了,当今之急活下来才是重点。
沐寒方才没有得手,这回他居然使出了比上回强百倍之力,巨大的灵力暴动让四周狂风大作,刮得人睁不开眼睛,门窗不停发出开开合合地巨响,头顶忽地劈下几道闪电,与此时沐寒的样子融洽在了一起,这一切异象,竟都是沐寒一人所导致的
一直听人说沐寒是如何厉害,如今白远才终于有了一个直观的感受。
对方一步步的逼近,白远将小女孩推到一边,自己踉跄后退,退到无可退之时,他看向沐寒杀气凛然的样子,知道自己必须要接下这一掌,兴许尚有一丝生机,若是一味逃避,他必死无疑。
我亲爱的师父,若是没死,今天你欠我的,我一定会加倍要回来。
他果断抬起自己的右手,全力聚集可用的灵气,虽然已经爆发出比平日高数倍之力,可是要对付沐寒,却不过是杯水车薪,关键时刻,他体内突然涌现出了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这让他顿觉十分熟悉和亲切,曾经在创无阵求药时,他几次差点儿死在那儿,最后就是这不知何处来的力量救了他。
白远与沐寒手掌相接,紧接着迸发出一阵强烈的白光伴随着一股波动,将在场其他人都推出几米远,沐寒口吐一口鲜血,身体一晃,眼看就要摔倒在地,白远下意识上前接住了他,这番行动后他胸口传来一阵闷痛,让他险些和沐寒一起倒在地上,之后他有些狼狈地靠着墙壁,才支撑住自己的身体,而手中至始至终都牢固地圈着沐寒的腰。
待胸口的疼痛缓解后,白远才可以顺畅地呼吸空气。沐寒瘫软无力地靠在白远的肩部,这般零距离基础还是第一次,但是他也来不及多想。
女鬼的叫声让他将注意力放到那边困住女鬼的阵法之内。
白远这才发现,自沐寒晕过去后,那风乱云聚雷鸣电闪的异象就消失了,天空很快露出一轮明月,周遭完全恢复了安静,只留下被风吹得杂乱狼藉的地面证明刚才确实出现过大风。
那女鬼见阵法没有了沐寒力量的支撑,顿时气焰大涨,疯狂冲击那阵法,很快阵法的光罩变得暗淡起来,不一会儿就被彻底打破。
情况再次变得不妙起来,此时如果沐寒还醒着的话,事情必定简单无比,然而关键就在于沐寒看起来短时间根本就不可能醒过来。
他想起白日沐寒给自己的符纸,赶紧拿了出来,一手半抱着沐寒低调地躲在角落里,另一只手中捏紧那张保命符。
女鬼冲出阵张狂一笑,便嘶叫着飞向那对母子,眨眼睛血色弥漫,刚才还活生生的人顿时变成了两具尸体横躺在地,白远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得目瞪口呆。
女鬼杀掉两人之后,挖出了两人的心脏,竟然一口一口地吃下肚去了,吃的同时还发出一阵阵怪异恐怖的笑声,进食的声音让白远觉得骨子里都发冷,此时他才觉得,沐寒平日的冷气,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女鬼进食渐渐慢了下来,估计是要吃完了,果然,很快她就以诡异的姿态扭动着身躯站立起来,豁然转身,在未燃尽的符纸的照亮下,她略微泛白的瞳孔,死寂的表情,满脸的血液让白远打了个冷战
白远心中狂跳不已,紧紧地盯着那女鬼,害怕她下一个就冲过来对自己下杀手。白远手中固定这沐寒,脑子里在飞快地想着各种解决办法,他甚至想过,如果女鬼真的冲上来要他命的话,他要不要把自己师父扔出去先抵挡一阵
纵使这种行为欺师灭祖,不仁不义,但是为了活下去,这点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转瞬他又想到自己身体里那股不可思议的力量说不定可以用,不过这个思想刚冒出来就被他否决,因为此时的他根本无法控制那神秘力量出现的时机。
女鬼杀掉她此生最爱也是最恨的二个人之后,看向身后那个张大嘴只能发出啊啊声的女儿,眼中无爱亦无恨,女孩已经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惊恐的看着她。
女鬼对着女孩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露出了一个不该出现在厉鬼脸上的,柔和的,温暖的笑容。
笑容刚显现的那瞬间,灵魂便化作萤火之光,一点点消散。
“啊啊啊。”女孩跪在地上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惊慌失措,眼泪水止不住的下落,双手不停的在刚才女鬼消散的位置那里挥舞着,想要抓住什么。
白远再度被这突如其来的结局个惊住了。
良久,白远长叹一声,将沐寒背到自己背上,向小女孩走过去,站到小女孩的面前,但是女孩完全无视他,只是啊啊的重复着自己的动作,看起来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跟我走吧。”白远说着,一手托住背上的沐寒,另一只手向她伸出去。
女孩终于把目光看向他,眼神呆滞,似乎根本没有思想存在,白远相信既然她能看向自己,那么就证明她现在还是能思考的。
白远没有再说其他的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伸出去的那只手坚定的在女孩的面前。
半响后,小女孩的手指动了动,缓缓向白远的手掌心伸过去,当她看到自己的充满的伤痕和泥土的手掌和白远洁净的掌心形成了鲜明对比,想要退缩的时候,白远抓住了她的手,本想揉揉他的头发,但想到自己此时空不出手来,也就作罢。
于是白远就这么拉着一个,背着一个,迈着坚毅的步伐,离开了这个鲜血与恨意弥漫的小院。
第二日天还没亮,沐寒就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野外,旁边还有一个未燃尽的火堆,身上盖着一件衣物,他认出是白远的,转头一看,白远正盘腿坐在不远处的地上修炼,而他腿上靠着一个孩子,也盖着一件衣衫,此刻睡得正香。
感受到自己身体内部受到不小的冲击和损伤,有些怔楞地看着白远。
昨晚发生了什么
感受到沐寒这里有动静,白远猛然挣开眼睛,表情紧张,眼神锐利,见到是沐寒后才放松神情,他看起来有些疲劳,仔细一看眼底还有不少血丝,而他的肩上还沾了晨时的露水,潮湿了一半,他看起来却是毫不在意。
“师父早。”白远小声问安,显然没有忘记天木宗的规矩,
“你一夜没睡”沐寒知道他不想打扰到身边的女孩,于是压低声音问,喉咙因为不适还带着点迷人的沙哑。
白远疲惫的点点头“担心野外蛇虫惊扰到师父,所以便一直守着,不然不放心。”
沐寒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随后起身,将白远披在他身上的衣物整整齐齐地折叠好,放到了白远的包裹里,整个动作流畅自然,丝毫没有别扭的成分在里面。
白远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的师父居然连折衣服这种事情都会,并且还做的如此好,原以为他是个高高在上,一尘不染的修仙者,如今看来是自己带有偏见看人了。
随后沐寒和白远等到了天大亮,期间他们没有再说话,沐寒一直坐在那里,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的火堆,显然在想事情。
白远是想等这个小女孩休息够了之后自己醒过来,对方没有追问是最好不过,并且他见沐寒似乎根本没有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白远也暗中松了一口气,心想六阵可能被发现的危险是暂时解除了。
至于关于收留这个小女孩的事情,看到他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排斥,白远觉得此事有戏,他心中想了许多说服沐寒的话,就等着沐寒什么时候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太阳逐渐高升,小女孩却还是没有醒过来,白远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头,果然他将手放到小女孩的额头上一摸,烫得吓人。
“师父。”白远小声叫了一声沐寒,发现他没有反应,白远稍微放大声音,又叫了一次,沐寒这才听见。
“何事”他独自呆着不说话的时候,给人一种静谧感觉,似乎在与周遭融洽的相处,但是他只要一说话,就会放冷神情,冷气也不自觉增加。虽然这两者之间只有很细微的差别,但是才和他相处了两天的白远敏锐的感觉到了这其中的不同。
“她好像生病了”白远一副求助的表情看向沐寒,而不是自作主张提出意见,作为一个“老实人”,还是低调点好。
沐寒听后眉头微蹩,沉吟稍许,让白远带上这个女孩,两人向昨日的城镇出发,两人都有意识的避开了昨天遇见那老妇人的那条路,沐寒依然迎接众人的或是惊艳或是爱慕的注目礼。
他走在白远多面前,白远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看到他僵直的背影和不断加快的步伐,他就知道沐寒对于这种场景,十分不喜欢。
辗转了一个时辰左右,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家药铺,里面有位坐堂大夫,里面的人见到沐寒的气度,不敢怠慢,先给他们看了小女孩,让他看过之后白远又去抓了药。
药铺的大堂中有几个供给宾客休息的座位和一个长的像沙发的躺椅,白远询问过后,暂时将小女孩暂时放到上面。
转身又去向管事借了个炉子给熬了药,费用自然是又增加了不少,白远庆幸出来时田木宗给了他们不少银子,不然他就又要做那下一个被三文钱难死的英雄好汉了。
白远勉强喂女孩吃了药,才松了口气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肚子忽然传来一阵咕噜声,这才想起来自己快一天没吃饭了,他师父已经辟谷,自然是不用吃饭的,而他和这个小女孩可不一样。
他不好意思地看向沐寒“师师父,那个,我想去买点吃的。”
得沐寒允许后白远迈开步子走出去,到了街上才收起自己脸上“老实”的表情,他有些好笑的想,自己近来是越发的习惯自己这种形象了。
白远不想麻烦,于是买了几个包子就转身回去,刚踏入药铺,他就感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氛围,管事和铺子里几个学徒担忧的看着他们刚才坐的方向,神情忌惮。
白远心中一跳,不安地想,难道是昨天晚上死人的事情,所以现有人找上门来了还没有看仔细,就听到一个猥琐轻佻的声音说道“小美人,陪小爷我玩玩怎么样”
走过去一看,发现那人口中的“小美人”居然是他师父
第8章
白远上前,严厉地呵斥走了这几个小混混,转身看向沐寒,见他似乎并不在意这种场景当然也有可能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师父,你没事吧。”白远小心翼翼地问道。
“无碍,我们走。”说着沐寒站起身,白远忙抱着小女孩跟了上去。
他原以为他们要继续出发,前往下一个目的地,按照原计划,在今天伴晚的时候就可以到铸剑宗,现在出发的话还来得及。
但是他没有想到沐寒带着他去到一家客栈,要了两间客房,又让店小二买了件干净的衣服,请一个女子给那女孩擦洗一番后给她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吩咐完后沐寒让白远跟他到另一个房间,看他的神色,白远知道他是要说昨天晚上的事情了。
进到房间,白远很自觉地关上了门,转身就见沐寒竖起二指,念了一句什么,便看到这个房间被一层透明的薄膜给笼罩住了,就连地面都没有放过。
“这是”
“隔音阵,此阵一出,外界绝无探查到这里情况的可能。现在,你来说说,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沐寒一句带过这个阵法,便直接进入主题,眼神凌厉地看着白远,一副要三堂会审的摸样。
白远被他看
得心中一慌,生怕他记得昨晚上六阵出现帮他挡了一下的场景,要是被发现然后彻查他身体的话,自己重生者的身份绝对会被发现然后当做夺舍之人给处死。
想到昨日沐寒入魔的景象,白远没有强迫自己露出镇定的表情,而是自然流露出惊慌,断断续续的说“师父昨晚昨晚好像走火入魔了。”说完就害怕的低头,像是生怕被惩罚一样。
半响见沐寒没有反应,他抬起头,看向沐寒的脸,发现他此时怔愣地站在那儿,高冷的表情却带上了些许痛楚。
“果然吗”他喃喃道,随即又看向白远,声音又恢复正常大小,“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你为何将那厉鬼的女儿给带了出来”
白远觉得沐寒不像是那种会说话诈他的人,虽然他不敢百分百肯定,紧接着他目光诚恳地望向沐寒,试探性地问道“师父全部都不记得了吗”
“对于做晚之事,我只记得那厉鬼出现,我正欲灭她时,你叫住了为师。”沐寒摇头,皱眉地回想当时的情景,却还是一无所获。
见他表情不像作假,白远便开始说起昨天晚上的事情,说到女鬼和那家人互相怨怼仇恨,却对旁边的女儿不管不顾,他故意着重说女孩的事情,想让沐寒同意他将这个女孩一起带走。
前面还基本真实,说到沐寒差点入魔的情况,白远就开始虚实结合地扯了。
“师父你那时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杀气腾腾,竟想要对那个小女孩痛下杀手,我不忍看到师父因为失去理智而去做这种违背修界规定之事,也不忍见到一个如此幼小的生命就这样死在我面前,我便上前阻止,当时我不停地叫着师父,希望师父恢复理智,可是师父的杀气却越发浓烈,见我阻挡,便一掌挥开了我,我当时以为自己差点就死了”
他说得情绪十分悲痛,仿佛他真的有多么痛心自己心中那个完美的师傅变坏了似的。白远默默地在心中唾弃了一下自己,然后继续“真情实感”地描述当时的情况。
“关键时刻那女鬼冲破了阵法,趁机杀掉了那刘家母子俩,然后又将目标转向师父,可能是因为师父之前布阵伤她的原因,她上便要和师父同归于尽,最后师父法力高她一筹,灭了那厉鬼,但是自己也晕倒了,我心怜这个小女孩一夜间家破人亡,而事情又是因我们插手而导致,所以才将她带着了。”
他完全漏掉了六阵和自己那段,说的时候见沐寒面无怀疑之神色,心中才稍稍安定了下来,又想起昨晚他怎么叫也叫不出六阵,不由地开始担忧他是不是死了,心情也真的低落起来。
白远的低落被沐寒看在眼里,却误会了,他说道“昨晚确实是我的错,这个女孩如今这般,与我也有很大的责任,你有这份善心是好事,今日我做主同意这个女孩成为天木宗外门弟子,日后能如何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谢师父。”白远惊喜的看向沐寒,咧开嘴路出一个笑容,眼睛里闪着光。
“还有一事”沐寒无比严肃的看向他,吓得白远咽了咽口水,收敛起了面部表情。
“什什么事,师父尽管吩咐。”
“为师差点入魔之事,干系重大,我要亲自向你师祖禀报,你绝不外泄半句,否则为师定不饶你,知道了吗。”
白远巴不得谁也不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他还生怕多来几个人审问他,谁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能让人说出心里话的黑科技,能让他暴露了六阵还有重生者的事情。
他抬起手掌,信誓旦旦地说,“徒儿发誓,昨晚之事,别说是半句,就是一个字我也不会说出来的。”说完他又想起另一间房间躺着的小女孩,愁眉不展道“那这个女孩的来历我该怎么和别人说”
沐寒低头沉思了会儿,说“你见她父母双亡,极为可怜,不忍其受苦,于是你便求着为师留下他,以后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这么回答,多的一字也不说,你可知道了”
“徒儿谨遵师命。”白远郑重回应道。
沐寒见他如此识趣,满意的点点头“你现在凡体之躯,奔波了一日,昨夜又没能休息,你现在便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再去铸剑宗,后日一早你就可以去选取伴你一生之法器,所幸你昨日并未受伤,不然又要延误了。”
白远虽然通过原主的记忆和自己几个月以来的学习,对这个世界的常识了解了不少,但是很多修界公开的秘密他却是一点也不知道的,于是他好奇问道“师父,这铸剑宗究竟是什么地方,我们为何要唯独去那里寻法器,而且一选就是一生的”
沐寒这才想起白远刚入修仙界没多久,便对白远解释道“铸剑宗,顾名思义因铸剑了得而成立的宗派,天下法器几乎都是出自那里,此宗的具体背景太过久远,难以考究,不过修界自有历史以来,铸剑宗便存在了。”
他思考了一下继续说道“去那里选法器,是因为那里有座剑山,铸剑宗历代弟子造出来的法器都会放到此山,千万年来的积累,让铸剑宗拥有修界最多的法器,去那里寻找的话,得到一把优秀法器的几率是最大的,任何一件成型的法器,都有自己的灵魂,并且会和他的主人相互吸引,你去便知道了。”
“原来如此。”白远了然地点点头,又好奇地问,“那师父你的寒冰剑也是在那剑山上寻的”
沐寒点头,又提点道“你要记得,剑山任何人一生只有进去一次的机会,所以在选法器的时候一定要慎之又慎。”
白远点头,对这个玄幻的世界偶尔冒出来的不可思议的事情已经无感了,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普通的修仙者了。听说完这一切之后,他困顿地打了个哈欠,身体的疲倦和劳累一下子席卷了全身。
他扶着额头,礼貌地和沐寒说了声之后就倒在床上睡着了,脱掉鞋子已经用光了他最后的力量,之后盖被子已经让他提不起一点力气来了。
隐约中他感到一股微寒的气息接近自己,然后给他盖上了被子。他想自己也许是在做梦,他那个高高在上,严厉冷酷的师父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白远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当他再次醒来,发现居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看来自己真的是累惨了,不过最玄幻的是,他发现自己身上居然真的盖着被子。
白远看了眼自己高冷的师父,随即想到,会不会是自己做梦的时候自己盖上的因为他的师父,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温柔地给人盖被子的人啊。
白远想象了一下那种场景,然后被自己的想象给雷得外焦里嫩。
他刚起床,脑子有些迟钝,便坐起来对着前方他师父的位置发呆缓一缓,至于为什么要看这个人,当然是因为好看啊,这个人抛开与他对话时的冷气不谈,其他方面还是十分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的,大早上起来看到自己面前就有个美人,心情自然也好了许多。
看了一会,他面色开始惊讶起来,仔细的看向沐寒的周围,发现灵气的浓度多得可怕,让他此刻感觉简直就如海里的水一样多,并且它们还在源源不断的聚集过来,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他看出了一些门道,这个人简直是灵气的宠儿,难怪,会成为闻名修界的天才,这么多灵气像争宠般向他身体里聚集过去,修炼进度不快才怪
如此之多的灵气让白远也忍不住心动,他也不在意自己刚起床的邋遢样,直接盘腿做在床上,闭上眼睛,摆好姿势,借着沐寒的灵气就开始进行修炼,才短短几个时辰,他竟然就要有突破到练气中期的感觉,这种速度着实可怕。
白远担忧自己突破太快,基础不稳固,于是见好久收,及时的停了下来,睁开眼见沐寒已经没有在修炼,此刻正看着他,他这才想起,别人修炼时占去别人灵气极为无礼,常人是不会这么做的,他顿时窘迫不已,不知所措地辩解道
“师父我不是故意我只是”
他话还未说完,沐寒便抬手阻止了他,“我知你想说什么,不用担心,我并不介意此事,而且你进展不错,为师替你高兴,继续保持,莫要懈怠。”
白远感激地点头称是,心中对沐寒的欣赏不觉又多了一丝。
又一日后,沐寒带着白远和那个不知姓名的女孩来到他们的目的地铸剑宗。
第9章
他们刚到铸剑宗山脚下的时候,白远还以为沐寒带着他走错了地方。
此时他们正站在在一座巍峨的高山下,面前有一块半米高的普通石头,石头旁边有一条杂草丛生的泥泞小道,蜿蜒直上,似乎没有尽头。
这里除了石头上刻着狂放有力的“铸剑宗”三个字看起来有几分不凡之外,其他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大门派,毕竟这里与天木宗山下长达数万米的白玉石台阶相比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沐寒首先迈开脚步,白远也拉着那个小女孩跟了上去。
走着走着,白远就感觉沐寒可能用了缩地之法,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身边的景物在快速后退,不一会儿,他就看到一处古朴的院落式建筑,这里不会就是鼎鼎大名的铸剑宗这么小
进去一看,白远才反应过来这里恐怕只是类似于门卫处的那种地方。
里面正对着大门处有张桌子,上面摆着几本册子,一个人正坐在桌子后快速地记录着什么,白远一行三人进去后,那人头也不抬,干脆利落地递给他们一本登记样的册子。
“谁要选法器在这里登记然后去那边测了资质后自己去剑山有什么不懂的问你师父。”一个青年男子几乎气都没有喘一下说完了整句话,手中的动作只是慢了下,又继续奋笔疾书。
白远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这铸剑宗的人还真是有意思。
想到对方刚才说的话,他心中困惑不过选个法器为什么还要测试资质后面白远就知道了,原来是根据资质来收取报酬,白远听后心中觉得不妙地猜测,难不成资质的好坏还关系到选择法器的好坏吗
白远看向沐寒,见他对自己点头之后,他走上去在册子上写下自己名字和宗派,随后那人给了自己一个牌子,让他去隔壁测资质,这让白远颇有种在现代医院挂号看病的错觉。
去到隔壁,一个老者接过牌子后,将白远全身上下的骨头摸了一遍,转头对沐寒说道“一颗下等筑基丹。”
这一系列行为让白远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看到沐寒从身上拿出一个特殊材质的盒子,递给老者,老者打开后看了眼,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对着沐寒点点头说“可以了,你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