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猎场巡查来的时候,看到院子外面拴着一条凶悍的畜生,还疑惑道“姑娘什么时候竟养上条看门狗了?”不过转念一想,姓胡的一个就说,“不过这样也好,这山脚荒僻,院子里住的又都是女眷,要是哪天有不长眼的粗蛮汉子闯进来可就不好了。”
他刚一说完这句话,随即就看到了院子里一身不可忽视的气息的拓尔跋,于是赶紧闭嘴了。
秀容在一旁笑,招呼道“哈哈……胡大哥、魏大哥,快进来坐,还没吃午饭呢吧?”
招呼着两人进了屋,李承欢才又笑着对拓尔跋说“你别介意,他们只是说笑。”
拓尔跋表示被说成“不长眼”,自己并不在意,转而却问道“那人刚才……怎么叫你姑娘?”
席上,李承欢把自己替姐姐进宫选妃的事儿当成笑话说给了两位巡查听,两人皆是一脸不可置信,随即却又唏嘘起来。
“姑——啊,该叫公子了。”姓胡的巡查这么说,“那你姐姐现在……找到了吗?”
李承欢敛下眉眼——出来这么些时日,也不知道爹怎么样了,自己进了宫,他定以为自己难逃一劫了?他有没有按他说的做,去江州找姐姐和梁生呢?若是找到了,姐姐定会为此自责,以她的性子,是不可能再回百禄镇了。若是没找到,爹又会继续找多久呢?
那天夜里,这个小院儿了四人其乐融融,他一时间想起家里事,这才忧从心头来,跑了出去,不管不顾的想去找秦萧。然而临到行宫前,却又退缩了。
这个时候再提起家里事,他已经释然多了。于是说“找没找到我不知道,她既然已经选择了跟人走,也就相当于嫁出去的女儿了。寻常女儿出嫁了,不也是不着娘家了吗?”
“诶,皇上这一次选妃,不知道拆散了世间多少姻缘啊……”
普通的百姓,直到现在,也还是怪罪这位皇帝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汗国的王子,应该要凶悍一点儿
第16章 做我的人
两位巡查本来一向是不在这小房子里留宿的,这一次因为皇上刚在猎场围过猎,要巡查做记录的地方相当多,下山已是黄昏了,再赶路回京城已是不妥。再者,以往一直以为李承欢是个女子,两人留下来不方便,这一次事实都澄清了,两人也就不避嫌地留下来了。
胡、魏二人住了前几天收拾出来的客房,拓尔跋就只有跟李承欢挤一屋了。秀容对此意见颇大,说“怕他挤着公子了”。李承欢打趣道“难不成咱们秀容看上他了?若真是这样,我明天就去跟他说。不过,你要是嫁去大汗,山高路远的,我还颇舍不得呢。”
秀容羞红了脸,不理他了。
入夜之后,在鹿鸣山脚下的一片林子里,阴风萧瑟,吹得树叶在枝头簌簌摇动。黑暗之中传来一个声音“大夏的皇帝已经回到了皇宫,不过他伤得很重,听探子来报,连夜就宣了太医进宫。勇士们现在都在京城外待命。王子,我们什么时候回大汗?”
拓尔跋缓缓说“跟图兰说,我要暂时留在这里,你们先行北上,三天后再跟你们会合。”
“可是王子,这一次刺杀失败,大夏皇帝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要是让他知道你还在这里——”
拓尔跋声音冷下来“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
那人立即噤声了,随后,只答了一声“是”,就匆匆离开了此地——因为,有人来了。
李承欢站在拓尔跋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说“吃了饭就没见着你,现下其他人都已经睡下了,我只好和天狼出来找你。”
拓尔跋转过身来,摸了摸天狼,然后又使劲拍了一下它。天狼身子一窜,就往山上跑去了。
“它夜里精神好,我让它自己上山去找点儿吃的。”
两人一路走回小房子,夜阑人静。拓尔跋身材高大,两人挤在一张本来就不大的床上,确实有点儿挤,不过李承欢很快也就睡着了。
很久都没再做梦,今晚却做了一个。梦里都是以前百禄镇的事,后来,画面一转,到了皇宫里,有一个人提着灯笼走近他,身影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他知道他是谁,但是叫不出他的名字,于是只有眼看着他从自己的身边走过,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李承欢觉得胸口有点儿闷,呼吸不畅,半夜惊醒过来。耳朵渐渐清明,就听见屋外雨下得很大,雨声骇人。怪不得觉得闷呢,这个时节,下雨之前总是这样。
他这么想着,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枕在拓尔跋的手臂上,被他紧紧抱在怀里。他挣扎着坐起来,就看见拓尔跋脸上毫无睡意,直直地盯着自己,竟像是一直没睡的样子。
“我睡相不好,你不要介意。”
说完,他摸索着下了床,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水滑下喉咙,这才觉得好受多了。
雷电也轰隆闪烁起来,照得整个屋子一片雪白。屋子随后也亮起来,原来是拓尔跋点亮了油灯。他回过身来问他“你不睡吗?是不是初来大夏,睡不习惯?”
拓尔跋摇了摇头,说“是今夜的雨声太大了。”
“哦,是吗。我睡得太沉,这雨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你醒之前刚刚下不久。”
李承欢沉默下来,刚才那个梦,一想起来,他仍然心有余悸。
“你刚才一直抱着我叫一个人的名字,他……是你喜欢的人?”
拓尔跋突然这么说,李承欢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不过跟这么一个才第一天见面、连认识都不算的人说这个,着实有点儿让人难为情。
“他……”
“你还一直叫我不要走。”
李承欢脸顿时热起来,梦里总觉得自己叫不出声儿,难道自己真说出了这种话吗?
“我……啊!”他突然想起来天狼还在山上,这样大的雨……“天狼还没回来吗?突然下这么大的雨……”
拓尔跋说“不用管它,它自己会找地方躲起来的。等雨停了,它也就回来了。”
“啊,那就好……”
“狗都知道回来,可人走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猛地抬起头来,自己的心思被人说中,李承欢一时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拓尔跋欺身上前来,将他禁锢到桌边,说“今天早上,我看见了。”
李承欢内心巨震,偏过头,听得他继续说“他走了,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指不定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你跟了我吧,我会帮你找你爹、你姐姐,一直……一直守在你身边……”
萧乾,我突然发现,比起直接杀了你,还有另一个有趣多了的方法,可以让你这个大夏的明君——变成,暴君——
“承欢,做我的人,好吗?”
雷声轰隆不断,闪电划破黑夜,屋子里灯火明灭不定。李承欢没有办法逃离,他只能偏过头,说“我们才第一天认识,你就说这种话,你把我李承欢——当成什么了?”
拓尔跋圈着他身子的手一僵,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闷闷地笑起来,渐渐松开了手。一脱离禁锢,李承欢就赶紧远离他,站到门边,警惕地看着这个人。
拓尔跋大笑着盯着他,突然变得正色起来,像是狼王盯着自己志在必得的猎物。他说“承欢,我喜欢你。你真是太诱人了,对草原狼是这样,对草原人更是。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心甘情愿地做我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做我的人”这句话,也只有看看而已
第17章 大夏的主子
同一时间,大夏皇宫,长生殿外,众宫人战战兢兢跪在地上,没人敢发出一个声音。太后的凤驾在长生殿外停下来,接着,一阵稍显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一直来到皇上的寝殿门外。
小德子慌慌张张迎出来,一句话都还没开始喊,就被太后一个巴掌拍到了一边。他捂着脸坐在地上,眼见着太后往里面去了,才赶紧手脚并用爬起来,跪在了寝殿外头。
连夜被召进宫来的老太医还算镇静,只是伸出去把脉的手还有点儿轻微的颤抖。
太后来到皇上榻前,询问老太医“皇上怎么样了?”
老太医收了手,旁边伺候的宫人赶紧把皇上的手重新送回帐里,小心地掖在被子底下。老太医颤颤巍巍跪下来,声音有如漏风的风箱“回太后,皇上背后中刀,刀上淬有剧毒,不过好在臣早年在蜀地的山野中接触过这种毒,知晓解毒之法。只是……”
老太医说话吞吞吐吐,太后正在气头上,这下子一脚踢翻了旁边一个跪着的宫人“说!”
“只是皇上受伤之后没有及时处理伤口,毒液浸入腑脏,一时半会儿……恐怕醒不过来……”
秦太后往帐中看去,随侍的宫人赶紧掀开了床帐一角,可以看到,景帝的脸上呈现出异样的紫色,唇边还有没擦干的血迹。太后别开了眼,隐忍着怒气,说“皇上的御林军难道都是摆设吗?连一个刺客都拦不住!张怙呢?让张怙滚来见我!”
太后在长生殿偏殿召见御林军统领张怙,张怙尚有伤在身,这会儿拖着一条吊着绷带的手臂就来了长生殿。
“张统领,你是左丞相亲自选进宫来的,从小就跟在皇上身边,看得多了,听得也不少。皇上的话,不能不听,但也不能句句都听。”
张怙低下头来,太后继续说“你告诉我,皇上这一次,到底为什么突然要去鹿鸣山围猎。行宫凌晨遭了刺客,为什么皇上的车驾,一直到午时都是空的!”
秦太后虽然人在皇宫,但对于鹿鸣山发生的事,知道得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少。
张怙深深地伏到地上,说“臣护驾不力,使皇上陷于如此险境,万死难辞其咎!”
秦太后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好,张怙,你是个忠臣。那你就去牢里好好儿赎你的罪吧!”
太后起驾离开长生殿,偏殿里却还传出一个声音“太后,左丞相都已经退隐了,皇上——才是大夏的主子啊——”
听到的人莫不噤声,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上轿前,秦太后顿了一顿,然后对旁边的宫人吩咐道“让静嫔来坤和宫见我。”
宫人颔首,答道“诺——”
鹿鸣山脚下,天已大亮了。雨凌晨的时候就停了,早上太阳一出来,光芒照耀大地,一时间山鸟齐鸣,一派生机盎然。
李承欢早上起来没看见红叶,就问秀容她去哪儿了,秀容答道“红叶一大早就跟胡大哥他们去京城了,说是家里来了客,要置办点儿酒菜。”
李承欢为她这句话愣了一下,秀容反问他“诶,那个大汗人呢?”
李承欢声音冷下来,说“昨天晚上下雨,他上山找天狼去了。”
“天狼跑了?”秀容惊讶道,“我昨个儿睡觉前还见它好好儿拴在树上呢。”
“谁知道它怎么跑的,兴许它不喜欢这里,最好啊,跑了就别再回来了。”
“承欢,你说谁不喜欢这里?”拓尔跋从院子外走进来,天狼腆着脸跑到李承欢脚下,在他身边打转儿。他笑得得意,说“你看,天狼可是喜欢你喜欢得紧呐……”
作者有话要说
天狼,你绝对是你家主子的神助攻
第18章 它是狼
天狼一进来,秀容就赶紧跑进屋子里去了。这个时候从门边探出个头来,疑惑地说“它怎么不摇尾巴啊?狗高兴的时候,不都要摇尾巴吗?”
拓尔跋说“它是狼,不是狗,自然不会摇尾巴。”
秀容看看他,又看看天狼,一溜儿就跑屋子里进去了。结果出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条比昨天更粗更大的麻绳。李承欢哭笑不得,不顾天狼和拓尔跋的怨念,又把它栓到昨天那棵树底下去了。
他拍拍手站起身来,又从厨房里端出来一碗肉,放在天狼面前。天狼嗅了嗅,竟然不吃。拓尔跋在身后说“它昨晚刚刚咬了只野兔,你晚上再来喂他吧。”
李承欢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兀自端起肉碗,就要回去。拓尔跋拉住他手臂,强迫他停下来。李承欢仍然不看他,拓尔跋深吸口气,平复下胸中被无视的不满,说“你在生我的气?”
李承欢平静地说“我要上山巡查,昨天晚上下了那么大的雨,不知道山上有没有土石垮塌,把猎场冲坏。”
拓尔跋把他拉过来,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说“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为他卖力?他带着宠妃住着华美的行宫,却把你丢在这个破房子里。整个大夏都是他的,可他连一个栖身之地都不愿意给你!你何必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李承欢推他,他却不放手。“你放开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嗯——”
拓尔跋把他狠狠揉进怀里,用自己的唇封住他的唇。这温润的中土大地,连养出来的男子都这么可人……