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罗借助天狼的帮忙,砍了那黑熊一刀,黑熊顿时发狂咆哮起来。平地里风沙更大,旗帜被吹得猎猎作响,三方不明势力卷入战斗,蛊虫见血就更加兴奋起来,祭台四周血肉横飞,一片混乱。
流烟早已经护着邺镇逃到了一旁,就突然听到寨子后山传来一声震天的轰隆响,接着是有如巨龙咆哮般的声音。有些人从后面逃过来,她抓住一个人就问“你们跑什么!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被抓的人一边极力挣脱一边脸都扭曲了,说“山上的河道被人炸了!大水就要淹过来了——”
流烟手一松,抓住邺镇想往另一个方向跑,手一抓却抓了个空!她回头看到邺镇竟然又向祭台那边跑了回去,气得抽剑就砍了一个跑过的人的脑袋,赶紧追了上去。
张怙带着清和城的官兵与萧乾会合之后,制住了青岩。大蟒头部被射进了一根针,躺在地上发了狂。青岩几乎是嘶吼着质问萧乾“你到底是谁!!!”
萧乾没有理他,张怙护着他往后退躲避蛊虫,就在这时,山洪席卷着沙石和断木拔山而来,轰隆隆瞬间吞没了整个祭台。大水冲倒了一切,也驱散了成群的毒蜂和蛊虫。所有人都只顾得上狼狈逃离,乌巴山上黑云之后闪电嗤嚓巨响划破天空,昨天的雨只不过是一个前奏,这才是雨水蛾所预示的真正的暴雨。
第62章 一见钟情,私定终身
乌巴山山寨混战过后,李承欢和红叶下落不明,王公觳不知去向,萧乾和张怙一行人回到清和城里,入住城主府。
大夏景帝出访到达西蜀清和城,城主郭俭下令出动清和三万官兵封锁乌巴山,即日起开始搜山,追捕企图谋反的蜀王室王公觳。锦城的蜀王宫被翻了个底儿朝天,假王公觳被架上绞架诛死,人头悬挂在锦城昔日遍开芙蓉花的城墙上。大夏驻扎在锦城的五万军队连夜开赴清和,西蜀各地的各部落酋长都被控制起来。
消息传到大夏京城,朝野震动,百官推丞相周元谨为首,求见太后,然而秦太后宣称后宫不能干政,闭门谢客,让百官勿要扰她礼佛清修。
大夏朝野盛传,景帝这一次,是真的要对西蜀动刀,彻底铲除巫教和蜀王室那些不安分的余孽了。
三万人冒雨在乌巴山上搜寻了两天两夜,几乎一无所获。与此同时,西蜀各地水利开始告急,巨大的水患正在滋生。西蜀府府令洪延玉派人快马送书到清和城,请求景帝朱批,着户部拨款治理水患,兴修水利。
清和城城主府里,景帝一把拂下了案前成堆的公文,门外,端着一碗人参汤的萧和手上一颤,被烫了一下。张怙看到了,赶紧把碗从小皇子手上接了过来,招手就让下人过来端过了。萧和却一摆手,说“张侍卫,本皇子要亲自送进去。”
张怙愣了一下,但命令不可违抗,于是什么都没说,从下人手里把汤端回来。他在萧和面前跪下,举碗过头,应了一声“诺——”
高座上只有萧乾一个人,萧和端着汤走上去,举在他父皇面前,说“父皇,喝点儿人参汤,暖暖身子。”
听到这软软糯糯的声音,萧乾一下子就心软了。他把汤放在案上,把萧和搂过来,按在怀里,使劲儿闻了闻他的头发。
萧和快三岁了,小孩儿身上那种有点儿熏人的奶香已经快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清爽的味道。
“父皇……”
萧乾揉了揉他的头,问他“和儿这几天在城主府玩儿得开心吗?”说完这句话,他才恍惚意识到,几日来他还是第一次关心和儿在这里的生活。
萧和点点头,说“开心。”
“胡说!”萧乾捏捏他的小鼻子,心疼道,“才几天没见,都瘦了——太傅好不容易把你养胖,怎么又瘦了呢?”
萧和眨眨眼睛,他其实并没有瘦,他一直有听先生的话,他不在的时候,要好好儿吃饭。这几天说不定还胖了呢。
“和儿,你很喜欢太傅,对吗?”
萧和使劲儿点头。萧乾一笑,柔声说“父皇也很喜欢太傅,可是这一次,父皇又把太傅给弄丢了。等我们找回太傅之后,就让他永远留在我们身边,一步都不许离开,好不好?”
萧和觉得父皇有点儿伤心,抬手摸了摸他削长的眉毛,然后捧过放在一边的人参汤,说了一句“父皇,再不喝,汤就要冷了。”
青岩被关在清和城的大牢里,三天没给吃喝。第三天晚上,张怙亲自审问这个王公觳的心腹大将之一。
狱卒把一个包子塞进牢房里,牢房里饿了许久的犯人立刻爬过来,捡起包子狂吃起来。张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冷落了青岩大人这么久,好吃吗?”
青岩咬到了包子里的馅儿,愣了一下,随即就天塌了似的哀嚎起来,嘴里的包子滑了出来,掉在地上,还微微冒着热气。
“我们找了很久,才找到它的尸体。”景帝慢慢走过来,面无表情地说,“你把它吃了,这大蟒也算死得其所了。”
看到他,青岩疯狂地爬过来猛摇监牢的栏杆,哀嚎嚎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景帝蹲下来,问他“圣巫女在哪儿?王公觳呢?我们搜遍了整个乌巴山都没有找到他的踪迹,以他的狡猾,在山上肯定不止山寨一个落脚地。孤问你,你可知道,他另外的藏身之所——在哪儿?”
青岩从栏杆间伸出手来,忽然在景帝脸上摸了一把,随后就倒在地上,发了疯似的哈哈大笑起来。
景帝手捏得青筋暴起,最后拂袖起身走了。脚步声一边渐远,冰冷的声音也后继无力地传进来“把这些包子都给孤塞进他肚子里!”
流烟第三日夜里被官兵发现在乌巴山的一处山沟里,身上多处刀伤和野兽咬伤,已经奄奄一息了。官兵把她带回清和城,找大夫用猛药从阎王爷手里堪堪抢回来一条命。她醒来之后的第一话就是——
“我要见秦萧。”
“你说要见孤,有什么话要说?”景帝在城主府大堂召见她。
流烟甩开旁边人的手,冷笑着看向座上的景帝,说“你是大夏的皇帝。”
景帝没有回答她。流烟也没有等他承认,就说“原来所谓的仁德爱民,也不过如此。一块圣璜玦,就把你们的丑恶嘴脸全都暴露出来了!”
景帝皱起眉头“什么圣璜玦?”
“哈哈哈哈哈——难道不是你们处心积虑接近巫女,带兵攻上乌巴山,想抢夺圣璜玦的吗?可是就连你们也没想到吧……觊觎圣璜玦的不止你们大夏,所有人都盯着它!”
“不止我们,还有谁?”
“大夏皇帝,只有我知道他们的下落,我要你保我绿河巫女平安。只要你答应,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大雨连着下了三天三夜,第四天中午终于停了,清和城里的人们眼看着大雨渐渐停下来,都忍不住走出家门,上街欢呼。然而一看到大街上来往巡逻的重兵,又战战兢兢地缩了回去。
乌巴山上,一处隐秘的地下溶洞里,一行人升起火,开始烤从山上抓来的野味。拓尔跋把李承欢抓到自己身边坐下,解开了他手上的绳索。
李承欢仍然穿着那天巫神祭祀上穿的圣巫女袍,脸上的妆容已经花了,头发也乱糟糟的,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邺镇和李德贤被绑在一边,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天狼小跑过来趴在李承欢身边,拓尔跋一言不发地烤着架子上的野兔,见烤得差不多了,就递了一只给李承欢。
李承欢没有接,他便拿回来,递到多罗手上“喂他吃。”
多罗接过,垂下了眼。李德贤和邺镇愤愤地看着这边发生的一切难以理解的事,拓尔跋的那些手下都立在一旁一言不发,整个溶洞里只有木棍燃烧的噼啪声和溶洞深处地下暗河奔腾咆哮的声音。
多罗抽出腰间的小刀,旋了一块肉下来,递到李承欢嘴边。李承欢觉得这个人看自己的眼神仿佛是要把自己给吃了一样,他拿手取下肉,却一转丢进了天狼嘴里。天狼吃得很欢,拓尔跋往这边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多罗又旋了一片肉下来,递给李承欢。李承欢刚把肉取下来,就听到旁边的拓尔跋说“吃了。”
这一句话,只让他觉得,几年不见,拓尔跋越发阴郁而难以捉摸了。
天狼哼哼了两声,站起来转了个方向,走到另一边拓尔跋身边趴下。拓尔跋随手扔给他一大块肉,他高高兴兴地叼着跑到一边去了。
“那边那位,是姐姐吧?”拓尔跋平静地说,“姐姐要不要也过来吃一点儿?”
李承欢泄愤似的把肉扔进嘴里,一点儿味道都没有,难吃极了,他还什么食物的味道都没有感觉到,就把东西吞了下去。
拓尔跋看着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很自然地搂过他,在他刚吃过东西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那边的李德贤和邺镇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李承欢整个身子都僵硬了——他知道,拓尔跋是在惩罚他,惩罚他的背叛,惩罚他的不忠,他要让他难堪,他要在他最亲的人面前撕下他戴了这么久的面具!
“嗯——怎么这么涩?”拓尔跋把他扯进怀里,强迫他抬起头,仔仔细细地端详他这张原本画着巫神慈悲相的脸。
李承欢像是绝望了一样闭上了眼睛,拓尔跋却只是取下了他头上歪歪斜斜的发簪,放下了他的头发,近乎温柔地摸着他的脸,说“弄得这么狼狈……既然你不愿意吃东西,那我们就去洗一洗,洗干净了,你也就愿意吃了。”
李承欢惊恐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几乎是祈求地看着他,说“不要、拓尔跋,我听你的话,不要……”
“好,那就吃了它。”
拓尔跋终于放开了他,把一只烤山鼠送到他面前。李承欢闭着眼咬了下去,就听到拓尔跋说“给姐姐和绿河巫女也松绑吧,光让人看却不让人吃,也实在太没有待客之道了。”
多罗挥了两下手,旁边的人立刻给李德贤和邺镇松了绑。两人被推着走过来,在火堆旁坐下。拓尔跋一边慢悠悠地加火,一边说“我曾经答应过承欢,要帮他找到他爹爹和姐姐,如今这诺言也算完成了一半儿。”
简直是睁眼说瞎话。
“这儿条件简陋,不得已怠慢了姐姐。等回了大汗,本王——再和承欢一起,好好给父亲和姐姐你敬一杯酒——”
李承欢手抖了一下,手上的东西掉在地上,滚了一层灰。拓尔跋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继续说“这样,便算你们同意了我和承欢的事儿,他以后,就是我大汗的人了。”
李德贤一下子站了起来,看着李承欢,声音抖得厉害“承欢……你告诉姐姐,你怎么会、怎么会——”
“姐姐不用太惊讶,”拓尔跋说,“我和承欢三年前就相识了。我二人一见钟情,早已经私定终身——”
“拓尔跋!”李承欢低吼出这句话。这个时候,邺镇看他,几乎是有点儿同情的意味了。
他平复了气息,温顺地说“我不想再呆在这儿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拓尔跋拍拍手站起身来,又伸手把李承欢拉起来,说“今晚先在这儿委屈一下,我已经找到王公觳的藏身之处了,你爹和你姐夫也在那儿。明天,我们就去救他们。”
第63章 你一个
地下河里的水很冷,然而拓尔跋周围却像是有一股热气一般,水蒸腾着发热。李承欢知道他是习武之人,内力强劲,自然不惧这水温。可他不一样,如此,他就只能让自己尽量身子紧贴着拓尔跋,好在他身上求取一点点的温暖。
他觉得这个时候的自己简直就是一只冰天雪地里快要冻死的小狗,拓尔跋企图做收养他的主人,敲掉他所有的尖牙,把他圈养在身边。
这样赤身裸体相对,自然免不了被他折磨一番。欢好之后,拓尔跋坐在河床边,把他抱在怀里,一遍一遍吻他的头发。
李承欢重新把香囊挂在身上,拓尔跋见了,就问他“这是什么?谁送你的?”
“是我的侍女给我缝的,你认识,就是秀容。”他还不知道秀容和自己已经成亲了,若是让他知道,这东西肯定保不住了。更何况,这里面还有……“蜀地多蛇虫,里面装了些可以防蚊虫的香草,我觉得挺好,就一直戴着。”
“她呀?”拓尔跋的语气,显然是想起了鹿鸣山发生的事,他说,“你那个侍女对你有意思,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别对她太好,这些奴婢,你对她稍好一点儿她就得寸进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拓尔跋虽然这样说,但并不是很生气。也许是刚刚满足了,所以现在特别好说话。李承欢看他伸手要来捏香囊,赶紧握住了他的手,说“你别使坏,给我弄坏了。”
从前他就知道,对拓尔跋这个人,你只要顺着他就好了。
果然,拓尔跋丝毫没有生气,把脸埋在他颈间闷闷地笑了一阵儿,又轻轻在那里咬了一口,说“你看,还是我对你最好吧……萧乾那个人,自诩为明君,做事束手束脚的太多了。你回去之后,我还以为他会怎么样呢,结果竟然让你当他儿子的老师,真是可笑!老师?”拓尔跋带了一点儿得意的口气,说,“你看他都跟别的女人生了儿子了,你就应该死心塌地地跟着我,我只有你一个……”
“你真的只有我一个吗?”
拓尔跋沉默了一会儿,在他身上蹭了一蹭,说“你回来了,就只有你一个了。”
李承欢想起刚才那个叫多罗的看他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心顿时就凉了半截。
“不过不得不说,萧乾确实配做我的对手。我现在就有点儿后悔了,当初在鹿鸣山没有真的下手杀他,要是他死了,说不定这天下,早就是我大汗的了,还关这圣璜玦什么事儿?”
李承欢虽然知道萧乾来西蜀绝不仅仅是为了带和儿来看金钱绿萼梅这么简单,其中肯定另有因缘,但以先前萧乾的重重言论来看,绝对不会是因为圣璜玦,甚至就连他们发现王公觳意图谋反都只是误打误撞。但这些事,拓尔跋早就一清二楚了,可见这些年他没有少在蜀地苦心经营。
李承欢说“当初夏景帝若是在鹿鸣山遇刺身亡,大夏会乱,但不一定会那么容易就被大汗打败。但若真是这样,没有景帝兴文削兵、不挑战火,你可没这么容易全心全力跟你大哥争,当上这个汗王。”
“所以我倒是要感谢他咯?”拓尔跋说着,又在他脸上惩罚性地咬了一口,简直快把他脸上的肉扯下来了。
李承欢吃痛地叫了一声,拓尔跋放过他,在他刚刚咬过的地方摸了一把。“若他不是大夏的皇帝,我不是大汗的王,他也没有觊觎你,我和萧乾说不定真的能够做朋友,只可惜……呵呵,你说,这回不见了你,夏景帝这个明君,会不会做出什么……跟他老子威武帝一样的事来?”
拓尔跋这个人的心思,比李承欢想象的还要恶劣许多。
李承欢垂下眼睛,没有答话。拓尔跋没有强迫他说,他今天心情真的很好,愿意跟他温声细语地说这么多话。
“夏威武帝虽然好战,但据说他年轻的时候还是个温文尔雅的儒雅公子,内修文而外修武,丝毫看不出来以后的暴戾,不然夏德帝也不会早早退位给他。可有时候,要让一个人完全变了性子,也没有多难。”拓尔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闷闷笑了一下,说,“他们夏家人啊,说不定就是喜欢你们蜀王室这样儿的……”
李承欢抬头看他,拓尔跋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说“我起先也没想到你竟然会是蜀王室后裔,但萧乾会看上你,说不定还真有这个原因。在调查圣璜玦的时候,我听说了一件很有趣的事儿,我原以为那只是些无稽之谈,但现在看来,说不定就是真的。”
拓尔跋说到这里,突然吊他胃口,不说了。李承欢颇为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拓尔跋却蒙了他的眼睛,说“不说了,你今天也累了。就这么睡吧,我抱着你,就不冷了。”
流烟声称邺镇、李承欢、王公觳等都和那群大汗人在一起,而她可以找到邺镇。她是巫师,伺候绿河巫女多年,邺镇身上有她下的一种蛊,而凭借这个,无论邺镇在这个世界上的什么地方,她都可以找到他。
流烟被官兵推搡着在乌巴山灌木丛生的山间行走。大雨过后,山体多处崩塌,毁了数处山道,上山的路很不好走。流烟脚下不慎踩滑摔了一跤,旁边的官兵来拉她,却被她一挥手挡开。萧乾静静地看着这边的动静,流烟拍拍衣服站起来,眼看着衣服已经糊了一层泥,也不管了,看向萧乾,说“带着这么一帮人,天黑我们也赶不到王公觳藏身的地方,到那时候你的太傅和那个心腹手下会怎样,我可就不知道了。景帝要是有这个胆量,就跟我先行一步,如何?”
张怙上前一步要阻止,萧乾却摆手止住了他想要说的话,点了点头,对流烟说“好,我跟你走。”他回过头吩咐张怙,“我会在沿途留下记号,你带着人马跟上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